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在域外所说的占领,其实就是一个说法。
很多时候,武力就是权力!
当匈奴人实力大到让人无法抵挡的时候,这片土地就算是匈奴人的,所有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都要听匈奴人的,接受匈奴人比抢劫好不到那里去的税收。
当大汉国击败了匈奴人之后,大汉国就是这片土地的主宰,而主宰的标志就是缴纳同样跟抢劫差不多的税收。
这里地广人稀,想要如同中原一样王化,是不可能的,更不可能派大量的官吏来这里治理。
最多象征性的在重要的隘口建立几座城池,作为统治的基础。
因此说,铁打的土地,流水的统治者,这片大地上生活的部族们早就习惯了。
刘彻要杀光匈奴人,是一个无可奈何地选择,唯有如此,草原上才能消停一阵子。
他知道,击败了匈奴仅仅是击败了而已,想要做到长治久安,完全不可能。
也唯有杀光匈奴人才能彻底的震慑住那些心存不轨的异族人。
因为这个缘故,大汉的军队进入了草原之后,除过军事命令之外,基本上是没有其它军律约束的。
云琅自然也不会故意约束军队,那样做会让将士们心生不满,对军队战力不利。
正规军的战力强悍,同时,他们也是富足的一群人,他们更加在意军功,对财物的要求没有那么强烈。
卫将军府的牙兵们就完全不同了,他们全部来自于穷山僻壤,因为地位的关系,他们并不是很渴望军功,军功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他们更加在乎财货。
因此,卫将军麾下的大军,越是向前推进,队伍就越发的庞大,主要是队伍中的牛羊数量在不断地增加。
当一群蝗虫踩着春天的脚步向北方推进的时候,平日里安静的河西四郡,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有人烟的地方在会有道路,才会拿到补给,大军的行进路途,自然就是人烟相对稠密的地方。
武威郡很大,姑臧城很小,也很残破,早就失去了防御的意义。
始皇帝统一天下的时候,这里是大月氏人的驻牧地。
冒顿单于击败大月氏人之后,这里就成了匈奴休屠王的领地,也就是金日磾他们家祖传的领地。
而武威这个名字,就是因为霍去病在这里夺取了休屠王祭天金人之后,大振汉家雄风,皇帝特意将此地命名为武威!
同时,这里也是汉家的伤心地……自从太祖高皇帝兵败白登山,高祖皇帝就接受了大臣楼敬的主张,和亲换平安……
而后,吕后、惠帝、文帝、景帝继续执行这一政策,先后向匈奴单于冒顿单于、老上单于、军臣单于遣送很多皇室公主和亲,并奉送大批财物给匈奴人的主要地域,就在这里!
所以,这里也是大汉外嫁公主最多的地域。
云琅的大军驻扎在姑臧城里,在这里他准备屯兵建立一座兵站,也作为后续粮草的囤聚地。
大军才安顿好,李绅就再次忙碌起来,率领自己的部曲监督羌人重新修建姑臧城。
第二天,云琅就带领着卫将军府所属将官,开始焚香沐浴,准备第二天去见一位贵人。
这个礼节不可废,云琅也没有半点怨言,哪怕是最桀骜不驯的霍光此次也难得的把自己刷洗的极为干净。
金冠,丝带,袍服,深衣,方头履一样不缺,还专门跑去问苏稚,自己的穿戴是否还有什么疏漏。
云琅,曹襄二人难得的戴上了代表公侯身份的七旒冠,上面系青玉珠。
司马迁与东方朔如今都算是卿大夫,戴五旒冠,黑玉为珠。一群人都各以绶采为组缨,旁垂黈纩。
这就是大汉最正式的官服,所有衣衫都是由陈留襄邑的服官监所制作。
平日里,即便是觐见刘彻,云琅曹襄都没有这样穿过,只有遇到大朝会或者皇帝祭天这种大活动,才会动用这套衣衫。
根据赵禹制定的《大朝律》所说,穿戴这套衣衫之后,一呼吸一步,一步两尺,一脚落地,另一只脚才能离地,玉佩一定要压住袍服的衣角,不可轻浮。
这样的说法一向被云琅等年轻官员认为是一个大笑话,到了今日,平素丝毫不在意礼节的曹襄,也穿戴的一丝不苟。
苏稚自然是要穿官服的,不过,女子穿男子官服太过不雅,所以,苏稚就穿了一套传说中的广袖流仙裙。
她的个子本来就高挑,穿上这套衣裳,搭配好配饰之后,一个光彩动人的贵妇形象就呼之欲出了。
赵培一身奢华至极的金甲,手握一柄代表皇帝亲临的黄金柄的金瓜锤,带领着二十四位胸口系着红色绸花的金甲仪仗骑兵,不可谓不隆重。
至于隋越自然是本色演出,一身黑色的宦官服侍,黑色纱帽上的三道金边,无时无刻不在彰显他宦官之王的本色。
在他的身后,则站立着十二位捧着红色木盘的军卒,他们一身黑衣,只是在脑袋上别了一朵艳丽的宫花!
