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金玉平日里的身体特别好。
但人吃五谷杂粮, 哪能没有生病的时候,今天一大早起来,她的头昏昏沉沉的, 扶着炕下地时差点没站稳, 往地上栽了过去。
好在柚柚和善善都在身边, 两个小团子用尽浑身的力气搀着她, 硬是将她搀回到炕上。
妈妈生病了, 两个小家伙自然是不放心去上学的。
柚柚让妈妈好好躺在炕上休息,拍着小胸脯说会帮她处理好一切,当下就转身去生产队找大队长。
到了生产队,她才知道妈妈在给红星服装厂做衣裳之后, 请假就不归大队长管了,她有些懵, 好在队员们都很热心, 帮她跑了一趟公社。
到了中午,张晓春和元婶还带了自家的饭菜过来, 让孟金玉吃一些。
“你这都发高烧了”张晓春惊呼一声。
孟金玉缩在被窝里, 手脚无力,虚弱得很。
只是一点小病小痛, 上医院去就太麻烦了, 她便让善善去找赤脚大夫。
大夫来了之后,给她检查一番, 开了些草药。
不一会儿工夫,家里灶房里就传来了药味。
柚柚和善善一人捧着粗瓷碗, 一人拿着小勺,耐心地喂她喝药。
药是苦的,但心底却像是涌过一丝暖流似的, 带着些许的甜。
之前那几个月,她就没让自己休息过。
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其中的酸涩不是没有,但若是每天唉声叹气,担忧着未来的路该怎么走,那就太浪费时间了。
可能就是因为一路走来太拼了一些,连老天都看不过去,让她躺在家里好好歇一天。
“你们俩上学去吧。”孟金玉说,“妈好多了。”
她知道善善是真心喜欢念书的,之前冬天冷得要命,大家都想偷懒,可这孩子愣是一大早就从被窝里出来,乖乖收拾好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这么裹着,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门上学去。
至于柚柚,自从立下了要跳级和善善、顾祈哥哥做同学的誓言之后,就不这么不着调了,努力到令人欣慰。
“不行我们要照顾妈妈”柚柚严肃地拒绝。
善善也把头摇成拨浪鼓,顺便用小手把孟金玉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得更严实一些。
孟金玉不由笑了。
她伸出冰凉的手,轻轻地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苍白的脸有了几分血色。
姜成和姜果是到了下午放学之后才去村尾的茅草屋照顾妈妈的。
倒不是他俩不乐意请假,实在是大清早的,柚柚和善善什么都没说,只让他俩先去上学。但没想到,到了下课的时候,他们去了一年级和二年级教室一看,弟弟妹妹居然请假了。
兄妹俩担心孟金玉,下课之后匆匆回到凤林村,一路心急火燎的。
几个来往的村民见了,纷纷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以前是谁说金玉离婚之后不带着两个大的是犯傻其实她心里都清楚,孩子的心要是向着她,不管养在哪儿,那都是一样的。”
“要不怎么说是母女连心、母子连心呢发烧虽然只是小毛病,但这么小的毛病,孩子们都能着急成这样,金玉为孩子们付出这么多,真是值了。”
“这四个孩子,简直是一个顶一个的孝顺不说了,我得回家揍我家大河一顿,上次我感冒了,他还嚷嚷着让我去做饭”
这一整天的时间,孟金玉还真是什么都不需要动,享受了一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高级待遇。
孩子们不会做饭,但好在中午是张晓春和元婶送饭菜来,到了晚上,则换成许薇薇和宁兰的父母。
宁兰的父母打心眼里感谢孟金玉,不为自己的闺女如今能挣多少钱,主要是,宁兰与孟金玉接触得多了之后,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似的,张口闭口说的都是自己也是一个有价值的女孩子。
老人家不懂什么价值不价值的,他们只知道孩子心里高兴。
人活一辈子,就是活个乐呵,过得快乐,比啥都强
孟金玉吃完了饭,出了一些汗,舒服了很多。
只是四个孩子们一声令下,严肃地要求她必须躺回炕上。
