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

    沈舟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把行李放在床底。

    宿舍都是六人间的。这次要来二十个人，开了四间宿舍，肯定有住不满的。

    跟沈舟选在一间的还有两人，一个叫黄占全，还有一个叫刘彪。俩个都是山东人，问清沈舟比他们小了两岁之后，都想让小知青管他们叫哥哥。

    这俩人是在临水村的，离他们村隔了两座大山，要纯靠走，得走一天一夜。

    沈舟道“你们一个村可以选派两个知青啊”这俩人是一个村里的，来这边也互相有个照应。

    黄占全道“我们村去年可是模范村，县里奖励了一头羊呢。我们做了一个礼拜的羊汤。羊汤你喝过没有，有肉的”

    沈舟道“没分过羊，但我们分的猪肉。”

    黄占全一听，立刻道“因为啥啊”赶紧问问，就怕他们村距离远，有啥好事儿再把他们给忘了。

    沈舟道“我们村接收的知青最多，现在有七十六人了。”

    黄占全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乖乖哦。”他们来这边当知青已经有三年了。当然知道知青干活不行。村里接的知青越多，村里人分的口粮越少。

    黄占全跟沈舟在一旁聊天，刘彪也在旁边听着，当得知他们村有七十多个知青的时候道“你们一定是个大村子，不然村里老百姓也不能同意。”

    “是不怎么同意，但上面给了两头猪。”沈舟平地扔下一颗炸雷。

    黄占全跟刘彪都懵了，忍不住拔高了声音“给多少”

    “两头，我的妈呀，县里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为了安排你们这些知青，可真是下血本了”

    他们还要再说点什么，听到外头全都是急匆匆的脚步声，知道快要集合了。赶紧跟过去。

    反正他们这次外派学习，是跟县里的单位一起休息。五点就下班了，到时候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能从各个村里出来外派学习的，都是知青中出类拔萃的。自然得好好认识一番。将来这都是人脉啊

    大伙儿出去之后，沈舟，黄占全，刘彪他们是出来最晚的。

    刚才那个圆脸的女科员同志还没来，其中一个高高壮壮的的男的，直接奔着沈舟过来了。

    这个人沈舟有印象，好像是陈家村的，叫何中华。

    陈家村跟他们村子挨着村子，知青们也都经常走动。

    何中华过来就朝沈舟不客气道“我兄弟邓毅呢”上下打量了沈舟一眼。然后牢牢的盯着沈舟“为什么这次来的是你，不是他。”

    “我们是经过考核的”沈舟说着。

    刚来，何中华就过去挑衅下水村的这个小知青，周围的人嘴上喊着“干啥，都是自己的同志。”但一个过来拉的都没有。

    除了沈舟，其余的都是老油条。这可是机关单位，随时都能被人给看见。

    要是一时热心，万一看在别人眼中误会了，岂不是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何中华看起来高高壮壮，一脸横肉带着不好惹的样子。直接道“行了，你可别说那些了，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邓毅现在还在公安局关着呢”

    昨儿电话可是打到了陈家村的。陈家村里的人都知道了。

    何中华一心想要给兄弟出头，对沈舟就带了几分恶感。

    他这么一说，在场其他的知青都知道了。这年头进公安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一时间也都好奇了起来。

    沈舟哑然。他昨天离开的早，根本不知道邓毅进公安局了。不过邓毅那么爱面子的人，这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进过公安局。

    黄占全跟刘彪还挺喜欢这个小室友的，立刻道“这里是县城，不是你家村子，少玩那欺负人的一套。沈舟是经过考试的最后入选的。再说你哥们进去了，跟他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再敢找茬，我告诉领导，把你退回去。”

    “就是，最讨厌这种村霸的行径了”

    黄占全跟刘彪一唱一和的，勾起了大家的火，道“你差不多得了。你不稀罕县里的活儿，我们可稀罕呢”

    “不想来你赶紧走，别耽误别人。”

    “你哥们不是进公安局了么，你这么够意思进去陪他啊。”

    在场的都是先进分子，根本不怕何中华。

    何中华第一天就想惹事，直接犯了众怒。这会儿就算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的，也只能无能狂怒，悻悻归队。

    没一会儿圆脸小科员过来，简单的带大家去各个职能部门认一认门，再简单讲讲他们要干的事儿，终于知道为啥会来这边了。

    县里的科员们也都外出学习和考试，自己在的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他们一走，部门都得停摆，没办法叫下面的知青上来顶替一阵。

    今年新来的县领导又大刀阔斧的增设了几个部门，就这么的，缺的人更多。

    于是这次招了二十个知青上来，刚一来，就被各个单位来要人了。

    有去街道委员会的，有去看守所的，还有去公安局的。有去资料部门的，还有进会计市的，来之前，名单都分好了。

    大伙儿看这些地方就眼热，一个个都是好单位。虽然是临时工，但有这份工作履历也能给自己增点光彩。

    就盼着自己能分一个好地方，善于钻营的，甚至有可能调动档案关系留下来。这虽然是千难万难的，但还是有机会。

    一个个陆陆续续的进去，之后被风风火火来的各个单位的人给领走。

    在里面甚至还能听到嗓门大的领导在那要人“咋就分给我们两个人，不行，不行再多一个吧，我们那工作多压力大，两个人真是干不过来啊。”

    “我们看守所比你们压力还大，这要是犯人跑走了，就摊上大责任了。不行，你们也得多给我们分几个。”

    这十三个知青听了都挺高兴的，这种好单位想去都去不上的，有朝一日居然被抢成这样。

    沈舟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刚一进去，就拿到了分配的纸条，上面写着和平街道头三十米处，福利院幼儿园。

