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继续解释“皇后与皇贵妃多年夙敌, 她纵有怀疑,可人在冷宫之中,必然不愿意错过良机。她试一试的同时, 一定不想让人知晓她提前知道皇贵妃要害她。所以她在看完纸条之后必会将其销毁。如此,就没了物证。”
“同时也是因为她们两位娘娘的多年不和, 在没有物证的情况下,宫中人会以为是皇贵妃毒害了她。”
封岌沉默了一息, 才道“可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探不破的案子。”
寒酥摇头, 她笃定道“圣上与皇后感情并不深厚,在皇后多次惹怒圣颜后, 圣上怒不可遏将人打入冷宫。皇后暴毙, 圣上说不定正高兴,不会深查。”
封岌很意外地看了寒酥一眼, 再问“那皇后的娘家人追究起来”
寒酥沉默了一息,道“说不定会送另一个女人进宫。”
她垂下眼睛,低声道“大家族长总是习惯于用女人稳固姻亲关系,死了一个女儿, 再送过去第二个。”
封岌对寒酥的这个猜测不做评价,点点头, 道“汪家这些年胡作非为得罪了不少人, 皇贵妃没了,你不需要再做任何人,自有人会对汪文康下手。”
寒酥不仅是一箭双标,更是借刀杀人。亲手杀人的滋味儿, 寒酥已经尝过了,会想吐会做噩梦, 所以她会想其他路子,不用自己动手的路子。
封岌最后问“毒死皇后是为了让一切死无对证,没有人知道你做了手脚”
寒酥转过脸来望向封岌,沉默着没有回答。
她不愿意回答的事情,封岌向来不会刨根问底地追问。
马车继续往赫延王府驶去,车辕碾过砖路的规律响动还有其他车辆经过的声音,仿佛隔了一个罩子,让人听得并不真切。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封岌突然叹了口气,慨然道“这些事情本来不该你去做。可是我曾答应过我母亲,不与皇家人结亲,也同样不杀皇家人。”
在还不知道为什么的时候,他就向母亲承诺过。后来知晓了原因,虽觉好笑,却也坚守。
寒酥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只以为老夫人担心他惹祸上身,她点头附和“远离皇家人是对的。”
封岌笑笑,说“晚上带寒笙去治疗眼睛的时候,来我书房一趟,我有东西给你。”
寒酥点点头,也没什么心情提前询问是何物。
寒酥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安慰妹妹。寒笙和她一起经历过不少危险,人倒是还淡然。寒酥回来时,寒笙正坐在寒酥的书案后,吹着笛子。
寒酥立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唇角挂着柔和的浅笑。如今汪文康不再有威胁,姨母会好好照料妹妹,妹妹的眼睛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治好。
待寒笙一曲吹完,寒酥才朝她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她将妹妹的小手握在掌中,斟酌了言语“笙笙,如果姐姐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的。好好听姨母的话,更要好好照顾自己。”
寒笙的脸色瞬间吓白了。她转过脸来望着姐姐的方向,空洞的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也蓄满了惊惧。她抓着姐姐的手,紧张问“姐姐要去哪里”
寒酥摸摸妹妹的头,将她拉在怀里,轻轻拍着妹妹的背“郸乡。”
寒笙吸了吸鼻子,哽声问“那是什么地方远不远不可以带着我吗”
寒酥忍了忍眼里的泪,同时也狠下心肠。妹妹一直很懂事,在面对妹妹时,寒酥鲜少敷衍哄骗,习惯于告诉她事实、对她讲道理。
“笙笙,你相信爹爹是个坏人,相信爹爹会和北齐人狼狈为奸吗”寒笙哭着摇头“谁
都可能是坏人,爹爹和姐姐永远都不可能是坏人”
“姐姐也不信。所以姐姐要去找爹爹。”寒酥握紧妹妹的手,“但是郸乡很远很远,路上可能会有危险,姐姐可能回不来。”
寒笙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她死死抓着姐姐的手,哭着问“不能不去吗不可以丢下笙笙”
寒酥也落下泪来,她说“笙笙,对姐姐来说没有谁会比你更重要。如果你要哭着闹着不要姐姐去,姐姐会留下来。”
