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回

    那头丫头们陪锦心玩乐间,徐姨娘打发才十几个月的儿子文从林吃了晚饭,热腾腾一碗肉糜粥并一个水蒸蛋,哄他吃了疏风散寒丸,文从林闹着要找姐姐玩,被徐姨娘一力按下了。

    乳娘忙取了一套金质的十二生肖来,哄着文从林玩,叫徐姨娘脱了身,能过来瞧瞧锦心。

    徐姨娘匆匆上楼,见女儿眉开眼笑还算有精神,心一下就放下了,眉眼也松开,带着笑弯了起来,“沁儿这是做什么呢”

    锦心道“婄云说屋子里药气重,可以用干花香料配个香包挂着,驱一驱药气。”

    徐姨娘听了,转头看去“哦婄云,我记着你,上午你跟着姑娘去了方府吧”

    婄云沉稳地走出来,行了一礼,道“是,姑娘说我年长些,带到方府显得体面。”

    徐姨娘噗嗤一笑,点点锦心的额头“你这个小鬼灵精,这小脑袋瓜里成日家想的都是什么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也好,姑娘喜欢你,你就好生侍候着吧,往后有你的好处。这香包是沁儿配的”

    锦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副得意的模样等待夸奖,徐姨娘忍俊不禁,笑意更浓,拿起来轻轻一嗅,却觉一股清新却不淡逸的香气顺着呼吸深入肺腑,雅却不轻,浓淡得宜,是能驱赶药气,却不会太过浓郁而使人心烦的香气。

    徐姨娘一扬眉,倒有几分惊喜,见锦心期待的模样,便笑呵呵地夸奖几句,又道“沁儿若是喜欢,阿娘那还有两匣子香料,压在库房里呢,这便叫人开箱笼取出来。婄云是吧你懂调香”

    她状似随意地看向婄云,婄云镇定道“我父亲在世时曾是一位大夫,我跟着父亲,耳濡目染,知道些药性,虽不通调香,却能明白些药理。如这一包,因原料不凑手,只选用了沉香为主,佐以菊花、玫瑰、百合等几样干花,并入柑橘、苹果几样果皮,功效平平,只滋味清新,又取沉香之雅,能略微安神罢了。”

    这话说得浅,徐姨娘听着却很是满意,又道“你能知道些药理就很好了。可知有何偏方药膳,是能弥补气血亏虚,养心安神的”

    这个婄云可就有研究了,那些年不知拟出多少温补的方剂、想出多少将养的法子,到底碍着如今的身份,只能拣两样平常不深奥的说了,却说得十分细致,滔滔不绝说了好一会。

    徐姨娘的神情是越来越满意,看她的目光也是愈发的温和,锦心在旁看着,莫名地有一种欣慰得意的感觉,总是觉着怪怪的。

    好好的,她欣慰得意什么。

    锦心摸摸下巴,绣巧默默捧来一件袷袍替她披上,那头徐姨娘听完婄云的话,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有这本事,想来令堂定然医术高超,怎得你却”

    婄云这辈子,可不就是被跟着徐姨娘去外祖家的锦心在大街上给捡回来的

    当时婄云说自己父母双亡卖身葬父,徐姨娘开始觉着没什么,这会听婄云所言,虽然浅薄,但也绝非平常人可知的,便觉着婄云父亲定不是常人。

    婄云头低低的,声音有些闷哑“我外祖是江湖人,他在世时曾招惹过一个仇家。我母亲在他过世后远离江湖,嫁给了我在姑苏做大夫的父亲,二人原在姑苏生活,后来有了我,这些年来,父亲治病救人,母亲针黹持家,生活得很平静。

    但去岁外祖的仇家寻到我母亲的踪迹,前来追杀,我们逃到金陵,却终究还是没能躲过。他杀了我母亲后说恩怨已了,放了我与我父亲,但我母亲过世对父亲打击太大,父亲思念成疾,病入膏肓,匆匆带出来的银钱很快消耗一空,我父亲也没能留住。”

    “真是可怜。”徐姨娘取帕子擦了擦眼角,锦心知道她多少是有些感伤自己。

    徐姨娘家里原也是北方人,后来因得罪了乡绅豪族,才匆匆逃难到南方。到了南方后家境清贫,徐姨娘之父又病重,正巧他们赁的屋室旁就住着个人牙子,徐姨娘在她门口蹲了两天,确定她不是给勾栏之所拉线的,又明确了行情之后,就咬咬牙,把自己换了几两银子,给家里活命。

    今日听婄云说了身世,徐姨娘物伤其类,叹了口气,又扶起婄云,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往后好生跟着姑娘,有你的好处。”

    “是。”婄云闭了闭眼,几分酸涩泪意消退得很快,她有很多年没有想起这些旧事了再世归来时也已送走了父亲,她只来得及蹲点几日扑了一把小小的主子的车架,旁的事情着实没空出心思来。

