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到食堂热乎乎的吃了碗面,今儿正好有熟食,顾言买了二斤猪头打包带走。
出了食堂上了马车,虚靠着男人。“拖拉机好像还有油吧,怎么赶车来了”
“没了。”男人笑笑“支书看我会开,这些天让我开着拉了几次东西。困了趴我身上眯一阵。”
“哈”他一说困,哈欠就来了。顾言嗯一声,拽着他胳膊做支撑开始打盹。
马车一路回村,到的时候正赶上中午下工。这一下不得了了,顾言顿时被社员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主任,你这回可给咱河野大队争光了。”
“那当然,咱县城独一份。别说河野大队了,咱主任如今在县城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
“主任,见到省城的领导了吗是不是以后还能有机会见主席啊”
“是嘛。那可不得了,主任这样是不是就跟那举人似的,天子门生啊”
“去,别胡说。这都啥年代了,还捣鼓那老黄历呢咱主任这叫光荣的劳动者,新时代妇女的楷模。”
被怼了男人也不生气,高兴的附和。“对,楷模,楷模。”
被大家围着给捧的快上天,顾言也不好打断回家。关键是支书也跟着在凑热闹,非要她说说省城啥样,领奖啥情况。
不好拂了大家的热情,她捡着那些新奇的跟大伙儿说说。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被她口中的花花世界给迷的满眼冒星星。
“哎呀,主任你这是缝纫机吧”
会计媳妇眼尖的看到李仲夏车上的纸箱,惊讶的指着问。这玩意她就在供销社看到过,实物根本不知道是啥样。她这一说,大家的目光全看向了这边。缝纫机啊,传说中一台机器顶好几个人力的机器。真的是这玩意吗
“是。这回发的票。我把卖猪的钱买了这个,以后做针线就有机器了。”
“哎呀妈呀,这也太好了。”
“缝纫机长啥样啊”
“笨。没看那纸箱子上画的有图嘛,肯定就长那样呗。”
“这是咋干活的,它咋
能缝衣裳的”
面对大家的好奇,顾言邀请大家去家里看。“下午我组装,大家想看晚上尽管来。我给大家演示一下咋用。”
“哦,好。主任,你会用这个啊,你咋会用的”一个女人惊讶的问。
“人家是个人先进,还是三八红旗手。拖拉机都会开,这东西当然会用。你以为是你呢,啥都不会。”
“就是,主任是谁啊,那啥都会用。”
被挤兑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解释。“我就是觉得主任好厉害。”
“那当然。不然人家能当主任呢。”
顾言笑笑跟大伙告辞回家,到院里又是一番热闹。小花给做的面条,就着买的猪头肉,大家吃的香的不得了。
等她把买的礼物拿出来,孩子们一个个全欢呼,挨着过来亲妈妈表达自己的喜悦。老太太拿着那绸缎左摸右摸不舍得放手。妞妞搂着娃娃坐在妈妈腿上,亲了她好几口,一下下无声的表达着自己对妈妈的期盼。
李仲夏过来伸手抱闺女,小家伙一转身不给抱。男人笑笑,拍拍孩子的后背打商量。
“妈妈累了,让妈妈去休息。你跟姐姐玩好不好”
“我跟妈妈。”说完,大眼珠转啊转,“我不吵。”
顾言抱着闺女起身往耳房走。一晚上趴着没休息好,中午迷瞪一阵吧。“我抱她去睡觉,你帮我把包提到耳房来。”
“这都空了,你要提过来干嘛”
“每人都有份儿,你都不要的吗”
“我一大男人,还能争这个吗”李仲夏笑笑“你不会也给我买了礼物吧”
“你自己找。”
