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诸事

    “弟妹你是不知道,那柴家的人, 居然走了有一半了, 都想着一起投奔兖州去呢。”

    人未到声先到的是吕氏,自从晏蓉不去溧阳居请安以后, 她每逢带孩子们来大宅,照例总过来探望一番。

    不过一双儿女她留在溧阳居了, 既多多陪伴老太太,也为防小孩子调皮冲撞到晏蓉, 她也好松乏松乏, 让妯娌两个好生聊聊八卦。

    吕氏健谈,邺城土生土长,这城里城外的,就没有她不知道的八卦。

    晏蓉非常欢迎对方的, 这简直为她无聊的孕期增添了无限色彩啊

    一听吕氏来了, 她立即搁下手里的画笔, 饶有兴致侧头看着隔扇门。

    吕氏人在廊下,就已经说起了如今邺城沸沸扬扬的大八卦, 她进了门后一屁股在晏蓉小几的另一边坐下, 兴致勃勃刚要说话, 却瞥见申媪在收拾小几上的画布。

    “咦弟妹, 这是什么呢”

    绢布上画的,其实是一个甑锅。晏蓉不敢多智近妖到脱离自己从小受的教育, 不过除了良种以外, 其实酒精也是她很久之前就想制出来的。

    太原军南征北战, 每每很多时候,兵士们没在沙场上牺牲,反而死于伤口感染,实在让人难受。而甑锅,其实在眼下已经有了雏形,适当改良一下,也不至于令熟悉自己的亲人心生疑窦。

    可惜她命途多舛,良种过后没多久,不等她找个时机改良甑锅,就家逢巨变,入了洛阳挣扎求生长达四年。

    回家后,才开始描了样子,让匠人尝试打造。

    后来出嫁,打造甑锅的匠人有一半成了她的陪嫁,晏蓉到了邺城没多久,就成立了新的工坊,让工匠继续尝试。

    一次一次改良,目前,工坊能蒸出的酒已经很烈了,虽然还及不上医用酒精的浓度,但霍珩下令试验,确实具有不错的消毒效果。

    新工坊和粮坊一样,立即纳入重点机密范围,霍珩亲自划了一块地方,选了可信的心腹领兵守护,水泼不入。

    工坊内部结构,外人虽不得而知,但烈酒,却很多人用过。头几批其实是在凉州酒的基础上蒸出来的,消毒饮用两不误,霍珩就赏了好些给邺城一众将吏。

    霍珹作为好酒之人,捧了几坛子回家,吕氏也是知道的,她人聪明,心念一转就拐过弯了。

    “弟妹你真厉害,既能管家理事,也能打理外务。”

    吕氏对这个并不感兴趣,随意瞥了眼就言归正传,说起柴家,她掩嘴一笑。

    “弟妹你不知道,这柴家的男人啊,早就乔装易容,偷偷溜出邺城,往兖州去了,却留下一大家子的女人,毫不知情。”

    “竟是如此”

    晏蓉有些讶异,她当然知道柴氏倾覆的,但详情她没有了解得太仔细,这说法还是第一次听。

    “正是。大约是要留下些人下来掩人耳目罢,且人多了也不好走,只是又怕女人们不答应,于是就瞒下来了,偷偷地走。”

    吕氏面上带着鄙夷,摇了摇头,“直到事发,柴家那些媳妇女儿们才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哭声震天,要打要杀的。”

    不过柴家的女人们最终是没能见到家里的男人,因为霍珩下了严令,柴家全部关押,严密看守,这男人们押回邺城,第一时间就投入大狱,和女人们并不关在同一个地方。

    吕氏冷哼“那柴骁一大把年纪,黄土都埋上脖颈了,让人抬着也要走,却留着自己的孙女曾孙女在邺城。该就该逮住他”

    骂完柴骁,吕氏又神秘兮兮地说“弟妹,你还记得麻月吧”

    晏蓉好奇“记得,她怎么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三婶母麻氏的两个侄女之一嘛,当初还觊觎过她的男人呢。

    吕氏幸灾乐祸一笑“你专心养胎不理外事,怕是不知道,这麻月,上个月刚嫁了柴家公子,这回也一起被关进去了。”

    这回晏蓉就真吃了一惊了,“什么,她嫁柴家了”

    麻月在霍家住了几年,不知道彭夫人和柴氏的纠葛吗不可能吧,麻桐都知道的。霍珩必是极不喜姓柴的,连正经霍家公子霍琛都处境尴尬,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嫁了柴家呢

    吕氏撇撇嘴“还是因为麻桐嫁得太好,她眼热得很,选来选去,还是选中姓柴的。”

