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了”
景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道,“谢半珩,你用我的邮箱帮我把申请书发给省政务邮箱”。
谢半珩顺手打开他的笔记本,把景明桌面上的申请书发了出去。
“我顺便也发去你博客上吧”。
谢半珩早早的替景明注册了博客,靠着那场舆论风波收获了两三百万的粉丝。
虽然全都是来骂他的,但好歹这些都是活粉,不是僵尸号。
况且景明被爆出“协助警方破获特大恶性案件”、“十六岁的千万富翁”这种正面新闻后,他的粉丝数飙升到了五百万。
不大不小,也算是个有点网络影响力的博主了。
关注他的人里除了在博客底下喊“爸爸”、“儿子”的沙雕网友们,也有一些因为眼镜的事儿而关注他的盲人亲属。
比如沈思。
此刻,沈思正微笑地看着孩子和他爸爸一起搭积木。
自从王胜利在群里推荐过那个盛康眼镜后,沈思就买了,孩子戴上眼镜后与正常人无异。
她家境也富裕,干脆买了好几副不同款式的。
不仅如此,之前景明那事儿闹出来的时候她还帮忙上网说话了。只可惜声音太微弱,并没有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然而即使如此,沈思也关注了景明的博客,生怕他发布什么新的产品自己却不知道。
“叮咚您关注的博主景明您”。
沈思下意识的打开了手机。
博客的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我是景明,并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这是谢半珩代发的。
在舆论热度居高不下,全网都在要求彻查景明的时候,这条博客既为这个账号吸引了流量,又暗地里拱火,也为以后的澄清做了铺垫。
现在,这个只有一条消息,都快荒芜长草的博客终于发布了第二条消息。
转发自s大官网“热烈庆祝景明同学和我校邵萍老师、陈康、裴兴越同学成功研发28n光刻机”。
沈思困惑的眨眨眼。
28n光刻机这是什么玩意儿
沈思是文科专业,后来做了电影制片人,对于理工科类的东西不太感兴趣。她连光刻机是什么都没听过。
点开评论区一看。
“这个光刻机是什么东西”
“卧槽这也太牛逼了吧很多高校、研究所的项目组都在试图突破28n,结果居然是高一学生最先突破的”
“唉,别人的脑子,我的脑子”
“啊啊啊,我这么这么倒霉跟景明选了同一个课题”
“完蛋,这下我们老板恐怕要气死了”。
任谁对着光刻机辛辛苦苦工作了一天,晚上回家看个新闻,发现自己的竞争对手已经做出来了,都要气死的
沈思扫了眼评论,就这五六分钟的功夫,已经刷出了几千条评论。
“景明还真是红”,沈思笑着把手机递给自己老公金高宜看,“有些小明星说有几千万的粉丝,其实全是水军、僵尸号”。
“哎呀,小石头,积木不能吃的”,金高宜夺过孩子快要塞到嘴里的积木,“老婆,别刷博客了,来陪小石头玩啊”
“来了来了”,沈思笑盈盈想关掉手机
下一秒,她手一顿,眼珠子死死地黏在了屏幕上。
“还不过来”
金高宜嘀咕了两句,转过身去看沈思。却发现她目不转睛,死盯着屏幕。
他蹙眉,赶紧把孩子抱起来,生怕小石头乘自己不注意,把这些五颜六色的积木塞嘴里。
“怎么了”
“妈妈抱,妈妈抱”,看着沈思一直没理他,小石头双臂挥舞,挣扎着要下来。
“你到底在干嘛”
金高宜加重了语气,有些气恼。不跟孩子玩儿,死盯着手机干什么。
“老公,你签个名吧”
签名签什么名
沈思赶紧把手机递到金高宜面前。
这是谢半珩帮景明发布的第三条消息如果你愿意为视障患者尽一点心意,那么请你在申请书上签下你的名字。
底下是一封关于视障患者参加高考的申请书。
这封申请书很简短,拢共也不过几十字“我谨向z省政府申请,允许视障患者参加高考等大型正规考试”。
金高宜扫了两眼就看完了。
