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小说:戏骨之子 作者:青律
    1

    时间定在了这一刻。

    其他人的脸上开始露出或羡艳或惊讶的神情, 而被看热闹的对象从戚麟变成了那个传谣者。

    那男生此刻窘迫的不停左右看, 只盼望着有人替自己解个场。

    向来好脾气的班长这时候都颇有些不悦,冷声开口道“我记得你上次千米长跑都没及格,这后空翻什么的,就别想了吧”

    这话听着是在劝他别乱来,可其中的挤兑直接让其他人都哄笑起来。

    戚麟看着他,抬眸道“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敢要”

    跟这人比唱歌跳舞,比体能技巧, 那都跟欺负人似的。

    不,跟弱者比什么都像在欺负人。

    那人一脸恼怒地瞪着他, 恨声道“给我时间,我也能练成你这样”

    “好啊。”戚麟点头道“我等着等多久”

    “不用等了”平老师拎着一摞体操圈大步走了进来,瞟了那几个人一眼,反问道“期末考试争口气吧, 别再跑我办公室求我改成绩了。”

    刚才起哄的那几个此刻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 心里尴尬的要死又不敢公然逃课, 现在在教室里每分每秒都颇为煎熬。

    当初那些戏谑又审视的目光全都移到他们自己身上, 就跟激光刀似的在卸掉他们的自尊。

    班里的小圈子从来都是跟风摇摆,他们被集体孤立也是迟早的事儿。

    江绝瞥了他们一眼, 跟其他人一起回到了队列之中,准备开始上课。

    活该。

    院里的审批因为领导出差的缘故, 要到明天才能下来。

    他们上完课以后颇为默契的哪儿都没去, 径直回了宿舍。

    前脚江绝刚开门开灯, 后面戚麟就业跟着回来了,手上还拎着一袋新鲜的草莓。

    门和窗帘一关,被暴露的不安感又降了下来,连呼吸也放松许多。

    “水果店老板又拿了个新本子叫我签名。”戚麟凑过去和他一起洗草莓,动作颇为利落“我感觉他就跟蹲猎物似的等着我。”

    江绝颇为自然地俯身任他喂了一个,在旁边摘着草莓蒂“这是第几个本子了”

    “第三个楼下保安那简直都想给我开周边店了。”

    “对了,今天门口还有人送好些个生日礼物来着。”江绝动作一顿,想了想道“你的生日是在七月份吧”

    戚麟昂头想了想道“对,那基本上都是我最累的一天。”

    要开粉丝会,要录感谢视频,要在微博把那些转发的大咖一条条的回复感谢,中午粉丝会开完晚上还有业内的酒会。

    这已经不是在庆祝他这个人的生日,而是庆祝戚麟这个符号而已。

    过去一年里,江绝和戚麟过生日的时候,他们两都忙得压根没想起来要发短信祝福。

    江绝十二月过生日时还在专心熟星途的剧本,戚麟今年是忙着鎏金钥匙的本子,能抽空睡个饱觉就是礼物了。

    他们把草莓洗干净放在小碗里,又泡了两杯大麦茶,靠在一起闲聊喝茶,感觉就跟度年假似的。

    这两天一过,一个回去拍打戏,一个回去开始拍绿幕片段,睡前能不能打个电话互道晚安都是未知数。

    戚麟靠着江绝的时候,哪怕没有抱着他,整个人也会放松到毫无防备的状态里。

    他捧着小瓷杯吹着热气,好奇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演戏”

    江绝吃着草莓,想了想道“和我妈妈的理由一样。”

    “演戏可以让我体验到其他人的人生,进而更明白自己想要怎样的人生。”

    演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市井小民,演数历大悲大喜的权宦,演求而不得郁郁而终的多情人,去感受他们真实的呼吸与心跳,去理解他们或沉郁或激烈的情感。

