这一年花魁大赏的比试,终究还是高林公主摘得桂冠。
其实就诸位看客们的反应而言, 显然慕容紫魅的圆鼓剑舞更胜一筹, 但比试一结束, 慕容紫魅便捧着绢花跪在公主面前,自称技艺低微,只有公主才配得上百花之王的名号。
她机智地避开了公主的怒火, 还为自己赚来个大度谦和的名声, 成为众人心中的无冕之王。
然而雷剧剧情并非如此。
程岩记得,此次花魁大赏并没有公主来踢馆, 慕容紫魅顺利夺得花魁,后来去林中沐浴时,便遇见了男主周勉。
他想, 既然剧情已面目全非,周勉还有机会登上帝位么
前生,周勉虽贵为天子,却一生都活在庄思宜的阴影下, 至于今生他会拼尽全力, 让周勉连登台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又过了数日,京中迎来了三年一度的殿试。
结果并不意外, 今科状元,正是大彻大悟、厚积薄发的王博。
与此同时,程岩也收到了来自吏部的任命并非留京, 而是被派往闵省曲州府, 任一府同知, 负责该地的盐粮捕盗、海防河工等事宜。
据恩师所说,这次任命,竟然有皇上的意思。
“陛下赞你任事练达,加上你年纪又轻,此时留京当个五品官未免可惜,不如多外放几年,攒攒资历,回来时也好顺理成章地升迁。”书房中,关庭慢声解释道。
程岩“有劳陛下、恩师费心了,弟子一定尽心尽力。”
关庭道“你不失望便好,要知京中大小官员何其多,你一个五品官想要办事只会处处受制,而到了地方,一府中除了知府便以你为尊,若想建功立业,反而是个机会。”
程岩当然不失望,他本来就不想留京,一来是恩师所说的道理;二来,他也想趁着年轻多在地方上干几年,积累经验,对日后将有莫大的好处。
“还有一事”关庭欲言又止,但终究没说出口,只道“算了,你到时候自会知晓。”
程岩一路想着恩师本来想跟他说什么,看表情不像是坏事,但又有些一言难尽。等他回到府上,得知阮小南来访,而庄思宜正在茶厅中替他待客。
是的,他的家庄思宜已能随意出入,对方还搬来不少摆件,平时也都以主人自居。
程岩虽说不介意吧,可又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等一入茶厅,阮小南立刻道“阿岩,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快闷死了。”
程岩笑道“思宜不是陪着你吗”
阮小南不屑地“哼”了声,也没继续控诉,而是挺胸表功道“阿岩,虽说你这次不能留京,我很是不舍,但闵省乃我家乡,我爹爹又是曲州知府,自然能好好照应你。你放心,我已给爹爹去了信,他必会与你方便,决计不敢为难你”
程岩笑道“那便多谢小南了。”
他知道,阮小南的父亲前不久刚由福清府的同知升任曲州府知府,这也是恩师会为他选择曲州的原因。
恩师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够受最小的限制,发挥出最大的能量。
阮小南心中更为得意“那阿岩你何时走呢我还要为你送行呢。”
程岩道“就在这几日了吧。”
阮小南一惊“怎么这么早你不等林兄回来述职了吗”
程岩叹了口气“我自会试以来就一直没有回过家乡,皇上体恤,特予我六月赴任,多出来的时间我想回清溪村一趟。可山高路远,我必须早些出发,便等不了林兄了。”
阮小南顿时十分失落,闷闷不乐地垂着头,不吭声了。
程岩深知对方乃孩子心性,一会儿自己就能恢复元气,便也没放在心上。但令他在意的是,庄思宜对他要走的事居然半点反应都没
这很不正常啊
就连程岩自己都是刚刚从恩师口中得知了赴任时间,他也是临时决定几日后走,如此突然,依庄思宜的性子怎么也会有所表示吧
程岩狐疑地打量对方,庄思宜注意到了,却只是挑了挑眉,冲他一笑。
程岩微一皱眉,提示道“我马上就要走了。”
庄思宜“我知道,阿岩放心,这几日我一定天天陪着你。”
程岩暗自运了运气,佯作随意地打听“吏部还未给你具体的安排吗”
庄思宜“不着急,总归不会差了。”
程岩“你就不打算活动活动”
庄思宜仍旧老神在在“且听安排吧。”
程岩一窒,迟疑地问“那你,会留京吗”
庄思宜悠闲地喝了口茶,“或许其实留京也不错。”
“”
程岩很气了
他想,多年前你信誓旦旦说要与我一起外放,如今真有机会了,你却说且听安排,就是个大骗子
但程岩不像阮小南,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他压下不快,道“今日小南就在这里用饭吧,我让厨房准备你最喜欢的糖醋鱼。”
阮小南还未从“一寝舍不能齐齐整整”的打击中缓过神,有气无力道“不吃了,我想静静。”
程岩“”
春风满城,吹开万千桃花。
五日后,程岩带着幕僚、下人、护卫等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古道长亭边,阮小南哭得稀里哗啦,鼻涕吹泡;而庄思宜不仅没有挽留,也没说要安排庄棋或是别的谁跟着程岩,只让程岩好好照顾自己,多给自己来信。
这般态度更让程岩憋了一肚子气,但有些话却不好明说,说出来他自己都嫌矫情。
一直到程岩在船上待了几日,终于渐渐回过味来庄思宜的行为太过反常,也不合逻辑。他细细一琢磨,心头生出个不确定的念头,但又怕自己猜错,反而会更加失落。
在程岩反复纠结间,船已来到了赣省。
