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打了

小说:系统逼我做圣母 作者:罗青梅
    码字不易, 谢谢支持  民间溺女太普遍了,周都督屡禁不止, 最后不得不在这里立起一块石碑告诫老百姓。

    没有戒溺男文,因为一般人家只会丢弃女婴, 不会丢弃健康的男婴。

    周都督蹲下、身,和九宁平视。

    “观音奴,你可要想好了, 外面的日子太艰难了。”

    他给她两个选择, 躲在内宅, 还是直面外面的风吹雨打

    九宁望着周都督那双苍老的、让人看不透的眼睛,心里百味杂陈。

    这位祖父, 粗俗蛮横的背后, 竟有这样细腻的慈心。

    他是真的在为她考虑,为她做长远打算。

    这不仅仅是长辈对后辈的宠溺。

    他不是把她当成逗趣取乐的阿猫阿狗,而是真心实意关心她、替她操心。

    而她只是把他当成一个目标,利用他的疼爱而已。

    历经几世,每次都是匆匆降临一个世界, 又匆匆离开, 之前待得最长的一个小世界也才一年半。

    九宁独来独往,短暂停留,也曾试图找几个小弟当同盟去坑害主角, 结果小弟们不管多忠心, 最后关头总会莫名其妙被主角感化, 反过来坑她, 她干脆不找帮手了。

    这次是她第一次以一个孩子的身份去执行任务。

    从没有人像周都督或者和三哥周嘉暄这样真心关爱疼惜她

    一次都没有。

    只是个任务而已。

    九宁闭了闭眼睛,轻笑“阿翁,我是您的孙女,我的出身和寻常女子不一样,我再怎么落魄,也不会挨饿受冻的呀”

    什么三从四德,什么女子本分,世人奉行的那套规矩,九宁不屑一顾。

    随时可能死在主角手上的人,哪有闲心讲究那些琐碎。

    崔氏之女的身份给九宁带来不少麻烦,同时也给了她高贵的出身,她高,有那么多钱帛,还有周都督这么一个护短的祖父,至少可以跋扈三年,有什么可愁的

    周都督笑了笑,迎着夏日的风,慢慢直起身。

    “好,观音奴,你记住了,从今天起,大郎、三郎他们学什么,你也要学。”

    他要亲自教养孙女,不管她以后学成什么样,有他在一日,没有人能委屈观音奴。

    九宁眼前一亮。

    什么都学,自然就得和周家所有郎君打交道,等周嘉行出现,接近他应该很容易吧

    “谢谢阿翁。”

    她眉开眼笑,张开双臂抱住周都督。

    虽然这个月以来她确实是在有意讨好周都督,但心里一直保持清醒,还是头一回做出这样自然而然的亲昵动作。

    抱到周都督结实的腰,她忽然想起这个男人一方霸主的身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发烫的脸贴着周都督的袍衫使劲蹭了几下。

    周都督笑了笑,弯腰抱起九宁,送到马背上,捏捏她鼻尖。

    “观音奴,你是阿翁的孙女,想要什么,用不着自己藏在心里,大大方方告诉阿翁,阿翁不会让你受委屈。”

    九宁一时哽住,鼻尖有些酸,目光落在苍茫的原野上。

    河岸绿草如茵,山林草木葳蕤。

    乱世之中的太平祥和,只是昙花一现,天下终将大乱,各路藩镇混战,中原四分五裂,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周都督活着的时候,小九娘确实过得无忧无虑。他不受儿子、孙女待见,却默默为儿子孙儿撑起一片天,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还在叮嘱部下好生善待自己的家人,不求周家东山再起,更不必为他报仇,只要一生衣食无忧就够了。