柚柚更是不得了,找了个鸡毛掸子,小手挥了挥,学着班主任的样子,颇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威严。
孟金玉被逗得哭笑不得,就听了他们的话,早早地睡下了。
茅草屋太小了,住不下这么多人,姜成和姜果只好先回家去。
回家的路上,姜果小声问“哥哥,妈妈会好起来吗”
姜成用力地点点头“当然会,就像是咱们小时候发烧那样,喝了药,第二天一早醒来,病就好了”
姜果松了一口气,回到家,没拉着姜焕明要求辅导,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姜焕明也听说了姜成和姜果刚才是去照顾孟金玉的,这会儿见孩子们天都黑了才回来,心中不由有些羡慕。
如果是他生病了,孩子们也会像关心他们妈妈一样来关心他吗
恐怕不会。
夜静悄悄的。
靳敏敏和靳强强商量好应该如何下手之后,就准备先回家去。
但靳强强不同意,拽着她说道“姐,你不能不管我啊你们凤林村,我一次都没去过,到时候没个把风的人,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靳敏敏和靳强强的关系,打小就不好。
她嫁到凤林村都这么多年了,他就连一次都没来探望过,如今倒是想要她帮忙把风了
靳敏敏冷冷地扫了这个所谓的弟弟一眼,眼底带了几分嘲弄。
“行,我给你带路。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了,这事千万不要牵扯上我,要不然真闹开了,对咱们俩都没好处。”
靳强强也不傻,很快就犯了嘀咕“如果我真被逮着了怎么办”
“逮不着。都这么晚了,大家都要睡觉的,你又不是敲着铜锣打着鼓去偷钱,怎么可能被逮着”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真被发现了,那我教你一个法子。你就一口咬定,说自己是孟金玉的姘头,死活不承认是来偷钱的,到时候谁还能拿你怎么样”
靳强强的眼珠子转了转“东英要是知道了,肯定不跟我好了。”
靳敏敏皱眉,在心底暗骂一声蠢货,淡声道“你吃不了亏。孟金玉虽然离过婚,还有四个孩子,但人家以前也是村里的一枝花,比你那东英可有姿色多了。”
姐弟俩合计着一会儿的行动,等到夜愈发深了,才出门回凤林村。
姜成睡到半夜,被尿给憋醒了。
茅房在屋外院子里,天太冷了,他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憋不住,起身穿衣服。
姜果睡得迷迷糊糊的,喃喃道“吵死啦”
姜成赶紧把衣服披好,往茅房走。
只是,他刚进茅房,就听见外头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
“姐,你说她家里真有钱吗人家都说缝纫机要一百多块钱,买了缝纫机之后,家里还能剩下钱啥家庭啊”
“你说你是不是蠢能花一百多块钱买缝纫机的家庭,家里能只有这一百多吗缝纫机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他们家肯定是有不少钱,才会腾出一小部分买这缝纫机的。你要是不愿意去偷,那就回家,别在这里叨叨,吵得我头疼。”
姜家的屋子就在村口,平时姜家人总嫌村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多,太吵闹,可无论白天怎么吵闹,到这个点,都不该有人经过才对。
姜成原本还睡意朦胧的,此时捕捉到这番对话中的“缝纫机”三个字,整个人都愣住了。
缝纫机
除了他妈妈,最近村子里还有人买过缝纫机吗
“姐,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她大儿子真是个怂蛋但是再怂的蛋,看着他妈出事,也不可能不敢出声吧”
靳敏敏实在懒得再搭理靳强强了。
但靳强强个子矮,还瘦弱,平时也就敢在自己面前能耐,出门之后随时随刻会被人像是小鸡仔一样提溜起来。
他忌惮姜成,也是情理之中的。
靳敏敏说“我再说最后一次,第一、姜成压根不跟他妈住在一起,这个点了,那小子早就已经睡得四脚朝天了,他妈住村尾,就算真叫破了嗓子,也不会喊醒他。第二、他真是个怂蛋,你想想,一个男孩子,明知道后妈欺负了弟弟妹妹,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一个劲生闷气,能顶什么用甚至他被村里其他孩子笑话,也只是捏着拳,抱着头,任别人打,被人打了之后,还是他那几个妹妹和弟弟来帮忙的。”
