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太子两岁这年,赵澈辞去皇城司总指挥使一职,想要归隐田园。
自此,皇城司名存实亡,职权被枢密院收回。
帝王念赵澈立下过赫赫功勋,封其为栩王。虽是一个没有实权的虚衔,却足见帝王对这个弟弟的情义了。
解甲的赵澈不再整日板着脸,慢慢学会释然。
这日,他身着一身朴素的长袍,肩头挎着一个包袱,来到帝王面前道别。
帝王虽不舍,但还是首肯了。
送人千里终一别,帝王拍拍赵澈手臂,“自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望吾弟余生顺遂,想家了就回来。”
家,对赵澈而言,早已没了温度,大内皇城不是他的家,而他也没有家人。即便帝王厚待于他,他还是觉得内心孤独。
叩拜后,赵澈左手挎着包袱,右手扛着一把唐刀,潇潇然地离去,俊漠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慕夭看向赵祎,“他还会回来吗”
赵祎依然凝着弟弟消失的方向,眸光幽远,“等他将心中的缺失填满,会回来的。”
有些离开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在这里找不到了心灵的慰藉。
赵澈独自驾着马车离城而去。车厢里装载了不少细软,都是长嫂慕夭亲自为他装车的。有时候,赵澈会想,也许帝王和皇后真的可以成为他的至亲,可大多时候,他还是觉得他们疏离。
亲人于他,并非可有可无,而是他太过孤独,自己为自己加固了心垒。
“断雁孤鸿,不问出身。”赵澈靠在车柱上,抬手遮挡耀目的日光。
倏然,车厢里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赵澈蓦地变脸,掀开车帷,将唐刀横在车厢内,“出来”
车厢内没了动静。
赵澈冷声道“再不出来,我动手了”
“别别别。”
盖着缎布的箱子后面,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一个矮个儿的小童子绞着手指走出来,“栩王殿下,我是陆栎。”
陆栎陆喻舟的次子。
赵澈眉梢一抽,预感到不妙。
紧接着,一个胖胖的小姑娘也从箱子后面走出来,呆头呆脑道“陆檀见过栩王殿下。”
赵澈收回刀,严厉地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爹呢”
陆栎挠挠脑袋,回想爹爹交代的话,学舌道“爹说,我和妹妹六岁了,该出城去长长见识了。正巧栩王殿下去游历,我和妹妹心生向往,与爹爹商议后,决定搭便车。”
“长见识”赵澈拉紧缰绳,使马车停下来,拎起他们后脖领,将两小只放在地上,“哪儿来回哪儿,我可没耐心给陆喻舟带孩子”
那厮绝对是故意的自己忙得抽不开身,就设计让他带着两个小屁孩去开眼界
陆喻舟,你好样的哦。
赵澈丢给他们一锭银子,“有本事躲进车里,就要有本事承受后果,回去吧”
这里离汴京足有二十里,让两个孩子怎么徒步回去可赵澈气不过被陆喻舟算计,想要吓一吓他们。
谁知,两个小家伙立马抹起眼泪,呜呜咽咽,说什么若是这么回去,会让同辈们看不起的。
赵澈磨磨牙,明知道他们在演戏,还是没忍心撵走他们。
就这样,一大两小踏上了未知之旅。
阿砾啃着娘亲给他们兄妹打包的地瓜,问道“栩王殿下,咱们要去哪里”
赵澈没好气道“不知道。”
阿砾看向妹妹,傻乐道“他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檀儿盘腿坐在车厢里,摇晃着拨浪鼓,“爹说了,栩王殿下就是没有方向。”
所以才让他们陪着解闷。
正在驾车的赵澈哼笑一声,“你爹知道的可真多。”
檀儿点点头,“我爹可厉害啦。”
啃地瓜的阿砾点点头,“对。”
赵澈瞪了两个小家伙每人一眼,少在他面前炫爹。
马车行驶一天一夜,进了一座不算富足的小城。
守城士兵看完路引,立马要跪地请安,被赵澈拦下。
“本王微服出行,尔等不可惊动城中百姓。”
“诺。”
话虽如此,但士兵还是跑回衙门禀告给了县令。
县令忙跑来赵澈下榻的客栈,请赵澈前去驿馆歇息。
赵澈再次拒绝,并要求他们不可打扰他的清净。
当晚,赵澈带着两小只在客堂用膳,无意中听见隔壁桌讨论起城中大户庄家的闲事。
庄家以木材生意起家,极为富有,庄家家主即便是商户,还是将女儿嫁给了汴京的官宦之家,后被封诰命。
家中出了一位诰命夫人,那是光耀门楣的喜事,一时间,庄家在城中风光无限。可近两年,由于家主年迈,其长子不务正业,恃强凌弱,使得庄家的口碑急剧下滑。
长子庄冬的风流韵事更是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说,庄冬不仅自己不检点,还逼迫自己的妹妹去讨好权贵,那姑娘忍无可忍,于昨晚裹着行囊逃跑了,庄家势大,正在城里城外地寻找。
