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
冯康乐气得把鼠标给摔了。
“别气别气”
他妻子叶芳赶紧给他拍拍胸口,顺顺气。
“你说你，病还没好全呢，又看这些干什么”
冯康乐四年前，因病从547项目离开,并将总师的位置交接给了景明。
核聚变装置初试时,他本应前往昌兰基地,一同观看实验,可谁知当时心情波动过大，引发心脏绞痛，被迫入院住了两天。
错过了和景明约定的那一碗红烧肉。
“可惜了啊”,冯康乐叹了口气，抑郁难平。
没能亲眼见到可控核聚变项目成功，时至今日，都是他心中的遗憾。
“好了好了,你别可惜了”，叶芳递了杯水给他。
“我不可惜”
冯康乐接过水杯,气哼哼地骂道,“比我遗憾的人多的是”
“你看着这帮鬼佬,眼看着咱们把可控核聚变搞出来了，心里不知道多遗憾呢”
冯康乐越说越高兴,吨吨吨就灌了一大把药丸。
“这种诬陷人的下作把戏都弄得出来，狗急跳墙啊”
冯康乐人如其名,这会儿乐呵呵地划拉了两下鼠标。
“这写得也太恶心人了”
叶芳看两眼电脑屏幕上的纽约日报就嫌烦,“什么叫你偷窃iter资料啊”
“你别说，我还真参加过这个”，冯康乐兴致勃勃地向叶芳介绍。
“iter计划就是国际可控核聚变科研合作计划，米国牵头、欧盟、俄日韩印六国参与,还有咱们国家也参加了”。
冯康乐陷入了回忆中，“那会儿我刚刚硕士毕业，就被国家调去了法国的核技术研究所，参加这个项目”。
“真是奇了怪了”，叶芳一边把毛毯递给他，一边和他闲聊。
“既然七国都参与了这个项目，集合了这么多人的科研力量，研究了这么久，怎么一根毛都没弄出来”
还不如咱们国家自己搞呢
冯康乐嗤笑了两声，“七个学生做个小组作业都有摩擦呢别提七个国家合作项目了”
“涉及上百亿的经费，任谁都想多研究点科学技术，少出点钱”。
“还不止是钱的问题，各国都各自承担一部分核聚变装置的零部件制造，但各国都有自己的通用标准，尺寸都对不上号”
米国的螺栓、俄国的螺母，谁都希望能采用自己国家的标准或者设计，谁都不肯让步。
冯康乐刻薄道，“就跟七匹马拉车似的，一匹一个方向，各怀鬼胎，能合作好才有个鬼呢”
“所以二十五年前，领导层预感到这个项目恐怕成不了，就把我和几个同事调回了国”。
然后就组建了团队，进入了昌兰基地，试图攻克可控核聚变项目，也就是547项目。
不过碍于保密条例，冯康乐没有再说下去。
叶芳作为他的妻子，自然也知道他去参加了一个不能说的绝密项目，于是她岔开了话题。
“这都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他们是怎么查到你的”
“法国的核能研究所，每一个研究员进去，资料都很详细的。”
冯康乐摇摇头，“我估计他们翻查了核能研究所里，从iter计划建立至今所有华国研究员的资料”。
“所有加入又退出，且现在不在国内在国内，又很多年没发表过论文，没有消息的研究员，估计都被他们查到了”。
这么多的条件排除下来，基本可以确定人员范围了。
冯康乐叹了口气。
当时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老谭，后来陆陆续续又走了赵倩、金建义、李国庆。
金建义、李国庆近些年还在不断往外文，所以直接就被米国排除了。
而且他俩当年考虑到家里的妻儿子女，也的确没参加547项目。
只剩下他、老谭、赵倩三个人。
现在，他们仨的名字全都在这个纽约日报的头版头条上。
“我还是不能理解”，叶芳很困惑，“诬陷你又有什么用呢”
“有枣没枣，打两杆子呗”，冯康乐很看得开，“万一真能逼迫我方政府透露点什么东西呢”
活得久了，再怎么单纯的科研人员都要沾上几分人情世故。更别提他们这个级别，对于国际政治动荡本身就很敏感。
“此外，抹黑我们的国际形象，本来就是米国的政治手段之一”。
“最重要的是，依靠着这种阴谋论的猜测，米国暂时就能够稳定国内人心”。
“你是说”，叶芳皱皱眉，“现在在米国人民的眼里，是华国人不知羞耻，偷窃了资料，而不是米国政府无作为”。
冯康乐点点头，幸灾乐祸，“现在这帮鬼佬，恐怕满头是包”
“估计他们正到处搜罗核聚变的人才，加大自己国内对可控核聚变项目的投入。”
“还得和我们政府交涉，看看能不能通过合作或者威胁，获得核聚变的核心资料。”
“又得想尽一切办法找我们可控核聚变的研发团队，尤其得努力查找项目总师，要么策反，要么威胁，要么偷窃”。
“反正呀”，冯康乐笑呵呵地灌了口水，“他们肯定焦头烂额”
冯康乐说的没错。
白宫，西翼大楼。
“还没查出来混蛋”
总统布兰特大发雷霆，几乎是指着中情局局长帕特里克的鼻子骂。
帕特里克无奈，好不容易等到布兰特平息了怒火，他即刻说道，“我们怀疑冯康乐是华国可控核聚变项目的参与者”。
“然后呢”
杜兰特阴森森地问。
一个参与者有什么用拿不到核心资料，一切免谈
“除此之外，我们还怀疑赵倩、谭永源也是参与者”，帕特里克顶着布兰特几欲杀人的目光，赶紧解释。
“这种国家级项目势必是绝密项目，查起来很不方便，耗时也很长，除非能等到华国自己解密，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总师到底是谁”
杜兰特忍着气听完了这一堆废话，顿时勃然大怒。