    说到这里,不得不先提一下麻桐。

    当初霍家大宅中的诸事,并没有宣扬出去。麻桐在霍望的母亲周氏身上下了很多功夫,再加上本身相貌仪态出众,周老夫人权衡几番,最后真聘了她。

    并州大战结束后,霍望返回邺城,二人已经完婚,麻桐还跟过婆母来了霍家大宅一趟,以霍望夫人的身份拜见荀太夫人和晏蓉。

    霍望是霍珩心腹大将,不管过去有什么龃龉,荀太夫人和晏蓉自然不会下他脸面,于是,那次见面很和谐。

    麻桐也识趣,偶尔探望姑母也低眉垂目,余下时间,一律不出现在霍家大宅招人眼。

    虽是二任填房,霍望头上还有个克妻的名声,但不得不说,麻桐嫁得真很好,这大大刺激了麻月。

    都是一个家长大的堂姐妹,年龄相仿,又一起被姑母接进霍家大宅养了几年,如今一个成了人上人,这教麻月如何甘心就嫁个门当户对的寻常官吏之子。

    这时候,柴七公子出现在麻月的视线内,柴家虽然处境尴尬,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实仍属麻月高攀的。

    只是话又说回来,同等门户的,没人会把闺女嫁过去。

    柴七公子不得不低娶,而柴骁柴平虽谋划出奔,但家里其他人是不知道的,七公子年龄到了,父母自然张罗着为其娶妻的。

    柴骁柴平并未阻止,因为在这父子二人看来,聘不聘进一个新媳妇,并不影响计划,届时一并撇下就是。

    嫁娶正常,反而更能掩人耳目。

    麻月犹豫很久,最终觉得,霍珩若想动柴家,早就动了,根本无需隐忍。

    于是,她不顾姑母阻拦,父母劝说,坚持嫁了。

    然后一个月不到,就悲剧了。

    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神展开,晏蓉简直目瞪口呆。

    “弟妹你是不知道,祖母院里这二日是乱哄哄的,三婶母从昨儿下晌知晓消息,就哭着去了溧阳居,跪求祖母,最后哭晕了,被抬回去,今儿又来了。”

    事实上,现在的溧阳居还乱得很,哭声苦求声震天,面对这么一个糊涂又可怜的儿媳妇,荀太夫人打不是骂不是,用强硬手段架回去也不大合适,全妪领着一众仆妇还在劝,鸡飞狗跳。

    霍珹也在,他昨天押了柴家男人回邺城,忙完公务,今儿陪妻儿一起来给老太太请安,见状也不敢走,怕情绪激动的麻氏一个不慎伤了祖母,留下来好吸引火力。

    晏蓉其实早就收到了消息,只是下仆们不敢进溧阳居围观,说的远没有吕氏生动具体。

    她咋舌,“那阿彘和芽芽呢”

    “祖母早就吩咐人抱去花园子了,正玩得欢呢,不碍事的。”

    吕氏不在意挥挥手,事实上,她也是那会趁机溜人的,再留在溧阳居她受不了了,麻氏哭得真情实感,声沙力竭后反而格外有种泣血的凄厉感,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按理说,其实麻月这个新进门不足一月的小媳妇,几乎是不可能涉及柴家的阴私的,但谁让她运气不好。

    霍珩下令柴家人尽数投入大狱,严密看守,等他回来再亲自拷问,谁敢私自放人

    不提霍洪霍珹,就连荀太夫人,也从没松口打算。

    “大约她哭累了,就不来了呗。”

    吕氏其实想说累病了,但她一个侄媳妇这么说守寡丧子的三婶,有落井下石之嫌,不大合适。

    “弟妹,听说昨儿仲平也跪了,可是真的”

    仲平,即是霍琛,晏蓉点头,“是的,祖母让他回去了。”

    事实上,外祖家一事发,闻讯的霍琛就默默去了溧阳居,他什么也没说,没求情,也没痛斥柴家,只无声跪下请罪。

    柴家的错,不可避免地牵扯到他,血缘即是原罪。

    麻氏哭骂他,撕打他,大骂姓柴的都是恬不知耻之辈,冷血自私,狠毒狼子野心。

    霍琛只沉默挡了两下,也没分辨。

    还是荀太夫人立即命人将二者分开,也没呵责霍琛,只让他回去了。

    霍珩没动庶弟,显然霍琛并未参与其中,这个好歹是亲孙子,老太太不至于为难他。

    “唉。”

    吕氏其实觉得霍琛也是无妄之灾,但想想大房兄弟不和,当着晏蓉的面她总不好太怜惜对方,于是只能叹了口气,说“柴氏就不是好的,没了这外祖家,或许还是好事。”

