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公主不开心。
她堂堂金枝玉叶,京都名流子弟, 哪个不想求娶。
父皇竟想让他嫁新科状元, 谁知状元郎是圆是扁, 万一是个年纪一大把的穷酸秀才呢。
何淑妃轻抚女儿脸庞, 她圆润明亮的杏眼, 让她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
年轻时的她, 初入宫门时一张俏脸如花似玉, 满眼都是荣华富贵。
一晃眼近三十年过去了,帝王宠爱皆成空,唯有一双儿女,才是她的心肝宝。
女儿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拥有世上最显赫的家世, 不用像她那般谨小慎微, 只求在深宫中求条活路。
“长欢,世上男儿皆薄幸。你是公主, 无论谁娶了你,都能享有至高荣耀。所以, 何必在意对方是世家子弟还是寒门出身呢”
何淑妃已经多年不侍寝了,但不妨碍她猜出枕边人的心思。
陛下这是想要剪除世家羽翼, 扶持寒门出身的学子了。
还有什么比公主下嫁,更令人荣耀的恩赐
知女莫若母, 长欢性格刁蛮,真嫁到高门大户去,怕是要和夫君闹个不休。
何淑妃只希望, 她今生太平长安,独得夫君宠爱。
找个寒门子弟,爱着她,敬着她,一身荣宠系在她身上,一辈子都要怕着她。
“母妃反正儿臣绝不嫁形容猥琐的莽夫。想娶我,就要拿出真本事来”
长欢公主一脸傲气,金步摇映着芙蓉面,好似向阳花一般婀娜艳丽。
何淑妃只是淡淡一笑,替长欢拂去额前碎发。
会试结束,一共录取了一百零二名贡士,李白续写原主传奇,一举夺魁拿下会元头衔。
每年的会元都是蟾宫折桂的热门人选,再加上方佑平连中五元,在大齐还是头一份儿。
如今京城各大赌坊,押注最火的就是赌方会元能不能连中六元。
能金榜题名的贡生,拿到小三元不难,想要夺得,难于登天。
随着方佑平声名鹊起,他往日的诗作和书画也被哄抬出高价,一时间京城纸贵。
自打放榜之后,李白暂居寓所前门庭若市,前来投放拜帖的人不知几何。
殿试在即,李白闭门谢客,对外言称要潜心攻读策论。
三皇子亲自遣人送了拜帖,被婉拒后,愈发觉得方佑平此人值得拉拢。
丁三宝咬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苹果,蹲在房梁上,两眼放光的盯着李白“会元啊额的亲娘咧,关白兄真要夺个状元回来,传到江湖上,岂不是要一战成名。”
他扮演了半个多月老太太,筋骨都松软了,偷空溜出去压盘下了注,赌李白能中状元连中六元。
“蜗角虚名,何足挂齿。”
李白背对着丁三宝,提笔描画竹石山水图。
如此境界,让丁三宝高山仰止肃然起敬。
殿试在万众瞩目中到来,李白换了身素净长袍,卯时与众贡士一起,在礼部侍郎的带领下,齐聚承天门。
众贡士按照会试的名次,一一接受金吾卫的例行搜查,方可进入皇宫参加殿试。
有三名贡士因突发疾病缺考,今日一共有九十九名贡士角逐状元之位。
参加殿试的人数虽少,但是程序森严,内阁首辅亲自宣读圣旨,告知众考生策问题目。
本次殿试题目问帝王之政与帝王之心。
众考生坐在案桌前,一个个闭目凝思,迟迟不敢落笔。
往年殿试策论题目,多以“明刑弼教”、“痛革官弊”等为主。
今年突然出了这样一题,着实让考生心惊。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冒犯君威乃是大罪。许多学子寒窗苦读数十年,只为一朝越过龙门,成为人上人。
若是满口胡言,得罪当今圣上,莫说前途,怕是性命不保。
当今圣上不喜浮夸,一味地的歌功颂德虽然稳妥,但注定与三甲无缘,以后前途也堪忧。
简简单单一个试题,让众考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小半个时辰后,考试们陆续开始动笔。
有贡士抱着侥幸心理,想要一鸣惊人,言辞过于激烈,写的满头大汗心跳如鼓。
中间陛下曾亲临大殿,勉励了众贡生几句后,便移驾御书房。
李白用小半个时辰,将当今圣上生平略加梳理之后,提笔开始作答。
正午时分,李白放下笔交卷离开。
他走之后,陆续又有考生交卷,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李白从会试到殿试,一直独来独往,在同年眼中颇为神秘。
有人背地里说他恃才傲物,还有人说他出身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
三日后,殿试名次在皇极殿传胪大典上公布。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李白蟾宫折桂喜得新科状元之位,榜眼周勤彦成熟稳重三十有二,探花郎秦子越风流倜傥年方弱冠尚未婚配。
