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阳闹的动静太大, 新皇也听说了。新皇特意把晏阳叫进宫, 书桌上摆着两张门神, 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晏阳才不怕, 拉了张椅子坐在一旁,洋洋洒洒地细数这一整年来自己被巡防营堵住的次数、被京兆尹喊去问话的次数, 恨恨地说“有他们那样的吗都是他们太过分, 我才想把他们画成门神的”说完他又拿起自己的杰作,满脸都是得意洋洋, “你看我画得多好底稿我已经寄给老师了, 让老师也贴门上避避邪”
新皇无奈地说“王先生看了会被你气得七窍生烟。”
晏阳自认进步非凡,压根不觉得王先生会生气, 瞧瞧,这模样虽然改了不少,可认得的人一看还是能认出燕凛和京兆尹来, 简直抓住了神像形不像的精髓
新皇见晏阳还是这没心没肺的样儿, 心情也轻快了不少。越和朝中百官扯皮, 他越明白先皇为什么这么喜欢晏阳, 这小孩总能让人跟着开心起来。两个人说了一会话,有朝臣求见新皇,晏阳一听, 对新皇说“哎呀,我忽然想起将作监那边还有点事, 我先走了”
新皇笑骂“去吧,难得你还记得你是将作监监事。”
晏阳脚底抹油, 溜出御书房,正好撞上了过来求见的人。晏阳一看,不认识,笑了笑,跑了。以前他还小,先皇和朝臣说话时也不避着他,如今他长大了,避着些是应当的。
晏阳溜达到将作监,却见底下的人都愁眉苦脸。一问才知道户部那边卡着钱不放,说将作监每年耗费巨大,需要缩减。晏阳从小就不差钱,可也补不了这样的大窟窿将作监得边军配备军械呢
晏阳问清楚情况后当即怒了,捋起袖子去户部理论。户部尚书不在,剩下的人做不了主,晏阳叫人搬了桌子椅子往户部一坐,不走了,还催促户部的人说“快去找你们尚书回来,要不然我可要弹劾你们尚书擅离职守了”
被推出来的户部侍郎“”
这个天天擅离职守的人还要弹劾别人,谁给他脸啊
都说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脸的,晏阳堵在户部大半天,终于堵到了户部尚书。双方坐下来“冷静理智”地讨论了一番,户部尚书败下阵来,乖乖让晏阳带着人过来搬钱。没错,晏阳直接带了人过来讨钱,给银票他都不信,要现钱呢
将作监的人搬着钱招摇过市,脸上那得意劲竟和他们头儿颇为相像。
事实上这种扯皮每年都会经历,倒不是只拿捏将作监,而是试探一下瞅瞅哪边可以腾出点钱来而已。
以前赵监事年纪大了,争得白发都直发抖。本来看晏阳年纪小,其他人都有些担忧,还自己去和户部交涉过结果当然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没想到晏阳一出马就把钱给要过来了
李少监好奇地问晏阳“您怎么把钱要来的”还这么干脆利索,直接搬了现钱
“也没什么。就是和尚书大人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晏阳很谦虚,“比如不给钱就找地痞流氓去他们家门前泼粪什么的。”
现在京城的地痞流氓可听晏阳话了。
少监“”
很快地,晏阳又被弹劾了,御史台那边弹劾他威胁朝廷命官,极其恶劣。晏阳一点都不怂,当场喊户部尚书对质,户部尚书擦了把汗,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什么泼粪,纯粹是以讹传讹。晏阳借机揪了几个将作监的内鬼,把他们给踢了出去。
至于晏阳是怎么让户部痛快掏钱的,其他人一直十分不解。直至大年初一这一天,一车车的黄金和珠宝从官道络绎不绝地运到京城,众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初先皇说要开海运并不是虚话,这黄金、这珠宝,就是海运贸易的好处
这远航用的船就是晏阳督造的,远航的人也是先皇给的。他们出发时和别的海商差不多,去的地方却比其他海商更远、兵械也比其他海商更精良,因此才能成功降服土著把能带走的宝贝都带回来。
换句话说,这不是贸易,而是明抢。
海运的事,晏阳没瞒着新皇,早一五一十告诉新皇了。
新皇觉得晏阳弄艘船玩玩海运也不稀奇,泉州那一带海商多了去,一来一回耗时太长,若是头脑和运气不够好船沉了,那就等同于亏得血本无归。
以前太祖也热衷于海运,直至太祖最疼爱的六皇子出海之后遇到海难,再也没回来,太祖便禁止皇室中人出海,甚至还曾禁海过好些年。
晏阳把船队的存在告诉新皇的时候,新皇揉揉他的脑袋,说“赚了钱的话,你就自己留着吧。”
如今海船回来了,赚的几乎是朝廷一整年的税收。晏阳自然不会傻到真自己留着,他趁着新皇生辰搞了个大动静,把钱全部献了出来。
反正他要钱也没什么用,光是当初太后给他的压岁钱他就能吃吃喝喝八辈子
晏阳献得干脆,朝臣都傻眼了。也就户部尚书淡定得很,乐呵呵地把黄金珠宝都收入库。柳尚书和户部尚书相熟,暗暗问“你是不是早知晓了”
户部尚书笑而不语。
柳尚书回到家,在书房呆了许久,晚上睡觉时都还在叹气。柳夫人忍不住问“怎么了是因为海运的事吗”
今天晏阳献寿礼的动静太大,整个京城的人都知晓了,不少人都暗暗讨论日后要不要也去搞搞海运,柳夫人自然也有所耳闻。
柳尚书说“不全是。”柳尚书把自己的疑虑全告诉柳夫人,海运获利这么大,动心的人肯定不少,不是谁都能凑那样一支船队的,自然会有人想着从晏阳手上把船队拿走。晏阳年纪小,在朝中又没有根基,哪里争得了再说了,他要是真去争,新皇心里难免会有疙瘩你一个侯爷,争这个是想做什么
“财帛动人心啊。”柳尚书长叹一声,“就怕那孩子年少气盛,非要出这个头。”