    他死后,形势急转直下,江州岌岌可危,小九娘被父兄送去讨好鄂州太守,受尽凌、辱。

    周都督为什么会死得那么突然那个出卖他、害他中埋伏的人是谁

    九宁知道,要想保住周都督的性命,她必须提前把那个藏在周家的细作找出来。

    她怀疑那个引诱周都督踏进埋伏圈的人是男主周嘉行。

    周嘉行的生母已经过世了,他憎恨崔氏和小九娘,也恨周家其他人。

    几年之后,周嘉行亲手射杀父兄周百药和大郎周嘉言,周刺史那一房安然无恙,周都督这一支,只有周嘉暄因为不在江州恰好躲过一劫。

    然而周嘉暄几年后也为救小九娘而死,小九娘心如死灰,随后跳下城墙,这一支真的绝脉了。

    除了周嘉行,九宁想不到还有谁会暗害周都督。

    周刺史依靠周都督才能在江州实行仁政,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谋害自己的堂弟。

    也是在周都督死后,周嘉行才能在危急时刻脱颖而出,顺利接管周家军。

    获益的是周嘉行,他的嫌疑最大。

    九宁要怎么做,才能化解周嘉行对周家这一房的仇恨

    她只有三年的时间。

    “阿翁,我想要一匹最好最快最漂亮的马”

    九宁坐在马背上,笑嘻嘻道。

    “好”

    周都督豪爽地一挥手,跨鞍上马,扬鞭甩了个漂亮的鞭花,骏马驮着祖孙俩,向着灿烂的红日疾奔。

    回到家中,周都督一刻也不耽搁,立刻让随从领着九宁去马厩挑一匹她看得上的马。

    除了他的坐骑飞云,其他马随九宁挑。

    周都督马厩里的马每一匹都是大有来头的名马,随从站在厩房前,自豪地对九宁讲述每一匹马的来历。

    九宁听完,嘴角轻轻抽了两下。

    乌云和闪电,膘肥体健,据说都是西域宝马,血统纯正,是周都督离开河东军的时候顺手牵羊偷出来的。

    狻猊和金羽,色泽油亮,是周都督亲自带兵偷袭江西观察使,从对方军中抢来的。

    追风,膘肥肉厚,野性未驯,是周都督设下埋伏,逼途经江州的商队主动进献的。

    总之,周都督的马都是他空手套白狼、不择手段抢到手或者骗到手的。

    连他的爱驹飞云也来路不明。

    为了维护周都督的形象,随从含糊其辞,坚称飞云是周都督偶然在战场上捡到的战利品。

    飞云可是一匹日行千里、也行八百里的神驹,这样的宝马,宫中太仆寺也难得一见,岂是说捡到就能捡到的

    肯定是周都督下黑手夺来的。

    九宁没有多问,假装被随从说服了。

    随从偷偷抹把汗,一脸心有余悸,刚才一不小心说漏嘴,把都督当年的事全捅出来了,不会吓着娘子吧

    还好娘子年纪小,好像没怎么听懂。

    江州的富家子弟,尤其是军中的将官们对周都督抢来的神驹垂涎已久,使出浑身解数,死乞白赖、撒泼打滚想要求一匹,周都督舍不得给,一律拒绝。

    今天周都督破天荒大方一回,要送一匹好马给孙女,而且是随便她挑。

    随从看出九宁在周都督心中的分量,言语恭敬,巴结讨好,嘴巴像抹了蜜一样甜。

    九宁还不会骑马,那些暴烈健美的神驹不适合她。

    在周都督的马厩里转了一圈后,她选中一匹名叫玉尘的小白马。

    这匹马身段轻盈苗条,体态婀娜,皮毛油光水滑,非常漂亮。

    如果再装饰上华丽的宝钿金装鞍,肯定更漂亮,骑着它出行,保证能闪瞎路人的眼睛

    九宁给白马换了个名字“它一身白,就叫雪球好了。”

    从玉尘到雪球不止改了个名字,连气质也不一样了。

    随从没敢多说什么,睁眼说瞎话,夸“雪球”这个名字出尘脱俗,再没有名字比雪球更匹配白马。

    不到半个时辰,周都督送孙女九宁一匹宝马的事传遍整个周家。

    “骄奢淫逸”

