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苏氏放下手中的绣架,看向门口缓步而进的女儿“回来了。”
“嗯, ”魏小花扫了殿内伺候着的宫人们一眼, 说了句, “你们都出去吧。”
宫人们恭顺退下。苏氏看着女儿, 见她眼神冷然,面上不带半点笑意, 不由轻叹了口气“拿来我看看。”
魏小花没说话,走到她身边坐下,把那个从魏潇芷那要来的荷包拿出来,放在了案桌上。
苏氏拿起来细细地看了看,半晌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长长地叹了一声“果然”
这荷包上的绣法与针法都很常见, 唯有最后收尾的那几针,大概是觉得藏在里面看不见,便一时放松,用上了自己习惯用的手法, 露出了痕迹来。
“既然人是假的, 那她身上的胎记也必然是假的, ”魏小花这才开口道,“我已经派人去请陈太医了, 一会儿所有的一切就都能见分晓了。”
说不上来是失望更多还是庆幸更多,苏氏沉默了一会儿, 又道“曹昭仪那边,你是怎么说的”
“只说今天的事情是有人背后算计, 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魏小花说道,“至于这个荷包,我哄她说是关键的证物,她才让我带了回来。”
“她没有怀疑”
“自然是有的,不过她派来跟踪我的小尾巴,我已经让夏枯处理掉了。”
苏氏这才点头站了起来“让他们都小心点,别走漏了风声。”
那幕后之人对宫里的事情这么了解,显然是在这放了不少眼线。如果让他知道紫苏已经暴露。她们将计就计的计划就没法展开了。
还有紫苏,建武帝之所以借机禁闭她,也是为了暂时切断她和幕后之人的联系,免得一不小心,打草惊蛇。
“知道,对外说的是你身子不舒服,才去请的太医。”
魏小花正说着,夏枯快步走了进来“公主,成了。”
“陈太医呢”
“也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嗯,”魏小花转头看向苏氏,“走吧。”
苏氏一顿,点头“好。”
一进门就看见床上中了迷药正在昏睡的紫苏,魏小花心情有些复杂地顿了一下,片刻才对陈太医点了点头。
陈太医会意,等夏枯上前掀开紫苏身上的被子,又褪下她的亵衣露出她的左肩之后,便上前两步,细细检查起了她左肩上那个蝴蝶状的胎记。
“怎么样可看出什么来了”见陈太医半天没说话,魏小花忍不住问道。
陈太医沉吟片刻,答道“回公主,单凭肉眼,臣并不能断定这胎记是真是假,不过臣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极为罕见的草药,其汁液可以留在人的皮肤上,永不褪色。臣这里有一种药水,性子与那草药相克,虽然不能完全除去那草药汁液留下的痕迹,但却能使其痕迹变淡”
“这就够了。”她们本也只是想辨别这个胎记的真假。
“是。”陈太医说着便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玉瓶,将其中的棕色液体细细涂抹在了紫苏左肩的蝴蝶状胎记上。
过了一小会儿,他将那些液体细细擦去,“娘娘,公主请看。”
魏小花和苏氏上前,发现那原本鲜红的蝴蝶胎记已经变成了粉红色。母女俩对视一眼,一颗始终半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了地。
这个紫苏,果然不是她们的小蝶。
“多谢陈太医,这件事还请你保密,不要传扬出去。”因早已做好心理准备,魏小花内心倒也没起什么波澜,虽说难免失望怅然,但终究是庆幸更多一些。
“娘娘放心,臣知道轻重。”
陈太医说着便告退了。魏小花看着夏枯擦干净紫苏的肩膀,又替她穿好亵衣,盖上被子,这才跟着母亲转身离开“娘,顺天侯府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苏氏步子一顿,“嗯”了一声叹道“说是南下游玩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如果钱多多才是小蝶紫苏是她的贴身丫鬟,跟她相处多年,了解她的习惯与性情,幕后之人会选中她来假扮小蝶接近我们,这倒是说得通。只是,那个人又是怎么发现钱多多就是小蝶的”揭穿了紫苏假妹妹的身份,进一步靠近了真相,魏小花不是不开心的,可一想这背后还不知藏着什么样的阴谋,她便笑不出来了。
又想到陈煜前朝皇子的敏感身份,她顿了一下,忍不住怀疑,“娘,你说那个幕后黑手,会不会就是那位看起来病弱不堪的顺天侯”
苏氏也正在想这事儿,闻言看了她一眼说“知道钱多多有可能是小蝶之后,你父皇就已经派人在查他了,但至今为止,并没有任何发现。”
魏小花一怔,柳眉拧了起来“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
“好了,先别想了。天色已晚,赶紧去睡觉吧。”
“可”
“我会想法子让那位顺天侯尽早带着他夫人回京的。”苏氏眼神温柔地抚了抚女儿紧皱的眉心,“你如今是待嫁的新娘子,就别总操心这些事了,好好休息,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准备出嫁,才是最要紧的。”
魏小花眼角微挑,终是笑啧了一声说“娘这话说的不对,我天生丽质,哪里还需要什么打扮”
苏氏被她逗笑,捏捏她的脸说“臭美。”
母女俩说着便回屋休息去了。五日后,一个普通农家老太太病重的消息从京中传出,一直传到了京郊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里。
“嬷嬷身体向来康健,为什么会突然病重”
幽暗的密室里,身材枯瘦的青年静坐在案桌前,一张苍白泛青的脸在不停跳跃的橘色火光中半隐半现,模糊了脸上的神色。
“说是近来天气太冷,不慎感染了风寒,又没有好好休息,这才”垂手立在他身边的黑衣年轻人答道,“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属下就命人请了大夫去了杨家,只是大夫说,老太太年纪大了,这回的病又来势汹汹”