然后他又仔细看了一遍,申请书末尾已经有六个签名景明、邵萍、陈华章、牛文德、段和雅、丁思源。
“签吧”,他毫不犹豫的就把孩子放下来,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景明的这条消息。
一点开申请书,三秒钟后自动跳往网页,进行电子签名。
夫妻俩将自己的名字缀在了六个名字之后。
俩人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要刷新一次这条消息底下的评论。
“签这玩意儿有什么用盲人参加高考干嘛哈哈,毕业了给人洗脚按摩吗”
沈思气急,会不会说人话啊
金高宜把手机屏幕戳的噼啪作响,“你关注的景明也是个盲人,人家研发了28n光刻机,你呢梦里搞研发吗”
金高宜恨恨道,“老婆,我们转发吧”。
不是为了景明,而是为了小石头。
只要有眼镜,他的孩子就跟正常人一样,那又为什么不能参加高考、各类专业资格考试呢
“我来撰文”,沈思中文系毕业,受家里的影响走上了制片人的道路。然而手上功夫尚未落下,文章娓娓道来,于细微之处透露出几分温情。
这是一个盲童父母的自白书。
沈思一写完,金高宜即刻转发给了周围的亲戚朋友。
“陈绍,能不能帮我转发一下,在申请书上签个名”
“喂,老赵啊,你有博客吗帮我签个名呗”
陆陆续续,全国各地都有盲人亲属,乃至于许多后天性失明,尚且还能写字的盲人都签下了自己的电子签名。
名单越来越长,这里的每一个名字都是实名的,是活生生的人。
这份名单靠着人传人,引动了社会各界人士的转发。
正常人都有同情心,哪怕不愿意签名,动动手指头,转发一下也好。转发的人越来越多,便引动社会各界的热议。
不仅如此,终于有各类媒体注意到了这份越来越长的申请书。
博客热搜榜上出现了“盲人高考申请书”,“一对盲童父母的自白”,这两条热搜一路攀升,一直爬上了前五。
问答社区里出现了大量“如何看待十六岁少年景明在突破28n光刻机后,为盲人申请高考资格”
短短三天,回答人数突破六万人,评论人数突破十万。
最高赞的回答“发布申请书的时间节点很有趣,恰好在景明研发28n光刻机之后。很明显,这个时间是他精心挑选的”。
“十六岁、盲人、天才、协助警方破案、光刻机、千万富翁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令整个社会为之侧目,才能引发今日的热议”。
该回答一语成谶,甚至为景明的热度再添一把火。
短视频网站上出现了“我们可以为视障患者做什么”、“一个盲人的一天”,诸如此类的视频直上首页,播放量超百万。
自媒体、公众号、各类论坛整个互联网上都在热议。就连各类纸媒都在报道此事。
新闻早间报评论他“景明用自己的成功为这些盲人们注入了一剂强心剂,也向大众、政府证明了视障患者也是有能力有天赋的,他们应当获得参加社会竞争的资格”。
公众时评网在报纸首页写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关怀身边的弱势群体除了为他们捐款、创造合适的环境之外,或许我们更该打开他们向上的通道,引导他们找到工作、自力更生”。
事情终于从互联网开始,蔓延到了现实。
舆情监控中心反应极其快速,火速通报给了政府。再加上政务邮箱里已经收到了景明提前发出去的申请书,此事引起了极大的重视。
因为不仅仅是盲人,还有聋哑人、四肢残疾的弱势群体,按理,他们都是人民的一份子,原本就有参加高考的权利。
这封申请书明面上是盲人在申请参加高考,实质上却是残疾人都在踊跃签名,而申请的考试也远不止高考。
最重要的高考的通道都打开了,中考是不是也要开各学科的竞赛、还有各行各业资格考试,例如注会、二建、注安等等需不需要也开放
一封申请书能衍生出一系列的问题,致使政府根本不敢轻忽。
事情轰轰烈烈的闹了七八天,会议开了一次又一次。
终于,在五月三号,z省正式发布了一份文件,关于盲人、聋哑人、肢体残疾患者参加省竞赛的试运行办法。