瘪了的包里,一个不大的丝绒盒子。李仲夏一拿就猜到了是什么。打开果不其然是手表。
“我这还能用呢,买成女士的多好。”
顾言晃晃手腕“我的比你的新。你的镜面都划了,换这个看的清楚。”
男人嘴上说不在乎,实际拿着表眉眼弯弯心情很好。脱下旧表换上新的,调好时间,抬起胳膊左看右看。
“是清楚啊之前一直那么花着不觉得,这一对比还是新的好。”说完笑笑坐她旁边“躺下睡一会儿,妞妞我看着
。”
“嗯。”
小别后,俩人中间夹着个孩子,想干什么也不能。顾言闭上眼睛睡觉。隐约间听到有人闻风来看缝纫机,李仲夏出去招呼了。她翻个身继续睡,一觉醒来这玩意已经被组装好,放在了堂屋的窗根底下。
男人去上工了,小花带着龙凤胎去上学。老太太跟妞妞一老一小坐在炕上翻花绳玩。看到她进来,小家伙蹦蹦哒哒跑过来要抱。
“今儿说啥都不跟姐姐去学校,几天没见想你想的不行。”
顾言伸手抱住孩子,使劲儿亲一口宝贝白里透红的脸蛋。“那么想妈妈啊妈妈下回出门带上妞妞吧”
小家伙高兴的点头,老太太依旧跟之前一样不赞同。“在家前日好,出门一时难。光大人还好说,带着个孩子不方便。家里有人看,你受那累干啥。”
如今没有纸尿裤、带孩子出门光这一点就麻烦。而且孩子多,光带哪一个容易让其他孩子吃醋。当然,在空间这个强大的外挂面前,这些都是小菜。主要是觉得孩子小出门也长不了什么见识,等他们大一些,那时条件也好了,再带着到处去玩。
跟婆婆闲聊几句,她抱着妞妞去了大队党支部。马上开春要播种,她这个当主任的得看看工作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平整土地的工作已经进行了百分之七十,赶在清明节前肯定能全部完成。今年跟去年一样,玉米是主要作物,然后是高粱。上头发的高粱种子说是比普通的高产,咱也不知道能高多少。这要是真的多的话,今年可以给社员们多发些口粮。”
支书坐在那儿写文件,看她进来抬头跟她说了一下工作情况。之后把稿纸和笔给她递过来。
“上头的任务。让写啥工作日志。我是玩不了啦,半下午憋出两行字来。这玩意可比田间地头看生产难,还是你来吧”
“行。我来就我来。这几天我不在辛苦你了,以后咱们还是老规矩,书面东西我负责,具体实施你来办。你看咋样”
“没问题啊”
支书闻言笑呵呵的。半辈子干这活儿,具体工作小菜一碟。跟之前的主任
就是这么分工的,如今换了顾言,依然能给他顶起这书面的工作。管你是自己写还是回家让你男人写呢,只要把工作完成就行。
老支书看她当即就要写,伸手想把妞妞抱来替她分担一下。结果小丫头根本不让抱,顾言笑笑摆手,表示不用你。
“没事,我抱着她也不耽误。”
“行,那我去后岭瞅摸一眼,你在这儿慢慢写。”
抱着闺女工作,妞妞乖的很,期间一点儿不耐烦都没有。等妈妈写完了才拍拍自己小肚子。
“尿尿。”
顾言赶快抱着孩子到院儿里草地上,她如今小没人这里也能解决。给孩子提上裤子,反身锁好党支部大门。娘儿俩准备回家。
“宝贝,下回要尿早点儿跟妈妈说,别憋着。老憋尿要憋坏膀胱的,你知道不知道”
“不憋。”
“尿那么多你还不憋啊晚上睡着了没感觉就算了,白天别憋好吗”
“好。”小家伙笑笑搂紧妈妈脖子,娘儿俩下坡飞快的回家。街门口遇上下工来看缝纫机的女人,顾言招呼大家一起进屋。
“正好要做衣裳,我给你们演示一下。”
把妞妞放到炕上,顾言拿出刚裁剪好的单衣出来。李仲夏已经细心的把上线底线都上好了,她将衣服放好,右手轻轻一转轮子,机器咯噔咯噔的运转起来。
随着如同机关枪一般的声响,一条直线很快完成。换个角度,开始另一条。一直连续把前后衣襟缝到一起,这才停下蹬踏板的脚。
