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回

    锦心这一病把满府的人搅了个人仰马翻,她自己倒是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这次一觉无梦,中途恍惚醒了一次,半睡半醒间听到文老爷与徐姨娘在她床旁低声说话,终究是没能张开眼,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时已是日上中天了,难得一觉安稳无梦,醒来时锦心还感到有几分意外。

    徐姨娘就坐在床榻边守着她,见她醒来睁着眼睛盯着屋顶愣神儿,忙唤道“沁儿,沁儿”

    她生怕锦心是又被梦魇住了,紧紧抓住锦心的手连声唤她,锦心回过神来,连忙回应她,“阿娘,我无事。”

    “我的沁儿啊。”徐姨娘长松了口气,守在一旁绣巧忙上前来扶着锦心起身,靠着软枕半躺着,文老爷从外屋走了进来,关切地问“阿沁感觉可好些了”

    锦心微微点头,“好些了,叫爹娘操心了,是阿沁的不是。”

    “傻孩子,说什么呢。”文老爷摇了摇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小女儿,心中又生无奈,在床旁的墩子上坐下,语重心长地道“闫大夫说你是心有瘀滞,连受惊恐、悲伤过度导致的情志之伤。阿沁,你自幼受梦魇折磨,这些苦痛爹爹阿娘不能帮上半分,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你既然不愿对旁人说,总要学会自己排解。无论在梦中梦到什么,那都当不得真啊。”

    他心里有千句万句话想对女儿说,这会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感同身受,他看着女儿虚弱憔悴的模样便觉心如刀割,却不能分担女儿的痛苦半分。

    婄云在旁看着,忽然就能理解,前生锦心为何在摄政越王的厚利与威逼施压下咬着牙也不肯松手,放过当时已经位列内阁首辅的那位方大人。

    父母恩重,如何能忘,如何能舍。

    锦心醒来,婄云与绣巧知道文老爷与徐姨娘定有些话要和锦心说,便知趣地起身告退,卢妈妈与骆嬷嬷亦请辞。

    卢妈妈惦记着锦心醒来定然腹中饥饿,一出门就奔着后头小茶房去了,骆嬷嬷交代婄云与绣巧两句,转身却往后头的屋室里去了。

    绣巧知道她八成是去找钱嬷嬷的,登时撇撇嘴,道“还是宫里出来的呢,怪不得择了八年的菜也没动一步,连句话都说不好,也看不出人的眉眼高低。”

    她算是锦心身边原来这些丫头里对钱嬷嬷最为尊敬的了,这会却这样说,可知听说了钱嬷嬷早上那句话之后确实是气狠了。

    婄云与她来到那两间退步下房前,避人的地方低声言语,安抚她道“宫里那地方,有点眼色脑子的人也不至于蹲在一处择了八年的菜,你看她出来衣饰不过寻常,便知也没攒下什么家底,这些天也看出她眼皮子浅了,合该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早上她确实是为姑娘着急,说那话不中听是因为她没脑子,你和她置什么气呢”

    “她说那样的话,你就不生气吗”绣巧柳眉倒竖,婄云微顿,旋即冷哼一声,眼中有些骇人的厉色,语调却十分平稳,“我哪里生气,我是好奇,她家八辈祖宗统共积累下多大的德行,能叫她平平安安地从宫里出来,好端端地走到主子身边。”

    一听她叫锦心主子,绣巧就知道她的心情并不如语调一般平稳,心中平衡两分,但过了一会,又讪讪地道“祖宗倒不至于,可她说的话总得叫老爷姨娘知道才是。”

    婄云眼尾的余光轻轻向隔着数重墙垣树木,其实是根本看不到的屋子撇去,镇定道“老爷、太太、姨娘都会知道的。”

    绣巧松了口气,“那就好了,太太规矩最严,她说出那样不省xg事的话,一定不会留她的。”

    “未必。”婄云摇了摇头,心神更多注意着周遭的动静,确定四下无人,才与绣巧低声道“她不省事说明她没脑子,经此一遭,太太不会再费心费力换一个精明能干的教引嬷嬷到咱们这来了。相反,太太会把她留在姑娘身边,然后教姑娘要如何拿捏住她。”

    绣巧尚未明白其中的真意,拧着眉颇为不解,婄云便无声一叹,未与她解释这是因为锦心的病发作骇人,几位姑娘往后教养的方向恐怕就真不一样了。

    文夫人是聪明人,断不会再派一个精明能干的教引嬷嬷过来,一是浪费了人,毕竟她眼界极高,能看上的嬷嬷不多,自然也难请,送到锦心身边来并不能发挥出最大的用处;二来是锦心身边已有了一个骆嬷嬷,这位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嬷嬷却能叫文老爷和文夫人都尊重三分,可知其手腕不俗,在文老爷和文夫人看来锦心这边自然也不用再操心,而若再派一个精明能干的教引来,反而会打搅了锦心这边的平静,耽误她休养。