“竞赛”,谢半珩笑笑,“倒也算正常”。
涉及到高考这么大的事情,z省政府哪敢直接操刀动手先拿某个市的多校联考之类的试一试,才是正常的
“不过敢拿省级竞赛来试,也算有魄力”。
毕竟某个市的期末多校联考和省竞赛的正规程度还是不一样的。对于政府而言,两者所带来的挑战也截然不同。前者不过是学校层面上的,后者却是全省统一考试。
谢半珩推断,“先是涉及考生不广的省竞赛。如果竞赛没出问题,然后估计就是波及全省但重要程度稍次的学考。这些都试运行好了,最后才有可能是高考”。
“不论怎么样,这事儿也算是开了个好头”,景明微笑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后忙忙碌碌大半年,终于有了点希望。
景明嘴角微微扬起,谢半珩看着看着,突然就很不高兴。
“刚开了个好头,你就又要走了”
谢半珩拉长着脸,原本就深邃的眉眼更显凶冷。
“我答应了丁思源,要去帮忙做一个零部件”,景明好脾气的解释,“省数学竞赛初步定于五月底,我做完零部件后正好回来考试。”
谢半珩更不爽了。
最开始去邵萍实验室的时候,每天还能回来,然后就是夜不归宿,天天窝在实验室里。
谢半珩忍了,毕竟s大好歹还在市区里,他还能去找景明吃饭。甚至在征得了邵萍的同意后,还能每天去实验室陪着景明。
现在倒好丁思源可是外省的,景明这是要出省了
谢半珩已经很生气了。
然而下一刻
“丁思源说话含含糊糊,可能是涉密单位,估计不会让我打电话”。
景明显得很不好意思,“我到时候可能没办法联系你”。
你也联系不上我。
谢半珩的脸色阴沉得如同山雨欲来。去了外省还不够,还要断绝联系
他脸色冷肃,两只眼珠子乌沉沉、黑漆漆。
谢半珩突然又想到了杜兰惠说过的话
“朋友也不可能处一辈子,人的关系总有交叠更替的时候。一旦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或者地理距离越来越远,总有联系减淡、越行越远的时候”。
谢半珩忽然意识到,景明要离开他了。
现在只是去外省一个月,将来两人从事不同的领域、专业,只会越来越没话说。
这是一种不好的征兆,得遏制。
早知道当时不该答应他去什么邵萍实验室。要是想要实验室,他出资给景明组一个不就好了。
谢半珩右手手指微微抽搐了两下,他强行克制住自己的焦躁,幽沉沉的问,“能不能不去”
景明一愣。谢半珩一直以来都是理解他的,他们从未有过分歧。
这是第一次。
谢半珩理直气壮,“你不是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现在我要求你陪着我,不去外省,不可以吗”
他不仅振振有词,还乘胜追击,“难道在你心里,丁思源比我更重要吗”
“不、不是”,景明摇摇头,“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钱都交给你支配,但是不会把它交给丁思源。”
这说法直白到只差告诉谢半珩,你依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果然,谢半珩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既然如此,那你就多陪着我,不要去丁思源那儿”,谢半珩小声道。
“谢半珩”,景明很不解,“你听上去很焦虑,你在焦虑什么”
他一个月后马上就回来了,他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没有任何第三者插足。
景明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谢半珩会突然焦躁不安。
“你不要急”,景明好声好气的安慰他,“我没办法给你打电话,但我可以尝试写信,或者请丁思源代我打电话报平安”。