    或者说当年已经伤心够多了,如今再想起来,却觉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意离自己已经很远很远了。

    锦心怔怔地望着婄云,觉着心思情绪复杂,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母女二人用了饭,过了两刻钟,小桔子准时将她的汤药端了上来,待见她喝过药了,徐姨娘才满意地道“不错,你这几年喝药也不叫人操心了。来,吃蜜饯。”

    见锦心漱口后乖乖地吃蜜饯甜嘴,徐姨娘想了想,道“你爹爹应该快回来了,太太已经给他去了信,叫他快马归来。大姑娘唉。”

    锦心眨眨眼,倒还记着姐姐的事,只是有些地方不太清楚。

    怪了。

    她的记性不至于啊,白日里发生的事,这会怎么就记不住了况且她下午醒来之后,竟然并未再有悲伤焦急的心情。

    这不合常理。

    锦心眉心紧皱着,手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罗汉榻上的小炕几,身上竟然隐隐有一种叫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只是如今年岁尚小,瞧着还不大明显。

    一旁的婄云瞧着,又觉着眼眶有些发酸,眼中透出几分怀念来,怔怔望着锦心,看着她挺直的脊背,略有些出神。

    徐姨娘记着闫大夫的嘱咐,不愿锦心再想这事,只宽慰道“你爹爹就快回来了,等他回来,这事就有着落了,还是看你姐姐的心,若是她不愿,咱们家也不是那等要卖女求荣的人家,真冒着得罪秦王府,大不了舍出些利去,你爹爹也会叫你大姐姐遂心的,他最疼你们这些儿女了。”

    锦心点点头,心底最深处觉着这门婚事大概最终还是会成的。

    为何会成呢

    因为大姐姐不会愿意父亲开罪王府的,她素来性子柔和,最是善解人意,又怎会以文家上下,搏自己自由呢

    她如此想着,也这样说了,徐姨娘愣了半晌,叹道“你这孩子,你小小年纪,怎么想到这些的。”

    锦心懵懵懂懂地摇摇头“就是这样觉着的。”

    “唉。”徐姨娘长叹了口气,锦心自幼有些异于常人之处,她也习惯了,此时只是盘算着“等这事了了,我再带你去伴山寺拜一拜吧,我总是心里不安。”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徐姨娘还惦记着文从林,吩咐婢子关上锦心屋里的窗屉,道“外屋南窗开着呢,你这屋里还是掩上,免得受了凉。和丫头们玩一会,早些睡吧。”

    锦心乖巧地点点头,等徐姨娘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就盼着腿,坐在罗汉榻上发呆。

    方才那些话是哪里想的呢心里想的却又不像,只是直觉般地就这样觉着,真是稀奇了。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免得为难自己聪明灵慧天下无双的珍稀小脑瓜。

    这是文四姑娘自幼的行事准则,这回也不例外。揉了揉皱出包子褶的小脸,锦心小手一挥“把画册子拿来昨儿咱们看到哪一页了那上头的美人儿可生得真好看”

    她小手攥拳,脸上写满了“激动、期待”。

    绣巧叹了口气,从屉子里取出三姑娘送来给自家姑娘的美人图,面上满是无奈。

    反倒婄云,在旁眼观鼻鼻观心肃立着,已经习惯了似的。

    徐姨娘那边出了锦心屋子,她的心腹嬷嬷周嬷嬷跟在她身后走着,听她道“虽说还有老爷这变数,不过既然大姑娘接了秦王世子的信物,我看着婚事是十有八九了,锦心方才说的也不无道理。唉可惜了,咱们家大姑娘多出色的人啊,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待人接物,都是没得说的。”

    周嬷嬷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大姑娘心善,性子柔和,往后过得准不错。咱们家到底还是有几分脸面的,世子再如何,也不会太薄待姑娘。”

    “但愿吧。”徐姨娘长叹一声,“我就是想,我的沁儿若有一日到了如此境地,我即便舍出一条命去闹一场,也定不叫我的沁儿委屈了自己。”

    周嬷嬷道“咱们姑娘福分大着呢空微法师都说咱们姑娘是一生福祚绵长事事时时,多半是顺心如意的。”

    “可我的沁儿,却也是从小伴着汤药长大的。还不会吃饭呢,先学会喝药了。”徐姨娘摇摇头,声音微有些哑,“我不求她福祚绵长,只要她好好的,好好的长大,好好的嫁人,好好的有子嗣,好好的老去。”

    周嬷嬷轻声道“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婄云是重生的啊,她上辈子跟着锦心,但不是从小,在父母双亡之后还有流浪江湖的一段时间,后来阴差阳错才跟在锦心身边。这辈子她父亲过世之后,就直接踩好锦心出门的点扑来卖身葬父了。感谢在20211016 19:00:0020211017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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