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严寒, 遍地银白。
兆佳氏随着四福晋院里的冬嬷嬷慢慢走着, 正院摆设处处以大气素雅为上, 只是藏蓝色的纱幔在这样的季节里看来,未免有些显得清寒孤冷了。
好在汝窑白梅瓶中插着的几枝梅花给屋子添了两分温暖热烈, 兆佳氏给四福晋请了安,四福晋微微笑着, 一面捻着念珠, 一面道“黄妹妹如今有了身孕, 算是府里的大功人了,她想念娘家人, 你来看看她, 也能给她添些慰籍。”
“是。”兆佳氏缓缓福了福身, 道“全仰仗王妃恩典, 若以民妇白身, 何德何能, 可入郡王府邸, 面见王妃之尊。”
四福晋轻笑出声,眉眼温柔却有些清冷,她让人取了备着给兆佳氏的礼物过来,又道“你早些过去,也多陪黄妹妹一会儿。”
兆佳氏恭敬地应了,四福晋准备的礼物是两匹彩缎与一支人参,对一个庶福晋的娘家人来说算是极有脸面的了。
须知庶福晋并不是个品级,只是个称呼, 真被皇家承认的只是嫡福晋、侧福晋和格格,如今也称王妃侧妃,只是混叫着,但庶福晋真正叫起来,还是格格的位份。
只是听起来比格格略尊贵些,略有脸面些罢了,其实用度多少并没规定,全看主管后院的那位是怎样的裁决,有的不过是个名号,一切和格格没大不同,更多的是比格格略多两成份例罢了。
此时兆佳氏见那礼物,便知道小姑子在这府里是有脸面的,此时接了,恭恭敬敬地告辞了。
冬嬷嬷又引着兆佳氏往翠苑去了,冬嬷嬷是最规矩不过的了,面容严肃的,兆佳氏也不好说太多,只能小心地搭两句话,打探打探小姑子在府中的处境。
翠苑地理位置不错,离正院并不远,没一会儿便到了,此时碧儿已在门口候着了,见兆佳氏到了忙迎了上来,笑着欠了身“给大奶奶请安。”
又跟冬嬷嬷稍稍见了礼,要请冬嬷嬷进去喝茶,冬嬷嬷婉言拒了,她便摸了一块银子出来,笑道“大冬天的,劳烦默默走一趟了,这点子银子,请嬷嬷喝茶去吧。”
这赏钱怎么也有一两多了,是黄氏特意给她的,她给的也肉疼,只是冬嬷嬷到底在正院还算得脸,这赏钱是省不得的。
冬嬷嬷带着几分满意含笑告了辞,兆佳氏瞧着碧儿落落大方的样子,笑了“姑娘如今愈发历炼出来了。”一面又笑了,只道“我错了,该是郑嬷嬷了。”
原来碧儿已在早年许了府里一个叫郑二小管事儿的,夫妻二人在王府后头自然有小小两间房屋居住,只是每日在这边侍奉,晚上还是回去住的。
郑嬷嬷拢了拢腕上的素金镯子,笑容中带着几分羞赧“还没谢过大奶奶的礼。”一面引着兆佳氏往上房去了。
翠苑上房里炭火烧的旺旺的,是十分温暖的,兆佳氏一进屋子,便觉着身上厚厚的斗篷披不住了,小丫头已来服侍她脱下了斗篷,露出了里头的靛青灰鼠攒心梅花的褂子和底下杏色的绫裙。
上房里没点香,黄氏正坐在暖阁里等着,此时见兆佳氏,一激动便站了起来,娘俩儿拉着手站在一起,眼圈儿已红了。
周遭侍奉的忙上来劝着,兆佳氏也开口相劝,黄氏这才坐下,屏退了四下,兆佳氏解了一个碧色绣葫芦百子的荷包下来递给黄氏,道“知道姑奶奶手头也不宽裕,这些个银钱您拿着,打赏四下也容易些。”
黄氏看着那荷包,眼圈儿又红了,原来她在府里的月例是一个月四两,衣裳首饰另外都有份例,另外冬夏的炭冰也有份例,看着是不错的,但是这府里打赏花销也大,她手头也积攒不下银钱。
何况胤禛虽然常有赏赐,却不过是些摆件首饰布料之类的,虽然都是好的,但也打赏不了下人,她来钱的法子也不过是让碧儿她男人拿着她的旧头面出去当了银钱回来用,如今娘家的支援确实让她感动。
后院的定例是四福晋病好了之后改的,原因是府内花销太过,便从后头开刀了,她一个月十两,两个侧福晋每月八两,格格每个月二两,庶福晋便翻了一番,做四两银子。
虽说也有人抱怨,但是省出来的银子到底是在实处的,胤禛也满意,倒也没人敢在明面上说闲话。
那荷包拿到手上一掂,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头都是精巧的小银锞子,虽然不及年下宫中、府中赏赐的,但也是不错的手艺,兆佳氏笑着道“总共是三十两,姑奶奶也知道家里不宽裕,这些也不容易了。”
