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宗使了一点劲儿,抽回自己的手,他镇定自若道“没什么情况。”
杜如兰闷哼了一声,他内息被一股宗师之力震荡击中,这种疼痛蔓延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应该是极疼的,能要去他半条老命。谁料这个男人却像夙愿得偿一般哈哈大笑,那魔音灌耳的笑声,像西北朔风一般沙哑,又似乎很畅快,笑得围观玩家一脸茫然,笑得他们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完了,魔门boss疯了,医师玩家恐怕要背锅了。”
医师玩家“没道理啊”
他们明明都熟练掌握了“望闻问切”还有上药的技术
杜如兰是魔门俘虏,身上被阮雪宗安了好几层锁链,稍微一牵动就能引发锁链清脆作响。阮雪宗以为对方会恼怒会冷笑,没想到杜如兰仅仅挑了一下眉,很快便安然接受了,一点阶下囚的意识都没有。
似乎能活着,对他而言,已经很好了。
玩家们还是很孝顺的,敏感察觉到两人气氛古怪,问诊施药后一个个就眼观鼻鼻观口地走出去,把这车厢留给两人。
“师弟。”杜如兰率先打破了沉寂,嘴角似笑非笑,一身黑衣染血,衬得人物俊美,像极了地狱业火中盛放的妖异红莲,一双琥珀色眼眸闪着剔透的光亮“别来无恙啊,你入梦渡我一场,真是辛苦了。”
一听这个称呼,好似幻境中的缘分,在现实中延续了。
然而阮雪宗这个人,最擅长挥剑断情,他立刻打断道“别叫我师弟。”
“我也没有渡你,你不要误会。”
杜如兰天命系统有四个卡面结局和无数个be结局,阮雪宗恰好走了其中一条路,不代表他本意如此,他倒是千百次想将这个妖僧逐出师门去。奈何对方伪装得极好,不似其母作恶多端、人人喊打,阴谋诡计都摆在明面上,杜如兰一个风采斐然的壳子一直牢牢粘在身上,让阮雪宗无从下手。
阮雪宗都说了没有渡人
奈何反派自有他的一套感人肺腑的脑回路逻辑。
“我明白的,无论你是如宗还是阮雪宗,你一生垂爱世人,就像一道光,渡的是千万人,我不过是沧海一粟。”杜如兰暗哑地、轻声道。
在古佛青灯的漫长洗礼下,他冷漠地注视着,自己如同一只飞蛾,迎着光去跑,但那光却不会为一只飞蛾所停留。
两人的立场更是截然相反,一个是极致的恶,一个是为恶入梦,他明明身是不受掌控的傀儡,心是开满恶意的深渊,依然会下意识凝着光的方向,直到光在他面前陨落了,死于他母亲之手
“你既然知道”阮雪宗轻轻蹙眉,他可不想给人留下不切实际的幻想。这反派好感度已经脱离他掌控了。
杜如兰也打断他,扯出一抹勾魂夺魄的弧度,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阮雪宗“你入了梦,既然凑巧渡了我,那不如一直渡下去,不要半途而废。”
“否则我自会去杀人放火,做尽人间之恶事。”
本质上他跟母亲就是一类偏执人,是人间罪恶之火,全看火种掌握在谁手里,他母亲遇上了霍崇楼,成了对方的女人,于是一辈子亦步亦趋,至死都是魔门妖姬。他如今把火种递给了眼前人
阮雪宗一听这种威胁就大为火光难不成他真要以身饲魔,寸步不离地盯着对方,免得这魔头出去祸害江湖
系统007号他的意思好像就是这样,而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阮雪宗什么狗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福气他还真是消受不起。
察觉到他的冷淡,杜如兰垂眉敛目,一手精准擒住抓住了阮雪宗的手腕,不顾对方吃惊,将手掌扣在自己的胸膛,淡淡地开口“你若不愿渡我了,也大可了结我的性命,使用你最擅长的掌法。”
阮雪宗一时间没抽回来,皱起了眉。
他触碰到了干涸的内力池,他本来有杀意,杜如兰直接把弱点暴露出来,他反而不想杀了。
更别提对方一副任人宰割、引颈受戮的模样,“区区一具宗师身躯,也没有什么价值,你若不渡了,也不要浪费,杀了我后,我的血、我的肉,还有我一身功力全都给你你只消记得一件事,一辈子记着我。”
阮雪宗皱起了眉“”
他收回了手,终于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原来这是一出卖惨苦肉计,妖僧却不好好说话,一番话说得简直是极端,先是激怒他,然后又仿佛交代遗言的样子,让阮雪宗联想到了杜青娥在他面前死于烈火的样子,简直疯魔不驯又病娇变态。
阮雪宗“我不想管你,我也不想杀你。”
别想碰瓷他一辈子。
系统007号等等,他好像真的快死了
一个武功抵达宗师境界的人,除非被一个比他武功高强的人打败,否则一般都是自然陨落,死亡这种字眼离之甚远。
阮雪宗愣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来,杜如兰内力池干涸的原因是食用过量的樱素,周期长达阮雪宗也记不清楚了,如果从幻境最开始那色泽荼蘼的小点心算起的话,应该有十几年。
樱素能使人上瘾,想来是魔门控制人心的手段之一。
杜青娥想必也是知情的,车桑后花园栽种了一大片这种盛放到荼蘼的花朵,想到这里,阮雪宗轻轻蹙起了眉头,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一个母亲是怎么舍得给亲生儿子喂下这种精神控制药物的。
这究竟是在养孩子,养一个蛊,或者说是一具傀儡。
而且“樱素”、“时常干涸的内力”与“焚天宫血池”这三个字眼组合起来就好理解了,焚天宫的功法极为阴邪鬼魅,当一个人内力池干涸,进入血池疗养后会充盈变强,武学修为增进远胜之前,副作用也很明显,那便是
