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干什么”沈娆问旁边伫立的新聘秘书。
学生运动次日,秦月生怕她的行为牵连公司,就坚定不移地开除了她,并火速聘了个身家清白的海归。
小伙子还年轻,被突然凑近看手里的资料有些羞涩“老板要选保姆。”
目光从白纸上印的一溜图片与姓名扫过,沈娆坐到秦月生身边“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选保姆了”
“李嫂下个月就不做了。”秦月生伸手,瘦而白的指尖儿点了点其中两个人“你们出来,每人说一句话。”
“是。九爷。”二人福身,齐声道。互对视一眼,把头蓝布花裙的姑娘眼眨了眨,先娇滴滴道“九爷好我是黄家的女儿,黄琦琦。”
沈娆不动声色。
黄家近两年捣腾药材发了横财,到如今也是个小贵之家。
这哪里是选保姆,分明是选姨太太的架势。
另一个这时候道“我是钟家的女儿,钟玉茶。”
这个没方才那个美艳娇气,青涩的很。不过杏仁儿眼水汪汪的,十分灵动。
秦月生睨了沈娆一眼,对后头那个道“就你了。钟玉茶。”
小姑娘兴奋得脸都红了,一双眼亮晶晶地“谢九爷”
旁人都怕秦九爷身上这股子阴鸷劲儿。
就是不怕也避之不及。
可出了个另类沈娆。
后来又出了个另类,钟玉茶。
姑娘比沈娆还大一个月,身上却稚气未脱,行事也比不得沈娆大气得体。
可秦九爷要得不是那些。
只要漂亮,听话,能够死死被他捏在手心儿里,又能让他汲取到无所谓真假的温度就够了。
于是短短几天,姑娘与秦九爷,甚至比沈娆与秦九爷还要亲切。
即将被无故辞退的李嫂为沈娆抱不平,陈素见此也私下对傍家儿说秦月生真不是个东西,辜负了他家小姐。
沈娆不觉如此。她观察过,这姑娘是真对秦月生上心,比她还无微不至。
这很好。
只要姑娘不害秦月生,不把秦月生往邪路上带,沈娆乐意有人替她抗上照顾秦九爷的重担。
唯一一个问题,她再没有理由留在秦公馆,接近秦月生。这不利于她想要潜移默化教诲秦月生从善爱国的原计划。
所幸,不知怎地,大家一致忽略了沈娆该搬回帅府的问题。
“俄国大使十岁儿子语出惊人。没有祖国,就没有幸福。每个人必须植根于祖国的土壤里”晚间,照例读完报纸,沈娆冲正给秦月生按头的姑娘点点头,退出房外,还贴心关上了门。
“九爷”钟玉茶轻轻叫了声。
没有回应。
她不再拘束,放肆而迷恋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即使额头到眼皮长长的一条刀疤破坏了美感,他也比世间其他臭男人俊美得多,尤其是身上捉摸不透的气质,危险而诱人。更何况,他是那么地优秀,南京商业三巨头之一啊。
指尖将要落到他的唇上。
手腕却被突然捉住。
眼睁开,凉凉望着她。
“玉茶。”他望着不断哆嗦的姑娘“不要做多余的事。”他松手,阴森森地“乖姑娘,才有人疼。”
“是,是。”她慌忙撤回手,就要上前跪下,秦月生不耐烦地挥手,让她走了。
四月十九,东北大胜,滋事的弹丸之国终于被打得落花流水,短时间内生不了事端。瓜分胜利果实后,沈世荣领部队当夜坐上火车。
二十一日凌晨,绿皮火车进入南京范围。
鸣笛声渐渐清晰,闲下来的沈娆跟着陈素与沈家旧部一堆人在车站守着,一见到沈世荣就冲了过去。
男人身材高壮,军装上都是土灰,头发短而直,满脸胡茬,平时一嘴糙话,见到沈娆却眼睛一亮,大胳膊一捞,将沈娆带他怀里“娆娆你可想死爸爸了”无比柔情。
军阀多拥兵自重,鱼肉百姓。少有沈世荣这种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沈娆对他也很欣赏,拍了拍他的背,甜甜叫了声“爸爸女儿也想你。”
相携回帅府。
下车时天已亮透。
陪沈世荣吃了饭,让孤独在外打了几个月硬仗的老父亲充分享受到家庭的温暖,并温馨睡着后,沈娆开车,去民欣公司报道。
为等车她昨夜没怎么睡,窝秦月生沙发里就着了。
连中午钟玉茶前来送饭都没能打扰她。
她占了秦月生用饭的地儿,秦月生拎着饭盒看了她一会儿,扭头去书桌上吃。
吃过,沙发上的人还在睡。光柱透过玻璃打进来,映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儿,睫毛像蝴蝶的翅,在眼下落一片阴影。安详恬静,乖顺可欺。
都是假象。她才不会是小绵羊一样的性子,再说,就算是,还有沈世荣那尊大佛给她撑腰。有些人,注定不会“乖”得可以任意拥有。
秦月生路过她,将饭盒拿去外面丢给一直等着的小保姆,不顾小保姆欲言又止,情意绵绵的眼神,合上办公室门。
补了一天觉,日薄西山,沈世荣才从床上醒过来。
肚子叫了一声。
看看时间,五点五十。
“陈副官”雄浑一喊。
“哎”陈素一溜小跑。
“备饭”沈世荣扒扒头发,走进浴室“小姐吃过了么”