“那不一样”
谢半珩焦躁不安,开始忍不住掐自己的右手,那是他从前发病时候的刻板行为。
景明看不见,只是执着的追问,“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哪里都不一样
从前景明在他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现在景明去了外省,不仅看不见,连联系都要被割断了。
他第一次发病,景明还只是去了s大,晚上不回来而已,谢半珩就觉得景明要脱离他的掌控了,于是他难受的要命,甚至主动去找了心理医生。
如今景明要去往千里之外,真的要离开他了。
谢半珩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心脏剧烈的跳动。他的右手已经恢复了。然而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景明。
这是家里,丁思源很快就会来找他。如果要动手,就得快
他早就把这套房子买下来了,不仅如此,他近期又买了几套房子,
现在是早上七点,景明还没吃早饭,他完全可以哄着景明吃一点点安眠类的药物,然后
“谢半珩”,过长时间的沉默让景明觉得不对劲,他伸手想去碰谢半珩的额头。
谢半珩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景明一僵。
这是谢半珩第一次抵触他的碰触。
谢半珩此刻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四肢冰凉,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二次发病了。
谢半珩自我厌恶,“你别碰我”。
我怕我忍不住伤害你。
景明手脚发冷,谢半珩第二次拒绝了他。
下一刻,他收回了自己伸出来的右手,冷静问道,“谢半珩,你是不是发病了”
这不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我没有”,谢半珩以一种格外厌恶的语调说道。
他有些自我厌弃,第一次发病的时候他给自己定下了规矩,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可现在呢
不仅复发,还又被景明逮了个正着。
“你要去就去吧”,谢半珩嗓音沙哑,说完这句话,即刻出门去了。
不能再留在这里,会伤害景明的。
谢半珩的脚步快得仿佛落荒而逃,独留僵在原地的景明。
“景明,你看什么呢”
丁思源顺着景明的视线往公路边上望去,一辆辆的车呼啸而过,除了车就是马路,看什么能看的这么专心
丁思源百思不得其解。
“没什么”,景明回过神来。
一个小时以前,景明给谢半珩发了短信,告诉他,他和丁思源会在s市105高速公路处出发。
谢半珩没来。
“我们走吧”,景明淡淡道。
早去早回,回来就去逮谢半珩。
“等会儿,我们还得等一个人”,丁思源陪着景明等在这里,可不是为了等谢半珩的。
这是几天的功夫里,他发动所有的同学,终于又挖到了另一个老师傅。
此刻正巴巴的盼着这个老师傅来。
景明也不多话,反正他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允诺。假如现在丁思源告诉他,不用去了。景明火速下车去逮谢半珩。
“来了,这儿”,丁思源兴奋的冲着不远处的两个男人招招手。
“哈哈哈,老丁,好久不见啊都混上丁工了”
大腹便便的那个走过来,笑呵呵的冲丁思源打招呼。
丁思源反手拍了拍对方的啤酒肚,“没你能干,宋晓峰,行啊你这都混上总经理了”。
“去去去别拍我肚子”,宋晓峰挡开丁思源的手,指了指身后干瘦的中年男子,介绍道,“喏,田胜利,咱们厂里的老师傅,不是高工但特牛逼,拿过全国技能大赛数控微雕项目的第一名”。
“丁工好”,田胜利点点头,冷冷淡淡的打了个招呼。