“你说的那个六岁的妹妹和四岁的弟弟”靳强强乐了,“这小子比我还没用。”
“现在放心了吧”靳敏敏压低了声音,指了指村尾的方向,“去那边看看,要是被发现了,记得说自己是去跟她偷情的”
靳强强满口答应下来,往村尾茅草屋的方向走。
而姜成,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他妈妈家,遭贼了
姜成有点害怕,转身就想要去屋里拿铁锹。
但握住铁锹之后,他还是跑去告诉姜果一声。
毕竟这妹妹主意大。
姜果惊醒过来,先是坐在炕上呆愣了五秒,随即揉揉眼睛。
“你去家里保护妈和弟弟妹妹,我去找村长。”
靳强强摸着黑,终于找到孟金玉家。
这会儿凤林村里很多条件一般的人家都不会装锁,拿木条和椅子抵着门,不过这也就是走个形式,大家知根知底住在同一个村里,一般来说是不会遭贼的。
靳强强第一回干这事,还有点紧张,但他姐已经回家去了,他就只好鼓足勇气,自己想办法摸索着进屋。
屋子里黑漆漆的。
柚柚和善善的四条小肉腿子叠在一起,呼呼大睡。
孟金玉觉浅,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猛一下惊醒。
“谁”她的声音颤了颤。
“噗通”一声响,靳强强跳窗进来。
他借着月光,往屋里走,直到看见面色苍白的孟金玉时,立马压低了声音说“把钱交出来”
隐约之间,孟金玉能感觉到有尖锐的小刀抵着自己的被子。
她心中一惊,连忙用身体挡住了柚柚和善善。
“钱呢把钱交出来”靳强强说。
孟金玉倒吸一口凉气“我去拿。”
她起身,走到柜子边,打开柜门,从最里头腾出几件衣服。
衣服叠得很整齐,她伸手掏了掏。
靳强强等了好半天,终于等到孟金玉把钱拿出来。
他眼睛一亮,往手中吐了两口唾沫,开始数钱。
然而没数几张,他的脸就黑了“就三十块钱不可能”
黑夜里,孟金玉的双腿和双手都在微微发颤。
她睡了一觉,感觉自己舒服了点,但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眼前这人还有刀
脑中一片混乱,孟金玉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方手中有刀,自家又还有两个孩子,她不敢轻举妄动。
大部分的钱被她收在铁盒子里了,但即便是这三十块钱,也已经让人肉痛。
只当是破财挡灾了。
“三十块钱不少了,我就只有这么多。我劝你赶紧走,现在大半夜的,我尖叫一声,村民们都会被我吵醒,到时候你就跑不了了”孟金玉平静道。
靳强强眼皮子一跳“你吓唬我我不管,你肯定还有钱,要是再不把钱拿出来,我就”
“啊”一道软糯的尖叫声响起。
柚柚一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在漆黑一片中仍旧亮晃晃的小刀。
她叫了一声,又立马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小嘴巴,明亮的眼珠子乌溜溜地转。
靳强强被吓了一跳,立马拿着刀在柚柚面前晃了一下。
到底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他心跳加速,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不要伤到我的孩子”孟金玉猛一下扑上前,用手去抢靳强强手中的刀。
其实若是平日里,靳强强这瘦胳膊瘦腿的,必然不是孟金玉的对手,可今天她身体虚弱,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争抢,不一会儿工夫,她就被压在了地上,尖锐的刀锋就在眼前晃动。
柚柚和善善都被吓坏了。
两个孩子从炕上下来,飞快地跑出去想要找人帮忙。
可靳强强直接一脚踹过来,善善躲闪不及,直接被踢到角落,而柚柚也不小心绊倒了。
善善疼得嘴角往下弯,惊恐地缩在原地,刚要哭,就听靳强强厉喝一声。
“不准哭”
靳强强恶向胆边生,用手掐着孟金玉的脖子“马上把钱拿出来”
孟金玉被掐得几乎难以呼吸,眼前那锋利的刀又过于吓人,两个孩子又没有回击之力
恐惧感袭上心头,她挣扎着,用尽全力说道“不要伤害孩子们,我这就去拿钱。”