红色木盘上堆满了各色锦、绣、绮、縠、冰纨的样品,并且堆满了各色最奢华的珍宝珠贝,至于金银,更是装了两大箱子。
霍光统带两千甲士在乐手的吹吹打打中离开了姑臧城,直奔黑水边上的仓松部落。
这一队人刚刚离开姑臧城,就引来无数羌人以及没有离开凉州的归化匈奴人的观望。
这些人第一次见到了上国的繁奢,纷纷以为神,不由自主的跪拜在道路两边。
比较有见识的是那些来往西域关中之间的胡商,在荒蛮之地陡然间见到了这样的一支队伍,立刻就口沫横飞的向第一次来中国的胡商们吹嘘。
以云琅这些人的豪奢来印证他们昔日吹嘘过的汉家盛景。
从姑臧城到仓松地,不过二十余里,云琅一行人却走了将近一上午。
从日出之时出发,抵达仓松地的时候,已经眼看就是中午了。
大军过处,羌人,杂胡,匈奴人纷纷避让,一些心怀不轨者,只要见到如林的旗帜,就夺路狂奔。
仓松地其实就是一个很大的水洼,这里水草丰美,是一块极好的牧羊地。
也是匈奴人的主要聚居地。
别处的匈奴人见到汉军自然是望风而逃,这里的匈奴人却并不惧怕汉军。
一些满脸鼻涕的小孩子甚至追着这支队伍看,口中居然说着流利的长安汉话,跟他们讨要食物。
曹襄阴郁的看着这些明显带着匈奴特点的孩子道:“如果这些人都是怀化公主的子孙,应该一个个都是富贵人家,锦衣玉食,而不是流着鼻涕向我们讨要吃食。”
“十六岁远嫁匈奴,如今已然六十六岁了,也不知道这一位流着皇家血脉的真正天潢贵胄是如何熬过来的。”
曹襄喟叹一声道:“没有法子啊,当时文皇帝登基不久,朝中大多数臣子都是吕氏心腹,恰逢匈奴南下,朝中人人惊恐,担心有覆国之祸,没法子才让怀化公主远嫁。
身为皇族,我都不知道等一会该跟这位老祖宗说什么样的话,才能抚平她胸中的伤痛。”
云琅也跟着叹口气道:“我也知道我们现在的样子很傻,这时候没法了,只能用这种最傻的方式去见这位皇族的奇女子,不论她说什么,哪怕是把唾沫啐在我们的脸上,我们也一定要做到唾面自干。
说真的,我们这些人其实都欠她的,”
司马迁弹弹帽子上的灰尘道:“弥补是没法子弥补了,这是祖宗欠的账,我们努力还就是了。”
说完话就回头看着东方朔道:“今天,把你所有的本事拿出来,哪怕是假扮优伶,也别觉得是在委屈自己。”
东方朔捋着颌下的长须道:“这是自然,某家今日一定要倾尽所能,哪怕让这位祖宗露出一丝笑脸也值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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