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薛庭儴和耿荣海他们说话的同时, 位于乱礁洋的海面上,正行驶着一艘船。
这船方头方尾, 乍一看去有些像沙船, 可细细去看却又不太像,有些怪模怪样的。它之前行驶速度很快, 到了这一片海域就渐渐慢了下来,若是这处海面上有人,就能发现此船受了创。
位于右边船舷上破了偌大一个窟窿,幸亏是在水平线之上,不然指定早就沉了。
此时船头的甲班上正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穿一身毛边短褐的男人。他生得黑瘦矮小, 头发有些泛黄,还尖嘴猴腮不像是个好人。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若是知道他便是这次带队出来的领头,恐怕就能明白他为何脸色会如此难看了。
“怎么速度慢下来了若是被后面的战船追上, 你们都得去海里喂鱼”谢荣气急败坏道。
一个同样穿着粗布短褐的汉子匆匆跑上来,一面抹着汗一抹说“老大,兄弟们都累得不轻,我就让他们歇着了。咱们现在已经进了乱礁洋, 双屿岛那些人的船不敢进来的。”
乱礁洋是东南两海交汇处的一小片海域,这里有许多无人小岛,小到只有几丈大小, 大的也不过数里方圆,其上寸毛不生, 海面下多有乱礁,因此被人称之为乱礁洋。不是熟悉地形的人,根本不敢来这里,所以此人才会这么说。
“已经进了乱礁洋”谢荣问道,在看清海面上的情况后,当即松了口气。
不过这一口气还没吐完,就转为了唾骂“这些官贼真他妈的难缠,竟然追了咱们这么久,还打坏了老子们的船。”
只要一想到方才那颗炮弹打过来,谢荣就冷汗直流,幸亏这船轻,速度也快,所以也就碰了船舷一下。若是再往前点儿,他们这一船人指定全部喂了鱼。
提及此,这个叫揦子的汉子,也是满脸沮丧“回去后,幺爷肯定饶不了我们。”
这也是谢荣脸色难看的原因所在,他们本是来探路,是他自作聪明地擅自袭击了双屿岛,想在幺爷面前邀功,谁知不但没落好,反而被人损了船,这趟回去怎么也要挨上一顿训斥,在兄弟们面前落得没脸。
“现在说这个做什么,事已经出了,有什么事回去我担着就是。”
揦子也是个讲义气的人,遂道“自然不能让老大一个人担着,还有这么多兄弟。”顿了下,揦子又道“老大你说,大龙头不让我们招惹朝廷的人,咱们这趟偷偷出来,若是回去后被大龙头知道”
“你是听那个婆娘的,还是听堂主的”
“这”揦子很想说大龙头和堂主的都想听,但看谢荣脸色,自然不敢这么说,只能说了一句肯定是听堂主的。
“既然是听堂主的那就行了,哪有这么多事。”
说话之间,船已经驶入了一处小岛的港湾。
这处港湾非常隐蔽,整个呈月牙形,其外侧又有数处小岛做遮掩。直到驶入了这片港湾才发现这里停了不少船,加起来有五六艘,最为醒目的就是其中一艘中型战船。
谢荣等人匆匆上了岛,关于谢荣等私自出去,船也坏掉的事自然被报给了幺爷。
幺爷就是这次带队出来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长着一对吊梢眼,留着八字胡。红帮最是讲究规矩,所以谢荣等人一人挨了几鞭子。
挨完鞭子后,关于双屿岛上的情形也为人所知,听说当地卫所船坚炮利,幺爷的脸色有些不好。
他略微踌躇了一下,便派人离了岛,看模样自然是回去报信的。
等薛庭儴从双屿岛上回来,已经是天黑了。
招儿刚陪着二姐和两个孩子用过了饭,见他从外面回来,满身冰凉,便忙命人烧热水给他沐浴,又让人做些饭菜端过来。
薛庭儴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比之前好多了。晚饭端上来,简单的三菜一汤,他在桌前坐下吃了起来。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不知是哪来的海寇袭击了岛上。”
别看薛庭儴说得轻描淡写,招儿却不信他,问“是不是受伤的人很多,我听小红说县里药铺的药被市舶司买空了。”
“伤的人有些多,不过并不致命,都是外伤。”
招儿叹了一口气,道“这年还没过完,怎么就不消停。”
害人还分时间那些人肯定是冲着市舶司来的,只是市舶司是在岸上,而港口时时刻刻都有人把守巡逻,他们找不到动手的机会,才会对双屿那边下手。