    在演戏的时候,每一个情节都好像是自己不曾选择的人生。

    江绝不会苦苦哀求着老板不要开除自己,不会在分崩离析的婚姻里强颜欢笑,可当他以别人的灵魂经历这一切之后,会更坚定自己想要走怎样的路。

    因为我经历过你们的每一个选择,所以才会更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戚麟抱着杯子静静地听他说完,半晌道“好像真的是这样。”

    有的演员可能一辈子出不了戏,演了一个郁郁寡欢爱而不得的角色,后半生都为情所苦。

    可像江烟止这样的演员,她出了戏就真的不会回去,现实中做的许多选择都和那些成名角色大相径庭。

    她会在职业生涯的巅峰激流勇退,会花好几年去国外学珠宝设计,在人生的任何年龄段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被媒体与舆论所桎梏。

    江绝既继承了白凭的深刻与书生气,又承袭了母亲的清醒与自我,才会成为今天这样有趣又严肃的人。

    “你呢”江绝给他喂了一个草莓,好奇道“我感觉你如果只做歌手,也可以很有成就吧。”

    “我考表演系,或者是演电影在一开始,确实只是感觉这是个很有趣的新选择。”戚麟想了想道“可是遇到你以后,很多想法都在改变。”

    他坐直了一些,开始讲述有关自己的故事。

    戚麟原本按照父亲的设计,可以在国外当完练习生以后回国出道,也可以学习经商,未来进入sf或者其他公司成为高管。

    但那天他去救助流浪猫的时候,被路人随手抓拍到照片,误打误撞的成为了网红般的独角兽少年。

    后来又去参加选秀综艺,再凭借创作和弹唱能力毫无悬念的夺冠。

    “于是就做了四年多的偶像。”戚麟回忆着过去,只感觉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了“我在很长时间里,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哪怕是在国外的街头散布也会被尾随偷拍,要应付数不胜数的通告与节目,去哪里买一听可乐可能都会被困个十几分钟去签名合影,就好像一只不得不被所有人薅毛的狗狗一样。

    大家薅毛不一定是因为喜欢他,在很大程度上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而已。

    “然后你就遇到我了。”江绝抿了口茶道“我要是公开亲你一下,丑闻下一分钟恐怕就可以上热搜了。”

    戚麟转头看向他,笑着半天没说话。

    “遇到你以后,”他轻声道“我才觉得,我也有天赋去闯荡其他的领域。”

    “我才会觉得我是值得被照顾和被尊重的。”

    他已经很多年里习惯了颇为功利的环境,哪怕当初拜托江绝教教自己,第一时间也想的是如何公平的利益交换可以给课时费,可以给资源,好像别人对他好肯定都是为了什么。

    江绝从头到尾,都平和而无所求。

    他照顾他,给他讲戏,陪他一起补作业,都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朋友,而不是因为他是戚麟。

    戚麟在他面前,可以胡闹可以撒娇,永远都不用绷着人设和笑容,考砸了都能在宿舍里臭着脸生自己的闷气。

    这一切固然与家世背景都有关系,却也已经弥足珍贵了。

    江绝在这一刻观察着他的神情,莫名地感觉自己还不够懂他。

    到底还是没有感同身受过。

    戚麟就好像是从暴风雨中闯进巢穴的一只飞鸟,羽毛湿透浑身狼狈。

    他与他分享着巢中的温暖与安宁,自己却也离呼啸的暴风雨越来越近。

    飞机票又是联排的座位。

    他们在下保姆车之前,都在后排手牵着手,温存地交换了最后一个吻。

    在下车的那一瞬间,距离分开,各自拖各自的箱子,哪怕在候机室里也不会依偎在一起,重新做回克制而友好的朋友。

    三天已经结束了。

    白凭和江隼在等待着他们。

    江绝把行李箱交给了助理,自己径直去了白鸾城内。

    还有三个小时,等天黑了之后,就要开始拍龙祝之吻了。

    他重新坐回梳妆镜前,开始解决发套之类的各种事情。

    正在画眼影的时候,江烟止拎着一个玩偶似的东西出现了。

    “看看这个。”她把怀里的东西举了起来。

    这玩意儿甚至称不上玩偶它就是绿色的一个梯形状棉桶,上面贴了几个亮片。

    “这个是”江绝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是你今天的对戏对象。”江烟止笑的颇为幸灾乐祸“这就是天龙呀,要摸摸龙头吗”