靳强强不松手“让那丫头去拿。”
柚柚不敢大声哭,就只能悄悄掉眼泪,小脸蛋上挂满了泪珠,看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她知道钱放在哪里,但那些钱,都是妈妈辛辛苦苦存的她扁着嘴,小肩膀都在颤。
小团子磨磨蹭蹭的,好不容易才找出被藏得严严实实的小铁盒。
看见铁盒里厚厚一沓的大团结,靳强强眼中的贪婪更深了,他咬牙道“还有”
“真的没有了。”孟金玉说。
靳强强眯起眼睛,推开孟金玉,将刀夹在咯吱窝,伸手去数铁盒里的钱。
孟金玉大口大口喘气,立马跑去抱着柚柚和善善。
两个小家伙缩在她怀中瑟瑟发抖。
而靳强强,将数好的钱揣到兜里,冷笑一声,起身就要出门。
临出门之前,他还拿刀在孟金玉脸上比了比,直到吓得两个孩子颤抖得更厉害,才笑出声。
这些钱,够他带着东英去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了。
甚至,说不定还够给彩礼钱,到时候能娶东英回家当媳妇
靳强强这样一想,恨不得立马回村去找东英。
望着这一幕,孟金玉紧紧闭上了眼睛,连睫毛都在颤抖。
辛辛苦苦大半年,现在,却又回到了一无所有的境地。
黑夜中,柚柚和善善怔怔地望着靳强强脸上嚣张的笑容。
孟金玉紧紧环着他们,眼神之中透出一丝丝无助与绝望。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这笔钱有多来之不易,如果柚柚和善善不在身边,她甚至能为这些钱拼命
可是现在,她必须要保护好两个孩子。
这钱来得太容易,不是偷的,而是明目张胆地抢来的,靳强强的心里头有说不出的嘚瑟。
离开的时候,他甚至不爬窗了,直接打开大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可谁知道,他的脚刚一跨出门槛,忽地感觉眼前一黑。
“砰”一阵响声,靳强强头晕目眩。
扬起脸时,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手中拿着铁锹,狠狠地往他脑袋上砸去。
“姜成”孟金玉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成。
“哥哥”柚柚眨了眨眼睛,确定拿着铁锹的真是哥哥之后,立马像是见到了希望的曙光一般,擦干了脸颊上的眼泪。
善善也懵了,傻傻地睁大了眼睛。
哥哥来了,哥哥真的来了
姜成一早就已经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是躲在窗边看的。
躲在窗外时,姜成也害怕,但他无数次想起妈妈和弟弟妹妹们保护自己时的那一幕幕,心中仿佛燃起了无限的勇气。
那会儿他躲在外头,见靳强强手中拿着刀,怕惹急了这人,对方直接拿着刀胡乱挥,会伤害到妈妈和弟弟妹妹。
无数次,姜成都想直接冲进来,可是他深深地记得,妈妈说过,他得学着聪明一点。
人还没出门,只要不伤害妈妈和弟弟妹妹,那就暂时没有危险。
至于钱
这人压根就逃不出凤林村
终于,他等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
此时,姜成一铁锹敲下,心中所有的恐惧就立马散去了。
余光一扫时,他看见躲在角落的家人们,心中的怒气腾腾燃起。
“别打我别打我”靳强强的眼前一片漆黑,好不容易才缓过劲,但还是被姜成手中的手电筒晃了眼,惊慌无措道,“你、你是怂蛋”
姜成沉着脸,胸脯剧烈起伏着,眼中满是怒意。
他掐了妈妈,妈妈都差点就没法呼吸了。
他踢了善善,善善还这么小,要是被踢出个好歹怎么办
他吓了柚柚,柚柚平时天真烂漫的,居然被吓得满脸都是泪,要是留下阴影怎么办
眼看着靳强强已经晃晃悠悠,姜成索性直接上前,一拳挥过去,同时用脚死命地踹他。
“你才是怂蛋”
“你全家都是怂蛋”
姜成恶狠狠地骂着,见靳强强要反抗,就立马又猛地一挥铁锹。
半天没反应过来的孟金玉好不容易才回过神,赶忙上前把靳强强兜里的钱抢回来。
不管是藏在衣服里的,还是藏在铁盒中的,只要是他抢的,孟金玉通通都夺了回来,一分不少。
柚柚和善善不害怕了,纷纷用惊喜的目光看着哥哥。
姜成第一次出手打人,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没多久,脚步声响起,是姜果带着村干部们和其他村民们来了。