“娘呀,这也太快了吧。”
“这针脚真好,匀称又密实。”
“这单衣能做,单鞋帮子能做吗”
“能。”顾言又拿来一只做半截的鞋帮子,咯噔咯噔一会儿工夫给它滚好了边。你别说,这时期的机器质量没的说,普通的家用缝纫机也能走这么厚的东西,完全不会跳针、乱线什么的。
“这太好使了。”
“真好。”王小麦摇着脑袋惊叹。
“主任,这多少钱啊”
“一百五十二。”
“娘呀,这也太贵了。”
“东西好,价钱也好啊”
“这还得有票才行,不是有钱就能买的。”
一帮女人垂涎
一番,满脸羡慕的离开了李家这大杂院儿。人家是三八红旗手才有的荣誉,她们就别想了。老老实实拿针线用手工吧。
这玩意要是李仲夏给买回来的,这帮女人绝不会是如今这单单羡慕的样子。不说恨吧,嫉妒肯定是会的。嫉妒你有个好男人,嫉妒你嫁的比我们好。可这是顾言凭实力买的,她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实力不如人,没什么可比性。
晚饭后,李老太那满意依旧显在脸上。她不吹捧,不会瞧不起人。可被人羡慕了,依然觉得满足的很。
以前只是儿子给争光,如今儿媳带来的荣光更让人心情舒坦。临睡之际拉着媳妇的手跟她说女人间的悄悄话。
“媳妇,给仲夏生个孩子吧”
“妈,你咋又说这话咱家五个孩子呢,不缺。”
“你呀,还是不懂。”老太太摇头叹一声,过来人语重心长的劝她。“上回你俩闹别扭是因为啥”
“那那是”
“是因为你俩没黏合到一块儿去,一遇事儿就散了。媳妇,娘活了一辈子了,经见过多少事儿。你听娘的,生个你跟仲夏的孩子。这孩子流着你俩的血,跟这五个孩子全都有血缘关系。这样你们才是牢牢靠靠的一家子,啥事儿都拆不开,打不断的。”
李仲夏和前妻倒是生了俩孩子,可遇事还是散了。顾言对于血缘真是不看重,能与你生死之交患难与共不一定是血亲。不过老太太一辈子了,有自己的一套观念。顾言作为晚辈,也不会直接跟她争辩。
“你呀,就算不为这些。难道你就不想给自己男人生个一儿半女的吗”老太太似看出她心中所想,开口继续劝说。
“男人看中女人,肯定希望她给自己生个孩子。不论男女,这是俩人共同的血脉。仲夏那么稀罕你,肯定希望你给他生个孩子的。”
是这样吗顾言有些迷惘了。李仲夏会希望她给他生个孩子可她已经五个孩子了,真觉得没必要再生。
“找清河大队的老戴头给你开几幅中药调理一下,给仲夏生个孩子。”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娘老了,只盼着你们
好。王家那小子说你身子没啥损伤。可你这么长时间没动静,还是换个大夫再看看。生不生另说,可这一直没有,也得查查是不是身体哪儿不对。”
我在吃避孕药,当然不会怀。
面对老人的关心,顾言一瞬间有些抱歉。可生孩子这事儿不像养小猫小狗,生了就得负责的。还是问问李仲夏的意思吧。她个人是认为没必要生,把这五个孩子好好养大,已经不枉她重来一生。
“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了我最近老做梦梦到你爹来”
“妈。别老念叨这些,你身体好着呢,活长命百岁。”
“哈哈你不懂。能无病无痛的走,那得是积了多少德才修来的。是有福人,有福。”
“娘又跟你念叨啥呢”吹了灯,李仲夏伸手搂着媳妇。如今天暖,已经挪到了外头的小棚子里做饭,炕上地方很宽裕了。可他俩却依旧如冬天一样挤一个被窝。
“说让我给你生个孩子。”暗夜里看不清人的表情,顾言把婆婆的原话跟他传了一遍。“说我们有个孩子更好。这事你是什么想法”