    江绝深呼吸了一刻,伸手摸了一下这绿棉桶。

    死气沉沉的,连眼睛都没有画。

    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到了电影屏幕上,它将是有鳞片有长角的苍龙,从云端盘旋而下,最终被他捧着的那一方龙血玺召出真身。

    它会是圣洁的,威严的,神秘而带着奇幻的美。

    在美术师的设计里,连一口獠牙都会逼真到想让人躲避。

    问题在于,单纯目前而言,这龙头就是根绿木头似的东西。

    “我尽力。”他摸着那道具,颇有些找不到感觉。

    江烟止在今晚只用扮演一个匆匆赶来的旁观者,连台词都没有两句,更不用对着绿幕找感觉。

    她提前踩过点,此刻坐在旁边笑的颇为玩味“而且旁边会有大鼓风机。”

    江绝摸道具的动作一滞,转头看向她道“几台”

    “三台。”江烟止半开玩笑的补充道“你得站在一堆镜头和鼓风机的中间,就别想着借助环境入戏了。”

    他从前在话剧舞台上学的那些,此刻确实作用不大。

    江绝知道这是亲妈在打预防针,可真的等服装化妆全部搞定去了片场之后,才明白这件事有多麻烦。

    整个祝龙台被设计成海螺状回旋上升的结构,镜头会在黑夜里拍摄,不仅有上千根明烛熠熠闪耀,还会有上千人的丝竹筝鼓在同一时刻共鸣。

    可问题在于,在实际拍摄中,无论是一圈圈下跪叩首百姓的高呼声,还是远处完全是当个布景的丝竹班子发出的声响,都会消失在鼓风机强有力的噪音里。

    江绝要穿着宽大的长袍迎风而立,长发蟒袍都被真龙降临的狂风吹得不断摇曳。

    然而龙是假的,云也没有,一切都只能靠脑补。

    丞相大人站在高台上静默着找了一会儿感觉,然后发现完全没有感觉。

    远处江隼正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个拿着高杆的道具师。

    那杆子起码得有四五米长,上面粘了个绿色的小球。

    “这个就是天上龙在飞舞盘旋的目光指引,”江隼在台下大声道“目光要跟着它走”

    江绝注视着那个在高处晃来晃去的小绿球,深呼吸着点了点头。

    2

    天气一冷下来,风就跟在冰河里浸过一样,吹得人想打个冷颤。

    伴随着夜色西沉,一波又一波的群众人员换好了戏服,开始缓慢又混乱地在台下等候。

    江绝一个人站在高台上,身旁还有摄影机的滑行轨和鼓风机,厚重繁复的长袍似乎并不保暖。

    他甚至在九月份就穿了秋衣秋裤,就差再贴两片暖宝宝了。

    高台上虽然时常有大风,但不一定能听话地按照导演想要的方向吹,一台鼓风机放在最高处吹他,两台鼓风机放在中心点吹台下跪着的人,一但启动就跟装修现场似的,吵得人连自己说话都未必能听清楚。

    台下的人其实还好,可江绝是要同时关注远景里信号灯的提示,以及那小绿球由近到远的飞舞,在噪音正中心完成表演。

    光是等台下人全部到齐就位,再等副导演扯着大喇叭把戏讲一遍,江绝就已经冻的两脚发麻了。

    “先拍一条过一遍”江隼拿着话筒道“a区b区准备”

    江绝伸出手接过道具师的那方龙血玺,发觉这回连玉玺都被弄成了一绿方块。

    他端着那块轻飘飘的海绵,不断地自我暗示。

    这是玉玺这是玉玺这是玉玺

    这玩意儿到底哪里像玉玺

    “准备确认”