    刚才那个圆脸的小姑娘道“你就是沈舟啊李秘书说过。要你这段时间写写稿子，什么修路，通车，民生都可以写写。主要就是对未来的展望。等结束之后交过来两三篇稿子就行。”

    顿了顿，圆脸姑娘又道“你比别人多一个活儿。李秘书专门给你批了十块钱的经费，走的是报销的账。”说完给了他一个牛皮纸信封。

    圆脸姑娘打开，里面正好是两张五块钱。直接给了沈舟。

    沈舟现在正缺钱，道“多谢李秘书的抬爱，我一定会努力的。”

    圆脸姑娘十分满意，道“这个额外写稿子的事儿，你别跟别人说。别人都没有这个钱”

    本来是好事儿要是让大家知道又要说什么一碗水端平，到时候惹麻烦。

    沈舟点了点头把钱塞在衣服里了。

    圆脸姑娘原本就是好性子，再加上沈舟是上面专门提点过的人，道“要是有什么弄不懂的，你就来找我，我叫赵玲玲。”

    “谢谢玲玲姐。”沈舟长得乖，叫了一声姐姐，把赵玲玲高兴的不行。

    随后沈舟才出去。

    其他的人都已经被领走了，就剩一个何中华那个傻大个站在那边。一脸的意难平。

    原本还想找人沟通给他换一个岗，谁承想，出来的是沈舟。俩人一直不对付。

    何中华见沈舟来了，转身就走了。他来县里很多回了，一般的路都能找得到。他气呼呼的往前走。

    沈舟则是走几步打听打听，竟也跟着何中华的身后。

    何中华走了一会儿，避开了市政府的路，回头恶声恶气道“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沈舟知道在这边是很强调纪律性的，他也不能真的怎么样，一点也不怕他，这会儿道“这条路是你家开的”

    一句话让何中华更生气了，怒气冲冲的继续往前走。

    沈舟继续跟在后面。

    一直到看见福利社幼儿园的门口，何中华站在那一脸的牙疼。但沈舟却进去了

    何中华一愣，随后快步的跟上去了，不可置信道“你也分到幼儿园了”

    沈舟拿了自己的纸条，何中华一看，还真是

    他之前听到了那么多高大上的机关单位，还以为自己也能顺利的在机关里面上班呢，谁承想他来到幼儿园了。

    好歹，他何中华也是陈家村一霸啊。这要是回去被人问起，跑幼儿园哄孩子去了，叫他的脸面往哪儿去搁啊。

    见沈舟进去了，也负气跟了进去。

    这边只有一个院长，是一个中年的女人，这会儿笑眯眯道“哎，你就是县里给分过来的知青吧，果然是青年才俊。我们这边是县里新成立的。什么东西还不完善。正需要人手的时候。”

    沈舟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何中华虽然不愿意分在这，但当着领导的面，也忍不住道“我们一定努力干活。”干不干另当别论，但表态是一定要表的。

    果然何中华说完，院长点了点头道“太好了。”

    随后道“这边以前只有我和两个老师，他们现在进修去了。就只有我自己。我现在一个人又要做饭，又要打扫，又要上课，忙的我像陀螺似的。我这岁数也大了。真是扛不住。你们一来，我可以歇歇了。”

    中年女院长叫赵媛，让他们管叫赵姨就好。

    何中华本来就不爱干这个活儿，听到这话，顿时头大，别人都是去机关单位上班，怎么偏他们在打杂呢。

    赵姨这是想把活儿都交给他们干啊

    何中华道“但是我以前没带过孩子。”

    赵姨笑道“只要你们肯学，肯定能上手。”

    沈舟在旁道“一共几个孩子”

    赵姨道“福利院本来是有六个女孩子两个男孩子，但上周不知道哪个缺德带冒烟的把一个女娃娃仍在了门口。医生说才几个月大，也不知道能不能养的活。你们受点累，一个月之后等我们老师们回来就好了。”

    何中华脸都僵了。

    沈舟嗯了一声，随后赵姨招了招手，让他们靠近点，她神神秘秘道“这些孩子，有的脑子不太好，有的手脚不干净。都是解救回来的，没有父母。只能放在这边。要是不听管教，你们就告诉我”

    沈舟嗯了一声。

    随后带他们进去。

    这福利院幼儿园也就是门面光鲜，后院就破败不堪了，院子里摆放的都是各种杂物。一个屋是孩子们睡觉的地方兼休息室，还有一个屋是教室，孩子们白天都在休息室。

    沈舟进去一看，都七八岁的小孩，还有一个小宝宝在小女孩的怀里。

    所有人穿着的都脏兮兮的，鼻子上甚至还挂着鼻涕。房间不通风，一进去就一股污浊的味儿。

    何中华本来就不满意这个地方，这么一看，眉头更是紧紧的皱着。

    几个小孩子怒目而视。

    沈舟道“我跟这个何老师，目前待管你们几个”

    小孩子们还是浑身紧绷，几个孩子缩成一团。沈舟看了一眼何中华。

    何中华不情愿道“喂，你们都过来啊，挤在那干嘛。”

    他一脸凶相，说完这话。

    给孩子都吓哭了。

    “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孩子们扯着嗓子嚎，声音各不相同，声音极其刺耳。

    沈舟对身边的何中华道“你吓到他们了。”

    何中华最烦就是跟小孩子打交道了。道“我就长这样，那怎么办”他根本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听见小孩子哭，脑袋都大了。

    沈舟道“你应该多笑笑，不然他们害怕。”

    何中华在一众哭声当中，扯出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容，随后就看见其中一个男孩子坐在地上哭，还哭出了一个超大的鼻涕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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