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望无际的夜。
长空寂寂,往日漫天星辰皆不见,月半隐隐。
唯有层层朦胧的云,缥缈游移。
暴风雪更大了些。
不断飘落下来的雪,像是要将这座城市活生生埋了似的。
无休无止。
那呼啸的风声匆匆刮来,直直打在别墅的玻璃上,像是大汉的重拳,一下下在锤着窗子。
叫人心中隐隐不安,慌乱地打着鼓。
陆晚刚刚走到窗前脱了衣服,准备换睡衣的时候,突然就听见门又被敲响。
她拿睡衣的手顿了一顿。
旋即赶忙将衣裳拿起来,套在身上,这才开口问道
“谁呀”
“我,开门。”
门外的男人声音一如既往清朗好听,只是这时说起话来带了点点慵懒。
还有呃,那个该死的理所应当的语气。
陆晚早下定决心与这位“准前夫”划定好界限,闻言,便不紧不慢走到床边坐下,想起这房间的隔音很好,然后才扬声开口道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说。你早点洗洗睡吧啊,熬夜太多容易老。”
此时此刻,窗外虽呼呼的狂风声不断,傅家的别墅里却几乎鸦雀无声。
陆晚和傅泽以的婚房在二楼上了楼左手边第一间,从客厅看去,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能看清大概情形。
无非是那个厌恶自己这个便宜老婆的傅家二少爷,竟然破天荒地大半夜抱着被子敲响了老婆的门。
此时楼下的傅家众人,不管平日里相处如何,此时,都觉得自己吃了个大瓜。
刚刚吃过晚饭不久,陆晚上楼的时候,众人还没有要回房间的意思。
她一猜,便想到可能众人都在悄悄观察他们两个的动静。
一时觉得尴尬非常。
偏偏傅泽以像是浑然不觉,或是根本不在意旁人的关注。
反而倚在门上,满不在意地说
“今日事今日毕,开门。”
屋子里的陆晚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自己的脾气,刚要开口。
头顶天花板上的灯忽地一闪。
整个屋子瞬间暗了下来。
下一瞬,又亮起来。
客厅里的傅家众人一抽气,因为灯又亮起来,正要宽心。
却不想,下一秒,整个别墅的电路像是被齐齐切断,一下子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抬眼望见一片虚无。
陆晚这个深度手机依赖症患者下意识伸手去床边摸自己的手机。
却不想一下子摸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惊得她
“啊”
一声低呼。
“囡囡怎么了”
门外的男人因为靠在门上,隐隐听见她这一声低呼,不禁急道。
房间里却没有给出任何回音。
傅泽以皱着眉,又扬声问了一句
“囡囡,你怎么了,说话。”
陆晚从小就喜欢看恐怖片,偏偏胆子还很小。就算是看过百八十部恐怖片也锻炼不出来的那种胆小。
可是更要命的是,曾经看过的那些恐怖片里的鬼怪每在黑暗的时候,就会往她的脑子里乱窜。
一刻也不肯消停。
久而久之,她就很怕黑。
不过这事儿说起来,说是怕黑,还不如说是怕她自己臆想出来的鬼。
此时听到傅泽以这样问,像是倏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便下意识说道
“傅泽以好黑啊。”
她开始后悔刚刚没给他开门叫他进来,鬼片里不是说过,男人阳气重,不容易撞鬼的嘛。
不仅如此,她还纠结,要不要走过从床边到门口这一段距离,去给他开门。
毕竟,在黑暗中,她恨不得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不睁眼,不出声,不动。
把自己当成一团空气。
让她从床边走到门口,估计能要了她半条命。
在黑暗中,目不能视物。听力就显得尤为重要,且甚为灵敏。
正是踌躇之间,陆晚倏忽听见一阵“滴里当啷”的钥匙声,紧接着,是金属接触金属的声音,最后“咔嚓”一声。
门被外面的人用钥匙打开了。
虽然知道刚刚站在外面的人是傅泽以,现下这样的情形下,陆晚还是开口问
“傅泽以是你进来了么”
“囡囡,是我。”
男人循着她的声音,大步走过来。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现在的黑暗,隐隐能看见她瑟缩的轮廓。
男人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覆在陆晚瘦削的背上,然后是一下一下,轻轻安抚。
这样的轻抚温声的安抚,让身边的男人一下子像是这个无穷黑暗中,唯一亮眼的光。
给了她满盈盈的安全感。
此时此刻,他就是她这个冰冷冬天里燃着熊熊火焰的壁炉,温暖明亮。
陆晚下意识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傅泽以顺势抬起手,将人揽在怀里,紧紧拥着。
傅家,一楼。
不同于楼上那两个人的和谐,除了傅泽以和陆晚以外,傅家的所有人几乎都在一楼的客厅里。
上一刻,家中老老少少还十分有默契地一起吃着傅泽以的瓜,下一刻,屋子里却突然一下子停了电。
外头本就冰雪皑皑,太阳能路灯早就因为白日里见不着太阳而没什么光了。
此时外头几乎也没有一丝光线。
所有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一起陷入了这无边的黑暗之中。
人在这种情况下,难保不会慌起来。
尤其是屋子里还有两个小孩子在。
有几个孩子在是不怕黑的
几乎是在停了电,黑了灯的下一刻,屋子里的气氛就被打破。