    鼓风机全部启动,一阵风对着他就喷过去,被吹起的长袍开始如同好些人拽着他往后走。

    “三”

    台下乌压压的群众演员终于站齐了一些,所有绿幕道具也全部就位。

    “二”

    江绝看着更高处晃晃悠悠的小绿球,心想体验派是真没可能了,只能靠方法派硬来。

    “一”

    澹台洺端着那一方玉玺,看着暮夜之上的云端,一脸虔诚地跪了下来。

    那方玉玺实在太过沉重,连高举过头顶都颇要费些力气。

    雷电如霹雳般打过,整个祝龙台上光影猛地一闪,连蜡烛都被猛地吹灭了好几盏。

    在下一秒,台下的无数百姓突然发出惊呼声,有好些人甚至举起手来指向天空,陆陆续续地跪了下来。

    风势越来越大了。

    澹台洺缓缓转过头去,看见了九重天上若隐若现的游弋身影

    那长龙看起来是如此的灵活又神秘,连摇摆的长尾都如游鱼一般。

    江绝端着那方海绵跪在那里,冻的膝盖都快找不到感觉了。

    “定格来换角度拍表情不要变”

    摇臂和固定轨道上的摄影机开始同时改变角度和位置,而远处表示天龙方位的小绿球还在尽职的上下摆动挥舞。

    “继续来,念咒”

    澹台洺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狂喜神情,愈发将那开始流光溢彩的龙血玺呈在高空,开始高声念出祝词

    下一刻,场上的光影几度变化,连带着闪电再次不断划破夜空

    越来越多的百姓赶赴过来,一边高喊着真龙显灵啦,一边纳头便拜。

    无数人聚集在高台之下,哪怕狂风大作不止也不肯离去,全都跪在那心悦诚服的磕头。

    从远处,那绿木头似的道具被杆子举过来,开始在江绝的头顶高处不断游移。

    江绝眼眶都红了,朝圣般的跪在那里,将那方绿海绵块放在膝前,开始高声呼唤真龙降临人间。

    “切近景”

    “互动要和天上的龙有情感互动”喇叭里传来江隼的声音。

    江绝注视着天上跟跳蚤似的窜来窜去的绿色方块,竭力表现出情真意切的神情出来,连手和身体都被冻的颤抖起来。

    好冷啊,这风吹得连脚指头都感觉不到了。

    “很好表情很真挚继续拍这里要有特写”

    龙血玺似乎察觉到异兽的降临似的,开始散发出金红色的光芒起来。

    澹台洺望着在盘旋着靠近自己的苍龙,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被大风刮的踉跄了一下,抱着玉玺往前走了一步。

    那龙终于在风烟迷雾中露出真面目来,浅金色的兽眸蓦地睁开,注视着这台上人的存在。

    澹台洺深呼吸一口气,又往前走了一步。

    “走走走来准备互动”江隼在监控屏前高声道“道具道具再过去一点来开始接触”

    偌大的绿棉桶试探着靠近他,而江绝也缓缓抬起了手掌。

    台下隐藏的信号灯变红,越来越多的群众演员开始抬起头来,见证这惊人的一幕。

    在那大道具的一角终于接触到他掌心的那一刻,旁边的摄影机开始顺着机轨开始不断的旋转

    “现在开始拍旋转式的神态特写来灯光和表情同时变灯光打暗再打亮,注意角度”

    江绝任由那掌心碰触着那道具,不断自我催眠着寻找不同变化的表情。

    旁边的推摄影机的轱辘声混杂着猛烈的风声,附近的光线忽明忽暗,晃得人颇有些眩晕。

    “注意角度来继续”

    他已经变化表情两分钟了。

    这脸简直和脸谱一样,要把各种情绪都重复的过好几遍

    在荧幕上,这是在受到龙吻时的那一瞬间的感受放大式慢镜头。

    但真正剪辑哪个表情,剪辑出什么效果出来,全部都要听导演和视觉组的意思。

    “好再来一条”

