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说,肯定不说”

    “我们又不傻，大队长你放心吧。”

    “就是，肯定不会往外说的。”

    听到村民们的保证,大队长点点头,让人帮着把许家分的粮给运回去后就可以散了。

    不用他说,乡亲们都十分主动的你伸把手我抬一下,搬着三百多斤粮往许家方向走。

    大人们抢着帮忙，孩子们也有样学样，几个大点的孩子也赶紧拿起许家分的那十斤鱼跟上去。

    到最后,许青青和沈康平两个人手上倒是什么也没有,只能无奈地跟在后面回家。

    到家后,男人们把粮食放下就都走了，刘婶子却是留下来。

    “青青啊,我帮你把鱼给杀了。”刘婶子说话间,已经从厨房找到刀，麻利地开始动手。

    鱼许青青是真不会也不敢杀,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好意“谢谢刘婶婶。”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刘婶子把鱼杀好后,切了差不多一斤下来,然后一边找盐罐一边说,“天热,留点你们晚上吃,剩下的我拿盐帮你们腌一下挂起来,可以多吃一些时候。”

    “好。”许青青点头后，也没干看着，而是过去拿着盐罐帮忙洒盐好方便她抹。

    说起来，得亏她谨慎,家里的东西都藏得好，从超市买来的油盐酱醋，也只倒了一点在家里原本的罐子里，所以并不怕人到家里来看。

    刘婶子帮她把鱼用盐腌好找个通风的地方挂起来后，又麻利的把火烧起来，准备直接帮两个孩子把饭做了。

    “不用了，我自己做就行。”许青青不想太麻烦她，看出她准备做饭后，赶忙道。

    “没事，婶子今天教你一回怎么做鱼，下次你再自己做。”刘婶子说完，先拿今天分到的小米淘洗干净后把饭蒸上，随即开始准备做鱼。

    她干活太过麻利，许青青在旁边看着都插不上手，最终只能跟沈康平一起坐在灶台前看火。

    “今天是个好日子，又有鱼这种好肉，所以给你们做顿干饭，你可别嫌婶子糟蹋你家的粮食。”刘婶子没说的是，也有给她吃顿好的压压惊的意思，毕竟虽然有惊无险，但今天这事其实还挺危险的。

    许青青赶忙摆手“怎么会。”

    外面，太阳已经落山，天幕渐渐暗下来。

    厨房里，只有灶火散发出的暖色火光照亮。

    兄妹俩坐在灶台前，偶尔往灶下加一根柴，刘婶子动作麻利地切了点野山药后，往锅里倒了一点点油把切下来那块鱼放进去煎。

    鱼碰到热油的瞬间，散发出诱人的鲜香味，沈康平吸吸鼻子后，忍不住伸手搂住旁边的妹妹。

    许青青正看着刘婶子做鱼，发现他搂过来，诧异地转头。

    大概是下午被他背了那么久，许青青这会倒也不排斥他这般亲近“怎么了”

    沈康平将脸埋在她肩膀上蹭了一下后，闷声道“我想娘了”

    许青青一愣，随即想起来，当初许母在时，两个孩子也经常会坐在这个位置看她做饭，有时候，许母还会先从灶地下摸出一个烤红薯，让兄妹俩吃着玩。

    那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母亲，不光对自己的孩子温柔体贴，对丈夫带回来的战友的遗孤，同样照顾得无微不至。

    许青青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拍拍他的背，任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灶前，刘婶子还在认真的做菜，将鱼两面稍微煎过一下后，倒入水和准备好的野山药片，随即盖上盖子。

    其实刘婶子平日里做菜可没那么讲究，但今天难得有点好菜，又想让两个孩子吃好一点，才做得那么认真。

    盖好锅盖后，她也没闲着，又去把之前掏出的鱼内脏收拾一下。

    现代大部分家庭不会要的内脏，在这时候都是好东西，自然不能浪费。

    “吃完饭后陪你去看星星，现在先自己坐一会好不好”许青青也不好意思真让刘婶子一个人忙碌，看到她揭开锅盖，似乎准备把鱼汤盛出来，拍着沈康平的背小声道。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沈康平其实已经没那么伤感了，只是难得和妹妹那么亲近，所以靠着她不想动弹，这会听到她的话，自然乖乖坐直身体。

    将人哄好后，许青青将家里装汤的盆拿过来，同时夸了一句“刘婶婶煮的鱼汤好香啊”

    刘婶子脸上露出笑容，接过盆一边盛汤一边道“鱼汤喝不完的话，晚上拿水镇着，明天直接加点小米煮煮，还能再吃一顿。”