这下靳强强立马就蔫儿了。
他抱着头,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连看都不敢看大家一眼。
“姜成,这是你打的”妇联主任一阵惊呼。
姜果眼睛一亮“哥哥,你都会打人了”
柚柚和善善也是拍着小手,一脸崇拜。
姜成挠了挠头,红着脸看向大家。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妈妈身上。
妈妈的嘴角,露出一抹肯定而又欣慰的笑意。
被弟弟妹妹们簇拥着的姜成,也不自觉笑了。
这一次,他终于保护了妈妈、弟弟妹妹,还有家里的钱
靳敏敏在家里等了许久,一直没有睡着。
她一方面希望靳强强能够偷走孟金玉的钱,另一方面,又盼着他能被逮住,再告诉大家,自己是孟金玉的姘头。
孟金玉多能耐,口口声声说自己不靠男人,这一回,让所有人抓住她家藏着个男人,那情景,光是想一想,靳敏敏都觉得大快人心。
夜愈发深了,靳敏敏既紧张又激动,在炕上翻来覆去。
却不想,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阵动静。
由村尾到她家,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靳强强被逮着了
靳敏敏忍不住出门,想要去看看。
远远地,她听见自己弟弟求饶的声音。
“我是她姘头,我们俩是来偷情的,被她儿子抓到了别打我、别打我”
可靳强强话音刚落下,李村长的一口唾沫就直直地吐在了他脸上。
他懵了,愣在原地。
“你把我们当傻子呢”
“说,你是从哪里来的”
靳强强咬着牙说道“就是姘头我是她男人”
这下姜成立马不能忍了,他打得上了手,直接一拳踹到靳强强的肚子上,踢得人闷哼一声,当下就闭上了那张臭嘴。
“李村长,我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姜成说,“刚才我上茅房的时候,听见是咱村的人领他来的,他还喊那人姐。”
听见这话,靳敏敏一个转身,拔腿就跑。
可她踩着了地上的落叶,稀稀拉拉的声音闹出不小动静。
“姐你救救我”靳强强扯着嗓子,鬼哭狼嚎一般大喊。
靳敏敏整个人僵住了。
姜成严肃道“李村长,她就是这人的姐姐”
再次回头时,靳敏敏的脸色煞白煞白的。
村干部们实在没想到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靳敏敏,心眼居然是黑的,不单怂恿弟弟去偷钱,甚至还以男女作风问题来诬陷孟金玉。
这心肠实在是太歹毒了。
“金玉,这事你看怎么处理”李村长问道。
“噗通”一声,靳敏敏跪倒在孟金玉面前。
“金玉姐,我错了,我不该做这样的事情。”
“我只是一时糊涂而已,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我儿子已经被我妈抱去送人了,但不管怎么说,我家还有一个闺女啊孩子也就只比柚柚大一岁,什么都不懂,我要是出了事,那让她怎么办”
这会儿,一阵哭泣声由身后传来“你胡说弟弟不是被姥送走的,是你自己把他送人的”
聂小佳睡到半夜醒来,发现妈妈不见了,便穿着单薄的衣服出来。
她冻得瑟瑟发抖,此时,听见妈妈说的话,下意识就觉得不对。
弟弟是被她妈送走的,不论她如何哀求,她妈都铁了心
聂小佳哭喊着要靳敏敏把弟弟还回来。
“小文居然是她亲手送走的”
“那孩子多小啊,看着白白嫩嫩的,这么可爱就算平时爱哭,但总归是亲生骨肉,怎么能舍得送人呢”
“靳敏敏的心实在是太狠了。”
靳敏敏恨恨地瞪聂小佳“别说了”
可聂小佳却仍旧一个劲哭着,求她去把弟弟找回来。
这一场闹剧,到了这一刻,总该告一段落了。
孟金玉想起上一世的聂小文,心中有些怅然,那孩子和聂小佳不一样,他特别乖巧懂事,还有一颗感恩的心。
这一世,不知道孩子会有哪样的遭遇,可她想,这孩子被好心人收养,说不定比留在靳敏敏身边长大来得好。
“金玉姐,我求你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吧。”靳敏敏死死抱着孟金玉的大腿不放。
靳强强也哭出声“呜呜呜呜我错了都怪我姐,要不然我是打死也不敢的”
孟金玉揉了揉太阳穴,看向李村长“还是报公安吧,让法律来制裁他们。”
村干部们点点头,深以为然。