    然后就这一幕戏,从下午七点拍到了凌晨两点。

    江烟止提前给他备了两壶姜汤,在十二点的时候就全都喝完了。

    拍电影不管刮风下雪,就是要在几百条几千条里找最好的一段,电视剧可能一天能对付完两集,可电影能一天拍完四幕都已经是效率超群了。

    江绝冻到最后,才明白为什么不弄块绿石头,而是弄个绿海绵。

    如果是冷冰冰的石头,他可能这个时候连举起来的动作都支撑不住,更何况还要裸着双手。

    弧状轨上的摄影机跟推磨似的转了好几圈,连举杆子的道具组人员也换了好几轮。

    江绝跪在高处,被狂风吹得意识都有些模糊,却隐约真的看见了龙。

    他的感情在恍惚间与澹台洺在重合和共鸣着,仿佛真的看见那银鳞金眸的苍龙自九重天外蹁跹而来,在那一瞬间触碰过了他的掌心。

    宛如被神祗祝福了一般。

    3

    戚麟没想到武打戏有这么难拍。

    他平日里看电视剧里那些演员扇耳光都是借位,自己演的时候也不敢下真力气。

    白凭平时笑眯眯地相当好说话,真在监控屏前说不过就是不过。

    要踩,要踹,要出拳,揍上去就是实实在在的打,拳头都能擦破皮。

    虚晃一枪哪怕演的再像,也要推了重来。

    “再来,用力。”白凭简短道“踹过去的时候朝着脸,不要有任何犹豫。”

    你哪怕只是犹豫一秒,担心会不会打伤人家,那也是出了戏。

    戚麟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听到打板声的那一刻再度抬脚袭向那个黑人。

    对方显然没打算再拍一条,立刻一个扫拳接狠踹,连带着把他撞飞了老远。

    戚麟一个弹跳就从被动的角色里翻过来,灵活又不失凌厉的回击过去,一个翻跳锁死他的脖颈,肩颈手臂同时用力,让那壮汉直接硬挺挺地瞬间毙命。

    “咔哒”

    戚麟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还以为是真把人家脖子掰坏了,心里慌了一瞬间。

    “这条可以,过了。”白凭站起身来,忽然看出哪儿不太对劲“你胳膊怎么了”

    刚才还在装死的黑人演员睁开眼睛,麻溜的去旁边喝冰啤酒去了。

    戚麟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忽然意识到左臂不太对劲。

    剧烈而尖锐的疼痛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疼得他有些说不出话。

    “脱臼了叫医生”白凭皱眉道“你坐下来,别动。”

    刚才那一瞬间因为爆发的力量太强,加上错了一下力道的施加点,他的整个大臂和肩膀直接脱臼了。

    医生匆匆赶了过来,看那少年被疼得脸色苍白直冒虚汗,低声道“有点疼,忍一下就好了。”

    他直接上手一推一拉,生生把关节又推了回去

    “嘶”戚麟这时候连眼泪都快疼出来了,愣是没叫出声音来。

    过了就好,过了这一条就不用再拍了。

    “辛苦辛苦。”白凭在旁边接了冰袋,帮他敷着肩侧“过几天就好了。”

    “这几天不要提重物,不要过度使用左手和左臂。”医生帮他检查了下身上的其他区域,叮嘱道“有什么不舒服的随时叫我。”

    “嗯,谢谢。”

    戚麟深呼吸了一口气,却仍然放松不下来。

    这种肿痛比痉挛感还要折磨人,动或者不动都疼得人说不出话来。

    还好没有骨折,如果骨折了会更麻烦。

    旁边的场务和其他剧组人员匆匆跑过来确认情况,副导演在旁边不太确定地开口道“那威亚明天再吊”

    白凭看了眼戚麟,询问道“很疼的话,这些戏份我们推到下周再拍。”

    “没事的,”戚麟忍着不适感道“我休息一天就好了,明天可以吊威亚的。”

