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竹楼外,瓢泼大雨, 雨水顺着房檐往下淌, 廊前挂起一道厚厚的雨帘。
楼下背风处栽了一丛北疆不常见的芭蕉, 叶片发黄,干巴巴的,雨珠打在上面, 声如鼓点。
九宁低头看一眼身上穿的单薄衣衫,暗骂一声,摘下一片芭蕉叶顶在头上。
风雨中, 这一片芭蕉叶只能堪堪挡住她头顶巴掌大的一块地方, 不一会儿,她全身湿透,雨水从乌浓鬓边渗出, 双唇冻得发白。
她抱紧双臂, 靠坐在房檐前瑟瑟发抖。
迷迷糊糊间,大雨中传来马蹄声, 几人冒雨疾驰,马蹄溅起一阵阵晶亮水花。
十几骑在主楼前勒马, 为首的男人长腿一跨下了马背。
他身披蓑衣,头戴笠帽,腰间一把长剑, 身材健硕高大, 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 颊边爬满淡青色胡茬, 剑眉星目,是个相貌堂堂的伟岸男子。但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这让他看起来很凶恶,漫不经心的一个眼神也显得凶神恶煞。
男人匆匆走进竹楼。
路过九宁身边时,他忽然停住脚步,低头看她一眼。
跟上来的随从大吃一惊,顺着他似笑非笑的视线认出九宁,脸色大变,小声道“这妖女竟然追上来了”
“将军,属下这就赶她走”
男人抬起手。
随从们忙噤声。
男人俯身,手指抬起九宁的下巴,看她眼神迷茫,唇角轻轻勾起。
“不认得我了”
九宁双眼迷蒙,轻轻哆嗦。
男人低低叹了一声,单手扯开系带,脱下身上湿透的蓑衣,俯身抱起九宁,感觉到她身上冰凉的温度,吩咐随从“热水。”
随从们目瞪口呆。
男人身份尊贵,竹楼的殷勤侍候,很快送来热水巾帕,要为九宁洗漱。
九宁躺在男人宽厚的臂弯中,娇小的蜷缩成一团,双手抓着男人的衣襟,很温顺的样子。
男人放下她,她还依恋地蹭蹭他的胸膛,仿佛很舍不得。
周围的仆役大气不敢出一声。
男人却笑了。
只有这时候她才会这么乖巧,等她醒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腾。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从繁华富庶的江南一直追到荒无人烟的边城,就是为了要亲手杀了他,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他,还一次次跑来送死,口口声声说要杀他,却又不许其他人下手害他,一边追杀他一边救他,古里古怪的
北疆到处在打仗,也不知她是怎么找过来的。
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仆役们解开九宁身上湿透的袄衫,男人眼角余光扫过一片羊脂玉一般温润的雪腻风景,呼吸停滞了片刻,突然口干舌燥起来,立刻转身出屋。
随从过来禀报“将军,咱们没有带女子穿的衣裳”
边城重地,向来很少有女子。
男人站在窗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叩窗台,道“把我的行衣给她穿。”
随从眉心跳了几下,张大嘴巴,欲哭无泪军师说得没错,那个叫九宁的妖女如花似玉、容色倾城,别说他们这帮大老粗生平未见那样惊人的美貌,就连见多识广的将军也被妖女迷惑住了,妖女果然是个祸害
男人的行衣是紧身的,但给九宁穿还是太大了。
仆役拿来针线将衣衫改小,等九宁出浴,刚好给她换上。
等仆役们离去,男人进屋,扶起九宁,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喂她喝了些肉汤。
九宁赶了十几天的路,饿得头晕眼花,喝了一碗,还无意识抓着碗不放。
昏昏沉沉中,双手紧紧捧着碗,小脸抬起,像是在无声撒娇。
男人低笑,手指擦过九宁娇软的唇,让一旁一脸痛心疾首的随从再去盛一碗送来。
一夜好睡。
等九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温暖厚实的衾被中,浑身舒适,被子里热乎乎软绵绵的
她翻了个身,目光扫过床边,认出坐在大圈椅上闭目打瞌睡的男人,眼睛瞪大,几乎要惊叫出声
怎么会是他
九宁掀开被子,翻身坐起,飞快扫视一圈。
雨已经停了,窗外浮动着浅青色天光,门外窗格上罩下几道黑影不用问,肯定是男人的随从在外面戍守。
他这次领兵出征,不像之前那样随意,不管去哪儿身边都会带上随从部署。
敌众我寡,不能妄动。
圈椅上瞌睡的男人忽然动了一下。