    许青青点点头，确定饭蒸好后，走到后灶去将锣罐揭开。

    这会，乡下人家里能有口锅就很不错了，一家子吃的饭，基本上都是靠一口锅做出来的，也就是许青青她爹是当兵的，才能给家里弄来一个专门煮饭、烧水的锣罐。

    小米粥许青青吃过，纯小米蒸出来的饭还真是头一次见，头一回吃。

    毕竟是陈粮，蒸好后没怪味就不错了，自然也不会有多香，不过看着这浅黄色的一锅小米饭，她还是觉得稀罕。

    刘婶子发现她的视线后，笑着道“咱们这以前其实也会种点谷子，不过到底不如北方长势好，后面就全种小麦和稻子了，所以你们这些孩子小米倒是吃得少。”

    这片地方属于南北交界，所以谷子种也能种，不过收成还是不如北方，所以现在种得少了。

    许青青对这些老事向来很感兴趣，听到她说，少不得多问两句。

    刘婶子把鱼汤盛出来后，一边开始炒鱼杂，一边道“别看小米长得小，那会咱们党可就是靠着吃小米解放了全中国。刚解放那会，有段时间咱们农民去修河筑路出工，小米还当过工钱结算”

    许青青没想到小米还有这么多故事，听得津津有味。

    等把鱼杂炒好以后，刘婶子在衣服上擦擦手，交代两个孩子好好吃饭，自己就准备走。

    许青青赶紧拦她“刘婶婶留下一起吃吧。”

    “家里肯定给我留饭了，你们自己吃。”刘婶子怎么可能留下来吃孩子的口粮，说完，绕过她就几个大步就跑出去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闻着从各家飘出来的香味，刘婶子忍不住露出笑容来，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没能成功留她下来吃饭，许青青叹息一声后，只能把门关好，招呼沈康平去堂屋吃饭。

    野山药鱼汤、炒鱼杂、小米饭，放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很不错的伙食了，许青青也没挑剔，端起碗就吃起来。

    陈粮毕竟是陈粮，吃进嘴里多嚼两下后，还是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

    许青青皱了下眉，见对面沈康平夹了点鱼杂配着小米饭吃得正香，便也没说什么，用勺子盛了点鱼汤倒进碗里。

    野山药鱼汤特别鲜，伴进饭里，倒是能压住那股味道。

    鱼肠、鱼泡之类的东西或许有人喜欢吃，但许青青是不爱的，拿野山药鱼汤伴着吃完一碗小米鱼汤饭后就放下碗筷。

    鱼汤里其实也没多少鱼肉和山药，许青青觉得没有留的必要，想着沈康平放开了吃应该能吃完，于是对他道“不留了，吃得下你就都吃了吧。”

    沈康平闻言，先把剩下的鱼杂和小米饭倒在一起，大口大口全部吃完，然后又把剩下的鱼汤一滴不剩全部喝光。

    全部空盘后，他一脸满足地摸着肚子道“真好吃。”

    许青青闻言，觉得在他眼里，大概就没有不好吃的东西。

    坐着休息一会，等把碗筷都收拾好后，许青青按照之前允诺地带他去院子里看星星。

    比起往日里天还没黑就显得无比寂静的村子，今天看起来格外不同。

    他们刚在院子里坐下，就听到随着晚风飘过来的，隔壁家孩子的欢声笑语。

    许青青弯起唇，趴在膝盖上去看天上的星星。

    这天以后，村子里肉眼可见的热闹起来，大家又重新开始串起门来，虽然看起来都还是那么面黄肌瘦，但精神状态已经和之前不同。

    许青青看到这番变化，心情十分愉悦，即便村里的孩子过于热情的喊她出去玩给她造成了一些困扰，她也依旧是开心更多一些。

    “许青青，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听到小花又带人来喊她出去玩，许青青忍不住抚额。

    “许青青你在家吗”

    “许青青”

    孩子有时候再单纯不过，听家长们在家里说，多亏了许青青他们才有鱼吃有饭吃，顿时就觉得许青青真好。

    而孩子们表达友好的方式就是跟她当朋友，和她一起玩，所以这才天天过来喊她。

    许青青见她们是不叫出自己不罢休，只能从屋里走出去。

    其实在这个没手机电脑，连电视也没有的地方，每天也挺无聊的，许青青想了想，觉得既然她们这么热情，跟她们一起打发一下时间也不错。

    见她同意跟她们一起出去玩，一群小女孩都特别开心。

    许青青本来还好奇，她们要玩什么，结果竟然是过家家

    打扰了，告辞

    她转身就想走，觉得还不如拽一把草回家做草编玩，却被小花她们拦下来，只能留下来哄孩子玩。

    “青青你放沙子干嘛”