“可是,姐姐会不放心不甘心,永远有一团阴云笼罩在心里。笙笙,你希望姐姐一直放心不下一直不甘心吗你想和姐姐一起一直担着反贼之女的罪名吗还有父亲,父亲两袖清风鞠躬尽瘁多年,他不能担着这样的骂名。父亲或许有苦衷、或许有危险。姐姐想找到他,或问个清清楚楚、或将父亲救出来带回来”
寒笙哭着大声说“可是你说会有危险,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但是也可能一家团聚,”寒酥紧紧握着妹妹的手,“人来尘世一遭,要走的路上有风景有危险,不能畏惧不前。”
“我不”寒笙哭着死死抱住姐姐的腰。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忍受再失去姐姐的风险。
寒酥垂眸,轻轻摸着妹妹的头,没再开口。她知道妹妹很懂事,从不是任性哭闹不讲理的孩童。她哭过了,会同意的。她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傍晚,红霞烧在天边时,寒酥要带妹妹去衔山阁。两个人都哭过,寒酥先给妹妹洗了一把脸,再自己洗去脸上的泪渍。
对镜擦拭水痕的时候,寒酥不经意一扫,发现脸上的疤痕淡了许多。她更凑近些看,用勾起的食指沿着右脸上的疤痕轻轻抚压而过。
寒笙蔫头耷脑地立在一边,不吭声,等着姐姐牵起她的手往衔山阁去。一路上,她也始终耷拉着小脑袋,嘴巴扁扁。
寒酥将妹妹交给师从初手中,师从初牵着寒笙进了里间。他见寒笙呆呆站在那儿,弯腰将她抱起来,放在椅子上,温声问“笙笙怎么了”
刚刚在路上时,她便想哭了,可是不想让姐姐担心,一直忍着。现在姐姐不在她身边,她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接着一颗不停地往下掉。她怕姐姐还在外面听见她的哭声,她双手交叠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很快染湿了她的小手。
师从初慌了神,赶忙将手里的银针放下,弯下腰来给她擦眼泪“笙笙不哭了,告诉哥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寒笙想说话,可是满嘴的哭腔,一个字也吐出来。
师从初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过去了许久,寒笙终于慢慢止住了心里的委屈和害怕,她摸索着去抓师从初的衣角。
“怕什么”师从初将她的手握在掌中,温暖从她的手背慢慢递进她心里,让寒笙稍微缓过来些。她哭着说“哥哥,如果你的亲人要暂时离开你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你一想到要和她分开就害怕得不得了。可是可是你又知道不能阻拦她,那怎么办呀”
师从初想了想,说“她要去做一件很危险又不得不做的事情,那她一定和你一样害怕。”
寒酥收了收情绪,平静地如约走进封岌的书房。封岌坐在书案后,扫了她一眼,视线在她眼睛上停留了一息,知她哭过。
他有心安慰,却也太了解寒酥,知道言语上的安慰于她而言用处不大。他开口“你父亲的事情,我会派人帮你查。郸乡不仅离得远,那地方本来也很复杂,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总之,先将人找到。”
寒酥抬眼望向封岌,有一瞬间的迟疑。
他无所不能,如果让他帮忙去查,应该会
更容易吧她也不用冒着风险千里迢迢去找父亲的下落。
可是不行。
无休止的亏欠,只会造成无休止的牵扯不清。
趁着他离京时,跑得远远的这是从寒酥开始亲近封岌时便下定的决心。纵使无数次沉沦在他的怀里,清醒后初心仍不变。
“好。”寒酥微微笑着,朝封岌走过去,视线落在封岌面前的书案上。
封岌道“这是给你留的东西。”
他朝寒酥伸手,寒酥将手递给他,他便将人拉到怀里,让寒酥坐在他膝上。他手臂圈着寒酥,在她身前去拿桌上的东西。
“这把匕首削铁如泥,又小巧轻便,姑娘家用来最趁手。下次杀人的时候用这个。”
寒酥回头看向他。封岌笑笑,改了口“玩笑话。给你防身用。”
知她心情低落,能说出这样的玩笑话,封岌已经尽力了。
他再示意寒酥打开另外一个锦盒。
寒酥将其打开,里面是四瓶药。
“红瓶里的药你熟悉,剧毒的枯心粉。”