    白凭不放心地看了眼他的肩膀,又去和医生沟通情况。

    戚麟从之前练舞骨折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受过这种罪。

    他试图撑着拍后面的戏份,但被白凭强行拎回酒店休息。

    “表情很烂,休息好了明天再拍。”白大导演冷着脸道“别硬撑着,不舒服就直接叫医生。”

    戚麟一个人坐在酒店房间里,有种突然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胳膊从脱臼到被接上只过了五分钟,毕竟医生一直被白导要求在片场随时待命。

    他今天居然能按时睡觉了简直跟高三学生突然放假一样。

    肿痛的不适感依旧阴魂不散,戚麟打开手机想了一刻,还是想去见一眼江绝。

    他现在应该还在片场里吧。

    戚麟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了一身衣服,准备过去找他。

    闲聊几句或者撒娇要抱抱,怎样都好。

    他想看到他,就像想接触阳光与新鲜的空气一样。

    哪怕是脑子里想到江绝,连疼痛感都会减轻几分。

    电梯一直停在一楼,上来的颇慢。

    戚麟在等的过程里颇有些无聊,打开手机开始翻微博。

    点赞和都堆了几十万条,也不乏有些黑子又开始疯狂私信刷车祸图。

    他看了眼电梯楼层,开始搜索就江绝的名字。

    然后就出现了星途的预告片。

    “越羽,你真的忘记这一切了吗”

    那病房中的少年面色苍白,看着荒唐的一切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我不是越羽,我不认识你们。”

    他攥紧床单,竭力躲避那些镜头和眼睛。

    “请你们出去。”

    电梯门开了,但戚麟没有进去。

    他低着头看完了一整条预告片,看完了由他扮演的偶像或春风得意或惊恐不安的每一幕。

    人物和角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角色天然为剧情而生,连半分脱戏的感觉都没有。

    他演的太好了。好到自己看预告片都忍不住看了两遍。

    评论区已经有几百条评论,互相打听着这个面生的演员是谁。

    再过两个月,江绝的身份,恐怕就会变得截然不同了。

    戚麟看着镜头里那个俊美而又陌生的面孔,许久没有眨眼。

    他关上了手机,转身回到了房间里,开始安静地一个人默台词。

    江绝坐在镜头外面,看着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和老戏骨演对手戏。

    他以前不肯承认一些事情比如母亲那句等你会了再教你。

    他内心总觉得,好像如果承认了自己其实还没有学会,就不配做她的儿子。

    江烟止从来没有表现出这个意思,可他却偏执的不肯输给她,哪怕她实际上就是比自己强很多。

    想要超越父辈的这种心态颇为复杂,但也说不上是一件坏事。

    江烟止和其他老戏骨对戏时,双方都完全是舒展而又放松的。

    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代入进角色里,开始以角色的内心去说各种超越剧本本身的台词。

    导演和编剧对这种改词的行为完全没有意见,定多会考虑下哪里应该再剪辑一下。

    可是江绝做不到这一点。

    他只能把剧本中的角色演出来,在来白鸾城之前甚至没法感受到剧本以外的画面与情绪。

    不得不说,来这里拍电影,片酬和名气都是次要的。

    他在这里,哪怕是被江隼盯着写了一摞小论文,都可以说受益匪浅了。

    江绝静静地听着他们清晰明亮的台词,观察着每个人的动作,开始酝酿之后被女皇刺杀的那一幕。

    等他们现在拍的这一条过了,就该拍这一段了。

    电影因为统筹浩大繁杂,所以总会打乱顺序剧本上写的是123456,可拍起来的顺序极有可能是425136。

    想要演好,就要不断地切换不同剧情时期的不同状态,用最饱满的情感来对待这项工作。

    他摸了摸怀里那个绿棉筒,心想这次是真的要被亲妈捅一回了。

    当初来试镜时是对着空气演,感觉还不明显,这一次要含着血包说台词了。

    “停下一条,江绝准备”

