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宜宁所知, 太皇太后不管后宫中的这些琐事已经很多年了, 除非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要不然谁会这么早来叨扰太皇太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玄烨对她说了什么的缘故,这两日里她心里一直都是惴惴不安的,苁蓉只说皇上不过是防范于未然,可她还是会有些多心。
若搁在从前,宜宁很快就能睡过去, 但是今儿躺在床上却是再无半点睡意,索性起身了。
她刚穿戴整齐, 连翘就回来了。
瞧着连翘一脸凝重的模样, 宜宁心里是咯噔一下, 连早饭也顾不上了, 只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连翘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声音更是哑哑的, “荣常在膝下的小阿哥没了。”
说着, 她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道“昨儿半夜里没的, 今早上阿哥所的人才来禀告,说是小阿哥如今身上都已经冷了。”
什么
宜宁不是没有准备,可万万没想到是小阿哥没了,这个阿哥名叫赛音察浑, 去年腊月刚过了两岁的生辰,生的活泼可爱,每每看到她, 嘴里含含糊糊喊着“姨姨”,还未说话,口水便能流下来。
她很喜欢这个软软糯糯的小胖子。
宜宁深吸一口气,只道“荣姐姐知道这件事吗”
连翘是个喜欢孩子的,有的时候宜宁前去找荣常在,恰逢阿哥所有人抱着赛音察浑前来请安,总是她带着小阿哥一起玩的,没想到如今却是阴阳两隔。
她哽咽道“方才奴婢打听到消息,阿哥所根本极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荣常在,荣常在没几个月就要生产了,在这个关头上发生这样的事儿,只怕只怕荣常在受不住。”
宜宁已经站起身,打算去太皇太后那儿了,更是道“那阿哥所那边怎么说过年的时候小阿哥还康健得很,怎么这才几日,就没了”
连翘和苁蓉忙跟了上去,连翘更是低声道“说是小阿哥染上了风寒,这才没了的奴婢劝主子这个时候还是莫要过去,太皇太后正在宫里头发脾气了。”
都说隔辈亲,太皇太后是极疼赛音察浑的,当初赛音察浑这个名字还是她老人家取的,取的还是一个蒙古名字,就是为了提醒玄烨谨记喀尔喀大草原之事,更是希望这个曾孙能够像土谢图赛音汗察浑多尔济一样强壮。
特别是前年宫里头折损了几个孩子之后,太皇太后每隔几天便会要阿哥所的人将赛音察浑抱过来给她老人家瞧一瞧,可见她老人家是有多疼爱这个曾孙。
于情于理,宜宁这个时候都是不该过去的,人都已经没了,这个时候过去岂不是费力不讨好
可宜宁却是忍不住,到了太皇太后寝殿,她刚到了门口,就听到了太皇太后盛怒的声音,“你们一个个就是这样当差的好端端的孩子,说没就没了一个阿哥没了,你们阿哥所所有人去陪葬都不够”
说话期间,还伴随着茶盅落地的声音。
宜宁走进去的时候,见着太皇太后穿着一身寝衣,似乎刚起身,却是面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下头乌压压跪着一群人。
就连苏麻喇嬷嬷站在一旁,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宜宁还是第一次见到太皇太后这般盛怒。
下头的人吓得连话都说不清了,磕磕巴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还请太皇太后开恩啊”
按理说阿哥所放得都是宫中贵人最相信的人,也是最妥帖之人,这里头侍奉的人可都是太皇太后钦点的,祖祖辈辈都是宫里头的人,不敢有半点差池。
苏麻喇嬷嬷也意识到不对劲,轻声道“如今你已经是万死难辞其咎,不如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些日子小阿哥不过只是有些咳嗽罢了。”
这人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原来是前几日赛音察浑就有些咳嗽,这换季的时候,小孩子身子有个头疼脑热也是常有的事儿,之前他们不过是喂下去一些枇杷露就好了。
偏偏赛音察浑和玄烨一样,都不大爱吃甜的,每次喝枇杷露的时候是哭天抢地,偏偏这枇杷露每隔一个时辰就得喝一次,两三天下来,他身边伺候的人都被他折腾的不行。
所以,昨儿下去赛音察浑什么时候穿着寝衣偷偷溜出去了都不知道,小孩子家家的,身子又不好,外头冰天雪地的,不过是冻了小半个时辰,到了晚上就已经浑身滚烫了。
开始下头的人都瞒着,不敢说,后来怕出事,连忙去请太医,可惜已经迟了。
苏麻喇嬷嬷听闻这话,也是气的不行,“你们这么多人,守一个小孩子都守不住吗要你们做什么用的”
太皇太后扬声道“都拖下去吧”