无法戒断。
在洗心山庄一行人回江南途中,杜如兰已经好几次反应发作了,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精神癫狂。玩家们都被这顶着戒断debuff的魔门boss吓坏了。
他先是说口渴,然后又是干呕,整个人似脱水一般,精神状态很差,眼尾泛起敛红一般的杀意,几乎能把人慑在原地,他喘气道“给我药,给我药”
玩家们吓傻了“什么药”
杜如兰手脚被锁链捆住,发挥不出威力,可宗师级别的武力值还在,随着锁链一个牵连震动,掀起海潮一般的气劲,玩家们一下子掉了半管血。还好他整个人是被锁链捆绑住的,否则现场也许要血流成河了。
“夭寿了,别人治病给钱,给反派治病要命”
“咱兢兢业业刷你这么点好感,咱容易吗”
“医师玩家也扛不住了,谁能先把反派按住”
也有一群诡异的玩家一边掉血,一边嘴角流哈喇子“这场面斯哈斯哈,魔门boss被锁链囚禁,还有喘息好香好涩”
“啊宗宗冷着脸进去了,马车帘子被放下了,明明看不见,我却已经脑补几万字马车y了”
“姐妹有才华不要克制住,快去游戏论坛”
因为杜如兰的发疯牵连甚广,阮雪宗不得已,只能赶来,他才刚坐下,就感觉到一只手腕被紧紧攥住。抓住他的人,仿佛把他当成了一味解药,或者说一根救命稻草,“阮雪宗,师弟我好冷,你抱一抱我可好”
明明此时是三伏天,杜如兰的牙齿却在打架,额头汗水不断,脸色惨白如处在冰窖,看得出他是真的冷。
阮雪宗怜悯着,给他盖了一层被子,这已经是第三层了。至于抱一抱那是铁定没有的,他就是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对他这样的表现,杜如兰似乎毫不意外,苍白的脸庞上浮现一个看似虚幻缥缈又痛苦大减的笑容,他低声呢喃了一句“不愧是你”
“对,不愧是我,所以不要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寄托在我身上。”阮雪宗就差没直白说,别喜欢上他,奈何对方选择性听不见。
阮雪宗不是大夫,也不会看病,他的出现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只是在某些人眼里,他好似一份行走的人形镇定剂,只要多看他几眼,那种精神跟身体上的疼痛感仿佛会大减一样,效果立竿见影。
不少玩家见了“”
随着马车驶入江南城,杜如兰的症状逐渐好转,熟悉的江南小调bg又响了起来,玩家们又活蹦乱跳起来。
他们策马扬鞭,心情格外激动“啊啊啊啊阔别已久的江南城,洗心山庄我们肥来了”这可是梦最开始的地方
“走走走,去吃康大叔家的藕粉小汤圆咱去西域几个月了,好久没吃到了”
另一边,阮雪宗正在给戚红辛,进行每日一次的诊脉。
他轻轻伸出一只手,搭在对方手腕处,对方昏迷着毫无动静,一张俊脸苍白,如果不是还有气息,仿佛一具尸体。
阮雪宗已经习惯了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的样子,结果没想到,戚红辛在这时候睁开了眼。这也许是绝世刀客的警觉性,察觉到有人接近,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将人掀翻,一把大刀抵住对方咽喉。
没摸到饮寒刀,但人已经制住了。
阮雪宗猝不及防之下,就被掀倒在柔软被褥之中,有点被吓一跳。
两人就这样对视上了。
戚红辛重伤初愈,五官轮廓英俊而深邃,一身黑袍发如悬瀑,眉峰如刀锋一般凌厉,那双幽深双眸如寒潭一般,正静静凝视着他,最初似乎有全然的疑惑,很快又放松下来。
这距离极近。
也是非常熟悉的眼神。
阮雪宗想起了在西域时,两人曾石室独处,当时的他就敏感察觉到,戚红辛对他的态度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对方也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只是被人戛然而止打断了。后来在阮雪宗将要被宗师传承折腾得走火入魔之时,戚红辛更是为了给他当磨刀石,丝毫不设防地接了他一掌,嘴里真情实意地说出“我不是天下第一,你才是”那种话。
想到这里,阮雪宗撑起手肘爬了起来,“我没恶意,我在给你把脉。”
他不知道,自己无需解释。因为在戚红辛眼里,眼前的阮雪宗是浮生绘卷里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这种只允许对方接近的信任感,从浮生绘卷一路延续到现实。
“我在哪里”戚红辛放开了他,开口声音沙哑。
“洗心山庄。”阮雪宗道,他注意到戚红辛听到后,俊脸依然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这下子轮到阮雪宗愣了。因为戚红辛的反应,仿佛他对洗心山庄很熟悉,这不是一个陌生地方。
“你救了我,还有谁”戚红辛问,眉眼如冰雪化融。
阮雪宗实话实说“我救了你和杜如兰。”
现在洗心山庄有三名宗师,其中两名是捡来的,这两人都是霍崇楼的义子,明面上也是魔门俘虏,阮雪宗本来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结果当天夜里他收到了一则系统通知。
系统绝世刀客戚红辛邀请魔门妖僧杜如兰,决战于洗心山庄后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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