“是得去看看。你生龙凤胎的时候是不是伤了身子可是例假也很正常的啊”
顾言抬手拍他一下“现在说孩子的事儿呢,你这思绪跑偏了。”
“孩子不孩子的无所谓。咱五个孩子呢,不缺孩子。至于黏合的问题,我觉得我们现在很好。夫妻一体感情融洽,比依赖孩子当粘合剂更牢靠。
只是你这按正常来说应该要怀的吧,怎么一直没动静是得去找大夫好好检查一下,看是不是之前生孩子伤了哪儿。”
“可我要是不想生呢”
“那你该早点儿跟我说的。”
“什么意思”
“咱公社卫生院有避孕套吗”男人默默退开一些,已经准备另拽一条被子。“我明儿去问问。”
“哈哈”顾言将脸埋进他胸膛闷笑,对男人这态度非常满意。完全尊重她的想法,她说不想生,他就在积极的想办法避免。甚至已经在往后退了,是怕自己意志不坚定,控制不住
“我在省城买了
短效避孕药,你就别担心这问题了。”
“这药对身体有损伤吗,够用多久”
“没有。别瞎担心了,若是真怀了就生一个。”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本来也不是非不生的事儿,可对方若是跟自己意见相左,就会把这一丝丝的不情愿放大好多倍。可得到了对方的尊重,自己那点儿不太情愿好像也没多少了。不就是个孩子嘛,生了又不是养不起。
一夜好眠,翌日一早顾言锻炼回来去做饭。小花有早读已经去了学校,饭快做好听到孩子们叫。她进去给妞妞穿衣裳,这才发现一向早醒的老太太居然还在睡。
小丫指指对面炕“奶奶今天睡的好沉,我叫那么大声都没听见。”
磊磊跟着点头“我也叫了,奶奶没答应。”
顾言顿觉不对,把孩子放好三两步跑去了东面炕。望着老人慈祥但却无血色的面容,她伸出去的手不由自主开始哆嗦。
有呼吸。顾言一瞬间冷静下来,伸手去探大动脉。脉搏也在,只是失去了意识。没敢移动老人,如今得最低限度保持她呼吸畅通。她飞一般的跑出去拜托院里邻居去叫大夫。
这是什么情况脑梗塞吗她不是大夫无法判断。空间里的药也不敢随便用。心急如焚的等待着,非常怀念后世的120。电话里判断一下该采取什么急救措施也行啊这倒好,除了等待再无它法。
从没觉得时间这么慢过,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几个孩子也跟妈妈站在炕前,望着奶奶不敢吭声。
等李仲夏回来,同时带来了大队的赤脚医生。顾言赶快让开地方“您快给看看,这是什么情况。昨晚睡觉时还好好的跟我说话呢,一早就没意识了。”
“唉,你们别急,我看看。”
老中医一番检查,直起身子跟李仲夏说“赶快去公社卫生院找老许,让他带着输液器来。病人应该是脑梗塞,得马上输液用药疏通血管,时间长了大脑缺氧严重,后果不堪设想。要快,我先给扎两针看能不能缓解一些。”
顾言得到了准确的诊断,让李仲夏去公社找大夫。她留在家里等。
老中医拿着长长的银针给老太太施针救治,顾言在空间里暗暗兑好了疏通血管的药剂。
这操蛋的年代,大队连一根后世烂大街的输液管都没有,液体也根本没有分配。公社卫生院也才三根,都是输完了用开水煮后重复使用。
扎了针,顾言把老大夫支走,打发来关心看情况的邻居们也都走。让小花带着弟弟妹妹去吃饭,她自己偷摸的给老人来了一管药,静脉推注直接给药,扎的是胳膊上方,以免等一下来输液的大夫看出什么。
后世医院里搜寻的药,起效非常的快。没要十分钟,老人的面色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不再那么惨白渗人。