    剧组人员快速冲过去收拾布景帮忙补妆,江绝放下手中的台词本,清空了脑子里多余的情绪,再度走到了镜头前。

    江烟止抬起下巴任由其他人帮忙补颈侧的底妆,瞥了眼儿子道“准备好了”

    江绝掂了掂那把利剑,感觉还挺沉的。

    “话说回来。”他看向她道“我想在被刺杀以后,挣扎一下。”

    江烟止长眉一挑,从容道“好,我配合你。”

    伴随着一声打板,那长剑蓦然刺了进去。

    澹台洺只觉得心口一寒,喉头的血在下一秒就冒了上来。

    极端的疼痛在某一刻达到顶点,眼前开始泛起不真实的白光,连他的嘴角都开始流淌猩红的血。

    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身体开始丧失温度和力气。

    死亡从未如此真实过。

    那女皇握着剑柄,苍老的面庞上带着狠决的冷意。

    “疼么”

    澹台洺眼睛发直的望着她,想说句什么,可声音都已被满口的血呛的说不出来。

    他怔怔地低头看了眼胸前淋漓的血,又看向那个把他打成至妖至孽的女皇,竟像不信命似的狠狠往旁边动了一下,像是要挣脱那柄把他钉死在命运上的长剑。

    没想到骆玄华冷厉了脸色,在此刻竟握紧了剑柄,在他挣扎的那一刻用力又捅进去了一点,两人动作上的狠意和撕扯直接让大片大片的血喷涌而出。

    澹台洺吐出一大口血来,眼睛里开始泛出嘲讽的笑意来。

    “您得偿所愿了。”

    他缓缓扬起头来,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望着她。

    江烟止在这一刻,突然被这眼神刺的回过神来,连自己的眼神都下意识地带了一分惧色。

    她从来没有见过江绝露出这么狠厉又嘲讽的眼神。

    就像把伤口彻底撕裂开,露出里面外翻的血肉一样。

    这样直接又满是戾气的眼神,看的她甚至接不住下面的词。

    任何人被这样动物般的眼神盯上,都会有想避开的本能。

    澹台洺在这一刻,笑的苍凉却又决绝。

    他甚至抬手抚上满是鲜血的剑刃,任由干净修长的手指被污浊的血染遍。

    骆玄华眼神一紧,竟松手往后退了一步,任由那长剑贯穿他的身体。

    他明明已经快要死了,场面却好像是自己在被抹杀一样。

    生命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连气息也越来越紊乱。

    澹台洺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却始终脊梁挺直,不肯就这么倒下去。

    他盯着那人前雍容端庄的女皇,声音嘶哑而浑浊。

    “我不该存那半分温情,没有把事做绝。”

    痛意已经让他无法保持跪着的姿势,身体如同断了线一般猛地一坠,却又被强行控制住,脊梁撑得笔直。

    “您觉得呢”

    骆玄华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反问,此刻死死地盯着他,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她根本没有底气再与他多言一词,只盼着他赶紧死。

    “祝您”澹台洺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可瘆人的眼神不肯消散。

    “祝您日夜安眠,不恨此生。”

    下一秒,他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竟就这样坠落了。

    骆玄华跌坐在地上,仍恐惧地喘不过气来。

    那双眼睛仍然睁着,就那样带着令人惊惧的笑意凝视着她。

    “来人”她厉声吼道“来人”

    “停”江隼起身挥了挥手“拍的相当好啊,都不用改了就这条哈,收工休息”

    江烟止此刻有些喘不过气来,在回过神的那一瞬间把还瘫在地上装死的儿子给拎起来,略有些惊慌的确认他是真的还活着。

    “妈”江绝被她晃得都有点眩晕“你没事吧”

    江烟止抽了一下他的脑袋瓜“你这眼神跟谁学的”

    平时要再敢用这法子看她,跪家里的搓衣板去

    江绝摸着脑门一笑,小声道“效果还行吗”

    “你还改词”江烟止深呼吸道“我现在都觉得瘆得慌你个小崽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