听见议论声的檀儿小大人似的道“我要是那姑娘,就逃出城去,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我。”
赵澈给她夹了一个卤蛋,不置一词。
若那女子真的可以抛去富贵荣华,寻一片安宁,出城不是最好的选择。一个姑娘家独自逃跑,途中若是遭遇强盗,后果不堪设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掩人耳目,制造出城的假象,再以另一重身份生活在市井中。
谁会想到,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可以在市井中过活,但这样无疑是在考验一个人的决心,毕竟纸醉金迷与柴米油盐的日子是不同的。
傍晚,赵澈牵着两小只去往街市闲逛。
路过一家挂着红灯笼的“酒楼”时,檀儿拽住赵澈,指了指门口倚门卖俏的女子们,“澈叔叔,她们在干嘛”
进城前,赵澈叮嘱两小只不许再叫他栩王殿下,改叫叔叔。
赵澈瞥了一眼,“小姑娘别那么多问题。”
这趟出来,不仅是陪赵澈解闷的,还是来长见识的,檀儿拽着他的衣袖,利用胖墩的优势迫他停下来,“这里是青楼吗”
“嗯。”
“我想进去瞧瞧。”
赵澈嘴角抽搐,揪着她的后衣领将人提溜走,若是让陆喻舟和慕宝珊知道他带两小只逛青楼,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这时,他听见青楼里传出一道暴躁的声音,“老子付了银子,难道不能睡你这里的头牌吗”
“你今天,要是不让老子带走头牌,老子就砸了你这里”
紧接着,是老鸨赔笑的声音。
许是在皇城司呆久了,一听见暴怒声就会被勾起兴致,赵澈抱起两小只走到门口,跟众人一同看起热闹,只见一楼大堂内,一名彪悍男子正揪着老鸨的衣领,让她将头牌交出来。
赵澈冷笑一声,靠在门框上,不咸不淡凝着屋里。
老鸨挥退抄起家伙的打手,继续赔笑“张爷,不是奴家不给你叫翠儿姑娘,而是另一位爷将翠儿姑娘定下了,一会儿就要过来了,您看能不能等下次”
“老子出双倍”男人推开老鸨,径自去往二楼头牌的房间,“翠儿姑娘,爷来疼你了”
老鸨忙不失迭地跑上前,“张爷使不得,翠儿姑娘让庄大少定下了”
庄冬吗
男人大笑,“我当是谁,不就是一个靠爹的纨绔子么”
说着,他就将门扉推开,大阔步走了进去。
“砰。”
房门被合上,房里的两名侍女也被推了出来。
路人议论纷纷,正当赵澈考虑要不要出手时,一抹身影拨开人群,几个健步跨上二楼廊道,一脚踢开紧闭的房门。
旋即,屋里传出杀猪般的嚎叫。
“你谁啊”
“哐当”
回应他的,是来者的一脚。
那男人被直接踹翻在地,要不是有栏杆护着,怕是要摔下去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赵澈微微眯眸,瞧清了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女人。
啧。
许久不见的齐冰。
这女人还是一身干练劲装,将腰身勾勒的纤细有致,一双柳眼不带半分温度。
高高的马尾上系着一条紫色长巾,看打扮更像是男子。但那张清秀的脸,怎么看也是个外表出众的姑娘。
遇见熟人,还是个有本事的熟人,赵澈更没有要上前插手的心思,倚在那里安心看戏。
齐冰上前揪住男人衣领,抬手就是重重一拳,“杂碎。”
那人被打得连连求饶。
齐冰松开他,提步下楼,越过赵澈时面不改色,若不是檀儿和阿砾叫住她,她可以完全把他们当空气。
“姨姨,你怎么在这儿”别看檀儿是个小胖子,但她动作敏捷,一把拽住齐冰的衣袖。
齐冰被迫停下来,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路过。”
赵澈嗤笑一声,捅破了窗户纸,“是陛下让你暗中来保护我,还是慕宝珊让你来保护两个孩子”
自从宝珊恢复慕家小姐的身份,齐冰就恢复了自由身,再不受暗卫的束缚,一直生活在宝珊身边。
看来,是为了两个孩子才来的。
但不知为何,赵澈非要给她两个选项,大有逗一逗她的意思。
齐冰淡道“王爷一个大男人,还需要我来保护”
赵澈弯腰放下两小只,牵起他们的手,“你是看不惯那恶霸仗势欺人,才出手的”
“难道要像王爷一样袖手旁观”
赵澈耸耸肩,笑道“出门在外,别王爷王爷的,多见外。”
这男人离开皇宫后反倒变得油嘴滑舌。那些年他总是板着脸,齐冰快忘记他会笑了。
而且,笑起来很好看,尤其那双弯弯的桃花眼。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好久要不要写这个番外,最后还是写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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