李仲夏还没把公社卫生院的大夫请回家,老太太已经恢复了意识。顾言看老人睁开了眼睛,急切的伸手在她面前晃晃。
“妈,你看得到吗知道我是谁不”
“媳妇。”
“哎呀妈呀,您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我们都被你吓死了。妈你现在感觉咋样,能动吗试着活动一下胳膊,看能不能抬起来。”
老太太闻言抬起胳膊,那动作虽然有些费力,可终究是不影响活动。顾言这才放下心来。
能听懂话语,能控制肢体,看来没什么大损伤。幸好是脑梗,这要是脑出血,在这落后的时代,落后的地方,根本没时间也没条件救治。
等公社大夫来,检查后对大队的赤脚医生一顿夸。“厉害,看来中医的针灸很厉害啊老王,有时间教教我吧,我拜你为师。”
“得了吧。你们家老头子就会的东西,找你家老头子学去。”
“我家老头子可没你这效果。你这能耐实在不简单,不能藏私啊,下回医疗培训上得跟大伙分享。”
俩大夫说着闲话,神态轻松的配了药给老人挂上水。“千万注意别移动那只扎针的手,要不滚针了还得找血管重扎。我得返回公社,明儿再来给你输。这液体输完后你们自己拔了针,然后把输液管和针头都放到这个小锅里煮。”
“叔叔,煮多长时间啊”小花开口问。
“十五分钟。等我明天来了后再加热烫一
下就行了。”
送走大夫,李仲夏坐在母亲旁满脸后怕。老人家今年六十多,已经超过这时代平均寿命。他是真怕她这一下跟父亲一样再醒不过来。
“娘,你感觉好点儿没”
“没、事,别、怕。”
“我去给你煮点龙须面,你别乱动啊”
“给、孩子。”
“都有。”顾言笑笑,拍男人一下让他陪陪老母亲,自己去煮面。
吃了早饭,李仲夏继续上工,顾言留在家照顾老人孩子。看着她输完液给拔了针,让老人休息,她这才忙碌着打扫卫生洗衣裳。
翌日,她问清楚公社大夫的用药情况,斟酌着给婆婆加了一支尼卡地平。这么治疗了一周,老太太基本恢复如常。
“唉手指不行了,明明是要扎东面,却朝着西面去了。”老太太放下要缝的衣裳,叹气。显得很不高兴。
“您别急啊现在不是还在吃药嘛。俗话说三分病七分养,您老这么急躁可不行。咱家不缺你做这点儿针线,如今有缝纫机了,做衣裳快的很。您可以拿剪子剪窗花,锻炼自己的神经。”
“唉”
“老太太别叹气。这病得慢慢养,养病的人可不能着急啊。”
徐姐提着篮子进来,开言宽慰老人。顾言在炕沿加了个垫子让她坐。
“你这都要生了,还乱跑啥。”
“快别提了,前几天肚子疼还以为要生了呢,结果把接生大娘都叫来了,后来又没感觉了。你说说这孩子,这不是存心折腾她妈嘛。”
“是个小调皮鬼。”顾言伸手摸摸她的大肚子,孩子抬脚给她来一记佛山无影脚。“这么活泼,看来是个健康的孩子。”
“动的可频繁了,我婆婆说可能还是个小子。”徐姐叹一声,轻轻抚摸这颗大球。“我也不管他小子闺女了,平平安安生下来就算。挺着个大肚子真难受,干啥都不方便。”
“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比啥都好。”老太太口齿挺清晰,除了手有些不稳,其他看着都没事。
看望了病人,徐姐赶着回家做活儿,说下午还要去上工。顾言留下了她带的大南瓜,给她回了好几斤鸡蛋进篮子。
“妹子,你这是干啥”
“嘘。”顾言故意一副做贼的样子,让她也不敢明着推辞。“马上鸡就不让养了,我先把鸡蛋给你,让你做月子吃。”
“为啥不让养啊你今年好像也没养猪,是上头又有啥政策了”
顾言轻轻点头。“别在外头说。”
“知道。我嘴严,跟谁都不说。”
俩女人偷偷摸摸的出了院子,只等徐姐回到家,这才反应过来抬手拍自己一下。
