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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寒酥从封岌的寝屋出去,经过前厅时,看见前厅里有不少人。愁眉不展的大夫人在看见寒酥的时候,明显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苏文瑶被绑了手脚,跪在门口。还有今日之事参与的奴仆尽数绑着了手脚跪在她身后。
大夫人只是看了寒酥一眼,立刻移开目光,望向与寒酥一同走出来的封岌,她快步迎上去,道“二弟,事情都查清楚了。也派人去叫四弟回家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四弟还没回来”
寒酥往外走,没有再听里面的对话。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寒酥紧了紧衣襟。
寒酥没有回朝枝阁,而是直接去见姨母。丫鬟远远瞧见她过来,一个转身往回跑通禀,一个快步迎上去。
院子里的侍女小厮们瞧见了寒酥,神情都显出几分不自然来。若是以前,他们会对寒酥笑。如今他们个个的表情也说不好的震惊、诧异,又或者畏惧。
寒酥跟着侍女进去,目光轻轻一扫,见姨母和姨丈都在,他们正襟危坐,显然料定了她会过来一趟。
大丫鬟识趣地将旁的下人都带下去。
“姨母、姨丈。”寒酥如常端庄地福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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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皱着眉仔细去瞧寒酥的表情,她问“多久的事情了”
封三爷轻咳了一声,问“我要回避一下不”
“不用。本不该隐瞒姨丈。”寒酥道。她借住在姨母这里,照拂着她的可不仅仅是姨母,还有姨丈。
寒酥唇畔挂着微笑,语气也平和“原先还未入京时,便与将军相识。只是那时候不知道他身份,所以投奔姨母之后才会应了与三郎的说亲。阴错阳差差一点闹出笑话来。”
寒酥掖了掖鬓发。
三夫人急得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太多的疑问,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她急声问“我问你,你是心甘情愿跟着他的吗”
“当然啊。将军是那样好的人,我怎么会不是心甘情愿的呢”寒酥一边微笑着,一边掖了掖鬓发。
三夫人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太了解寒酥,她始终觉得寒酥不可能这样不管不顾不清不楚地跟了她的一位长辈。
“你不许撒谎”三夫人沉声。
“没有。我没有撒谎。”寒酥朝姨母走过去,“姨母就算不信我,难道不信将军的为人吗他岂是会强迫弱女子的小人”
三夫人皱起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她盯着寒酥的眼睛,直觉不对劲。纵使两个人是两情相悦,可寒酥不应该是这个态度。她那个性子,一定会有很多顾虑。
“不对。”三夫人摇头,“你一定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瞒姨母。姨母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都会如实说。”寒酥垂眸,将鬓间不安分的一缕碎发再次往耳后掖。
“他他当真没有欺压逼迫你”三夫人再一次追问。
寒酥浅浅笑着摇头“怎么会嘉屹对我很好。”
“咳咳”封三爷正在喝茶,突然就被呛了一口。
三夫人也愣在这个称呼里,险些没反应过来寒酥说的人是谁。等她反应过来了,神色复杂地盯着寒酥。好半晌,三夫人叹了口气,语气里的急怒消失,只余烦愁,她说“小酥,你怎么就选了这么一条路你你真的明白自己选了什么路吗日后三郎给你敬茶称你母亲的时候,旁人会像议论林家的荒唐事一样议论你。”
寒酥眼睫迅速颤了一下,她又很快笑起来,说“所以我觉得挺幸运的,和三郎没走到议亲的时候。其他的议论也没什么,反正不会说到我面前。只是连累姨母,恐怕要担个教导不良的罪名。幸好我长大了才来,不是自小养在姨母膝下。”