“好了,你也别担心这件事,多想无益,静观其变。”
招儿点点头,之后等薛庭儴用过了饭,两人便歇下了。
从这日开始,薛庭儴就又陷入一片忙碌之中。
不光他忙,陈千户和耿荣海那边也没闲着,本想着过年的时候没人会如此不识趣,谁曾想人家偏偏这个时候就来了。
最近双屿湾附近及附近海面,每天都有战船巡逻,一片海面上常常能看见不止一艘战船。
似乎是惧于这里的严阵以待,再未发生过任何袭击之事,而经过了那场混乱后,双屿岛再度恢复到之前一片热火朝天的场景。
紧赶慢赶,终于在三月头,双屿岛终于建好了。
肯定有些地方还不够完善,但至少可以赶在前头先用着,其他的之后慢慢填补就好。
早在出了年节,市舶司这边就忙碌起来,这次是忙着核准进驻双屿岛的商家。
消息早就放出去了,这次不同上回还有人想看一看动静,去年借着市舶司开启赚了一波的商行,皆是蜂拥而至。
僧多粥少,自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市舶司被人挤破了门槛,薛府天天都有人上门拜访,此时薛庭儴反倒闭门不见了。找不到薛提举,下面从谢三到包宜兴等人,皆是被人围堵得叫苦不迭。
值得一提的是谢家,当初借着定海之事,谢三被夺了权。谢家阖族上下几乎没有人不看笑话的,又见谢三竟自我放弃去了定海,都想着这次谢家的天要换了。
可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定海开了市舶司,谢三也从一个商人变成了官身。谢家并不是没有当官的,一个芝麻大小的官也没人稀罕,可市舶司副提举这种芝麻大小的官,却让很多人稀罕。
此事一出,浙江一带多少人笑话谢家,说谢家丢了西瓜拣芝麻。
你读书就读书,反正也读了不少年,即使没读出个名堂,也总比不懂瞎胡来的强。自打谢三离开谢家后,谢家昏招频出,被人抢了多少生意,若不是靠着定海那边,指定现在不知成了什么样。
如今谢三成了副提举,虽是没有打压谢家,但也没帮着,多少人从谢三手里得了便宜,偏偏本家就是捞不到。
这下,谢家的家主急了,明明躺在榻上动弹不得,还屡屡派人来找谢三。
谢三也就不咸不淡地应付着,其实整件事情不过是卸磨杀驴,老家主还能当家做主的时候,自然不会怕他一个旁枝。可老家主不能动弹了,自然怕被一个旁枝挤去了家主的位置,也因此才会有小题大做夺了谢三的权。
看似是儿子干出的蠢事,其实老子若是没参与其中,恐怕谁都不信。
如今谢家内部早已是议论纷纷,家主虽是当着整个谢家的家,可谢家却不止家主一家人,各个分支旁系都借着由头和谢三眉来眼去,也容不得谢家家主不急。
这次市舶司打算在双屿岛开设商镇,谢家为了这事已经闹翻了天,甚至族中已经有人提议谢家的生意还是交回谢三的手里,顺了他心里的那口气,不过这会儿谢三的架子抬得很高,如今人家也不在乎这些。
“你这会儿倒是不怕得罪人了。”招儿笑着打趣薛庭儴。
此时薛庭儴正大老爷似的躺在摇椅上,手边放着个小几子,几子上放着茶水、干果、糕点之类的零嘴,还有几本账册和书。
摇椅轻轻晃悠,最近薛大老爷的日子就是这么过来的。
当然肯定不止这些,薛庭儴打的名头是在家中教导孩子念书,所以肯定是要指点弘儿和葳哥儿功课的。
这俩孩子都是天资聪慧的,现在已经开始学龙文鞭影了。
“我怕得罪什么不想得罪这个,就得得罪那个,所以还是不出面的好。”薛庭儴懒洋洋的道。
“就是谢三爷恐怕难办的,我听说最近谢家人总是找他,还有外面那些人”
正说着,小红从外面走进来,对招儿说了一句高升来了。
招儿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便走了出去。
高升在一处廊下站着,一见到招儿便道“招儿姐,钱家丝绸行那里”
招儿为难道“我现在去不了,这事你先跟他们谈着吧。你看如今家里这么大一摊子,各处都要忙,还有双屿岛那边也得人看着。”
高升点点头“那行,我就先去跟他们谈着。”正打算离开,他突然顿了一下,转头看着招儿“招儿姐,是不是他不愿意你出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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