    此时钱嬷嬷不省心,自然有骆嬷嬷弹压她,哪怕锦心往后学不会拿捏下人的手段,骆嬷嬷也不会叫她搅了漱月堂这一潭好水。

    适宜人修养身体的好水。

    若说从前,文夫人将几位姑娘如出一意教导,是为了给家族添加助力,誓要将极为姑娘养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八面玲珑临危不惧,那往后,锦心便可以松松散散地做一个富贵闲人了。

    这其中的关窍,如今漱月堂中看清者也不过一二人而已,婄云细细安抚了绣巧两句,她看得出绣巧因今早锦心吐血一事心中发慌,便再三说明那只是一口淤血,吐出来对身体反而有好处,并不是什么骇人的大病。

    绣巧眼圈儿红红的,揪着袖口低着头,魂不守舍的,一边听婄云说话一边点头,把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婄云见了无奈,以她对绣巧的熟悉程度,看得出绣巧这会心里有事,便将那些暗暗提点的话语压下,柔声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儿想与我说”

    “婄云你教我医术好不好”绣巧咬了咬唇,是下定了很大决心的样子,道“我知道你们有讲究,不轻易交给别人,我可以敬茶拜你做师父你教我一星半点的,叫我心里好歹有点准儿,再有下次再有下次这样的事情,我在姑娘身边,好歹也能帮上一点,而不是什么都帮不上,只能在旁干着急。”

    婄云失笑,“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当然没问题,但我自己学的也不精,你让我一个半桶水叫你,也不怕被我耽误了。”

    绣巧连忙摇头,婄云又轻声细语地与她道“你若想多照顾着姑娘的身体一些,我除了这半桶水的医术,倒还有些东西可以教给你。那是我爹爹留下的独门养生药膳方,可惜我于厨艺不精,做出来的东西不伦不类的,姑娘口味挑剔也不喜欢,你的手艺好,你若是学了,做出来的东西定然能复回原味,我记得我少时阿娘做一次,香味飘出去邻里都捧着碗来讨的”

    她慢慢就把绣巧拉到另一条道上了,见绣巧听得认真,心里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不是她不愿意教导,实在是她这位老朋友,上辈子也是研习过医术的,可惜教了半个多月,她头发掉了三大把,连续两个月见到绣巧拿药材就手抖。

    这件事给她的心灵留下的伤害是谁都无法感同身受的,可真是造孽了,这位祖宗怎么又想到学医术这一遭上了呢

    主子保佑,可算是叫她给岔开了。

    就如婄云所说的,听到骆嬷嬷转述的钱嬷嬷言语,文老爷只是眼神冷了一冷,无言半晌后,与骆嬷嬷道“阿沁口味挑剔,她既然是宫中尚食局出身,想来也有些手艺在身上。阿沁身边不能少了教引嬷嬷,这钱氏的身份也确实合适,嬷嬷体谅些,平日在她身上多用些心,阿沁也交给您了。”

    这是将钱嬷嬷原本的职责托付给骆嬷嬷的意思,同时也给了骆嬷嬷压制钱嬷嬷的权利。

    最深处,也暗指着锦心往后可以过得快活松散些。

    骆嬷嬷听得明白,微微欠了欠身,“奴婢明白了,老爷放心吧。”

    “嬷嬷是照顾过母亲的人,与我这般客气,我于心不安。”文老爷摇了摇头,旋即恳切道“锦心,就托付给您了。”

    骆嬷嬷郑重道“奴婢会照顾好姑娘的。”

    府里热热闹闹地操办年节,因为锦心的病,漱月堂里倒是显得有些冷清了。

    倒也算不上冷清,这里每日都有人来,未心与澜心每天早晚点卯似的必定过来探望锦心,蕙心与文从翰年下事多,却也会抽空过来,徐姨娘更是日日前来,必定陪着锦心用过饭食,盯着她用了药,等院里来人催了再走。

    只是锦心卧床养病,为了她后头对钱嬷嬷的打算,婄云不免严厉些,三令五申不许院内婢仆在庭中喧哗吵闹,打扰了锦心安养。

    她拘束得严,底下人是不敢犯戒,心里难免有点抱怨。

    这日锦心难得有了兴致,披上狐裘拉着婄云与绣巧出门折花去,除了漱月堂院门三丈不到的地方就有几棵老梅,花开得极好,花势繁盛,红白相映,枝干遒劲。

    锦心本是突发兴致前来折梅的,只打算挑一两枝插瓶,但见这边梅花开得极喜人,便又多折了许多,打算回去插瓶送与各处。

    绣巧见她兴致好,心里也欢喜,笑着道“咱们库房里还有一只高二尺余的白地素三彩松鹤纹大瓶,咱们砍一大枝好的回去插瓶如何”