他安排其余人继续乘船南下,先去曲州准备,自己则带着管事程贵生和几个随从换了艘船,转而往苏省去。
四月末,程岩终于又一次来到武宁县的码头。
当他从船上下来时,便见到了自己深深挂念的父亲和二弟。
“爹,二郎。”程岩微笑着招呼着。
程柱今天也很认真地维持人设,他肃容颔首,招呼道“大郎。”
程仲则笑着上前来抱住他哥,“大哥,你可算回来了,我都快被你给吓死”
“咚”
程仲感觉后脑一痛,回头就见他大伯恶狠狠地瞪着他,斥道“晦气。”
程仲倒是不怕对方,机智如他,相处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出他大伯外硬内软吗但为了维护大伯努力经营的形象,他装作受惊地抖了抖,乖巧道“侄儿错了,大伯莫要生气。”
程柱“嗯。”
如此一幕,让程岩好笑之余更觉温暖,仿佛一月来的疲惫尽去,他笑道“爹,二郎,咱们先回家吧。”
傍晚,一辆牛车停在了清溪村村口。
方才离得远,程岩隐隐见到村口多了一座巨大的石雕牌坊,如今走进了一看,牌坊上竟刻着“三元及第”四个字。
尽管距离他高中状元已过去三年,但在见到这座牌坊后,当日的狂喜与激动刹那间再度充斥心间,让他仿佛回到了太和殿前,仿佛又听见了那一声声捷报。
这是独属于他的荣誉,也是整个大安唯一的一份。
跟在他身后的程仲此时道“哥,这座三元牌坊可是由令县尊大人亲自督造修建的。如何,很气派吧”
程岩早已从信中得知这一消息,但今日却是第一回见,他点点头道“是很气派。”
程仲又眉开眼笑道“今日已晚,若换了白天,牌坊下时时都能见着读书人,尤其是每逢考试前,甚至有别省的考生来此烧香拜佛。他们都说你是文曲星下凡,这座牌坊沾了你的文气,一定能保佑他们高中。”
程岩“”他又不是考神
正说话间,程岩遥见前方出现了几道身影,他虚眼一瞧,发现竟是爷、奶与李氏等人。
只见程老太太两腿甩得跟风火轮似的,竟比李氏跑得还快,一转眼已扑到他身上,嚎哭道“大郎啊,我的乖仔啊”
程岩还来不及安慰,李氏也跟着扑过来,同样抱着他痛哭“儿啊娘终于盼着你回来了”
“”
原本程岩还觉得鼻酸,但在此起彼伏的哭喊声中,他感到脑阔疼。
好不容易安抚了程老太太和李氏,程岩才有空仔细瞧瞧家人,虽说时时有家书往来,他也知家里一切都好,但真正见到程家人各个身强体健,他才终于舒了口气。
一家人互相搀扶着回了家,可当程岩见到自家的房子时,整个人愣了愣。若不是门前一棵李树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他简直怀疑自己走错了门。
此时的程家,和三年多前相比已阔大了两倍有余,而且全是青砖瓦房,好不气派。
林氏谄媚地上前道“大郎啊,那钱家老爷可尽心了,他给咱们盖的这座房子,连泥瓦匠和木工都是从府城里请的呢如今,咱们程家可是村子里头一份儿啦”
听得此言,程岩才想起一年多前,钱家托人给自己送生辰贺礼时,曾问过他是否打算为家里重新修缮一番当时他事情多,似是随口应了,没多久便收到程家寄来的书信,说钱老爷准备为他们修新房子,便将他们全都接去了县城暂住。
程岩微一挑眉,不动声色地进屋晃悠了一圈,暗自放下了心。他想钱老爷果然知分寸,这房子虽大,屋子也结实,但各种家具摆设都很朴实,无一出格。
尽管如此,程岩也不忘对家人交代,称若无他提前说明,切不可收取任何贵重之物,不论金银玉器,或是田地房屋。
林氏忙不迭点头,程老爷子却道“大郎,这房子可有不妥”
程岩“无事,咱们安心住便是。”
“那就行,大郎尽管放心”程老爷子拍了拍胸口,斜眼睨了眼林氏,“有我盯着,看谁敢乱来”
他中气十足的声音仿若虎啸,直把林氏吓得连肥肉都颤了颤。
等随从们将程岩带回来的东西全搬进院子,程家人已围坐厅中,闲话起了这几年发生的事。
当提到年前的那场战争时,李氏捂着胸口哭道“咱们接到幽军入侵的消息已是正月中,差点儿没把我们吓死,给你写信也没个回音,若不是二郎拦着,我们都要来云岚县找你了。”
程柱虎着脸,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说这些作甚”
李氏嘤嘤哭道“我能不说吗我大儿子就在边关,我小儿子又在京城,我、我呜呜”
程岩这才知道,原来家里人还不知程松也上了战场,他稍一犹豫嗯,还是别让他们再操心了。
他劝慰道“二郎拦住你们是对的,当时云岚县情势危急,你们若真来了,只会白白让我担心。”
李氏擦了擦眼泪,赌气道“若早知做官这般危险,我宁可你不中那个状元。”
“胡闹”程柱一声呵斥,难得多说了几句,还特别文绉绉“男儿志在四海,我儿更心怀天下,你一个妇人懂什么”
李氏被骂得一愣,火气也上来了,咬牙道“我再是妇人,却也没有大晚上的在屋子里烧香点蜡洒符纸粘纸人啊还信誓旦旦地说可以让幽军速速退兵,结果呢差点儿没把房子烧了”
“”
室内安静了一瞬。
程岩偷偷瞟了程柱一眼,见对方很可疑地脸红了
下一刻,只听“嘭”一声响,程柱猛一拍桌,冷着脸转身就往门外冲。
可刚走到门口,他又停下了,微微回头道“大郎想做什么,尽管去。”
程岩心中一暖,眼中漾起笑意,“我知道了,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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