他厉声讽刺道，“等到华国自己解密你怎么不等到他们把核聚变站建起来啊”
“既然怀疑是这个冯康乐，那就跟着他的轨迹去找”
他如鹰隼般锋利的目光扫过帕特里克，搞得帕特里克暗自叫苦。
华国政府的国安部也不是吃干饭的，绝密档案哪儿那么好查
可此时此刻，面对暴怒的上司，帕特里克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他无奈接了这个任务，却又在出办公室的时候，和国务卿迪恩对视一眼，凄惨一笑。
很明显，负责和华国交涉的迪恩，日子跟他一样难过。
然而帕特里克根本没心思同情别人，他为了查可控核聚变项目总师到底是谁，已经焦头烂额好几天了。
“景总师”，老廖放下上级打过来的电话，认真严肃地看着他，“请您近期尽量不要离开京市，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您”。
间谍可不是闹着玩的，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进入景明身侧，对他造成威胁和打击。
“没事，我尽量不出门”，景明表示很理解。
但他也很为难，“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自由行动”
总不能一两年都不出门吧
“a大校长聘请我去教书上课，我可以在a大成立一支自己的科研团队，专心攻坚我想做的项目”。
“我不可能不上课、不搞研究，天天窝在家里”。
“这个”，老廖微微皱眉，“您正常上课、出行都可以，只是尽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谢谢”，景明低声道，“我会避开人群，不给你们添麻烦”。
“不用”，老廖摇摇头，“您保持正常状态即可，从前该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如果过度警惕人群的接近，反倒看上去会很奇怪。
“我会扮成您的助教，跟着您一起行动”。
老廖说着，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再过一段时间，估计会给您再增派一名警卫员”。
景明点点头，他知道再过一段时间，大约四个月后的日子才难熬呢
“您是总师这事儿，瞒不了多久的”，老廖低声道，“第一个核聚变站的建设，必定需要547项目人员参与”。
考虑到电力运输损耗与便利性，核聚变站不可能建在荒无人烟的大沙漠里。
但只要建在闹市，米国就能浑水摸鱼。
“他们的情报员也不是吃干饭的，那么多547项目人员，总能寻到可乘之机的”。
老廖忧心忡忡，“核聚变站建设大概需要四个月左右，我估计这中间，您的身份就很可能被拆穿”。
景明赞同地点点头，“米国和我们，现在是无论如何都谈不拢的”。
非常简单，一方面，米国疯狂追查可控核聚变的总师、研发人员，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华国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这件事情一定是真的。
但国与国之间的交往，发生任何一丁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发巨大的利益变动。
所以他们对华国宣布可控核聚变研发成功一事，持相当谨慎的保守态度。
说白了，大家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华国的确宣布了可控核聚变研发成功。但这只是一个消息而已，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证据。
而第一所核聚变站就是这个证据。
“一旦核聚变站建设成功，能够源源不断的稳定供电”，景明轻声道。
“那米国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没有了，他们或许会考虑妥协合作，让渡出一部分利益来换取核聚变技术”。
“当然，也可能会考虑爆发冲突，只是冲突的可能性较小而已”。
“但不管是合作还是冲突，他们一定会加紧查找总师是谁，乃至于想尽一切办法取得核心资料”。
景明平静的讲述着这些，“四个月后，核聚变站一建成，如果两国还没有谈拢，那么米国就会向我出手”。
“甚至都不需要四个月，只要他们一查到，我的安生日子就没了。”
“是的”，老廖的语气很坚定，脊背笔直。
他参与过边防驻军，击退过外军挑衅，和缉毒警察合作击杀过入境毒贩，维和过中东、柬埔寨、南苏丹。
老廖见过血杀过人，此刻浑身凶劲儿，是积年的血气垒出来的。
他看着景明，认认真真说道，“我是军人，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是我的职责所在”。
老廖不会说什么大话，他只能用朴实无华的话语，坚定地告诉景明。
“请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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