    “什么沙子，做菜不得放盐吗我这是给你加点盐。”

    “你说得对，青菜炒好了，咱们再煎一条鱼吧”

    “来，鱼，给你。”许青青随手从旁边捡起一根树枝丢进用来当锅的木片里。

    掌厨的小花问“这鱼杀好了吗”

    “杀了杀了。”许青青十分随意地点头。

    他们是在靠近村口的一个小土坡旁玩的，因为这里有早前她们挖好的土灶，和一堆木片、树叶、小石头等可以来过家家的东西。

    许青青正敷衍式地陪她们玩着时，忽然听到好像有人在叫她。

    她抬头看了一眼，结果发现竟然又是原身的便宜外婆。

    许青青一猜就知道她过来肯定没好事，立刻就想起身离开，却被看到她后加快脚步过来的李老婆子一把抓住胳膊“看到外婆不叫人还跑”

    许青青甩了一下没甩开她的手，只能压着脾气道“你有什么事”

    李老婆子把她往旁边拉了拉，然后道“我问你，你们村是不是从哪弄到粮了”

    听到这话，许青青心里暗暗皱眉，面上却装作一脸茫然“什么粮”

    “我可是你亲外婆，你别瞒我。”李老婆子说完，大概是被她表情给欺骗了，又忍不住嘀咕，“难道是他们欺负许家没大人，没分给这丫头”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大队长交代村里人别往外说，可谁家还没个亲戚朋友，尤其是外嫁来的媳妇，总得顾着点娘家，不能眼看着娘家断顿挨饿。

    这不，几个从清河上湾嫁过来的媳妇偷偷带着粮接济娘家人时，被湾里某些喜欢盯着别人家的人发现了，私下和其他人一嘀咕，都怀疑杨树村是不是从哪搞来了粮，否则怎么嫁过去的女人都有余粮接济娘家人。

    当然，这都是不确定的事，湾里人也就嘀咕几句，顺便羡慕一下自家怎么没有嫁到杨树村的亲戚。

    李老婆子听到湾里人的猜测，立刻想到别人家没有，她家可有人在杨树村，于是立刻过来打听。

    许青青趁着她思索时，想要挣开她的手，却被她握得更紧“走，带外婆去你家看看。”

    过来一趟可不容易，李老婆子想着就算湾里人猜错了，也得去这丫头家混一顿饭吃，最好再找找能不能带点什么回去。

    至于房子杨树村的人太厉害，又护着这丫头，她暂时是不敢再打主意了，不过身为外婆，来看看外孙女，在她家里吃顿饭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

    李老婆子心里想着，拉着她往许家方向走。

    许青青哪愿意带她去家里，否则以这老太太的性格，怕是家里的小米和鱼干都得被洗劫一空。

    她手腕被老太太没轻没重握得有些疼，心里已经有点起火，只能先忍着气道“你先放开我。”

    “别磨磨蹭蹭的，快点走。”李老婆子非但没放开她，反而催促道。

    就在二人拉拉扯扯时，小花等几个小女孩都看了过来，见她非拉着许青青，许青青分明不愿意，随手拿起她们过家家的工具砸过来。

    被树枝、石头砸到的李老婆子下意识松手，一边拍着自己身上一边瞪着那群丫头“谁家的孩子手那么欠”

    “你才手欠，谁让你欺负青青”小花叉着腰站出来，不甘示弱地回瞪。

    李老婆子恼火道“你眼睛瞎了，说我欺负她再说，我就算真欺负她，那也该她受着”

    “凭什么啊”许青青还没生气，小花先气愤道。

    李老婆子“哼”了一声“凭我是她外婆，是她长辈。”

    “狼外婆，大坏蛋，你欺负青青我就打你”小花说完，又抓起一把小石头砸过去。

    旁边的几个小女孩看到她的动作，也跟着捡木棍、石头、土块跟着砸。

    许青青觉得这个所谓的外婆挺讨人嫌的，不指望她当一个好外婆，拉扯一把父母双亡的外孙女，好歹也别总是过来找麻烦吧

    见一群小姑娘帮自己砸她，许青青心里有点解气，转念一想，反正自己这会还小，小孩子嘛，不懂事不是很正常嘛，于是也跟着砸起来。

    “反了天了你们”李老婆子见她们还敢砸自己，尤其是自家那个死丫头也跟着砸，气得直跳脚。

    “狼外婆，狼外婆”小花不止砸，一边砸还一边喊。

    李老婆子又疼又气，躲了几下后，直接扬起巴掌要打她们。

    “快跑，狼外婆要打人了”小花看到她凶神恶煞的表情，丢完手里的石头转身就跑，顺便还不忘拉上许青青。

    许青青跟着一群孩子往村里跑去，心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觉得遇到熊孩子很倒霉，但自己当“熊孩子”倒是挺爽的。

