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贾政上衙了, 贾母面色就是一沉。上衙了, 有什么事情大得过自己老娘生日去没见老大官职比老二高上几品皇帝都给了假不上早朝, 贾政不过在工部得份闲职, 平日翘班是家常便饭,偏今天自己生日他上了衙。还有什么不明白,自己偏疼了大半辈子的儿子,这是将老娘的生日都忘记了。到底是偏心之过, 贾母默默坐到上首,冲鸳鸯点点头, 示意让王夫人等先拜寿。
鸳鸯在王夫人进来时就发现跟来的人并没有带什么东西, 因贾赦等人在也没法出言提醒, 现在贾母示意拜寿,可让二太太拿什么遮羞。迟疑间, 本能地把蒲团摆到贾母脚前。王夫人忍着羞,给贾母恭恭敬敬地三叩首“祝老太太福如东海, 寿比南山。我给老太太预备了三尺高的羊脂玉观音,让人供到天齐庙里,今天就能请回府。”
贾母冷哼一声“你有心了。很不必破费, 心到佛知罢了。”她人老成精, 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也把自己的生日忘了。想着一会儿还有客要待, 劝自己少生气省得一会儿脸上带出什么来, 到底还是刺了王夫人一句。
接下来就是贾宝玉, 他也说了句吉祥话, 又道“我亲手给老太太抄了部延寿经,与母亲的观音一起在佛前供着呢,一会儿和观音一起请回来。”
再好的脾气,让自己重视的人一再忽视也忍不得,何况贾母只是年老了性子平和些,并不是没脾气的人,要不也不能在原著中将两个儿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再看看跟探春惜春过来丫头手里的东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二房除了个探春,都没把自己的生日记在心里,这才是自己偏疼多年的好儿孙呢。想起二房一房之人,贾母再问王夫人“兰小子他们母子呢就是平日请安这时候也该来了。”
李纨母子一向不得她老人家的眼,刚才没发现人连过来都没过来,现在贾母对王夫人有气,连带着她原来不待见的人也不放过。王夫人只好回道“前天兰哥儿就感了风寒,李氏已经衣不解带地守了他两天了。媳妇看她累得狠了,就免了她今天请安。”
“如今你越发慈悲怜爱小辈了。”贾母冷眼看看王夫人,见她低头不敢看自己,想着内宅之事都该是当家主母打理,就算老二和宝玉忘记了,王氏也该给他们提个醒才是,也不至于让二房丢这么大的脸。甚至她还在自己生日这天自做主张地连安都不让孙媳妇请了,这个王氏,自己不把老婆子放在眼里不说,还挑唆得儿孙与自己离了心。
“宝玉是有心的孩子。”贾母淡淡地道“你太太礼佛虔诚,带得你也诚心起来。不过若论起诚心来,我倒觉得你们娘俩亲去把观音和佛经一起请进府才是诚意。王氏,你说是不是”
王夫人自是不敢现在驳回,引着贾宝玉去迎观音不提。东大院的下人只见宝二爷回房后四处翻找什么,好半天才出了门,太太的软轿今天格外沉重,抬起来很费些力气。后听说府里下人都被大老爷赏了一个月的月钱,老太太又额外加赏了一份,连大太太也从私房里出了一份,因两房已经分家,这些却没有二房下人的份。大家一时羡慕嫉恨不已,顾不上再议论那两个迎观音的母子。
因贾母心中不自在,所以这一天虽然庭开芙蓉,席设锦绣,来的宾客人数不及往年却档次上了不止一筹,仍是有些恹恹。堂客这边侯着两位郡王妃和大长公主一走,其余人看贾母面露疲色,都知趣地纷纷告辞。官客这边几个皇子并未过来,平郡王倒是早早侯着,甚至要与贾赦一同待客,让贾赦镇压下去也不恼,自在地坐在首席与忠顺两个饮酒。等宾客散尽日已偏西,为着忠顺的缘故,贾赦亲送二人出府。
揖让间,听见贾政问礼道“臣请二位王爷安。不知王爷下降,下官因公务在身未得亲陪,还请王爷见谅。”
忠顺一脸古怪地看了看贾政道“你今天还去上衙了此时方归”见贾政点头称是,不禁道“看不出你如此尽忠王事。”连亲娘都不顾了。贾政还满口谦逊,说着什么为国尽忠替君父分忧的话,忠顺早带着平郡王扬长而去。贾赦不解地问他“老二,我知道你是个迂的,可你不是真的忘记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贾政全不在意,只答道“不过是快过中秋,节礼自有王氏打点,虽然她如今还忙着修建园子的事,这些总不会忘的。大哥放心,我们即已分家,我不占你这点便宜。”