丁思源倒也不介意。
搞学术或者这种手上有本事的,都傲气。只要能干活,又不是人憎狗嫌的那种程度,丁思源都能忍。
“行了,我不跟你多废话了,得赶紧回去,厂里还等着呢”
丁思源又忍不住拍了拍宋晓峰的啤酒肚。
你别说,跟拍西瓜似的,啪啪作响。
“滚滚滚,赶紧滚”,宋晓峰摆摆手,生怕丁思源再拍下去。
一行三人上了车,丁思源开车,景明和田胜利坐在后座。
三个人里没一个人说话的。
丁思源在高速开车,不敢开口说话,怕走神。景明闭目养神,想着回去以后该怎么治谢半珩的病。
车里的氛围太沉默。
一个小时后,“叮咚叮咚”
田胜利被吓了一跳,景明拿起手机,准时准点的给谢半珩发了条消息,“现在是上午九点,我在105高速公路上的宁平服务区”。
既然下定决心要给谢半珩治病,那就干脆从现在开始,不要让病情恶化下去。
谢半珩两次发病都与他有关,并且都是在他即将离开道别的时候发病。
景明再傻都知道,谢半珩不希望失去他的消息行踪。一旦失踪,只会让谢半珩的病情更严重。
每隔一个小时,景明就要拿一次手机,发一次短信。
搞得丁思源、田胜利频频看他。还以为他怕被拐走,在跟家长报平安呢。
c省就在z省隔壁,开车也不过四个小时。他们很快就进入了c省f市。
“下高速了啊”,丁思源转头看了景明一眼。
“马上就要去我们厂了,涉及到保密,你俩的通讯设备都关了吧”。
这意思是让景明不要再发短信了。
景明会意,“我发完最后一条就关机”。
“谢半珩,我已经到f市。因为保密,接下来发不了短信了,等我回来再跟你详谈”。
短信一发出去,景明就关掉了手机。
田胜利大概也从事过相关行业,有一定的保密意识,抬手就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丁思源。
景明跟着他一块儿上缴了手机。
把两人的手机都关机了,丁思源这才缓和了语气,一边开车,一边介绍情况。
“我们要去的是一军工厂,我希望你们帮忙做一个零部件,图纸我稍后会给你们”。
需要手动做的应该是超精密零部件。
可这种军工厂里一定有手艺好的老师傅,为什么会找外人呢
田胜利也有此疑问,他直接问道,“丁工,你们厂里原本的老师傅,高工呢”
当然是受伤了。
“唉”,丁思源叹了口气,“你们别多打听,做完东西,我就送你们离开”。
机械领域里,高工挺多的,但能够手动制造超精密零部件的高工简直宛如稀世明珠。
能撞上一个,那都是领导祖上积德。
以他们厂为例,今年厂里承担了一组航空零件的攻坚制造。
结果呢全是非球冠面,凹凸面,甚至还有深内腔、薄壁、燕尾槽还要求精度微米级,光洁度为皮米级。
打从接到这个任务起,领导恨不得掐死设计师。
什么仇什么怨你这不难为人吗
如此复杂的机械零件,数控机床根本做不了。没办法,只好找沈工来手动制造。
结果就是这么寸沈工带的实习生毛里毛糙的,差点把自己的手绞进机器里。沈工一时情急,救了实习生,自己手指头受伤了。
血流得稀里哗啦。
这下完蛋了,厂里唯一的希望沉没了。
可这年头上哪儿找手动加工超精密零部件的牛人去
丁思源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啊,他一路求爷爷告奶奶,奈何这种高工本来就少。
他知道的,除了沈工,其他兄弟厂子里拢共也就两个,还全都承担了任务,根本借不出来。
他嘴上起燎泡,心里就跟有个毒辣的大太阳晒着似的。
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了,丁思源辗转联系了一通老同学,得亏当年和牛文德是上下铺兄弟,这才搞到了景明的消息,又搜罗着一个田胜利,一路心急火燎的赶回来。
车子一路颠簸着开进了郊区,又进了山,绕着盘山公路开了半小时,终于停下了。
“到了到了”,丁思源下了车。
田胜利也跟着他下车,陷入了沉默。
入目所及,一片荒凉。
这就是个山沟沟里,四周都是山,绿油油的树,除了盘山公路,啥也没有。