像靳敏敏与靳强强这样的人,就该让公安同志治治他们,否则以后这村子里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现在先找几个人关着他俩,等明天一早,就去报公安”村支书说道。
这下,靳敏敏整个人都蔫儿了。
报公安
她本来都想好了,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大仇算报了,到时候她就带着聂小佳嫁远一些
她还想着,好歹也要像蒋爱秋那样,给人当后妈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对方的条件得好。
可现在,她再也不可能嫁人了。
她要去坐牢
靳强强气得狠狠地推了她一把“都怪你我和东英好好的,妈会给我钱,让我去看电影,你为什么要让我来偷钱”
靳敏敏被推得瘫软在地,浑身没了力气。
而聂小佳也在此时终于惊觉这件事的严重性,哭着爬过来,拽着她妈的手“妈,我不要弟弟了,你别去派出所你哭吧,哭着求大家可怜可怜我们”
然而,不管靳敏敏和聂小佳怎样哭,都没人搭理她们。
她们的命运是很悲惨,可是,这不能成为靳敏敏作恶的借口与工具。
这一次,她们该受到教训了。
公安同志的办事效率很高。
第二天一早,靳敏敏和靳强强就被带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有村民带来了消息,说是自家亲戚就在派出所工作,靳敏敏和靳强强分别被判了八年和十年。
这么长时间,足够他们在大牢里好好反思自己了。
只不过,或许直到七老八十,靳敏敏都不一定会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只会一遍又一遍地问上天,为什么要逼自己走上一条绝路。
村子里少了一个人,但柚柚并没有放在心上。
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那是罪有应得。
这段时间,柚柚觉得乐呵的是,妈妈请了二妮她爸爸,给家里重新打了一扇门,还上了锁。
上了锁之后,一家三口人就觉得有安全感多了,小团子每天要尝试无数次开锁关锁的动作,乐得咯咯直笑。
“柚柚上学去了”
哥哥的声音打断了柚柚繁忙的开锁关锁过程。
她背上书包,和弟弟一起,跟着哥哥姐姐上学去。
走了几步,她又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拿出两把钥匙“这两把钥匙,一把是哥哥的,一把是姐姐的。”
“好。”姜成郑重其事地接过钥匙,揣在兜里。
经过上回的事之后,姜成心中有了更深的觉悟,作为家中的小男子汉,以后他得扛住保护好家人们的重担。
“我也有”姜果惊讶地看着柚柚手中的钥匙。
“对啊,哥哥姐姐、弟弟、柚柚还有妈妈,我们都是家中的一份子”柚柚歪着脑袋,咧开小嘴,露出洁白的小米牙。
姜果乐坏了,赶忙把钥匙收好。
对,她也是家里头的一份子
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迟早会团聚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姜成和姜果把弟弟妹妹送到公社小学门口。
一进学校,柚柚和善善就要分头走,一个去一年级教室,一个则到二年级教室。
柚柚望着弟弟的背影,依依不舍。
为什么弟弟的小脑袋瓜子,这么会念书,而她辛苦研究了这么长时间课本上的内容,仍然没有接到跳级的通知呢
不过,柚柚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弟弟会念书,但她会跳舞呀。
他俩各有长处,像妈妈说的,每个人都会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的
柚柚哄好自己之后,就开开心心地回教室去,却在走廊尽头,看见顾祈。
“顾祈哥哥”小团子蹦蹦跳跳地过去。
“柚柚”顾祈从书包里拿出几颗糖果。
柚柚习惯了被顾祈哥哥投喂,剥开糖果纸,吃得津津有味,一个抬眼,好奇地看着他“顾祈哥哥,我觉得你今天看着,好像特别开心”
顾祈的嘴角轻轻扬起,带了几分腼腆,“明天是周末,我要去我妈妈那边。”
“真的吗”柚柚眨眨眼睛。
她上回听顾祈哥哥说,他都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去他妈妈那边了。