她明明介意得快要发疯,此时此刻却要微笑着安慰姨母,装作浑然不在意。
“我怕什么议论我要是在意流言,也不会跟家里断了关系我只是心疼你,怕你受委屈”三夫人拉过寒酥的手用力攥在掌中,“孩子,他真没欺负你你说我就算不信你也要信赫延王的为人。这话不对。姨母才不信他,只信你他要是欺负了你,你跟我说。我管他是什么大英雄大将军,也得给你做主啊”
寒酥垂眼憋泪,仍旧尽力翘着唇角,低声道“没有。他没有欺负我。是我仰慕他心悦他,心甘情愿跟着他。”
三夫人还想追问,封三爷突然插话“好了好了,你别像审犯人似的。这当爹妈的管天管地孩子大了找另一半的事情,就少掺和嘛。”
三夫人看向三爷,三爷使劲儿朝她使眼色。
三夫人紧握着寒酥的手这才松开些,她拍拍寒酥的手背,叹了口气,说“你长大了,有主意了,姨母管不了你什么,但是你得记得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情家人永远都站在你身后,要是有难处万万不可一个人扛着,有什么事情都该一家人商量着来”
“好。我知道。”寒酥柔笑着点点头,将所有情绪悄藏。
待寒酥走了,三夫人倚在一旁连连叹息,她责备地瞪向封三爷“你怎么就不让我问了”
封三爷已经走到了屏风前,逗着站在屏风上的鹦鹉,他慢悠悠地说“孩子长大了要脸面,你不能这么逼问嘛。说话的功夫,这孩子掖头发掖了三次。”
三夫人身子一软,重量向一侧偏着重新靠过去。她皱着眉,仍旧心事重重。
封四爷很晚才回来,大夫人亲自向他讲述了今日之事,然后道“身为长嫂,我做主将人绑了送到二弟院子,希望四弟不要恼我。”
“二哥怎么说”封四爷问。
“二弟没说什么,他让等你回来,交给你处理。”大夫人道。
封四爷想了一下,问“她干出这事儿,我休她算不算名正言顺”
屋内发黄的灯火照着他儒雅斯文的面庞。
大夫人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她原本以为不管是出于情分还是面子,老四都该替苏文瑶说说话。
大夫人说“犯恶害人,自然可以当做休弃的原因。”
封四爷立刻转头喊小厮拿纸笔,他洋洋洒洒写休书,一气呵成没有一丝停顿。他将笔放下,心里没由来得轻松。
他这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看得大夫人呆怔。封四爷严肃道“家应当是最舒心、安心之地,不能因为家大就容忍歹毒之人潜伏害人。她今日陷害寒酥,明日就可能陷害长辈。纵使担着无情的骂名,我也不愿意家里有这样的人。”
大夫人听得心生敬佩,点点头说“好。那我这就派人去苏家送信,让他们来接人。”
“大嫂慢走。”封四爷将人送到门口,目送大夫人离去。然后他转过头吩咐下人将苏文瑶的东西收拾好。
有一件事藏在封四爷心里,让他难以启齿。
他是后来才知道当日并非酒后糊涂,而是被苏文瑶下了药。但是被人下药这种事情说出来不光彩,且他得知真相时府里已经开始准备办婚宴了。要了人家姑娘的身子也是事实,他就这么将人娶了回来。
可谁被算计了,心里都会有根刺。
第二天,宫里来了人。
公主不可能由反贼之女当老师,寒酥再也不用进宫给两位公主上课了。
寒酥怔忪了许久。
虽然寒酥给两位公主上课的时日不长,却实实在在投入了很多心血,会绞心脑汁让两位公主更喜欢丹青,会详尽又生动地给她们讲授技法。当她们取得进步时,她与她们一起笑,她们两个因为进步而有成就感,寒酥也因为她们的进步有成就感
“娘子”翠微坐在一边,担心地望着她。
寒酥笑笑,垂下眼睛“也挺好的,要不然还要想法子辞去这差事。”
翠微皱眉还来不及多问,寒酥让她去套车。她要出门。
“自云集可能也卖不出去了,我得告诉李叔,别让他再加印了。”
寒酥没想到出门的时候会遇到沈约呈,他带着平石往外走,正要去参加考试。寒酥赶忙放慢了步子,躲在其后,不想让他看见自己。
她望着沈约呈的背影,心里盼着昨日之事不要影响了他今日考试发挥。她一边在心里劝着自己沈约呈应该早就放下了,可同时她又忍不住想起前日他特意在梅园前等她。
寒酥心绪不宁。
沈约呈的身影看不见了之后,寒酥才出府去青古书斋。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给李拓之后,寒酥将一沓银票递给李拓。
“这是之前在李叔这里支取的工钱,现在手里有了闲钱就来还上。”寒酥道。
李拓讶然“不是说好了用抄书的工钱抵这是不想再抄书了吗”
寒酥目光稍有躲闪,又很快反驳“不是,只是刚好有闲钱。”
李拓又笑起来“其实你不再抄书也没什么,这活儿埋没了你,你还是应该花更多心思写诗词。”