一军工厂就在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咳咳”,丁思源尴尬解释,“别看咱们荒凉,但工资还挺高的”。
就是有钱也花不出去。
“我们走吧”,景明现在归心似箭。只想把活干完,赶紧走。
“哎好好”,丁思源带着景明、田胜利进了大门。
门口就有岗哨。
“小兄弟,你这口罩”,门卫应该是个老兵,目光如电。
一军工厂只是隶属于十大军工集团的下属企业,在军工系统里属于中流。看上去就跟普通的机械厂也没什么区别。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当有外人进来的时候,审查相当严格。
“沈工不是手受伤了吗我从外头借调了两个人进来,顶替沈工一段时间”。
丁思源笑呵呵的凑近了岗哨兵,低声道,“戴口罩的那个脸上有伤,估计毁容了,不好见人。别戳人小孩伤疤”。
就因为这个,他还善解人意的一路开车过来,而不是让景明去过铁路安检,当众摘口罩。
岗哨也负责,他皱着眉,不肯放行。这人要是干出点什么坏事儿,回头混进了人堆里,找都没法找。
丁思源不以为然,“你看他上半张脸,长得这么俊,一眼就能认出来”。
堪比一堆绿叶里的鲜花,太显眼了。哪个国家的安全部会这么憨逼,挑个如此独特的间谍上半张脸如天仙,下半张脸如魔鬼。
“再说了,咱们厂里总共一千来个职工,哪个你不认识”
“行,那丁工,你自己注意点儿”,岗哨低声道,“还有,这个保密的规矩你跟他们说过了吗”
“放心,都交待过了。而且他俩在厂里待的时候,我跟小余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不让他们乱进乱动”。
景明听在耳里,倒也没说什么,规矩如此。
反倒田胜利有点不高兴,他虽然听不见丁思源和这岗哨在说什么,但这两人嘀嘀咕咕地说小话,明显是怕他听见。
有什么事儿要这么鬼鬼祟祟的居然还防备他
景明、田胜利登记了自己的身份信息,由丁思源带着进去了。
一进厂区,丁思源就即刻带着他们进了三号车间。
“哎呀,笨死了,凹槽很好刻的啊”
“还有你,这个攻丝套丝是基本功啊”
沈志国骂骂咧咧,要不是手受伤了,他真想大巴掌呼在这帮傻徒弟的头上。
“沈工”,丁思源一回来就看见沈志国在带徒弟,“你这手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去休息啊”
“休息个屁”,沈志国是个暴脾气,“一天一天的带这帮傻徒弟,我都快傻了”
他骂完了人,眯起眼睛向后看,“这两位是”
“哦哦,戴口罩的是景明,另一个是田胜利,他俩是我找来做零部件的”。
“你还真找到了”
沈志国仔细一看,眉毛顿时拧巴起来。
这个景明上半张脸皮肤白皙,两只眼珠子就跟天上的寒星似的,煞是好看。一看就是个俊俏的后生仔。
还有手,他们这些老师傅的手,都是很糙的,全是伤口老茧。这人十指修长,骨节刚劲,连个茧子都找不着。
这种人就跟他闺女追的那个男明星似的,哪里像搞机械的
沈志国很不满,丁思源急昏头了吧,什么人都往里带。
“这个田胜利也就算了,估摸着都要四十了,经验够。这个景明是你找来凑数的”
现场顿时弥漫出一股尴尬的氛围。
丁思源很想骂人。
沈志国这张破嘴啊
事实上,如果景明真的有磨出光刻机物镜系统的能力,他们这个厂子哪里留得住这种大佛
人家肯定会被航天系统的总厂特招进去,而不是在他们这个分厂里待着。
“咳咳”,丁思源清了清嗓子,“沈工,你把图纸带过来,让他俩看看”。
沈志国拧巴着眉毛,摆摆手,对着身后三个徒弟说道,“你们仨先干着,今天一定要把攻丝套丝给学了”。
说完,他往另一个方向走了。没过一会儿,他就带着一卷图纸出来了。
丁思源顺手接过来,递给了景明,景明抬手接下了图纸。
田胜利刷的拉下脸,更不高兴了。
这人怎么回事儿有没有眼色丁工递给你,你就接
“还是我来看看吧”,田胜利开口,不悦道,“你年纪小,先在旁边多学着点”。