“真是傻了。不让养鸡了,更不能要她的鸡蛋啊她家人口多,婆婆如今还病着在吃药,到处都得花钱。”
本来想立马去还给她的,想想撤回了伸出去的脚。“也许是干部不让养鸡养猪了那我得多喂几只鸡才行,把她的份儿也都喂上,我给打掩护不就行啦。”
女人自以为是的想通,当天下午就跟邻居找了只抱窝的老母鸡,放了十四个鸡蛋让它孵化。
春播、夏耘、秋实、冬藏。一年刚走过第一季,一天天田间地头的正计算着什么时候可以收割夏粮时,那场轰轰烈烈的运动来了。
从上之下,席卷全国。小地方没串联的,但公社干部几次开会,一再强调革命形势。
顾言不慌不忙,通知大家把任务猪全集中到一起归大队养,根据重量给与一定的补贴。
“一家留三两只鸡就行了啊。被当成资本主义尾巴给割了,你们就别跑这这儿诉苦。”
一家家一院院的通知,她回家把自家一只鸡利索的抹了脖子。“得,接下来几天都有肉吃了。”
中午红烧鸡块,加了辣椒非常出味儿。老远就闻见这扑鼻的香气。东屋王小麦晾起衣裳闻着味儿过来。
“主任,这不让养鸡是真的吗你这咋好好的杀鸡吃,那下蛋鸡咋舍得的”
“我都说多少遍了,不怕被割尾巴你们就尽管留。上头传达的精神就是这样的,我还能说瞎话不成。到时养的鸡被人逮走,你就不要来找我哭。”
“啊那那我也杀一只吧。可我家还有八只半大鸡崽儿呢,那也不能养了吗”
“最好别养。”
矫枉过正,历来
如此。一旦往哪个方向偏,很容易彻底倒向一边。下头那些穷鬼懒汉和趁机钻空子的人,抓住一点无限放大,摆出一副我穷我光荣的样儿。对这些勤劳想过好日子的人无限批判,恨不能大家都躺家里睡大觉,大街上晒太阳,一个个跟他一样穷。或者比他更穷。
王小麦点头也去杀了只鸡,西屋的也想杀,可她没干过这活儿,拿着刀不敢下手,最后还是顾言给抹的脖子。如果真的保不住,那还是进自己肚子合算。明儿拿去换盐、或者换了箩筐吧。反正不能便宜旁人。
等下工放学的回来,一个个香的直流口水。今儿大队杀鸡的不少,这运动一来,人还没怎样呢,鸡先遭了殃。这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五月如火,中午吃了鸡,下午开始下雨。这下好,吃饱了压炕,真是无所事事了。
晚上东屋小二哭嚎的凄惨无比,顾言好笑的瞅一眼,没打算管人家闲事。阴天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实在是这时代,平时大人们忙的脚打后脑勺,根本没空管。好容易下雨有空了,就把孩子一段时间干的蠢事全给记了起来,一言不合就开干。
“小二这回考不及格。他爸之前还吹牛说他可厉害了,肯定能考上初中。这回被丢脸了,还不使劲儿揍他啊”
小花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看妈妈好奇开口给她解惑。顾言点点头,过去瞅一眼她的作业。
“你呢,马上要期末考了,你觉得没问题吧”
“没问题。妈你就放心吧,期中我全公社第一,考初中小菜一碟。”
“好,没问题就行。有什么不会的就问你爸。”
“嗯,知道了。我爸每天都给我补习呢。我现在初一的语数都已经学过很多了。”
几天后,大队正式开镰收割夏粮。顾言作为主任一马当先在一块儿十多亩的大地里做打头的。
头顶太阳当空,众人挥汗如雨。在这没有机器,一切都得靠人力的时代,真的是粒粒皆辛苦。后头孩子们挎着篮子捡麦穗,一根都不舍得掉。
辛苦一上午,下工的时候她绕到窝棚那儿,想摘些地边沟沟里的