傅念惊慌地喊了一声
“妈妈,妈妈你在哪念念看不见你了。”
高媛最是心疼自家女儿,放才原本还因为停电愣怔一下,一听到傅念这声,忙开口问
“念念念念你在哪妈妈在,到妈妈这儿来”
众人原本都有些慌神,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这时候陡然被高媛、傅念母女的对话打破了心绪,各自都慌张地出了声来。
这客厅里年纪小的可不止傅念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傅禹城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是从小被宋欣宝贝着,也是很怕黑的,是以,很快便听傅禹城开口
“爸、妈,姐姐,你们在哪”
被叫到的人一一回应,这么一闹,屋子里很快就被此起彼伏的对话声搞的一团糟。
甚至因为恐惧的传染,让情形显得更乱起来。
最后还是傅老爷子不悦地开口镇场
“行了,都安静点吧。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让小李把蜡烛找出来,吵吵吵的我头都疼了,不就是停了个电”
老爷子这么一发话,倒是没有人敢继续说话了。
也不怪老爷子开口数落他们,刚刚傅子然吓得抱着宋欣直问
“妈,这么大的雪,现在停了电,我们可怎么活呀,妈我们不会死在这儿吧停了电还能勉强,可如果连暖气也没有了,那怎么办啊”
陆晚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莫得感情的渣女。
总是会利用完别人就跑,不留一丝情面,不给一点儿机会的那种。
就比如此时此刻。
她终于在傅泽以的帮助下找到了她的手机。
又被楼下傅家众人们颇为喧闹的说话声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虽然还有些不舍,但她还是横了心告诉自己,要继续贯彻落实渣女的“三不”原则。
即不主动、不拒绝、不给对方机会。
是以,便一挣,从傅泽以怀里出来,往后靠了靠。
傅泽以倒是没怎么在意她挣开来,只是收回手,漫不经心地问一句
“不害怕了”
陆晚当机立断,开口就说
“不怕了”
说完,却恨不得立时咬断自己的舌头。
谁说不怕
她从刚刚从傅泽以怀里挣出来的那时就怕,怕的要死。
只是说出去的话,也不好再说什么收回了。
只能借着黑暗的掩护,直直看向身边那模糊的身影。
期盼着他这回能死缠烂打一些,最好吵着不肯走。
不想,身边床上塌陷的一块弹了起来。
傅泽以干脆直接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才随口说道
“噢,那我走了。”
瞧着这架势,竟是说完了话,就想头也不回地走了似的。
陆晚还真的怕他就这么走了,可是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情急之下,竟直接喊他
“那个什么,要不你今晚就住儿”
“别了吧,”
男人又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听着又远了一些,
“你不害怕,我留下来干什么孤男寡女,深夜睡在一起,不好吧”
“没、没什么不好的吧,这都什么年代了。”
陆晚下意识开口回到。因为傅泽以走得越来越远,她刚刚好不容易产生的安全感也跟着越来越弱了。
此时她才意识到,这个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她好像真的无法一个人睡。
本以为这样说了,傅泽以怎么也会给个面子留下来。
谁料对方却道
“下次吧,今天太黑,如果你半夜又让我回去,我怕是下楼都麻烦。”
不知怎的,这话叫他说出来,总有一种委屈巴巴,没少被坑,准备吃一堑长一智的意味。
陆晚在心里暗暗思忖了一瞬,自己是不是太渣了,没少在他面前这样出尔反尔
得到的答案倒是很肯定。
毕竟她刚刚还因为害怕自己开口叫他进来,过了会儿不那么怕了,却转瞬又把人家推开。
渣。
太他妈渣了。
但是陆晚决定把自己的渣女行径贯彻到底。
是以,虽然要说的话有些艰难,还是坚持开口道
“你就留下来吧行不行,我保证晚上不会赶你走的。”
“确定”
男人的脚步窒住。
“确定确定。”
陆晚赶紧回答。
这一回,对方终于没有什么别的话,而是乖乖转身就走了回来。
又坐在了她身畔。
陆晚原本暗自庆幸刚刚没有放走他,直到不小心摸到他从一进门就放在床上,刚刚要走的时候根本没有带的被子。
忍不住咬了咬牙,暗自在心中腹诽。
操。
又被套路了。
心机男。
这种心理暗暗的咒骂,在两个人收拾收拾躺在床上之后,愈演愈烈。
她刚刚躺到床上,还没开口跟对方讲在两人中间分个楚河汉界的事,却突然身上一重,躺在身畔的男人覆身而上,将她桎梏在他撑着的两臂的方寸之间。
“囡囡,记住,不要随便给男人开门。”
他稍稍凑近她,温热的呼吸缓缓落到她的发丝上。他的声音在这样浓暗的黑夜中愈发惑人,像是带着什么魔力,直要钻进她每一丝毛孔之中似的。
陆晚呼吸一滞,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灼热的吻覆上去,缱绻难分,一直到两人都颇有些呼吸不均,才听他声音低低,稍显暗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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