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宵这番话说完后,那声咳嗽渐渐停息,似乎床上之人的心情平复下来,不过屋内仍然是一片冷寂,看样子对方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想法。
而陆远铭所住这里还可以称为殿堂,极宽极大,旁边还有几个屋子,这间房也分为里屋和外间,有其他可睡的地方。
按理来说,楚宵完全可以自己先找一个地方落脚,再徐徐图之,但楚宵并没有这样做,他又走近了一些。
直到离重重帷幔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楚宵将头上的冠饰摘下,也同时看清了眼前躺在病床上的青年。
只见青年的身体都藏在单薄的被褥中,只有一只修长而清瘦的手放在外面,鬓发如鸦羽般散落,遮住半张英俊惨白的容颜,隐约能看到他的眼睛,双目紧闭,不曾睁开。
陆远铭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打量,自从目盲之后,他原本就比常人敏锐的其他感官更是如此。
刚才在得知他那个所谓的男妻被送上门来的时候,陆远铭心头难掩厌恶与反感,短短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已经体会到了一落千丈、跌入深渊的感觉,但像这种程度的折辱,陆远铭还没有习惯。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算计着娶一位男妻,还是一个形容不堪之人。
这么多年,喜欢他的人不胜凡数,但陆远铭都没有成婚的想法,外人都说他自视甚高,事实上陆远铭只是觉得到目前为止他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可以让他动心的人而已。
无论是多么美貌,多么尊贵的女子,在陆远铭眼中,都不能引起他的任何的兴趣,至于能够真正让他动心的人到底在何处,陆远铭并没有想过。
也许这个人会来,也许永远等不到也无所谓。
而正是因为如此,当知道自己即将有一位男妻的时候,陆远铭觉得可笑极了,所以无耻到了用这种手段吗
更可笑的是,现在的他不得不忍耐这一切
不过就在刚才,听到对方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让陆远铭微微有些意外,这个人居然有一副天生的好嗓音,听上去年岁不大,如同冰下流泉,潺潺而过,有一丝清冷和淡然的感觉,倒不会让人多厌烦。
很快这种印象就止步于对方不知好歹地前进之中,尽管陆远铭已经设想过对方的身份,猜测对方有可能是派来试探他的人,但这般急切也让人意外。
而对方的注视能够让陆远铭清晰地感觉得到,这让他很不习惯。
陆远铭看似平放在被上的手实则已经暗中戒备起来,如果对方一旦有什么举动,顷刻之间,他都能够取此人性命。
不过是遮掩起来有些麻烦罢了。
陆远铭还是冷言冷语地作了提醒“你看够了没有”
楚宵听到青年苍白单薄的唇吐出这句丝毫没有压抑着排斥之情的语句,他并无动容之色。
只是,楚宵低头看过去,陆远铭就这样躺在床上,眉心微微紧绷成好看的形状,更显得眼睛上那条宽而深刻的印子让人注目。
他看不见自己。
其实楚宵大概能够猜到对方的心理,作为世界男主的陆远铭,本该意气风发,可是现在,他却一朝沦落至此,眼盲重伤,卧病在床,再加上被强行娶了这么一个男妻,对方此刻的心情应该糟糕至极。
而眼睛可以说是人类感官中最重要的器官,大部分的信息其实都是从眼睛来获取的,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变得目不能视,这带来的痛苦与绝望可想而知。
现在楚宵要重新修正这一切,需要接近对方,弄清楚其中的原因,取得他的信任是很关键的一步。
因此楚宵更不能走了,他的真实身份也不能透露,毕竟陆远铭丝毫不信任他,现在就被对方得知的话,冲喜批言变成了弄虚作假的事情,对方完全可以借故发作,到时候再找一个身份就难了。
楚宵思考片刻,这样说道“世子殿下,既然我已经被选中送到了这里,我短时间里也不可能离开了。殿下不用担心我会对你不利,正所谓夫妻一体,我在楚家过的也不如意,以后我会好好照顾殿下的。”
楚宵将自己的身份隐瞒下来,抛出另一个真实的事实,那位本该嫁过来的“楚宵”是家中庶子,确实过得不怎么样,否则楚家也不会这么快就同意。
只是因为系统给他生成的这个身份,乃是“楚宵”从小到大陪在身边,忠心耿耿的书童,这才让他们放心。
这时闻言,陆远铭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当然不会轻易地相信这个人的话语,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他早晚会查明。
而陆远铭之所以皱眉,完全是被对方口中的“夫妻一体”还有“好好照顾殿下”那两句给震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新朝建立之后,开始有了男男成婚的习俗。
陆远铭从军多年,身边都是一些刚猛直爽的汉子,有的日久生情,产生了超出同袍之谊结为夫妻的也有,不过很少。
而京中则更加少见了,大多都是联姻之举,毕竟没有感情因素,哪个男人真的愿意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为妻呢
因此陆远铭何尝想到过,会有这般刚嫁过来,就心甘情愿,一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举动