被王夫人特意留下的周瑞此时恨不得给二老爷一脚,老太太的生日不比节礼重要,你能记住节礼怎么就记不起她老人家的生日。其实周瑞早就想偷偷着人去工部衙门通知贾政,可是贾赦以防止宵小乘老太太生日偷摸为由,请忠顺亲卫把宁荣街两头堵了个严实,来客都是手持请帖验过有专人领入,他找不到一点空隙。到此时那对亲迎观音的母子还没回来,二老爷回来见了两位王爷亲至都没想到这一层,他一个奴才也只能干着急。其实是他忘了,这二位王爷这段时间是将军府的常客,就是贾赦每次并不邀贾政做陪,贾政也是知道这二位常常过府的,以为今天不过是又如常走动,并未警醒。
毛病其实出在贾母自己身上,这个二儿子让她教得只知捧个好读书的由头万事不管,未成婚时有贾母、成婚后有王夫人万事给他打点妥贴。往年贾母生日将至,贾琏早早地请教他二叔是否宴客、要请哪些人、酒席如何等等,今年贾琏早早被皇帝派去常州不说,王夫人自王熙凤和离后就失了臂膀,又修园子修得一个头两个大,以至二人都忽略了贾母生日。
等周瑞侯着贾赦走远,小声把今天府里摆席为贾母庆生、王夫人母子去亲迎观音等事简单一说,贾政脑袋嗡了一下,只剩一片空白。本朝以孝治天下,他以五品之身在荣禧堂一住近二十年,就是贾母说他孝顺喜他在左右,可是孝顺的他却把老娘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他房里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记得,从他的夫人到他的儿子。这要是传扬出去,让他如何做人,如何有脸去上衙。
“大哥”贾政冲着前边的贾赦就是一声“我敬你是大哥,事事以你为尊。如此大事,你为何不知会我一声”
服不服要是有人此时问贾赦,他一定得说服这就是老太太喜欢得不顾规矩礼法的好儿子,出了事情先不找自己的不是,要拉一个人垫背再说。贾赦忍着恶心问贾政“何事需要我知会你”
贾政被问得一愣,他遇事要找个人推托成了习惯,下意识地答道“母亲过生日这么大的事,你都”
贾赦懒得理这蠢货,只嗤笑一声“原来你也知道这是大事。”那你还忘了,你们一房全忘了。贾政哪里答得出话来,只能看着贾赦越走越远。
周瑞上前小声问“老爷要不要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好歹描补一下。贾政这才又找到了人,回身就给了周瑞一脚“狗奴才,你当的好差,为何不上衙去找我”
忙忙地到了荣庆堂,却被告知老太太今天待客乏了,请二老爷自去回东大院好生保养身子,不必再来请安了。贾政能如何,双膝一软,跪在荣庆堂院门前不起来。
等鸳鸯得了消息进屋要回老太太的时候,发现贾母神色委顿,仿佛几个时辰间老了十岁不止,不由惊呼“老太太,您”
贾母摆摆手,不让她再说下去,只问“老二呢走了王氏亲迎观音也没回来”
鸳鸯一样样回道“二老爷在院门前跪着不肯起身,二太太和宝玉还没回来。”
“三尺的羊脂玉观音,大概重了些,不好迎回来吧。”贾母语带嘲讽。鸳鸯一声不敢多说,只默默地给她捶背。
“三姑娘来了。”琥珀在外回道,一边就打了帘子请探春进来,这是原来探春搬顺荣庆堂就有的待遇,让鸳鸯一句阻止的话没机会说出口。
探春今天也不好过。父亲和嫡母嫡兄都忘了老太太的生日,独她带了自己的针线过来,当时王夫人看她的眼神就加了刀子,贾母也没给她好脸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提醒父母兄长一声要说贾政这遇事就推给别人的习惯倒是得了贾母真传因此一班诰命见贾家小姐时,贾母一个个点着让迎春、惜春、黛玉甚至巧姐儿都出来见了人,却单单落下了一个探春,要说不是有意而为,谁可信呢。好容易等到席散,探春想在贾母面前讨巧一番,却被人一句乏了打发了。
正在屋里自苦,侍书又来报贾母连父亲也不见,这就是把二房的人都恼上了。此时她也不能再在屋里装不知道,只能到贾母面前来讨这个情,但愿老太太能看在往日二房都得她欢心的份上,揭过这事不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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