一开始,他妈妈说有点忙,之后,又说身体不舒服,顾祈哥哥总是在每周五怀揣着期待,又在周末由着自己满心的期望破灭,怪可怜的。
“真的。”顾祈的眼睛很亮,“我妈妈说,这次过去,她要告诉我一个好消息”
“那太好啦”柚柚笑容灿烂,“我这周末也要去文工团排练,希望我们俩,都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呀”
柚柚不知道顾祈哥哥将得到什么好消息,但他是柚柚最好的朋友,不管他遇到什么好事,小团子都是真心为他高兴的。
同时,她自己也忙碌得很。
文工团的排练,每一分钟都不能松懈,周六一大早,柚柚就催着舅舅赶紧送她去团里。
阮金国看了一眼窗外,挠挠自己睡得跟鸡窝一样的头,含含糊糊道“柚柚,天都还没亮。”
柚柚一本正经“每天早晨六点半,是出早操的时间。我想给景景姐姐买早饭吃,不然她会饿的”
“嗖”一声,阮金国从床上爬起来。
他龇着牙,一脸怨念道“孟柚柚小朋友,你学坏了”
柚柚一脸无辜。
阮金国起床的时候没精打采的,但在文工团门口见到苏景景的那一刻,顿时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明亮了起来。
他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将从国营饭店买的早餐递到她手中。
“你最近身体经常出问题,多吃一点。”阮金国说,“营养得跟上。”
“景景姐姐,这是柚柚最喜欢吃的包子,舅舅给你买的。”小团子笑吟吟道。
“啊可是我吃过了。”苏景景说。
阮金国一怔,半晌之后才说道“那没事,分给你们训练室其他同志吃吧。”
苏景景抿着唇一笑,接过饭盒“也许出完早操就又饿了呢我会吃完的。”
阮金国站在温暖的阳光下,直到苏景景和柚柚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还一个劲挠着头傻笑。
柚柚已经来到文工团好几个月了。
不过,说是好几个月,其实每个星期也就只来两天而已。
这支舞,柚柚虽只跟着大家一起跳了十几次,可连徐知兰都没想到,她的表现居然比楚蕾还要好。
徐知兰要求大家按照演出时的站位,从头到尾表演一番这出歌舞,而柚柚,也在队伍之中。
楚蕾才六岁,可她从小就是被爸爸妈妈和亲戚们捧在手心中长大的,不管做什么,都要争当第一,此时却被柚柚抢了风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好强,没有哭,只是在中午吃饭之前走到姐姐面前,狠狠地踩了她姐的脚。
她最恨楚优了,楚优就像是一个闷葫芦,八杆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要是楚优能来事儿一点,去徐团长面前说说好话,她肯定就能当这演出节目里的小演员了啊
这不是她说的,是爸妈说的,楚蕾自然深深地记在了脑海里。
训练室就这么大,楚蕾踩了楚优的脚,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若是平时,或许没人多管闲事,可现在,楚优姐姐可是请柚柚吃过肉的。
小团子奶凶奶凶地冲到楚蕾面前,小脚丫子一抬,也用力地踩了楚蕾一脚。
楚蕾被她这气势汹汹的劲儿给吓到了,嘴巴一咧,“哇”一声哭出来。
楚优也懵了,一脸怔然地望着正在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柚柚,嘴角不由扬起,多了几分忐忑、小心翼翼的笑意。
吃完午饭,柚柚就跟着一个文艺兵姐姐去宿舍睡觉了。
午睡的一个小时,小团子从来不会耽搁,一定要睡得饱饱的。
只是睡醒之后,她刚要去训练室和姐姐们一起参加专业培训,却突然听见了一个消息。
景景姐姐吃坏肚子,被送到医院去了
柚柚担心坏了,立即去找张琳帮忙“张琳姐姐,可以给我舅舅打个电话吗”
张琳二话没说,就同意帮这个忙,只是问了半天,小团子压根就不知道她舅舅单位的电话号码是什么。
“柚柚,你先别着急,景景只是吃坏肚子而已,没事的。”赵雅说。
王琴说道“奇怪了,最近景景怎么总是吃坏肚子她跟我们吃的不都是一样的东西吗”
秦小霜也纳闷道“总感觉怪怪的,好像就是这段时间开始,景景做什么都不顺,特别不太平。”
张琳板着脸,往角落看了一眼。