“绿瓶和白瓶里的药是另外两种毒,具体用法,你一会儿接笙笙的时候,自己去问师元良。”
“黑瓶子里”封岌停顿了一下,“假死药。”
寒酥讶然回头望向他。
“里面两颗,服下一颗后失去心跳呼吸,需在七十二时辰内服下第二颗。”
寒酥望着他,问“为什么给我这些”
“不是说了给你防身用。行兵打仗的苦,不是姑娘家能承受的。我的军中也不可能携带女眷。”封岌微顿,“你怎么折腾都行。只一点,保护好自己。”
他将寒酥的手握在掌中,慢慢收拢。
你要跑也好要逃也好,我现在确实腾不出手也没有资格圈着你。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我会回来,回到她身边。
寒酥垂下眼睛,望着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分别的情绪缱在她心窝,她低声说“手头慢了些,给将军做的衣裳还差一点点,明日应该能做好。将军也要保护好自己。”
封岌说“好”,再道“我把谁留给你长舟、云帆、长辕、肖子林、叶南,还是别的人选”
刚好云帆端着茶水进来,听见这话不由竖起耳朵。
寒酥望了云帆一眼,道“云帆。”
其他几个人以前封岌出征时都伴在他身边,唯独云帆不是。寒酥担心选其他人会耽误封岌的事情。
封岌觉得云帆有些不稳妥,可寒酥提了,便没说什么。他审视的目光盯着云帆“我离京之后,保护好夫人。”
“是定不辱使命”
云帆平静地走出去,书房的门一关,他立刻裂开嘴傻笑。
哈哈,连表姑娘都觉得他比长舟、长辕、叶南、肖子林强哈哈哈
不对,是夫人。
“嘿嘿。”云帆拍了拍自己的脸。
寒酥约莫着笙笙那边差不多结束了今日的治疗,她轻轻推了推封岌的手臂,说“我要去接笙笙了。”
封岌有些恍惚,时间过得这样快。云帆送了茶水退出去之后,他抱着寒酥,两个人也没再闲谈,一眨眼过去这么久。
他有些不舍地松开寒酥。望着寒酥离去的背影,想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她,他心里不大舒服。
可是大军出征在即,不是记挂儿女情长之时。他收了收情绪,专注地翻阅着书案上的名册。
寒酥接妹妹时,仔细打量着妹妹的神色,牵着
她的手往回走。
走到梅园前,寒笙突然开口“姐姐。”
寒酥知道妹妹想好了,她停下脚步声,在妹妹面前蹲下来。
寒笙朝着姐姐的方向翘起唇角,笑出小虎牙“姐姐如果出了事,笙笙会哭得很凶狠凶,会下辈子一直都不开心,再也不会笑了。”
寒酥顷刻间皱眉。
“所以姐姐要为了我好好保护自己,平安地回来”
“好。”寒酥忍下眼里的湿润,轻轻抱了抱妹妹,“上天让你做我的妹妹,是姐姐生命里很幸运很幸运的事情。”
寒笙摸索着去拍姐姐的肩膀,甜笑着“能做姐姐的妹妹,才是天大的幸运”
寒酥站起身牵起妹妹的手,柔声“走,咱们回家去。姐姐给你做点心吃。”
还没回到朝枝阁,寒酥遇见了候在路边的沈约呈。这条路只能到朝枝阁,寒酥知道他在等自己,有些惊讶。
这段时日,沈约呈见她时态度疏离冷淡。他今日为何会找她
“三郎。”寒酥福了一礼,又对妹妹说“是三表哥。”
“三表哥。”寒笙跟着问好。
沈约呈微笑起来,眉目如春“虽然我没见过你父亲,可是从子女身上总能看见父母的影子。我相信你父亲不会的。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寒酥回之微笑。这个时候有人能站出来相信她父亲,她不可能不动容。
“既然人活着,先把人找到就真相大白了。”沈约呈咬了下唇,云淡风轻地劝一句“你别担心。”
他终于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寒酥轻颔首“多谢。”
沈约呈笑起来,说“我就是路过,我这就走了。”
他从寒酥身边离去。
寒酥回头望向沈约呈的背影,后知后觉他等在这里只是为了安慰她一句
寒酥眉心轻蹙。这段时日两个人的生疏客气,她以为沈约呈早就放下了
后日就是科举的日子。寒酥望着沈约呈的背影,祝他高中,祝他锦绣前程。
夜里,沈约呈书房亮着灯。他在做最后的备考,翻阅着知识点。夜深了,困倦来袭。他撸起袖子,拿起小刀在小臂上又轻划了一道,以来提神。
果然疼痛让他清醒多了。
他略迟疑,将袖子往上拉。一条条提神的划痕间,是一个“寒”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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