    九宁那天在高台上的举动让周百药耿耿于怀,要不是周都督拦着,周百药早就罚女儿闭门思过了。

    他这头气还没顺过来呢,听下人说父亲竟然随手将价值千金的宝马送给不会骑马的九宁,犹如兜头一盆旺油浇下来,呼啦呼啦,胸中怒火烧得更炽。

    “九娘呢让她出来见我”

    周百药气冲冲赶到女儿的院子里,身为人父,他要让女儿明白闺阁女子的规矩,这一次谁拦着都不管用

    下人们面面相觑。

    周百药一甩袖,怒道“怎么,要我这个父亲进去请她出来吗”

    下人们躬身,小声答道“郎君,九娘已经搬去都督那边了。”

    周百药愕然。

    下人继续道“都督说以后要亲自教养九娘,教她读书,这里离正院太远,每天来回不甚便宜,都督让人收拾出东边的蓬莱阁,以后九娘就住那儿。”

    蓬莱阁那是母亲生前给孙女留的院子,那时候郎中都说他的原配肚中怀的是小娘子,母亲很高兴,说她就喜欢乖巧的小娘子,欢欢喜喜预备下院子,要把大孙女抱到自己跟前养。

    周百药脸色忽青忽白,变了又变,怒火一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狼狈和尴尬。

    他怔忪许久,转头走了。

    下人们对望一眼,莫名其妙。

    郎君怎么忽然不生气了

    “长兄,阿翁有事交代我去做,劳你去阿耶跟前说一声。”

    周嘉言脸色更臭,“父亲传唤,你敢不去”

    九宁不为所动。

    周嘉言怒气更盛,厉声斥责她“百善孝为先,你也是读书认字的人,竟然忤逆父亲”

    九宁挺起小胸脯,笑嘻嘻道“父亲公务繁忙,不能去阿翁膝下承奉,我身为父亲的女儿,替父亲在阿翁面前尽孝,为父亲分忧,不也是孝顺父亲么父亲是大孝子,肯定会谅解我的难处。”

    周嘉言一噎。

    周都督和儿子周百药势如水火,见面就吵架。周都督嫌弃周百药迂腐,周百药嫌弃周都督粗俗。

    为避免父子俩拔刀相向,周家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不到万不得已,周百药不会去父亲的正院找罪受,反而每天去堂伯父周刺史那里问安,一天几次,比周刺史的亲儿子、亲孙子还孝顺。

    从孝道上来说,周百药的做法显然是不对的。

    但周都督从来不计较这个,周百药认为自己这是坚持本心不和父亲同流合污,很理直气壮,所以也就没人说什么。

    没人议论不代表周百药真的能问心无愧。

    所以九宁这一句“替父亲尽孝”说出口,周嘉言哑口无言。

    有祖父给九宁撑腰,硬把她带走,父亲就成了不孝子

    “你等着,待会儿父亲亲自来请你,我看你还能说什么”

    周嘉言拂袖而去。

    九宁对着长兄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周百药要是敢来的话,早就来了,又何必打发他来