    “罢了,它在这开得好好的,我折些小枝回去插花是附庸风雅图自己一乐,真砍一大枝回去,咱们屋子里是香了,这梅树可要秃一块了。”锦心摇了摇头,道“我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你早上说今日做了什么点心来着”

    绣巧忙答道“做的板栗乳酥,还炖了山楂糖水”

    卢妈妈就在旁看着她们说话眼角眉梢俱是再温柔慈爱不过的笑意。

    折了梅花,锦心气力也不足,四人便往回走去,因这边离院子的后门近,方才是从后门出来,这会也从后门回去,没等进得门里,忽然听到里头的窃窃私语声。

    “她也不过仗着自己讨姑娘喜欢罢了,成日家在咱们面前摆什么掌事的款儿,论理,正经管规矩的钱嬷嬷和管咱们的骆嬷嬷都没说什么呢,她倒是恨不得辖制住咱们把咱们都踩到泥里,好在姑娘前头彰显自己的功劳”

    “老姐姐你这话说得不过也是钱嬷嬷好性儿,前儿还说咱们上夜辛苦,给我三百钱叫咱们打酒吃,真是拿咱们当个人看。倒不似那个,姑娘看重些便轻狂得什么似的,小小年纪摆起款儿来倒是不小,就是钱嬷嬷不拿她当回事儿,不然在宫里出来的教引嬷嬷前头,她一个街上捡回来的野丫头算什么啊”

    “嬷嬷,都说婄云姐姐在姑娘身边是立下过大功劳的,您这样说不好吧。”

    一道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个小丫头子懂什么,咱们府里院里当事的一向都是姑娘身边的嬷嬷们,那野丫头哪怕有两分功劳,那也不能越过祖宗规矩去。”后头开口的那个婆子声音提高了一些。

    替婄云说话的小丫头嘟嘟囔囔地不大乐意,应当是嘀咕了几句,隔着墙,锦心她们没大听清,只知道那丫头没跟她呛声,听那吱呀吱呀的踩雪声,竟然是转身就走了。

    又有另一道声音说“我们哪知道什么祖宗规矩,我们就知道在姑娘身边伺候,姑娘、姑娘身边的嬷嬷姐姐们说的话就是规矩,我们就得听着。两位也是上了年岁的人了,要点体面吧”

    然后也踩着雪吱呀吱呀走了,这个脚步倒比刚才那个缓一些,但也听得出是着急了。

    锦心听了面上带笑,但眸色平淡,看不出喜怒来,婄云亦面色不改,仍含轻笑,身子笔挺,绣巧却大不乐业,津着鼻子皱着眉,口里念叨着“还规矩规矩,我看她们才是半点规矩都没有了”

    卢妈妈也面色阴沉,锦心忽然问“都是谁”

    “回主子,赵婆子、钱婆子。”婄云淡声答道,锦心听了点了点头,又问“后头开口那两个小丫头呢”

    婄云笑了,“先头那个是麦芽,这几日跟着小婵做针线,手上很利落;后头那个叫小安,近来跟着奴婢。”

    “倒不像你看好的人的性子。”锦心不经思索便脱口而出的一句,却叫婄云微怔了怔,旋即轻笑道“主人性子宽容,府里日子简单,不需要底下下人各个玲珑心肠把嘴缝得闷葫芦似的,性子爽利些无妨,多少能讨您开心,心里有谱就是了,旁的慢慢教吧。”

    确实,那小丫头把两个婆子说得哑口无言明显是占了上风,却没有多做纠缠,可见还是个知道分寸的。

    性子急些,倒也无妨。

    锦心听着婄云“府里日子简单”那一句话,便觉着心中无端地升起万分满足来,也不在墙外驻足久站,施施然带着三人大大方方从后门进去,倒叫那两个婆子又惊又惧,跪在地上两腿不停发抖。

    因锦心她们在外头都是低声交谈,她们闲聊又聊得专心,后来更是险些掐起来,精神激昂时候自然无暇顾及身边,自然也未曾听到锦心她们说话,如此,便不知她们究竟听到没听到。

    可锦心连眼神都没往她们身上落一下,婄云更是目不斜视,更叫她们心里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