他打开水龙头,呼噜把脸,挤了牙膏刷牙。
“应该吧。”陈素犹豫。
泡沫满嘴的人含糊不清“应该”
陈素再犹豫一下,想起自家小姐这一阵儿受的憋屈,决定替小姐诉诉苦“您不知道。您刚睡着,小姐就出去了去的民欣公司。她可念着人家,就不知人家念不念着她”
牙膏沫子一呸,沈世荣咕噜咕噜漱口“给我说清楚”
镜子里,随着陈素的话,着急脸变作沉重、生气、盛怒
“呸妈了个巴子的敢玩儿我沈世荣的姑娘”
“哎您别急,这不是还有一说法”
六点十分,秦月生收到沈世荣邀请,八点去百乐汇看歌舞。
彼时沈娆正在他旁边拿着书琢磨怎么想个更好的法子,既能脱身,也能完全保证秦月生的身心安全。没名没分的,这样总缠着秦月生不合理。别怪秦月生看她眼神越发厌烦躲避,她自己也心虚。
闻电话里,明显压着怒气的粗嗓子一愣。
“我也去。您不要担心”沈娆睿智道“很有可能是今儿一醒来没见着我,肚子里压了火。你们现在是合作伙伴,理当见一见。”
秦月生“那便劳烦沈小姐。”
毫无预兆地,毫无缘由地,他与她就生疏了。
关系是双方的,可只要有一个人故意生疏就亲热不起来。
沈娆无可奈何“伯父客气了。”
七点四十五,黑轿车停在百乐汇门口。
华灯初上,霓虹灯五光十色,伴随着音响里富有节奏的悠扬歌声,飘出老远。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南京老牌的娱乐场所,百乐汇已座无虚席。
今夜是白玫瑰小姐的初台。
此前百乐汇老板已造月余的势,来这儿早早等着的,都是对这位白玫瑰有很大兴趣的。
“沈大帅。”
二楼,包间里,秦月生对比他还早来的沈世荣问好。
沈世荣两条腿大大咧咧散开,造型不羁。嘴里磕着瓜子,目光紧锁空无一物的台上,只不咸不淡应了声。
沈娆见势不好,赶紧打圆场道“爸爸在看什么”
并给秦月生拉开椅子,叫他坐下,还顺手接了他的大衣与拐杖放好。
沈世荣瞥见这些心里更气,还是别扭道“等着看白玫瑰。”
想了想,又道“听说她和你母亲唱功像,我就听一听。”
“母亲唱的是昆曲,和这些通俗歌曲还是有区别,不过爸爸要是真看上了什么人,或是觉着通俗歌也不错”
沈世荣打断“你说得这叫什么话”
沈娆闭口不言,安静坐下。
沈世荣烦躁地扒扒头发“爸爸不该凶你。”
沈娆笑了“没事儿,爸爸,您今天不开心”
沈世荣瞪秦月生一眼“嗯”
“为何”
沈世荣避而不答,对外喊了句陈副官。
陈素快速跑进来。
“酒怎么还没上来”
陈素不好说这百乐汇里头都是洋酒好酒,您非临时要东北劲儿大的二锅头,而且量还大,也得有时间买来送来不是“马上马上。”
没一会儿,陈素和其他人扛着十来个褐色大酒坛子鱼贯而入。
沈娆看着摞了一地的坛子愣了愣“爸爸,您要和秦伯父喝这么多”
“嗯。你不许喝。”一声秦伯父叫得沈世荣心里好受些,怕沈娆给秦月生挡酒,他特地道“姑娘家家的,喝茶。”
“喝多不好,而且伯父酒量也不太好。”沈娆瞥了眼秦月生,他脸色微沉,想来是对沈世荣来势汹汹的刁难不太满意。
“男人就得大口喝酒秦老弟你说是不是”
秦月生被沈世荣盯着,不得不嗯了声。
他还惹不起沈世荣。
而且,沈娆在一旁着急的模样,让他近日郁闷的心情消散了些。
二人对饮,沈娆劝不住,只能干看着这不知较什么劲儿的两人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
底下红帘拉开,美人儿蒙着面纱,走着猫步出来都没人看。
沈娆待得烦心,看拦不住不再拦。左右秦月生醉得差不多了,一会就该倒了,沈世荣想劝酒也没法子,总不能按着人硬灌。起身出去,想着问一问陈素这沈世荣是怎么了。
若只是为一顿饭,不至于。
屋里,沈世荣看沈娆走了,抓紧机会,对秦月生诱供道“你对娆娆有意思”
秦月生确实醉得差不多了。黑眸蒙上水色,只淡淡摇头,看起来傻了吧唧的,也不知听没听懂。
沈世荣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娆娆要出去,喝慢一点好了
他不死心“别装”
酒气喷过来,微洁癖的秦月生嫌弃地皱皱鼻子,一阵头晕眼花,磅脑袋砸桌子上。
沈世荣拨弄拨弄他脑袋“我告诉你就是把娆娆嫁给江家那小子也不会给你你也不看看你俩之间的差距不说别的,就人家给娆娆挡枪子儿这份心思你有么”
秦月生心底嗤笑,那算什么,沈娆还给他挡过枪子儿呢。
他装醉的功夫一向深,此刻也只是半糊涂,还会“有理有据”地反驳让他心口不舒坦的话。
沈娆问清楚,再进门,就见到两个醉鬼一起趴倒在桌上。
她抽抽嘴角,半坛子酒还没喝完,看来沈世荣的酒量也不怎么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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