陈煜没有说话,半晌才又听不出情绪地问“紫苏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说是一切如常。”
“我记得你上次不小心落下了一根手绳”
“属下已第一时间将这消息传给紫苏,紫苏找机会试探过苏氏母女,她们并未察觉到什么。”
陈煜这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黑衣青年迟疑了一下,问“那侯爷,咱们可要启程回京杨老夫人那边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好。”
陈煜轻了转大拇指上戴着的白玉扳指,偏头吐出一个字“回。”
黑衣青年并不意外,没有杨嬷嬷这个奶娘几次三番拼死相护,他家侯爷早就已经被他疯癫的母妃虐待致死了。还有他的那些兄弟们,在他母妃死了之后也没少往死里欺负他,如果不是杨嬷嬷聪明,知道带着他去抱太后的大腿,勉强得了点庇护,他根本就不可能拖着这孱弱的病体在那吃人的皇宫里活下来。
这世上除了侯爷夫人,说来也只有那位杨老夫人能叫侯爷放在心里了,如今她老人家病重,他自然不可能回回京看望。
“是,属下这就”正要下去准备,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身后飞过来,啪叽一下砸在了他肩膀上。黑衣青年下意识接住那东西一看,发现竟是一只鞋子。
“王八蛋,你赶紧放开我”
原来是身后小床上的小姑娘醒了,正蹬着没有被绑住的双腿试图坐起来。
黑衣青年看了陈煜一眼,放下鞋子迅速告退。
“等等。”
黑衣青年停下脚步“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去那里看看夫人的药熬好了没有。”
“是。”
“药什么药姓陈的你又想干什么”钱多多顿时警惕地瞪圆了眼睛。
自打那日小傻子意外昏迷之后,她就占据了这身体的主动权。陈煜为了唤醒小傻子,将她带到了这密室里来,时不时就给她喂点药。
起初她也曾假装小傻子哄过他,不过这人也不知修炼了什么妖法,总是很快就能看穿她,最后为了叫她老实点不要再作妖,还把她绑在了床上,简直就是讨厌极了。
陈煜转动轮椅走到床边,看着她圆滚滚的双眼阴鸷地笑了起来“自然是杀了你这孤魂野鬼,救回我夫人。”
“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我也是钱多多啊”见陈煜只是笑却不说话,钱多多气得简直恨不得暴打他一顿,偏眼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生生忍下心头怒意,抖着肉嘟嘟的下巴说,“我真是不是什么孤魂野鬼在你给那小傻子吃药,逼我沉睡之前,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信我说给你听啊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七年前的一个大雪天里,那会儿她刚从那地狱般的地方逃出来,浑身血迹斑斑,全是伤口,你的马车正好路过,不小心撞到了她”
陈煜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
“你把晕倒的小傻子捡了回去,小傻子伤得太重,醒来之后忘记了从前的一切,并且下意识地把你当成了亲人。你觉得她很蠢很傻,却还是因为生活寂寞无聊把她留了下来,当成一个解闷的玩意儿养着”见他眉眼微动,似有异样,钱多多轻哼了一声,抬了抬胖下巴,“你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好几次那小傻子被你哄睡之后,我都还醒着。你跟你手下之间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这就是为什么她会这么敌视他的原因。
小傻子以为他是真心喜欢她,对她好,才会娶她,可她却知道,他不过是把她当成了一个解闷的玩意儿,并没有多少真心。
就连把她送去钱家寄养,也不过是觉得一直念叨着想找爹娘的小傻子很烦人,又知道生了好几个儿子的钱氏夫妇一直渴望有个女儿,想顺便借此拉拢他们罢了。
最重要的是,意外发现她的存在后,他竟还不顾小傻子的身体给她吃药,妄图杀死她这个“孤魂野鬼”
还有小傻子后背那片花纹,虽然这王八蛋给小傻子弄这些花纹的时候她已经因为那些药而陷入了昏睡中,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按照这人一贯的秉性,想想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陈煜听了半天,冲她阴柔一笑“我跟多多之间的事不需要跟你交代,你要做的,就是乖乖去死,明白吗”
钱多多“”
“别再白费口舌了,药一会儿就会送”
话还没说完,钱多多突然弯腰干呕了起来。
陈煜“”
正想说装病也没有用,床上的小姑娘突然脸色一变,惊悚地看向了自己的肚子“被你绑到这儿之后,我的月事好像就一直没来”
陈煜猛然一怔。
“不会是怀崽了吧我的天爷你可真是个禽兽不过听说女人怀了崽之后是不能随便吃药的,不然容易生出畸形崽”说到最后,小姑娘突然就不怕了,反而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挺着肚子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喂,你还要给我吃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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