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能。”
医生听了那指骨活动的声响, 面不改色的微笑“请许先生放心。”
得到满意的答复,许初年最后看了他一眼, 才转身出门。
大厅里空旷的冷, 灯光从他的帽檐倾落, 将他双眼隐在更深的暗色里,淡淡的夜雾弥漫着, 也只有他的脚步声, 在四下里回响,他来到电梯门前, 往口袋里摸了摸,拿出她的橡皮筋,放鼻端下,最后将半张脸埋进掌心里。
好冷
感受着寒气渗进皮肤,才发现, 原来晚上会这么的冷。
连她的味道,都淡了。
医生还坐在桌前, 敲了敲桌面,靠着椅背看向天花板。
其实,自己也并不是真的怕那许初年, 而是他得的那种病, 暂时的妥协才不会加重他病情。
以目前他的表现来看,得抽个空跟苏小姐联系下才好。
想着, 先把桌上的两百块折叠收起来。
作为专业的心理医生, 平常给人看病一次就能赚到上千块, 今天陪他这么久,才只有两百,真亏
餐厅里点缀有绿植,来往的人较多,低低的说笑声里,她重新到餐桌前,还有点不敢置信,连哄他的准备都做好了,结果他却主动让她安心地住在外边。
胡思乱想着,“小妹妹回来啦。”裴齐的嗓声一把拉回她,面前是份菜单本,听他说“你看看,要吃什么,我们都点好了。”
苏南沫便翻开菜单,细细地看一会,裴齐便去按桌上的铃铛,服务生很快便到。
她翻来翻去,就点了最便宜的肉酱意大利面,像猜到她会这么做,裴齐扬起眉,等到服务生拿着菜单离开,他笑容得意“还好我做主给你点了份牛排。”
“你怎么比舒越还害羞啊。”
乍听这个名字,她还不知道是谁,目光一转到他身边的男人,兀自在玩手机,可是脸都红了,透着显然的恼意,她忍俊不禁,怎么会有人的脸红成这样,察觉到女孩的注视,舒越的头更低下去,努力镇定地打着游戏。
“他是没跟女孩子接触过。”
裴齐拎起茶壶,给她倒了杯红茶,一掀眼皮,瞅向她那端坐着的陆哥“嗯,我们寝室里唯二没恋爱经验的人,舒越是因为宅,至于你哥嘛那是凭实力单身。”
陆邱庭正拿着手机处理公务,褪去西装后,内里的白衬衫洁净笔挺,根本不理睬他,倒让他兴致大发起来,上身向她前倾,撑着下巴“妹妹呀,你看起来真小,毕业了没有”
苏南沫乖巧的答“毕业了。”
看她的脸儿也小,眉清目秀,他的心有点痒痒“那你现在有工作吗”
她便一默,慢慢的才说“辞职了。”
失去了工作,她是觉得难以说出口,不自在就从脸上流露出来,陆邱庭听到她的话,眸底的微光动了动,睨向她,恰好裴齐惊奇的哎了一声“辞职不能吧,你是没去你哥的公司吗”
“不然他能辞了你”
她算清楚了,这人以为他们是真正的兄妹,哪里知道她和陆邱庭才见过三四次面,正想该怎么回答,一道沉稳的声音插来,“如果她愿意,我会安排事情给她做。”说得既清楚明白“人都要独立。”
苏南沫却感觉自己听岔了,讶然的对向他。
他还是没变,还是那张面孔,眉宇下的眼眸深邃,有淡淡的光,却依旧清冷,不近人情。
但刚刚,他说出的话明显又不是。
好半会她茫乱的应了声,装作口渴,捧起茶杯细细的抿。
正餐还未上,先上来五瓶洋酒,除了她以外,其余人的酒杯里都被服务生斟了酒,之后再端来熟热的牛排,罗宋汤以及沙拉。
吃过晚饭,酒瓶里差不多都见底。
舒越的脸红通通的,其实喝得不多,可是一看犹如熟透的番茄,从头到尾一句话也不曾说过,而裴齐眼色迷离,叫了代驾司机过来,她则跟在陆邱庭身后,先回到车里。
司机启动了引擎。
夜色已经很深,车内都黑黑的,沁着浓郁的酒味。
“苏南沫”
他放下西装,双腿慵懒的交架,靠住椅背转过脸,或许是因为那几瓶高度数的酒,双眸深亮了些,声线沙哑“你之前那份工作,是给杂志做设计之类的吧,明天去公司,我会安排你去设计部。”
苏南沫叫“陆总”
他忽然打断“只是实习而已,随时都可以走。”
她更加忍无可忍,浑身都不断地冒起问号来,“为什么”
耳边反倒陷入沉寂。
被他静静的看着,那英俊的轮廓不甚清楚,唯独眸里的光,专注的惹眼,他复看向前车窗,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挲,平平淡淡的道“如果你不想工作,真想被人养,当一个废物,那就当我没说。”
“”
原来,他还是看不惯那件事。
在云宁的时候,阿年要她辞职,跟她一起去见总监,他当时也说了她几句。