“多谢嫂子。”黄氏含着泪收了,郑嬷嬷已打理了点心果子来招待兆佳氏,黄氏指着一碟子京糕笑道“这是我院里的钮祜禄氏做的,说是她家祖传秘制的方子,因我害喜厉害的时候念叨了一嘴才做的,味道可比外头的好了不知多少,我常常害喜,也是吃这个舒服些,嫂子尝尝。”
兆佳氏却变了面色,道“姑奶奶可时常吃这个”
“倒也不是时常。”黄氏笑着道“不过害喜严重时或是平常用不下饭食用些,钮祜禄氏好歹也是万岁爷赐下的格格,总下厨房给我做东西算什么话”
兆佳氏松了口气,让郑嬷嬷关了门,姑嫂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后来黄氏的面色都是煞白的,当晚回了胤禛,钮祜禄氏便被挪出了翠苑,到了另外一处偏远些的院子里住着,带着两个丫头两个婆子每日抄经念佛,极少出门了。
正院小佛堂里,精致的掐丝小香炉缓缓氤氲出烟云,青烟直上,檀香的味道莫名地让人沉下了心,宁静了下来。
荟儿在屏风旁停下脚步,四福晋念完了一卷经书,她睁开了眼,道“怎么了”
“管事儿的来问钮祜禄格格的份例。”荟儿道。
四福晋双手合十拜了拜,慢慢捻着那一串檀木念珠“爷没动她身边侍奉的人,又没夺了她格格的名分,那就是信她的,何况孕妇不能吃山楂这忌讳有几个姑娘家是知道的这也有黄氏自己不小心的缘故,钮祜禄氏不过无心之失,爷都没大罚她,下面的人何必献殷勤呢我这个嫡福晋还在呢,便是黄氏产下了阿哥又如何何况还是黄氏自己念叨着要的。”
荟儿道“但这事儿怎么能说明是有心无心的呢”
“所以呀。”四福晋回头看着荟儿,嘴角噙着笑,温柔安静的样子让人莫名安心“爷信她,她就是无心的,钮祜禄氏为人素来是个敦厚朴实的样子,你便是说出去,有几个信她是有心的一切如常吧。”
不待荟儿在说什么,四福晋已回过头去继续念诵经书了,荟儿抿抿唇,退了下去。
西院里,青黛眼看着炉子里烧着的两个红薯,一面与宋舒予闲谈道“你说钮祜禄氏当真是无心的吗”
“管她有心无心,后宅争斗之中,重要的本不是用心无心,事实真相与否,而是男主人的心思。”宋舒予轻轻给汤圆儿揉着下巴,一边从一旁拿了肉干来喂给汤圆儿,神态悠闲的,仿佛说出的不是什么残酷的真相,而是意境优美的诗词。
青黛赞同地点头,一面唾弃自己悠闲日子过了几年便忘了从前的事儿了,她端了玫瑰露喝了两口,然后继续眼巴巴地瞧着炉子里烧着的红薯,如此有些越看越饿。
阿染从外头进来,一福身,道“耿格格来了。”
青黛一挑眉,有些惊讶的样子,宋舒予却抱着汤圆儿冷冷淡淡又漫不经心地道“让她进来吧。”
“是。”阿染答应了,转身出去请了耿氏进来。
耿氏解了外头厚实的水蓝色斗篷,露出了里头穿着的一身水蓝旗装和长身马甲,雪白的风毛更衬她白皙的皮肤,松松挽着的两把头上有两件通草绒花,另外垂了一条蓝色的流苏穗子,看起来温婉动人的。
她笑着行了礼,宋舒予叫了起,让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青黛看她冷冷淡淡不开口的样子,无奈笑道“这样的雪天,耿妹妹怎么冒着风雪过来了呢”
耿氏一笑,虽因为宋舒予的态度而有些觉着窘迫,却还是笑着道“是,出来赏梅散步,走到这边,下起了雪,便来给端姐姐请安,也避一避风雪。”
避风雪是假,来凑近乎是真。
宋舒予慢慢给汤圆儿顺着毛,一面端着一旁的茶水慢慢啜着,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漫不精心“那便待着吧。”
青黛嘴角抽了抽,知道宋舒予便是这个死样子了,便也不拉着她和耿氏说话,只是一面喝着玫瑰露,一面和耿氏闲谈两句。
耿氏终究是受不住这气氛了,等外头雪稍稍停了些,便起身告辞了。
耿氏一走,青黛猛地起来,拿着大铁夹子夹了红薯出来,在一旁的大瓷盘子上放了,瞧着那有些干干巴巴的地方,撇了撇嘴,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钮祜禄氏和黄氏闹掰了来。”
然后拿着帕子惦着撕开了红薯皮子,拿着侍女捧来的小银匙小口小口吹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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