她是不想再看到这些人了。
宜宁却觉得没这么简单,这下头的人贪睡,却不会每个人都睡过去,而且一个小娃娃每次进出阿哥所都是叫人抱着的,如何敢一个人出去院子里的那些人又是做什么去了
她上前,大着胆子道“太皇太后,嫔妾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太皇太后方才是气狠了,所以没想明白,如今经她一提点,略一思忖,便道“先拖下去管着吧,苏麻喇,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去查查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苏麻喇跟在太皇太后身边这么多年了,她的手段和心计,太皇太后还是相信的。
苏麻喇很快就将人带下去了,太皇太后却是坐在床榻上,半晌没说话。
宜宁见状,只道“太皇太后,要不嫔妾侍奉您将衣裳穿上吧您瞧,您还光着脚了,若是冻病了怎么是好”
“无妨,不碍事的。”太皇太后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这点打击对她而言算不上什么,只是觉得心里难受得紧,“我啊,病了就病了,反正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可皇上和荣常在那边”
说着,她更是长长叹了口气,“皇上前些日子还和我说起来这事儿,说他心里不踏实,怕宫里头又发生什么事儿了,我还和他说莫要怕。”
“至于荣常在,如今她可是双生子的人,这些日子一直卧床养胎,若真有个什么闪失,那就是一尸两命啊”
她向来不忌讳口头上的这些话,总觉得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会保佑他们爱新觉罗家族的。
宜宁也道“皇上那边,嫔妾倒不是十分担心,倒是荣姐姐嫔妾昨儿看到她的时候,她还和嫔妾念叨着小阿哥的咳疾,说也不知道小阿哥的咳疾好了没,若不是她甚至不好,只怕要差人抱小阿哥来看一看的。”
这种事情,纸是包不住火的,关键是距离荣常在生产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
人死不能复生,太皇太后正为了这件事头疼,这件事只怕是瞒不住的,“叫我说不如先将荣常在送到别院里头住些日子,这件事就先瞒着她好了宫里头好不容易安生了一两年,没想到又闹出这样的事情啦”
她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当初为了恩宠,为了子嗣,后宫中也是纷争不停,很多时候看着是巧合,可巧合多了,那怎么又可能是巧合了
宜宁沉吟道“既然嫔妾与太皇太后想的一样,这件事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如此一来,别说是将荣姐姐送到别院,就算是送到外地,一样会有有心人将这个消息告诉她的。”
“到时候,指不定那些人会添油加醋说些什么,说不准荣姐姐会更加伤心难过”
太皇太后长长叹了口气,在宜宁的授意下,身边有人上前给她穿了鞋子,她老人家倒也未拒绝,只道“那依你看,你觉得怎么样最好”
“如实相告。”宜宁正色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都说为母则刚,小阿哥是荣姐姐的儿子,荣姐姐肚子里怀着的也是她的孩子,不管怎么样,她也得为肚子的孩子想一想。”
“嫔妾向来想得远,就是害怕等到了荣姐姐生产那日,有人将这个消息告诉她,怕她会”
她担心荣常在会挺不过来。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那待会儿你便和苏麻喇一起走一趟吧,若有什么,回来告诉我一声我年纪大了,经不起那样的事儿,也见不得她的眼泪。”
她已经料想到了最坏的后果,这一遭能不能挺过去,就看荣常在自己的造化了。
宜宁知道如今这是最好的办法,回去梳洗之后,略用了些早饭则和苏麻喇嬷嬷一起去了延禧宫。
昨夜阿哥所的消息已经被封锁下来,除了阿哥所里头的那几个人和慈宁宫内一干人等,并未有多余的人知道这消息。
是以,延禧宫内如今还是祥和的一片。
等着宜宁和苏麻喇嬷嬷瞧见荣常在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知,靠在床上给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做肚兜,见着宜宁和苏麻喇嬷嬷来了,笑着道“我觉得内务府新送来的料子倒是不错,就是太少了,若是有多的,我还想给小格格和小阿哥也做两件春裳,整日躺在床上闲着也是闲着,怪无聊的。”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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