    她猜的不错,这晚周百药果然没来找她的茬。

    九宁黑甜一觉,翌日早上天还没亮,便被侍婢们哄起来梳妆打扮。

    镜台前点了几枝儿臂粗的蜡烛,烧得滋滋响。

    冯姑给九宁挽了个高髻,絮絮叨叨告诉她,昨晚周百药在房中摔碎了好几只茶盏,都是上好的刑窑刻花瓷呢

    九宁抿嘴轻笑。

    周都督知道她触怒周百药,昨天派人去周百药那里传话,不许周百药为难她,周百药一定气疯了。

    果然背靠大树好乘凉,有周都督出马,周百药就拿她没辙。

    九宁惦记着周都督说要带她出去玩的事,今天没穿锦襦罗裙,让冯姑找了件石榴红孔雀锦翻领窄袖胡服来穿上,腰佩蹀躞七事,脚踏软香皮靴,一副小郎君的打扮。

    头上没有戴簪钗绢花,只插一把鎏金卷草迦陵频伽纹银梳背做装饰,梳背精致大气,金丝细如须发,周围镶嵌一圈小金珠,烛光映照之下,熠熠夺目。

    冯姑看着小娘子娇花一般的细嫩脸庞,心里暗暗得意,只凭这一把发梳,九娘就能让其他世家小娘子黯然失色。

    等九娘长大,不知会是何等风韵。

    九宁梳妆毕,揽镜自照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作为一个随时可能死在主角手上、有今天没明天的反派,她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用过朝食,侍婢们簇拥着九宁去周都督的院子请安。

    周都督虽然已快到五十岁的年纪,仍旧每天坚持练拳,早晚冷水冲凉,这会儿早就起来了,刚吃了朝食,正和幕僚议事。

    亲兵们已经和九宁混熟,直接放她进去。

    九宁在回廊里等了一会儿,继续祸害周都督院子里的荷花。

    等幕僚离去,她手捧一大簇荷花往里走。

    今天摘的花多,亲兵还用荷叶编了两顶遮阳的帽子给九宁玩,她捧着一堆花枝,视线被挡住了,跨进门槛的时候,“嘭”的一声,撞上一道硬硬的东西。

    哗啦哗啦,九宁手里的荷花掉落一地。

    对方伸手扶住晃了几晃的九宁,等她站稳,立刻退开,捡起散落的荷花,送回她手上。

    九宁瞥一眼那些荷花,双眉轻蹙,掉在地上的荷花,不能再用来供奉。

    她脸上嫌弃的表情太明显了,对方朝她一揖,轻声道“小娘子恕罪。”

    嗓音清朗,有种天生的贵气。

    九宁抬眸,目光落到对方脸上,怔了一怔。

    浓眉星目,肤色白皙,一头浓密的乌墨卷发,浅色眸子,仔细看,眼底似乎有些泛绿,像蓄了一池潋滟碧水。

    是那个叫苏晏的卷发少年。

    九宁眨眨眼睛。

    她昨天夸苏晏长得好看,今天周都督就把人叫过来难道阿翁想给她找一个童养婿

    九宁的沉默让陪着苏晏一起出来的裴望之误会了。

    以为小娘子看小郎君看呆了才会一直沉默,裴望之轻咳两声。

    九宁回过神,朝两人一笑,梨涡轻皱“几枝花罢了,我再让人去摘。”

    她穿的是男装,像模像样做了个抱拳的手势,示意无事,和二人擦身而过。

    裴望之向来沉静,也不禁被逗笑了。

    苏晏眼眸低垂,退到一边,等九宁的脚步声远去,抬脚就往外走。

    “阿翁把苏晏叫来做什么”

    九宁走进里间书房,直接问周都督。

    周都督裹幞头,身穿一件皂色圆领长衫,腰束革带,脚踩麻鞋,燕居打扮,手上拿了顶帽子,大踏步往外走,看到迎面走来的九宁,牵起她的手,含笑说“他是个聪明人,要投效阿翁,阿翁已经收下他了,你以后不要去招惹他。”

    苏晏出身低微,野心不小,有雄心,有毅力,这样的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是个人才,但不一定是个好人。

    周都督派心腹去打听苏晏的底细,还没查出什么来,苏晏自己找上门来毛遂自荐。

    有胆识,有眼色。

    周都督想也不想就把人收下了。

    不过他只是把苏晏当成属下栽培而已,没想过其他的事,观音奴是娇滴滴的高贵千金,不宜和苏晏来往。

    九宁心下雪亮,苏晏在球场上的表现果然是别有用心的

    乔家把他当成个货郎差遣,他不甘心受冷遇,干脆以乔南韶为跳板,成功获得周都督的赏识。

    这么说,她昨天给苏晏拉仇恨的举动刚好误打误撞帮了他的忙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离开乔家的借口,经过昨天高台上的事,别人会觉得他的出走是为了顾全乔南韶的脸面,甚至可能怀疑他是被乔南韶赶走的,不会骂他忘恩负义。