话题说到这里,想到如今因为担着反贼之女的罪名,寒酥的诗集要不好卖了,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寒酥先笑起来,温声道“也许过一阵子就好卖了,尽量不让李叔亏。”
“不会亏,不会亏上次全卖光了,赚不少呢”李拓笑起来。
寒酥又在这里说了一会儿与李拓闲聊了一会儿,才离去。她走了很远的路,去寒笙喜欢的一家糖果铺子给妹妹买了七八袋糖果。
寒酥从街市回去时,正好遇见大批学子结束第一科的考试。望着这些学子,寒酥眸中再次浮现了羡慕。
曾与寒酥一起谈诗品词林书海也在那群学子里,他也是今日的考生。他一眼看见寒酥,提声叫住寒酥,走过来与她寒暄。
寒酥对他福了一礼,微笑道“瞧你红光满面,定然发挥得不错。”
林书海大大咧咧地笑着“你还不知道我写些闲诗兴致满满,写文章就不了。我这是没压力。”
“林郎自谦了。”
另一个书生从后面走出来,问林书海“你见到约呈了吗他之前说考完请咱们去宝粹楼。”
“没见着。”林书海摇头,“他好像提前交卷,先过去了吧你们几个直接去宝粹楼就是。”
“好,我们先去。”
寒酥听了他们的对话,惊讶问“你们说的人是沈约呈吗”
“是啊。”林书海诧异地看向寒酥,“原来你不知我与他是同窗”
“最先我们还是从约呈那里知道你,他每日都夸京中出了个满腹诗书的大才女,要出诗集,还跟我们打赌若我们看了你的诗词文章定然惊艳。”林书海笑着说,“我寻了你的诗词看,才知他所言非虚”
寒酥心里有一点乱,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埋在她心里。
她开始回忆与反思,是不是当初与沈约呈了断时做得还不够绝情
林书海已经走了许久,寒酥仍心绪不宁地立在路边。翠微瞧着担心,问“娘子,我们该回去了。”
“不。”寒酥缓缓摇头。
大军后日就要出征,封岌这两日很忙。尤其这一仗,还是他逼圣上同意出征。如此,他不得不思虑更多。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追随他的人。
他一大早出门,日落时才归家,归家后才知道寒酥一早出门至今未归。
封岌暗道一声不好,难道她就这么逃跑了
“去找”封岌立刻转身,大步往外走。
一声口哨,骏马自马厩扬蹄飞奔而来,又于他身前急急停下,嘶鸣着任封岌翻身上马。
从不会有马匹于赫延王府内飞奔,马嘶声打破赫延王府的宁静。院落里扫洒的下人惊讶地抬头,寻声望去。
骏高于花园中高跃,仿若腾飞。后蹄踢翻了架子上名贵的玉兰。
一队下人提着东西从外面进来,远远看见封岌纵马狂奔而来,惊惧地向两侧避让,手里提着的东西一阵晃动,差点打翻。
“什么事情啊”
“现、现在就要打仗了吗”
封岌仿佛谁也没看见,他只想快点找到寒酥他纵马穿过大半个赫延王府,直冲府门而去。
守卫的侍卫见了他,急急忙忙将府门拉开。
封岌纵马跃出府门。
寒酥被突然开启的府门吓了一跳,下一刻,高头大马出现在她视线里,似乎马上就要踩到她身上来,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地连连向后退,脚步踉跄。她与翠微相互搀扶着,才没有跌倒。
“吁”封岌用力拉住马缰,将马身崩成一条直条。再手腕一转,将马头转了个方向,生硬地停下它的狂奔。
他转过脸来,死死盯着寒酥,沉声“你去哪了”
寒酥心有余悸地慢慢舒出一口气,她重新站稳,望向封岌,道“去寺里了。”
“你去寺里干什么”封岌再问。天生的威严,让他稍微发沉的语气听上去也带着愠怒的审问。
“去给将军求平安符。”
封岌盯着她沉默。
“真的。”寒酥将荷包里的平安符取出来,“一会儿缝进给将军做的衣裳里。”
一口气哽在封岌的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好半晌,他才慢慢舒出一口气。
他下了马,将马缰递给家仆。
“走吧。”封岌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和。
寒酥攥紧手里的平安符,跟着他迈进府门。
平石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询问沈约呈可回家了。
“三郎本来约了同窗去宝粹楼,可是一直不见他的人影自早上将他送进考场,一天没见他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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