小腹隐隐地作痛起来,扯起筋,她捂住肚子使力,一时身体舒展不开,口袋里备用的卫生棉已经用完,便问道“这附近有小超市吗”
陆邱庭疑惑的扫了她一眼,还是对司机说“查查最近的小超市。”
“是。”
她买好了卫生棉,熬到抵达别墅的时候,舒姨前来开门,知道她会来,早早地准备好拖鞋和客房,她直接换鞋奔进厕所里,洗了个热水澡,舒姨又来敲门,给她递上新衣服,说是肖慧买的。
等她疲惫的回到房间,已经谁都不想管,脱下外套丢到床尾,窝进厚软的被褥。
床单里还是凉的,引得肚子一阵阵地抽。
可是一想到阿年,到底舍不得他太难过,遂强打起精神去拿外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躺下来跟他发短信,道晚安。
手机还有一格电,她懒得再去借充电器,直接睡觉。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多久,棉被里才被她体温热得微暖,这时候,床头的手机响起音乐声,她眯着眼,伸手拿过来,屏幕白亮的光晃得眼睛刺疼,直接按接听键“喂”
“沫沫”
听见她迷蒙的鼻音,带着浓浓睡意,他语气低微又失落“这么早就睡了吗”
“嗯。”她简短的答,并不准备多说几句。
他呐呐的:“那好吧沫沫睡吧,晚安。”
“晚安。”
苏南沫将手机放回床头,手重新缩进被子里,继续睡。
夜色阒静,别墅门前的地灯里微闪起来,灯丝滋滋的响,直到彻底寂黑。
别墅里再没有一点灯光,安静的只剩下风,夹着一阵细小的脚步声,板鞋踩过石子小道,引起“咔擦”的动静,手臂则夹着折叠好的钢梯。
客房里,窗外透进来夜光,暗暗沉沉,隔着薄透的窗纱,逐渐现出一道人影。
他安静地趴在窗户上,背后是低低的风声。
苏南沫辗转醒来的时候,脸陷在软枕里,浑身隐隐地酸,空气里有潮湿的气味,她慢慢睁开眼睛,床头柜上的塑料台灯发着光,房间很小,却杂扫的很干净,不远处摆着沙发和电视,地上还铺了毛毯。
不是在客房。
她微微动弹,就在这时,厕所的门“吱呀”一声,她的心神一紧,僵硬地再一动也不敢动。
就听那人轻快地走过来,渐渐地越来越近。
他的肩膀上披着白毛巾,只穿了短裤,外露的肤色出乎常人的白,肌理深美,尤其是腹肌的线条分明,见她醒了,他双眼一亮,陡然便扯开毛巾,蹦上床,钻进被褥里抱着她滚到床的另一边,欣喜如狂的叫“沫沫,你终于醒了。”
苏南沫惊愕的无言,他就笑着啄了啄她的脸,目光里缠着宠溺,如痴如狂“沫沫被我吓傻了。”
她定定的,望着面前熟悉的面孔,那眉眼间一片纯然,对着她时格外的无害,总觉得还在梦里,脑袋被搅得混乱发沉,不太敢相信:“阿年”就见他眨了眨眼睛,一下抵进她颈窝,碎发都软软地贴上去“沫沫,我是说过让你住在那可是我实在忍不住。”
他的头发还是湿的,那一种湿意,显然不是她在做梦。
苏南沫彻底惊醒,气的叫“许初年”被拗在他的怀抱里,挣了挣,没有挣脱开,她竖起秀眉:“你这是做什么”
他听了,却是受到巨大的打击,哀怨的喃喃道“沫沫不想见到我么”
见她仍然一副恼怒的样子,他垂头丧气,睫尖忽闪着,扫过她的脸庞,嗓子里滚动着汹涌的情绪,没一会,那睫毛便泛开湿润,小小的声说“我好想你”
抱着她更紧。
“我没有办法我想你了,沫沫”
棉被捂着小腹生热,疼痛要比之前散去许多,他的怀抱更暖,熨得心思情不自禁的发绵柔软,静了静,她语气跟着变柔:“你是怎么把我带出来的”
他闻声,只是抬头,温柔地亲两下她的唇:“爬窗户再背着沫沫从正门走。”
苏南沫的嘴角动了动,想自己睡得还真沉,不知怎的,对上他的眸,灯光照进里面,唯有深入骨髓的依恋,心中就生起躁意,再想到他趁着自己熟睡,从窗外爬进房间,头皮一阵发麻,没好气的想去吓唬他“那你就不怕他们报警,说你绑架我”
他怔了怔“绑架”接着轻笑了起来,蹭下她的鼻尖“我只是想见到沫沫,才不是犯罪。”
周围很是安静,窗外卷着风,又低又沉,他重重地伏在她身上,呼吸急促,吸汲着她的味道,如此甜蜜,他不能自拔地沉迷,忽然呢喃“沫沫,你很不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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