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宗愣了一下,再用指腹缓慢摩挲了几遍,发现确实有这样一句话。
日月同辉,是一种比较罕见奇特的天文奇观,即日与月的光芒交相辉映,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天空的景象。当然了,也可能指的是人,如果阮雪宗没有理解错的话,曲望舒的名字便蕴含着月亮之意,这段话恐怕涉及了曲望舒的身世,这是扑朔迷离中又一个云雾谜团。
阮雪宗只知道一件事,上辈子曲望舒对自己是杜青娥之女这件事深信不疑,她长得那般漂亮,是绝代妖姬的女儿没什么毛病,可当她怀揣着满腹喜悦奔赴西域后,却客死他乡,是病理上的水土不服,,还是魔门卸磨杀驴,懒得敷衍了便杀了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究竟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也许他这辈子能挖掘出来。
西域地广人稀,地貌复杂多变,阮雪宗骑着一只白色骏马,直到在漫漫黄沙和无边戈壁中,抵达了一个玉门周边的小镇,他才从沉思回神。大漠缺水,烤得人都失去了活力,他们这一路的水囊和干粮已经耗尽了,必须得找一个地方借宿,补充一些物资,否则不出两日,他们就得渴死在大漠里。
这个小镇还算繁华。
虽然放眼望去,房子都是四四方方的土坯房,镇上栽种的树都是胡杨,但也许因坐落于西域诸国和中原通商往来的一条商道上,所以镇内都是摆摊人,入城关卡处还有三两个的士兵,看到他们这群中原面孔,也没有刁难,意思意思收了一点钱就给过了。
看上去挺有人气。
眼看天色不早了,阮雪宗找了一家客栈。大漠天气两极分化,白天热得如火烤,晚上又冷得彻骨,让人仿佛待在冰窖中,他们必须留宿。
见到阮雪宗和一群浩浩荡荡的玩家,掌柜娘子也不意外。
西域人面容都挺粗糙,像是长久的风沙雕琢一般,哪怕是女人也不例外。客栈娘子用怪异的中原话说“最近很多拿着羊皮纸的武林人,来到这里淘金,我想你们不是第一批,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玩家们收起羊皮纸,嘿嘿一笑“掌柜娘子真聪明,这都被你发现了。”
掌柜娘子面无表情道“当然了,不了解这里什么情况就来大漠送死的人,你们不是第一批,也不会是最后一批。西域的噬人黄沙,让人有来无回,不是说着玩的。”她的中原话很不标准,是一字一句努力说清楚的,正是这样的缓慢、抑扬顿挫,才令人毛骨悚然。
卧槽这nc嘴巴好毒。玩家们纷纷闭嘴了。
掌柜娘子登记完所有人的入住后,又慢慢地说了一句话“你们不要简单把马拴在树上,沙尘暴马上要来了,你们得把马匹和骆驼牵进马厩里,否则会被沙尘吹走。”
玩家们还在茫然,到底是多大的风沙,能把骆驼吹跑,以为是掌柜娘子的危言耸听。
随即他们就发现,街上那群小摊贩收拾得贼麻溜,卷起铺盖就跑,然后没过多久,天边地平线忽然出现了一道沙线,四周开始起风了。
不知不觉,视野被大雾弥漫,其中一名玩家作死的打开木窗,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旋即吃痛地收回手,发现这不是雾这漫天都是黄沙,空气中有驼铃晃动和马匹不安的嘶鸣声,玩家们赶紧出去把心爱的马儿和骆驼牵回来。
他们已经死过一批马了,这一次是勒紧裤腰带又买了一批,可不能再承受什么损失了。
天色很快就黯淡下来了,沙尘遮天蔽日,风刮过土坯岩石和胡杨树,响起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本来还算人多繁华的小城,一瞬间能见度趋近于无,看不到其他房子了。
玩家们吓坏了,跟阮雪宗安安静静坐在客栈里,感觉屋内岁月静好,屋外却仿佛是什么世界末日。
忽然有一个什么重物,“砰”的一声砸在了门窗上,玩家们又吓了一跳。
掌柜娘子见惯不怪说“这可能是谁家的骆驼没拴好,被风卷起跑了。”果不其然,风沙中很快又有一个身穿劲装的江湖人,他大喊着“我的骆驼”可是下一秒,这个江湖人的声音被淹没了,他似乎双脚离地,被风沙卷走了。
掌柜娘子冷冷道“见到了吗这就是沙漠的可怖之处。”