小葱回家蘸酱吃。她之前在这儿撒过种子,之后每年都会有一些自落的种子自行繁衍。结果,刚摘了菜站起来,迎面看到了韩老二,和他那帮子混混兄弟。
这家伙这些年依旧游手好闲,去年他那媳妇被判刑后他在外头跟那女人一次次的撇清关系,唯恐旁人议论他有个坐劳改的媳妇。这家伙就是个怂囊软蛋,对她一向是躲着的,这怎么迎着她过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顾言一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主任。这里不是你家自留地吧你咋能自己随便种菜呢,这不是占社员们便宜嘛。”
跟他一起的瘦猴露着猥琐的笑,韩老二开口附和男人。“对,主任她也不能挖社会主义墙角啊。”
“就是。作为领导更要以身作则,你这做派可不对。一点儿不像人民公仆,还不如我们社员觉悟好”
大懒汉一下卡壳了,忘词。结巴半天没说出下文。“反正不是好做派,你这样是不对的。”
李仲夏送了最后一趟麦子,特意绕了一下过来接媳妇一起回家。一过来就看到这里围满了人,而他媳妇被几个戴着红袖章,一脸得意的男人挤兑。一口一个做派不好的说,他媳妇那张脸已经阴云密布了。
韩老二居然也在,这家伙不是一向龟缩的嘛,这怎么也蹦跶了出来。顾言对他感官极差,提起来就一副要动手的样子。这会儿也已经在咬牙握拳,看那样子想要揍他。
“把菜给我。”他上前拽过媳妇手里的小葱,转身分给了围观过路的群众。“沟沟里还有一些,大家想吃尽管去拔。这是公共空间,东西也属于大家伙的。跟那漫山遍野的野菜一样,谁要吃自己去挖就是。”
社员们都满脸含笑,有那老实的开口“哎呀,就两把葱而已,说啥公仆不公仆的,公仆难道就得把嘴吊起啊。你们这些人就是闲的,有这工夫下地割麦子多好。”
“你知道个屁,一帮子啥都不知道的玩意。你敢蔑视我们,那就是蔑视”
“对,把他抓起来。这就是个现行”
“我说啥了”被吵嚷着要抓的女人吓的直往后
退。“不就一把葱嘛,你们要给你们就是了。干嘛给人戴帽子啊。我啥都不说了行吧,我走。”
女人掉头跑,几个男人还想追。被社员给堵住了路。“算了,大老粗不会说话,别揪着不放了。”
“你们一点儿觉悟都没有,现在是什么时候,紧抓”
几个平时的懒汉闲人,可算是找到一个不用干活,只需要挑刺就能得夸赞的营生。一个个对着干了一上午活,汗流浃背的劳动者说着大话,自己气定神闲的批评他们没觉悟。
被批的和批人的掉了个个,以往被指指点点笑话的如今占了高地,一帮子出力受苦的劳动者被批的不敢吭声。否则一顶大帽子压下来,轻者被训一顿也就算,重者挨揍都不知道会被打到啥程度。
李仲夏死死的拉住媳妇的手,生怕她捡起路边的树枝棍子给这些混蛋一顿。小人得志,群魔乱舞。这些家伙只能背后收拾,当着众人的面绝不能授人以柄。否则对方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一顶大帽子就扣下来了。
真正的劳动者无产阶级是不怕的,顶多是说错话被批评一顿。可你是主任,是党员。若真被有心人利用,是可以无限夸大的。不说大帽子压死,也能开你几场大会。
干一上午累的臭死,回家路上又挨顿训,大家返回的时候都有气无力的。顾言俩手空空,被李仲夏拉着往回走。
韩老二本来觉得自己这是大招,一旦放出不说炸她个外焦里嫩吧,咋也能训她一顿,大伙一起上,揍她两下出出气。
可这咋刚出手,就被人给破了局。男人气哼哼的不服气,指着顾言磨叨。
“亏你还是主任呢,几届劳模。一点儿觉悟都没有,公家的地边也随便拔葱,那是”
“韩老二,姑奶奶今儿揍死你。”