    可惜她们只将注意放在锦心与婄云身上,却没注意到卢妈妈与绣巧暗暗瞪她们的那一眼。

    等回了屋里,婄云忙催促着锦心脱了鞋到炕头去捂脚,又取来一张软毡将锦心包得严严实实的,嘱咐道“奴婢给您斟一碗牛乳茶来,可不许嫌热,要捂一捂发汗,不然受了寒可不好。这几日外头雪厚,可不要叫寒气从足底进了身子里。”

    锦心倒也任她忙活,颇为顺从,只是口中嘟嘟囔囔地道“你可真是全力想着管家婆发展了。”

    “能给您做一辈子管家婆,才是奴婢的愿望呢。”婄云端来炉子上热气腾腾的牛乳茶来,大半碗茶汤颜色是微微发黄的白,散发着很醇厚的牛乳、茶叶香气。

    这一碗是加了蜜糖调的,锦心近来总觉着吃药吃得口里发苦,就爱吃点甜的。

    绣巧到后头忙碌点心去,婄云将锦心点名要的几个花瓶找了出来,陪着锦心一点点整理花枝。

    此时室内并无外人,锦心一面将梅花枝插入白瓷素三彩缠枝莲纹双耳瓶中,一面淡淡问“那钱婆子与钱嬷嬷很是亲近”

    婄云笑了笑,“钱嬷嬷这段日子与下头人走得很近,倒是显得亲密。您看这也年关底下了,您原先说告诉姨娘那事”

    “罢了,都耽搁到今天了,也不差她在院里再待两天等到年休。”锦心淡淡道“也好,我先头是想清清静静地过了年,也是觉着她被吓破了胆年前八成不敢活动,没想她还能想到收拢下头的人心去,倒也不算蠢到家了。”

    婄云但笑不语,锦心看她的神情就知道里头必有古怪,登时一扬眉稍,“说,你在里头做什么了”

    她话音里带着满满的期待,婄云摇了摇头,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样子又觉着心中满足,温声道“奴婢还真没做什么,不过与绣巧在她面前来了一回姐妹情深,又请骆嬷嬷帮了个小忙。”

    “小忙”锦心眯眯眼,婄云笑道“我做错了差事,骆嬷嬷斥责我,绣巧替我分辨。叫钱嬷嬷听了去,自然会联想到她身上。”

    锦心撇撇嘴,“还以为她开窍了呢。”

    “若是开窍了,她这会就该来您这表忠心了。她在宫中规行矩步小心翼翼熬了八年,出宫之后本是想过挺起腰板抬起头的得势日子,却硬生生把自己送到了您的跟前,也不知对她而言是福是祸到也算是福气了,她的脾气,到了三姑娘或五姑娘身边,恐怕都讨不着好。”婄云徐徐道。

    锦心道“我那五妹妹如今还在襁褓里吃奶呢,上个月刚学会吐泡泡,你就这样说她。”

    婄云深感无奈,连忙叫冤,“天地良心,我哪里是说五姑娘啊,五姑娘不还在周姨娘院里住呢吗周姨娘难道会容钱嬷嬷在五姑娘身边吆五喝六摆款儿”

    锦心本是要笑的,顿了顿却道“为了五妹,可是未必。”

    她眉心微蹙,抬手去揉,婄云忙小心翼翼地问道“奴婢点一炉安神香来”

    “不必。”锦心一摆手,揉开眉心,向身后的凭几上靠了靠,似乎吐了口气,定了定心神,若无其事地继续道“周姨娘待五妹一片慈母之心,令人动容。”

    婄云垂着头,没敢搭这话。

    锦心近来梦境不断,记忆也乱得很,偶尔会冒出两句叫婄云听了心里担忧的言语,偏生完全清醒的状态却一次未曾有过,叫婄云想要一探究竟都无法。

    幸而锦心对外人形象保持还算得法,没吐出什么不应该是年龄尚幼的文四姑娘说出的话,这叫婄云心还是松了一松。

    这说明至少如今锦心还能清醒地操纵管理自己的神智行为。

    钱嬷嬷走民众路线是迟早的事,锦心也正等着她这一天呢钱嬷嬷那日早上险些说出那样犯忌讳的话,院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她这段日子明白着对钱嬷嬷不喜,卢妈妈、骆嬷嬷等人也几次三番对钱嬷嬷冷了脸,若还有人倒向钱嬷嬷,那漱月堂里也留不得这人了。

    这也正应了锦心一开始的一个打算借钱嬷嬷这股风,吹掉漱月堂这棵树上,不够坚定的枝叶。

    至于后头的立威、收拢人心,这些都不必锦心多操心,她只要提出一个想法,婄云自会把事情办得明明白白。

    即便没有记忆,锦心对婄云也是全然的信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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