    晏蓉深以为然,不过她也没发表对霍琛的看法,一切交给她男人吧,总要合他心意才好。

    她笑笑,话锋一转,道“大兄回来了,嫂嫂如今可能安寝”

    晏蓉这是取笑吕氏了。

    霍珹吕氏少年夫妻,感情甚笃,多年来十分恩爱,也算是邺城里一对有名的鸳鸯眷侣。

    吕氏几天前来看晏蓉,抱怨秋燥睡不安稳,晏蓉就打趣,肯定是因为霍珹离了邺城,孤枕难眠了。

    “哪里啊,和他又有哪门子的关系”

    吕氏轻啐一口,话是这么说的,但她脸颊还是飞起一抹红晕。

    “好了,不说我了,青州一切顺遂,想必伯瑾能赶上我侄儿们落草的。”

    晏蓉忍不住露出笑脸,“但愿如此。”

    她脸颊丰润了很多,不过气色极好,肤色也没见暗哑,一双弯弯的水眸依旧亮晶晶的,黑白分明,如点漆一般,唇角翘翘,如沐春风。

    吕氏啧啧称奇,美人就是美人,就算怀孕身段臃肿了,她还是一个风情无限的美人。

    “还说我呢,这模样儿啊,伯瑾见了必是挪不开眼睛的。”

    嬉笑一阵,吕氏八卦说完过足了瘾头,看看滴漏,见时间差不多,她还得去接了儿女回溧阳居,也不知麻氏消停没有,想想就头疼。

    她最后叮咛晏蓉“三婶母见祖母那边无果,回头必然是要找你的,你别搭理她。”

    “嫂嫂放心。”

    晏蓉毫无压力,霍家大宅是她的地盘,她给,麻氏才有脸面,不给的话,嚎也没用。

    自己身子重,守门仆妇火眼金睛,眼不错盯着,麻氏绝对连院门都进不了的。在院门外嚎不了两声,想必接到消息的荀太夫人就会立即处理她了。

    老太太可以容忍鲁钝但可怜的儿媳妇烦扰自己,但绝不会允许她折腾正怀孕的孙媳。

    晏蓉表示毫无压力。

    吕氏转念一想也是,于是她就不担心了,乐呵呵和晏蓉肚里两个小家伙告了别,就起身回去了。

    晏蓉让申媪代送,自己小心翼翼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摇了摇头。

    麻月也算贪者自贫,只是三婶母麻氏,她对这两个侄女,还挺真心实意的。

    再说溧阳居那边,麻氏还在啼哭,被荀太夫人呵斥过以后,她不敢撒泼了,只跪在地上哀哀悲鸣。

    荀太夫人头疼,叹气。

    这么一个糊涂儿媳妇,要说她做错了什么,那还真是没有,也是个可怜人。冷着脸硬给叉回去吧,麻氏什么体面都没有了,好歹也是幼子遗孀,亡孙生母,老太太又于心不忍。

    这么耗着了一轮,麻氏终于哭晕过去了,溧阳居从上到下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对于霍珹吕氏而言,事还没完,作为侄儿侄媳,夫妻怎么也得送麻氏回去,并延医问药。

    折腾一轮到了中午,好歹能回家了,吕氏精疲力尽,抹了一把脸,“好歹是伤心过度,卧病在床了,明日必不好再折腾祖母了。”

    霍珹把睡着的儿女送上马车,回头又扶妻子,他干脆不骑马,一同登车照应妻子儿女。

    “辛苦你了,怕是明天还要过来看看。”霍珹来不了,他还得忙碌公务。

    吕氏挥挥手,“没事,你自忙去,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霍珹给她倒了一杯茶,又问“弟妹呢可一切皆好”

    “好,她好得很呢。”

    吕氏和晏蓉关系还是不错的,终于能说点高兴的事情了,她接过茶水灌了一口,笑道“还能给工坊画样子,精神得不得了。”

    “哦”

    霍珹来了兴趣,问“什么样子是蒸酒的器具么”

    蒸酒工坊,成效显著,意义重大,邺城内外对它好奇的人多不胜数。不过工坊戒备森严,无关人员一律不得靠近,非常神秘。

    吕氏也挺有好奇的,不过这仅限于成品酒,制作过程她毫无兴趣,随意摆摆手,道“大概是吧,就随意瞥了眼,大约是个大瓮或者大桶呗,反正我没仔细看。”

    “哎,你再给我倒盏茶,还渴着呢。”

    她把茶盏推过去,感慨“难怪弟妹这般得伯瑾欢心,这么一个钟灵女子,换了我,我可不行。”

    霍珹笑笑,提起茶壶,给妻子斟了一盏温茶,“你自然不成的,还是好好在家养孩子吧。”

    “哼,说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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