景明失笑。
如果是平日,他让也就让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儿,但今天不行。
“抱歉,我赶时间”,景明淡淡道。
他戴上触觉放大器,仔仔细细的摸过整张图纸。
摸
田胜利、沈志国脸色古怪。
“怎么样”,丁思源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景明磨物镜系统,但对他的实力,大概也心里有数。
牛文德一力推荐,非说你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厉害的了
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神情复杂,又酸涩,又艳羡。搞得丁思源都不得不相信,或许景明真有这个实力。
丁思源满怀期待,“能做吗”
“能的”,景明点点头。
“好好好”,丁思源长舒了一口气,“能做就好,能做就好”。
“不对,什么能做就好这个后生仔他看不见啊”
沈志国嚷嚷起来,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丁思源病情乱投医,找了个小年轻已经够让他震惊了,这个小年轻还是个瞎子
这不是瞎搞嘛
“丁工,你别乱弄啊,一个瞎子怎么搞机械,开车床”
“是啊”,田胜利帮腔道,“还是我来吧。年轻气盛是好事,但也别开口说大话”。
景明根本没理他们,他时间很紧张,“丁工,你们的工具、材料在哪里我现在就开始做”。
“丁思源你要是胡来,我告诉厂长去”
“丁工,年轻人说两句大话,你听听也就算了。还是我来吧”。
沈志国和田胜利一人说话,一人帮腔,搞得丁思源头痛不已。
“好了别吵”
丁思源现在身上根本没有手机,没办法给这人两人看景明研发光刻机的新闻。
况且就算看了这两人,也未必会相信。
“景明啊,我是相信你的”,丁思源情真意切。
如果说宋晓峰是他不熟的同班同学,那么牛文德可是他上下铺的兄弟,谁更亲热显而易见。
“你是我兄弟牛文德一力举荐,又有光刻机打底,我当然信你”。
景明了然,这是在跟他打感情牌呢。生怕他因为沈志国、田胜利的话撂挑子不干。
安抚完了他,下一步就要锤一锤气焰过于嚣张的田胜利了。
果然,丁思源又是情真意切的说道,“田师傅,你拿过全国技能大赛数控微雕项目的第一名,是个有经验的老手了。
田胜利扬起脖子,昂起下巴,高傲而矜持的笑起来。
丁思源笑眯眯,“巧了,刚刚沈工带的那三个傻徒弟里,攻丝套丝都不会,看两眼都火大。偏偏两个都拿过这个比赛第一名,然后被我们调进来了”。
田胜利脸色惨白。这话里话外的敲打溢于言表。就连憨憨傻傻的沈志国都听出来了。
景明觉得有点无聊了。他甚至可以猜得到丁思源接下来会说什么。
无非是给点甜枣,弥合一下矛盾。
果然,丁思源眯眯眼睛,可算是有点一军工厂二把手的样子了。
“年轻的呢,有想法、能创新。年长的呢,有经验,有底子。你们俩我都信得过”
掷地有声
一通连削带打,这三号车间可算是安静下来了。
景明这才开口道,“丁工,你们这个零件什么时候要”
我争取尽快做完,早点走人。
“半个月,半个月后我们就要”,丁思源有点急了。
“好”,景明轻声道,“你带我去看材料、工具,我尽快做出来给你”。
“我也去”
田胜利骄矜没有了,但手艺上的傲气仍然在。他骄傲的看了眼景明。
老子年长你这么多岁,也不是白长的,今儿非要赢了你,让丁思源看看,数控微雕第一名,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好”
丁思源巴不得这俩人都赶紧动起来。他要的是完成任务,谁来完成根本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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