    那他们俩就算是两清了。

    九宁挠了挠脑袋在小九娘的记忆里,周都督身边好像并没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十几岁少年郎呀

    难道苏晏志大才疏,之后并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

    她皱眉思索间,一顶帽子落下来,轻轻扣在她发顶上,打乱她的思路。

    “戴上帽子,今天阿翁带你骑马。”

    九宁不假思索,抬手把帽子摘下来。

    帽子实在太难看了,而且冯姑花了半个时辰才给她梳好发髻、戴上发梳,一戴上帽子,一早上的辛苦不就白费了

    九宁大着胆子朝周都督撒娇“阿翁,不戴帽子可以吗”

    周都督皱起眉。

    九宁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

    周都督沉着脸不说话。

    九宁似乎被他吓着了,做了个怯怯的表情。

    周都督脸拉得老长,忍了半天,还是撑不住笑了,随手把帽子扔到屏风后面的坐榻上,“罢了,不喜欢就不戴。”

    这帽子是他一早起来特意挑的,原以为孙女看到会很高兴,没想到她不喜欢。

    周都督觉得自己的眼光很好,挑的帽子肯定好看,孙女之所以不喜欢,一定是因为她昨天被她父亲给气着了,没心情戴帽子。

    都怪儿子

    祖孙俩出了正门,僮仆牵着马上前伺候。

    时下男人出门一般骑马、骑驴,只有女眷和老得走不动路的老者才乘车或是坐轿辇。

    九宁不会骑马,没人教她。

    周都督直接抱她上马,让她和自己共乘一骑。

    有周都督带兵坐镇江州,又有坚持轻傜薄赋的周刺史管理民政,江州是眼下乱世之中难得的一片乐土,房屋鳞次栉比,货栈林立,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很热闹。

    路上的行人远远看到周都督骑马行来,连忙低头退到路边,等一行人走远,才敢抬头。

    周都督喜欢排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骑在马背上,昂首挺胸,抱着乖孙女,得意洋洋地穿过长街。

    他身后的随从亲兵们也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怒视人群,像是随时要拔刀砍人。

    路上的行人吓得双腿直哆嗦。

    有不小心和亲兵眼神对上的,噗通一声,软倒在地。

    九宁有些无语。

    难怪周都督的名声这么臭

    士林文人骂他嚣张跋扈,还真是骂对了他就喜欢看路上的行人敬畏他的样子。

    出了城,行到一座丝织作坊前,周都督抱九宁下马。

    作坊的管事早已等候多时,笑嘻嘻迎上前。

    周都督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牵着九宁往里走。

    作坊不大,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几十个妇人在屋中劳作。

    她们技艺高超,长年累月在作坊做工,大好年华如水一般逝去,织出一匹匹价值百金的锦缎。

    可她们身上穿的却是粗布衣裳。

    周都督带着九宁在作坊转了一圈,一句话没说,骑马带她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是郊外一座木桥,桥边荒草杂生,看起来很荒凉,桥下溪水汩汩而过,日光透过竹桥,在水面上罩下稀疏斑影,清幽寂静。

    周都督下马,带着九宁走到木桥上,指一指桥边一块突兀的石碑。

    “你过去看看。”

    九宁走到石碑前,发现上面刻了几个大字禁溺女婴。

    石碑上还刻了一篇告示,戒溺女文。

    不懂球的人只看得到乔南韶大出风头,球技高超。

    可真正懂球的人都知道,今天场上球技最好最娴熟的人,不是乔家郎君,而是那个沉默的卷发少年。

    他就像是长在马背上一样,几个人合围也困不住他,传球果断,击球精准,花样层出不穷,让人目不暇接。挥舞球杖的动作利落漂亮,充满力量感,犹如流星赶月,气势如虹。而且他还能不动声色地纵观全局,总卡在最合适的时机巧妙地引导两队队员,既能让乔南韶大显身手,也不会让以周嘉言为首的周家郎君丢脸。