不是什么宗师级别人物,等闲别来送死。他们这些原住民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大漠深处要真有什么宝藏,上头有西域三十六国跟西方魔教,下有进了沙漠如鱼得水的原住民,哪里轮得到这些外地人来捡漏
掌柜娘子话音刚落,忽然漫天黄沙中,就出现了一个人影,此人行走在风沙肆掠的城镇中,仿佛不受任何环境影响,如履平地。
玩家们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谁啊,这种天气还能行走”
掌柜娘子大惊失色“这可能是半步宗师”能抵御住这种恶劣天气,安然行走的高手,据她所知,这个江湖恐怕不出五指之数。
“什么半步宗师”玩家们面色骇然,细数进游戏两个月,他们在游戏里仅见到过两位半步宗师,一位是曲夫人身边的扫地老者,另一位就是反派杜如兰。前者默默无闻深藏不露,可怒极时,宗师一怒千人吐血,后者一曲鸿门宴上曲,魔音灌耳把所有宾客折磨得半死不活,如果不是援兵及时赶到,孔雀山庄几乎满门覆灭。
现在怎么又来一位半步宗师
阮雪宗也有些警惕,他刚刚点了一份面,如今听到宗师两个字,瞬间也没了吃的胃口。
他缓缓放下了筷子,将目光投向屋外,心下犹疑不定,心想这是谁是上辈子的老熟人,还是西域魔教的boss
很快,这个挺拔的影子在众人的注目下,在狂沙席卷中,悄无声息地走近这里,推开了客栈的门,暴露出了他的面容。
那是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个子很高,脸上轮廓高眉深目,眉宇锐如利匕,俊朗得毫无瑕疵,却像是高原上亘古不化的千年冰雪塑成。风呼啸着他的袍角,尘埃迷花了人眼,却不沾他的身。
仔细再辨认几分,男人的黑衣袍角绣着红线,仿佛染着冲天的火,正如他眼珠漆黑深邃,客栈的烛火投映进去,只化不开这浓墨一般的黑,很快便转瞬即逝。
他走到柜台,拿起一张画像,冷冷道“可有见过画像上那个人。”男人周身气质如一把出鞘的利刃,看上去杀气四溢、锋芒毕露。
掌柜娘子不敢回答,看到画像后脸色煞白了两分、瞳孔骤然收缩。就这一瞬的异常,让戚红辛发现了端倪,他缓缓回头。
视线正好和屋内的阮雪宗撞上。
“终于找到你了。”戚红辛道,他紧盯着阮雪宗,仿佛这一刻,这个世间除了阮雪宗,已经没有任何人值得他多看一眼。
该怎么形容戚红辛这双眼
那一双极为冷漠的眼,不似杀人无数的刺客,更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之眼,因为神明杀人是不会有愧疚的。凡接触到那双寒潭般眼眸的人,都不由打了个寒噤,寻常人根本不敢久视。
戚红辛是一个孤僻寡言的人物,在执行任务时,他从不废话。
无视掌柜娘子嗓子里的惊魂尖叫,他飞快拔出了身后那把刀。
刀光出鞘,迅如闪电,裹挟着雷霆之势,破空声震耳欲聋,不出一秒,客栈内的无数木头桌椅碎裂成木片。
阮雪宗躲得快,迅速避开,然而他桌前的一碗面和一张桌子已经碎成渣了。
这下子,阮雪宗已经知道了,戚红辛依然如同上辈子那般,奉了霍崇楼的命令,前来杀他。
正因为上辈子打过交道,阮雪宗知道,戚红辛是一块捂不热的冰,对方是霍崇楼最信重的义子,也是霍崇楼心目中最佳的理想品,是真真正正磨砺出的一柄达到断情绝爱境界的刀,一旦出手,便要以血才能止血。
阮雪宗道“你确定,那个男人的命令是杀我,而不是生擒我”
他心知肚明,霍崇楼留他还有用,不会真让戚红辛杀了他,在霍崇楼的棋局里,阮雪宗也是一枚极为重要的棋子。
听到这句话,戚红辛的眼神变了,变得高深莫测,然后他很快便说了一句更加冰冷又残酷的事实“你说对了,他确实命我生擒你,但我自然可以把你打得半死后,再生擒你。”
冷漠又忠诚,果然是一把彻骨的刀。现在戚红辛满脑子都是他的义父,面对这种出手便是杀招的男人,没有半点道理可讲。
阮雪宗这辈子不想死,也不想被生擒,他毅然决然躲了出去,淹没于沙尘之中。戚红辛紧追其后。
“不要出去啊客人,接下来的沙尘暴会更大”
掌柜娘子恐惧之余大声提醒道,她看得出阮雪宗不是宗师,阮雪宗还是太年轻了,他未来也许能跻身宗师之列,但远远不是现在。
正如她所言,这场沙尘来势汹汹,旋卷成风扶摇直上,几乎覆盖了整座西域小镇,根本不适合作为一个战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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