    李老婆子毕竟年纪也不小了，加上又是走了那么远过来，真跑起来，哪追得上几个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跑远，气得在原地骂娘。

    等缓过气来后，她拍了拍头上身上的土块、碎石头，咬牙切齿地往许家的方向走，准备逮到死丫头后好好教训她一顿。

    这会已经过了饭点，李老婆子倒是没办法观察村里人的伙食，不过她特意往各个家里面瞄，眼尖地看到一户人家挂在堂屋里的鱼。

    “竟然有鱼”

    看到挂起来，少说有好几斤的鱼，李老婆子回忆着鱼肉的鲜美，差点走不动道。

    她忍不住好奇，鱼是这家人运气好自己弄到的，还是村里人都有。

    虽然觉得这会不可能有那么多鱼让一个村的人分，但她还是忍不住做美梦，想着要是许家也有鱼就好了，这样晚上她家也能吃上鱼。

    咽了下口水后，她加快脚步走到许家，却见大门紧闭，还加了锁。

    “死丫头，不回来还去哪疯大白天的锁个屁门”她一边骂一边试图把门弄开。

    “干嘛呢干嘛呢哪个不要脸的大白天偷东西偷到我们村来了”

    李老太婆毫无顾忌弄着门锁的声音有点大，把正从山上捡了点柴准备回家的隔壁二狗子他娘引过来。

    “放你娘的狗屁，你看清楚我是谁”李老婆子本来就一肚子火，听到有人骂她是贼，转头就骂起来。

    其实二狗子他娘一早就认出来她，纯粹就是看不惯她这种人故意骂她。

    “呦原来是你啊，不在你们湾呆着，跑到我们村来撬锁玩”

    “撬锁也是撬我外孙女家的锁，关你屁事”

    “说这话你也不脸红，大妮姐要是知道她不在了，你这个当外婆的非但不帮衬自己外孙女，还总是打外孙女家的主意，怕不是气得半夜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你说你真的一点不亏心吗”

    “我怎么了我关你个狗娘养的的啥事，老娘看你是闲的烧心，要你在这管”李老婆子恼羞成怒。

    比骂人，二狗子她娘可不怂，撸着袖子直接和她对骂起来“总比你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的老缺德鬼强，我劝你还是积点德，别”

    最终，这场骂战以肺活量和精力都更好的二狗子她娘获胜结束。

    骂不过她的李老婆子本来还想动手，可看到从隔壁出来的二狗子他爹后，只能灰溜溜从村里离开。

    至于许青青，跟着小花她们一起跑掉后，因为路上有个女孩好奇的问什么是“狼外婆”，于是一群孩子都被小花带回家，听她爷爷讲狼外婆的故事。

    乡下人都会点手艺活，比如木工、草编、竹编之类的，不上工时手也不闲着，做点东西不光可以自己家用，还能攒一点去镇上的供销社里换些盐、火柴之类的东西。

    小花的爷爷就会竹编，这会正在编筐。

    看孙女带着一群孩子过来要听他讲故事，小花爷爷笑出一脸褶子“你们要听什么故事青青想听什么故事”

    许青青见他还单独问自己，笑着道“可以讲狼外婆吗”

    倒不是她想听狼外婆，主要其他小姑娘就是为着这个来的。

    “没问题。”小花爷爷说完，手上编筐的动作没停，嘴里已经开始讲起来“说有对姐弟两，一个八岁，一个五岁，有一天，他们爹娘出去有事去了，太阳落山了还没回来傍晚时，他们外婆突然过来他们妈妈是远嫁，两个孩子从来没见过外婆晚上，外婆带着姐弟两一起睡觉，她和姐姐睡一头，弟弟睡另一头半夜时，弟弟听到嘎嘣嘎嘣的声音，不由问外婆，什么声音啊外婆说是我在吃蚕豆的声音”

    围坐在旁边的孩子们都听得很认真，老爷子讲到“蚕豆”时，个别孩子还有点馋。

    只有许青青，听到这里有点不太好的感觉，果然

    “弟弟听到外婆在吃蚕豆，有点馋了，忍不住开口让外婆给也他吃一个，外婆答应以后，就从被子里递弟弟接过来一看，哪是什么蚕豆，分明是一节手指头，还是他姐姐的”

    “啊啊”

    听到这里，其他几个小姑娘全部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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