柚柚这才知道,这已经不是景景姐姐第一次因为吃坏肚子而被送到医院去。
一时之间,她更紧张了。
景景姐姐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大家过来一下。”徐知兰在大家议论纷纷时走进排练室,说道,“这段时间,景景的身体出了一些情况,难以承受高强度的训练压力。但咱们这演出是绝对不容许有任何差错的,因此,我决定暂时把景景换下来,让其他同志来领舞。”
张琳皱了皱眉。
离演出就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现在换人领舞,那估计即便苏景景出院,也换不回来了。
岭市的大歌舞表演,如此大规模的演出,原本是多么好的机会。
怎么苏景景偏在这节骨眼上出岔子呢
“楚优,你跳得不错,这个任务,就暂时交给你了。”徐知兰说。
“好。”楚优点点头。
张琳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她的眼神就像是尖刀,冷冷地望向楚优。
等到徐团长出了训练室,她直接走到楚优面前。
楚优这阵子与苏景景、张琳相处得不错,这一切还多亏了柚柚。
此时,她轻声说道“张琳,我、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探望景景吗”
她抬起头,鼓足了勇气一般,望着张琳。
可张琳却冷眼看着她,语气尖锐“景景入院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队医刚才悄悄对我说了,那饭菜里有可能被混了农药,否则吃进去之后,她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还有,上回景景的自行车胎突然漏气,刹车还失灵,她差点就栽到水沟里,好在平衡能力好,才没有受伤。楚优,这件事情,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楚优愣了,迷茫无措地看着张琳,脸涨得通红,着急道“我没有,我怎么会”
角落里,楚蕾偷笑一声,看着她姐姐这不安无助的一幕。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姐姐倒霉,她就高兴。
张琳脸色铁青“景景要是出了事,你就是得益最大的人。不用狡辩了,我这就把事情告诉团长,还有景景的家人,我想,景景的哥哥一定会选择报警。”
孟金玉来接柚柚时,恰好看见楚优在徐团长的陪同下,一起去派出所协助调查。
毕竟是团里的文艺兵,一切都还没查清楚,徐知兰不会将事情闹大。
“这是怎么了”孟金玉疑惑地问。
柚柚说了一连串的话,终于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给讲明白了。
“楚优姐姐说不是她,柚柚也觉得不是。”小团子说,“可是,医生说景景姐姐是食物中毒,菜里被混了一点农药,能吃死人的。”
孟金玉也是吓得心惊胆战。
菜里被掺了农药谁跟苏景景有这深仇大恨
不过,楚优
这个名字,她倒是很有印象。
上一世,孟金玉并不熟悉楚优这个人,但后来曾听说楚优在苏景景去世后替代了她的位置。
她又想起,上辈子岭市的大歌舞表演,柚柚她们的演出,一共需要八个文艺兵,和一个小孩演员。
可这一世,变成了七个文艺兵,因此其中就有一人被安排作为领舞。
就是因为这样,这阵子的苏景景才如此多灾多难吗
那会不会上一世的那场悲剧,会被提前
孟金玉心中一个激灵,赶紧拉着柚柚说道“我们先去找舅舅。”
说完,她抱起柚柚,恰好与楚优擦肩而过。
孟金玉不由纳闷。
楚优看着不声不响、斯斯文文的,会做出伤害苏景景的事情吗
她真的是这么凶残恶劣的人吗
她使劲地回想,想着上一世楚优多年后的成就与境遇。
真相呼之欲出,可她的脑海中刚有一些苗头,却被柚柚打断。
“妈妈,快一点”
孟金玉回过神,加快脚步。
苏景景如今的处境非常危险,她必须想出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这一辈子,苏景景一定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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