如果是一年前,陆远铭还能够理解,可是现在,他已经到了这个境地,可谓是一无所有,只有相貌还算看得过眼,难道他这位“丑妻”完全是看中他的相貌不成
陆远铭更加深深怀疑起来了。
一旁,隐于暗处的陆一握住刀鞘的手也微微颤了颤,他在角落看不清楚宵的样子,因为提前调查过对方,知道此人脾性不堪,这下子只觉得对方实在是有些色胆包天,不怕世子就算了,还敢说出这种话
楚宵这时说完后,继续注视着陆远铭的神色,他原以为陆远铭会因为这番话有所缓和,但没想到陆远铭更加抗拒了,他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偏开头,声音冷冷的“走开”
见对方还是不接受,楚宵也知道这件事急不得,先在对方心里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即可。
楚宵将沉甸甸的冠饰拿在手里,准备去旁边的屋子找一个地方休息,临走前,他不忘对陆远铭道“我先去把东西安置好,等会再过来。”
陆远铭想要让他不要再来了,但对方走的太快,再加上抱着早点将对方试探清楚的想法,陆远铭最终没有开口,只是侧着脸不说话。
楚宵很快在隔壁相邻的地方找到了一处看着还算干净的屋子,是主殿旁边的侧屋,里面有床、柜子包括桌子一类的基础家具,只是没有被子。
楚宵记得自己来之前,后面还有轿子运着一些为数不多的嫁妆,应该有新被子那些,毕竟这些都是嫁妆的老几样。
楚宵照了照铜镜,因为这幅样子和他想要冒充的身份差距有些大,楚宵之前已经做好了一些伪装的妆容,身上的红衣却又绝不会让人忽视他的身份。
楚宵出门之后,看到了几个下人,便直接向他们询问。
这几个下人平常就在这院中做事,只是平日里他们做的事不多,就是打打水,清扫房间之内的,世子并没有贴身奴仆,这和他从小的个人习惯有关,即使身上受伤,世子没要任何人在屋内待命。
几人认出了这是世子新娶的世子妃,他们态度都不算恭敬,刚才楚宵怎么进门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
见楚宵询问,几人便敷衍地说道“世子妃,您的嫁妆小的怎么会知道呢不如您再向旁人问问”
楚宵闻言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好整以暇地淡淡道“原来世子院中的人养着的都是白吃饭不干活的人,看来需要换的了。”
楚宵语气中的威胁,几人哪里不知,心中先是一抖,但很快他们又反应过来,世子如今已经失势,一个刚嫁过来的世子妃说话又有什么用呢
紧接着楚宵眯了眯眼说道“圆慧大师给我批言,说我可以冲煞,你们可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因为我命格带福,谁和我作对,谁吃饭都要塞牙,要是有人拿了我的东西,我担心他霉上加霉,不得好死。话就带到这了,爱信不信。”
楚宵说完之后,便十分潇洒地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几人冒起了嘀咕,谁不知道圆慧大师的名气
圆慧大师可是京城白云寺的大师,修为深厚,佛法精通,还有能够堪破命格的好本事。
他曾经说过的几道箴言无一不中,他最有名的一道还是他预言现在的新帝会登基。而新朝建立之后,新帝亲自来请他出任国师一职,但圆慧大师最后婉拒了新帝,也因此他的名气更大了,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此次圆慧大师的箴言,他们当然也信,世子爷说不定能保住性命,只是楚宵说的和他作对就会倒霉,哪里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几人想了想,还是去告诉一声管事的。
整个平南侯府一共有一名大管事还有三名副管事,原本的大管事是平南侯陆通的人已经被换了,现在则是二老爷的人,至于其他三名副管事分别有不同的职务,都是原先的人手,毕竟这马虎不得。
几人到了内务那边的严副管事那里,说了刚才的事情。
闻言后,严管事只是冷笑一声,这名新来的世子妃倒是有些心眼,只是严管事也是二老爷的人,早已得到了提醒,不打算给世子妃任何方便,他刚才查看了一下嫁妆,发现对方所带来的东西也十分寒酸,所以更加不以为然地说道“不必搭理他。”
听到严管事的话,几人也就心安理得地应下,不再多说。
而这边楚宵看似洒脱地离开了,但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对方根本就不会信,接下来的几天里他还要好好运作一番才行。
只是楚宵今天晚上确实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落脚了,看来还是得回到陆远铭那里。
因为现在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楚宵又饿了一天,肚子有些空落落的,他准备先去找一些吃的,也不知道陆远铭那里有没有。
过了一会儿,听到楚宵的脚步声,陆远铭也反应过来,对方果然说到做到又回来了。
陆远铭心头有点说不清的厌烦,又有点奇怪的感觉。
这时看到陆远铭躺在床上,闭着眼像是在睡觉一般,楚宵只能含蓄地轻轻道“世子,晚上有吃的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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