顾言瞅准了时机,挣脱李仲夏从他手里抢走镰刀,冲着这混蛋就去了。这家伙被顾言打出了后遗症,看她疯狂的冲上来,吓的掉头就跑。
“你别打人我如今是”
顾言不理他这茬,拔腿跟着后头追。从这里回村一溜大上坡,俩人一前一后,跑的气喘吁吁,男人已经
顾不上说话,那表情急的恨不能多长两条腿。这动静吸引了不少路边的人围观。
小人当道,是最难惹的。李仲夏生怕媳妇着了他们的道,扣了帽子要受罪。
“冷静点儿,顾言。”
“快拦住她。支书你快拦住”
支书从另一个方向过来,正好在村子中心碰了面。韩老二吓的直往支书身后躲,如今能拦住敢出手拦的大概也就这位了。
“顾言,顾言同志,你这干啥把镰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顾言这会儿也不狂了,放下手非常讲理的样子。
“既然碰上你了,你就给来评评理。”说完指指韩老二,脸上满是气愤委屈“支书你说,地边沟沟那是不是就算野地”
“是啊除了大队的地,其他自然都算荒野。”
“我在荒野拔几根葱,这家伙居然说我是挖墙角。还要给我扣帽子,说我不算人民的公仆,尽想占人民的便宜。你说这帽子是随便扣的吗,他这明显的是公报私仇,老娘不动手,难道等着他欺负死我啊”
“你”韩老二们一个个全急眼了,一个男人转半天眼珠子,终于开口反驳“你这不对。那明明就是你种的葱。你就是在公家地边种菜,占便宜挖墙脚”
“种子是我撒的不假,可我从来没说过那是我的吧。路边谁见到了拔两颗我说过啥嘛荒野里挖野菜而已,难道只许你动手,我不能挖吗”
“这可你种的谁敢去挖啊”
“你妈。”
路边的东西,挖的人绝对不止顾言自己。这小子老娘挖被她看见过,她自己无所谓一颗葱,没想到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我妈”
我妈那是占便宜偷东西。这话能说吗说了得被人笑死。他们村儿村风还是挺好的,偷公家的大家不管,公认的公家东西人人有份儿。可你要是偷私人的,那还是要被看不起,戳脊梁骨的。
“我也拔过。”
“我也拔过。”
关键时刻,曾经被顾言帮助过的徐家人,还有落水男孩他们一家都站了出来。
“路边的东西,谁看见谁需要谁就拔了用呗。说啥挖墙脚不
挖墙脚的。咱一年到头挖多少野菜,那树上的洋槐花,榆钱儿、杨花啥咱不摘了吃啊。难道都是挖墙脚那你们可挖了不少。”
一番话说的众人全点头。地沟沟那的葱她从没说过是自己的,偷偷拔过的不少。眼下对这番话非常认同。
“那秋天树上还有柿子呢。”刚才被训的人们出来一个指着韩老二“去年你可摘的最多。还有山楂、秋梨,你可都没少摘,你这挖了多少墙角”
“对啊。这不是那啥,做贼的喊旁人是贼嘛。”
“是,这就是贼喊捉贼。明明自己是社会主义的蛀虫,偏偏说咱这些干活的挖墙脚。”
“对,打蛀虫。”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大家群起而攻之。一场精心设计的碰瓷大会,变成了他们几个懒汉的揪斗大会。刚才被训了一肚子气的人们拳打脚踢,把他们揍的哭爹喊娘。
支书平时对这帮子偷奸耍滑的也非常不待见,一看他们惹了众怒,起身就退出了风暴圈。
好,揍的好。让你们一天天的游手好闲不好好干,带坏村里风气。这回就得让你们知道知道,啥叫众怒不可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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