    整场比赛,场上的少年郎们无不斗志昂扬,并不是他们真的精力充沛到用不完,也不是他们旗鼓相当难较高下,而是卷发少年一直在控制比赛节奏,让每个人都参与进来。

    就像一场精心布置的表演,酣畅淋漓,振奋人心。

    看棚里的老百姓嗓子都喊哑了。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卷发少年一个人的临场发挥。

    九宁那天在周都督的院子惊鸿一瞥,对这个卷发少年印象深刻,事后曾让冯姑出去打听。

    冯姑告诉她说卷发少年名叫苏晏,是粟特商队里跟着萨宝跑腿的,会粟特语、波斯语、突厥语,还会说好几种中原的方言,这次他跟随乔南韶来江州,给乔南韶当向导之余,顺便和江州本地大户做生意。

    九宁恍然大悟,难怪少年长了一头浓密的卷发,原来是胡人。

    第一次见的时候,她只看到苏晏的侧脸,今天站在高台上,离得太远,依旧看不清他的眉目。

    不同于其他进了一球就激动得哇哇大叫的少年郎,苏晏很安静,偶尔他击中一球,全场欢声雷动,他头也不抬,迅速回防,挡住红队的攻势,就好像刚才那个球不是他送进对方网囊的。

    半个时辰后,令官敲响铜锣,宣布比赛结束。

    乔南韶赢得比赛,哈哈大笑,和略有些失落的周嘉言击掌谈笑。

    苏晏勒马跟在一边,束发的金环在日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几缕汗湿的卷发贴在鬓边,侧脸线条如同刀凿斧刻,流畅分明。

    百姓们派出几个代表,簇拥着获胜的少年郎们往高台的方向走。

    “找使君讨赏去”

    “请使君赐酒”

    球场闹哄哄的。

    周百药找到九宁,指一指往高台走来的乔南韶。

    “那是乔家哥哥,你把这个拿去给他。”

    他身后的随从拿出一束艳丽的五彩缕递给九宁。

    那是给获胜者的奖励。

    九宁响亮地“嗯”一声,接过五彩缕,提着裙子走到石阶前的月台边。

    阁中的江州属官们对周刺史的打算心知肚明,含笑看着她。

    注意到这边不同寻常的动静,正交头接耳、打听场中郎君是否婚配的女眷们安静下来。

    刷的一声,齐齐扭过头。

    满室簪钗同时摇晃,折射的宝光晃得人眼花缭乱。

    女眷们又惊又骇,又妒又恨。

    乔家属名门望族,还是一方霸主,乔南韶相貌出众,风度翩翩,这样的美事,给谁不好怎么偏偏就落到崔氏的女儿头上了

    周家就不怕乔南韶等不及九娘长大,先养一堆姬妾、别宅妇么

    就像她的母亲崔氏一样,家世再好、容貌再拔尖又怎样周百药还不是在她病逝后立马续娶了新妇

    拴不住丈夫的心,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么一想,妇人们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九宁背后没有长眼睛,不过她能感觉到那一道道刺向自己的冰冷视线。

    如果眼神能凝结成实物,她现在肯定已经被女眷们的眼刀子捅得遍体鳞伤。

    五彩缕不止一束,获胜的一方人人都有。

    江洲世家全都在场,台下是各地老百姓,这种场合,周刺史让九宁给乔南韶送五彩缕,意图太明显了。

    等她给乔南韶系上五彩缕,属官们里的聪明人把话题引到两家交情上,再说几句吉祥的话,在场的乔家人推波助澜,周刺史顺水推舟

    亲事就定下来了。

    当真是一场皆大欢喜的佳话。

    可惜,九宁不想当这段佳话的主角。

    月台下传来爽朗的笑声,乔南韶边走边和左右同伴说笑,察觉到阁子里诡异的沉静,心中似有所觉,抬起头,看到迎面走来的周家小娘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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