“那要不,你去给他提个醒”柳夫人犹豫着说。
“你忘了那次他来我们府上的事了”柳尚书说。
柳夫人不再说话。柳家治家甚严,府里有什么动静她都第一时间知道。上回晏阳来他们家的时候,新皇赐到他们府里的人便一直守在旁边听他们说话,像是生怕他们会对晏阳说点什么。
新皇赐人下来与其说是对他们家的看重,倒不如说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防止他们和晏阳说出不该说的话。柳尚书自认自己没做过亏心事,也相信自己的女儿。既是这样,那就是女儿撞破了不该知道的事,新皇又不希望晏阳知晓,这才对他们严防死守。
夫妻俩安静下来,心中又挂念起宫中的女儿,有时候他们都害怕第二天醒来就会听到女儿病故的消息。
深宫之中,杀人的办法太多了。
晏阳并不想出头,第二天他就跑去找新皇,笑嘻嘻地说“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没等新皇说话,他又拉了把椅子坐到一边,把长长的名单摆到御桌上,卖力地给他们讨封赏。不管是死在海上的还是活着回来的,晏阳都觉得该赏,造船的也该赏。晏阳神秘兮兮,“我留了一船黄金,就等着你发话呢”
新皇对上晏阳亮亮的眼睛,想到身边有人说晏阳献了这么多钱,自己留的不知有多少。新皇神使鬼差地问“只留了一船”
晏阳一听,眼睛更亮了“你要给他们赏两船吗我可以去叫杜尚书弄一船出来就是杜尚书这人爱钱如命,不说泼粪他肯定不愿意给”
新皇“”
敢情还真威胁过户部尚书要泼粪
晏阳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威胁一下户部尚书有什么不对,还兴致勃勃地说“我跟你说,他们来信时还说逮了只大海龟,特别大,背上可以坐好几个人的那种。他们本来说要当祥瑞献上来,但我让他们放了。我觉得海龟在海里活得好好的,要是到我们这边来后想大海了怎么办有机会的话,我就去海里看看它”
新皇收下了晏阳带来的名单,人全交给朝廷来封赏,自然就没晏阳什么事了。晏阳压根没觉得这船队是自己的,又抱出一盒子大珠子,对新皇说“我想去看看太皇太后,把这盒珠子给她太皇太后虽然见多识广,但肯定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
皇后成了太后,太后自然成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不管事了,身体还算康健,每日就在宫里看看书、听听戏。新皇政务繁忙,平日里去见太皇太后的次数并不多,听晏阳说要去也没拦着,点头允了。
晏阳抱着盒子出了御书房,心里想着新皇刚才问的那句“只留了一船”。他跟着内侍去了太皇太后那边,把大珠子亮给太皇太后看。太皇太后说“我做主让柳氏去宫外清修,你觉得怎么样”
晏阳安静下来。
太皇太后说“你啊,只看好不好,没看合适不合适。”
晏阳乖乖低头听训。
他以为是适合的。
这些年他过得太快活,忘了一开始姑姑并不喜欢他,直至看到姑父对他的喜爱后才让太子哥哥和他亲近。太子哥哥对他确实好,可他在宫外,姑姑她们在宫里,谁远谁近一目了然。
太皇太后见晏阳安安静静地坐那儿,也心疼了。这小孩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虽然顽劣了些,却难得地一片赤诚。她叹息着说“你姑父也是糊涂,只想着把好东西留给你,也不想想会有多少人觊觎。你交出去也好,有些事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晏阳见完太皇太后便出宫了,没过几天就传出柳氏自请到去庙中清修的消息。没有多少人关心柳氏如何,他们只看到了空缺的后位。以前柳氏没离宫,其他人心中还有些顾忌,这下可都活络起来了。
晏阳再没了给新皇相看太子妃时的兴致。
这时另一个消息在朝中传开,原来是新皇准备在巡防营之外另立一营,上管京城的治安,下管地方的消息,新皇派身边的内侍直接监管。
消息一出,一众哗然。这是新皇对巡防营心有不满,可这是为什么呢
晏阳也得知了这一消息,他回到侯府,却听有人来报说一位姓解的娘子和她丈夫求见。晏阳一听,想起来了,这不是解语桐和她丈夫吗解语桐的丈夫可是燕凛的好友。
晏阳让人把解语桐夫妇请进来,才知道巡防营这一年来一直被打压。燕凛一声不吭地扛着没说,他们也不晓得,如今事发了,燕凛才肯开口。
当初宫中闹鬼的事是燕凛带人去查的。他查出了太后和新皇所做的事后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先皇,先皇才会勃然大怒。那回太后和新皇都被禁足了,若不是没有别的皇嗣,新皇的太子之位都有可能动摇。
正是因为这事,禁卫没有交到燕凛手上。而交到燕凛手上的巡防营也为新皇不喜,这才有了如今这一出。
燕凛平时不吭声,心里一直颇为愧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整个巡防营。
解语桐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晏阳,算是给晏阳提个醒,让晏阳知道新皇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么好。
晏阳说“我晓得了,你们回去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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