要不是李白这个状元郎珠玉在前,秦子越这个刚满二十的探花郎,一定会成为坊间谈资。
游街之时,李白身穿大红蟒袍,头戴金华乌纱帽,手捧诏书,骑着高头大马。
擂鼓声动,旌旗飘摇,满街都是看热闹的百姓。
榜眼和探花郎紧随其后,一个个神采飞扬,飘飘然好似登仙一般。
长欢公主带着宫女,站在高楼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顾盼生情,待看清状元样貌时,脸上浮出淡淡红霞。
“公主,状元郎来了”
大宫女翠娥,踮起脚尖,欢喜鼓舞的指着轩窗外。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不过一个状元罢了。”
长欢公主口中说着“罢了”,一双美目舍不得从状元郎连上移开。
她以为三皇兄温润如玉气质斐然,已经胜过世上大半男儿。
没想到新科状元仪表堂堂,眉目如画,眸如寒星,说不尽的清冷贵气。
榜眼和探花都不是样貌粗鲁的人,但跟状元站在一起,顿时高下立下。
长欢公主瞧着状元身上绣了金线的大红蟒袍,心思忽的飞到别处,脸颊更红了。
状元游街,惊动无数少女凡心。
柳听雪戴着幕篱,站在高楼上,遥望着远去的游街队伍,眸中露出几分清愁。
三皇子如前世那般,托人透出结亲意向。
侯爷爹爹眼中只有富贵,巴不得立即应下这门亲事。
柳听雪求了将军舅舅,这才暂时打消了三皇子求娶的心思。
毕竟三皇子娶她,为的是将军舅舅手中兵权,自然不愿结亲不成反成仇。
可是只要她一日不许配人家,三皇子就一日不会罢休。
上辈子所托非人,让柳听雪心有余悸。
她今生若是再嫁,不求两情相悦,只求对方是个正直的好儿郎。
如如方状元这般就好。
身边无妾通房,人品端方,又有治国经世之才。
上辈子方状元被毫无礼义廉耻的长欢公主,害得声名皆无。
柳听雪想帮他避过劫难,也帮自己化解危机。
以方状元的人品,若是娶了她,一定会倾心相待。
柳听雪想到这里,干涸已久的心灵,突然涌上一丝丝期许。
要是她没记错,上一世长欢公主是在琼林宴中对方状元动了心。后来陛下流露出赐婚意图,被方状元婉拒。
长欢公主得知方状元拒婚,羞恼之下设计对方,生米煮成熟饭,这才如愿嫁给方佑平。
一切都会和上辈子不一样,她已经避过了三皇子的提亲,方佑平的寡母也没在盗匪侵扰中摔断腿。
虽然她没能施恩成功,霍如冰也没像前世那样,借着替方佑平寡母医腿的契机与他交好。
状元游街之后,便是琼林宴。
长欢公主早早回宫,大着胆子装扮成宫女,混入琼林宴中。
她要细细观摩状元郎人品,万一他空有虚表,实则性情乖戾凶悍怎么办。
御花园琼林苑,宫人如云,陛下频频赐菜,新科进士们一个个正襟危坐,生怕在未来上峰面前露出丑态。
“恭喜方状元,成为我大齐第一个连中六元之人惊才绝艳,令人佩服。”
榜眼周勤彦端着酒杯,主动向李白示好。
“周兄过奖了,允明以微末学识幸得陛下抬爱,不胜惶恐。”
探花郎秦子越凑了过来,一脸豪气到“你我皆是天子门生,以后要同心同德,以报陛下提携之恩。”
长乐公主提着酒壶,莲步轻移走到李白身后,侧耳听着众进士议论时政,歌颂陛下圣明,心中颇觉有趣。
她初在楼上,见状元郎面如白玉,还以为他面上傅了粉。
离近了看,他肌肤天生白皙,无半点脂粉气,皎如玉树,言行举止分外洒脱。
她将视线移到了探花郎身上,秦子越脸上涂了粉,骨架过于纤细,五官略显柔媚,有些肖似女子。
至于榜眼,脸色发黄胡须飘飘,一副迂腐老夫子模样,实在令人生厌。
长欢公主见他们说的痛快,没一个人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暗自跺脚,心下有些不快。
她借着倒酒的空当,刻意装作失手,撞翻了杯盏弄倒了酒壶,“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状元郎小心,我替你擦”
长欢公主拿出手帕,作势要替李白擦拭酒水,抬头才发现,酒水尽数洒在地上,他身上没沾一滴。
“不必了,周兄、秦兄,不如我们换张桌子。”
长欢公主方才一撞,将桌案糟蹋的不成样子,酒水顺着桌面往下滴。
“好,咱们换张桌子继续喝。”
长欢公主楞了,她放下手帕娇嗔到“你们不追究本宫女的罪责”
差点脱口而出本宫二字,长欢公主暗道一声好险。
秦子越天生娃娃脸,笑起来一团和气“这位姐姐想必也是不小心,日后多警醒一些便是。”
长欢公主嗯了一声,目光灼灼的望着李白“状元郎如何想,心中可曾怪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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