他身形高大,窝在椅子上很不舒服,姿势有些别扭。
九宁立刻屏住呼吸,抓起随身带的匕首,小心翼翼爬下榻,走到男人跟前。
男人呼吸平稳,动了一下之后继续瞌睡。
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他房里,不过两人独处,眼下正是杀他的好时机
九宁嘴角翘起,梨涡轻皱,露出一个十分得意的笑容,抬起匕首,往男人胸口刺下去。
男人一动不动。
匕首快要碰到男人的衣袍时,九宁忽然想起一事,赶紧停下来。
等等,上次在沙洲遇险,是他救了她,她就这么杀了他,好像不太公平啊
九宁苦恼了一会儿,收起匕首,掰着指头数男人救她的次数。
“沙洲一次,渡河的时候一次,上个月遇到辽人犯边,又被救了一次”
数着数着,九宁不免心虚起来。
然后是恼怒这男人简直有病都说了不要他救他为什么还要救她那时候明明可以应付,要不是男人横插一脚非要救她,她怎么会欠他
想她千里追杀,紧跟了他一路,好几次设下陷阱把他打得重伤,但细究起来其实没有伤到他的根本,反倒是光顾着报恩了
男人就在她面前,但是却不能杀。
好气
九宁拔下头上的簪子,在上面轻轻划了一下。
簪子上已经刻满划痕,每被男人救一次她就划一下。等还完欠下的恩情,再对着划痕刻一道竖线。
天快亮了,她攥着簪子仔细数,发现还欠男人两条命。
不要紧,男人是主战派,和朝中的主和派势如水火,得罪的人太多,不止一拨人想要取他的项上人头,等那些人来追杀男人的时候顺手帮他两次,他们就两不相欠了
九宁戴好簪子,蹑手蹑脚走到窗前,轻轻支起窗子,纵身一跃,溜之大吉。
吱嘎一声,窗扇被风吹合上了。
圈椅上的男人睁开眼睛,眼神清明,完全没有瞌睡之态。
他望着窗格子,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忽然,窗前窸窸窣窣响,一只手探进来,拨开窗扇。
九宁去而复返,顺着窗户爬进屋子,视线刚好和男人的撞上。
两人都怔了一下,对视片刻。
九宁大惊“你装睡”
男人收起笑容,目光落到九宁的脚上,袍子底下一双纤巧的玉足,没穿罗袜,双足柔润白皙,指头玲珑可爱。
她刚才忘了穿鞋,赤足爬出去,看到外面没有守卫,又掉头回来拿靴子。
男人忽然走神,心想这双玉足犹如美玉,不知握在掌中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九宁警惕地盯着他看,时不时瞟一眼床前的靴子,似乎心有不甘。
她伏在窗前,头发乱蓬蓬的,神情严肃,虽然睡了一觉,眉宇间依旧可见几分憔悴。
但不管有多狼狈,仍然掩不住明媚娇艳的好姿容。
她爱漂亮,知道北疆气候恶劣,来北疆前特意购置了不少润面的脂膏香粉。
追杀他的人有不少,她是最讲究的那一个。
男人不敢多看九宁,挪开视线,“上次见你时,你还有很多帮手,前呼后拥的很威风,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九宁瞪着男人,目光悲愤。
还不是他害的
他是大名鼎鼎的大将军,名扬天下,走到哪儿都有无数人愿意追随他,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宁愿丢掉性命也要保护他,无怨无悔,一个比一个忠心。
而她呢,身为反派,去哪儿都不受待见,想要吃口饭必须先挣钱,住不起客店,雇不起商旅,一个人辛辛苦苦艰难跋涉,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收买了一帮小弟,结果小弟们莫名其妙被大将军的忠肝义胆感化,全部弃暗投明背叛她了
背叛就算了,他们还顺手把她攒的钱偷走了
这些天,她靠着仅剩的一点干粮撑到北疆,饿得前胸贴后背,又撞上一场大雨,还被竹楼的仆役奚落
九宁越想越心酸,但不愿在男人面前示弱,趁男人心不在焉,抄起脚踏上的靴子,挺起胸脯,冷冷道“你等着吧,我还会回来的”
男人做了个起身的动作。
九宁赶紧戒备起来,来不及穿鞋,揣着自己的两只靴子,掉头撒腿跑了。
气势重要,命也重要呀
男人看着大敞的窗户,无语了一会儿,摇头失笑。
“将军”
屋外戍守的随从听到动静,纷纷拔刀,“要不要追上去”
男人摆摆手,“等等。”
她连鞋子都没穿等她先穿上靴子罢,北疆这么冷,又刚下了一整晚的雨,到处泥泞,光着脚可不行。
男人站起身,走到床榻边。
翻开的衾被里还留有她的余温,隐隐一股淡淡的幽香。
他低头轻抚软枕,指尖还记得拂过她双唇时的触感,嗓音不复刚才温和,道“跟着她。”
亲随眼角直抽,但又不敢抗命,迟疑着问“要是她再招揽人手呢”
老实说,他们都挺佩服九宁的,屡败屡战,从不气馁,就这么一门心思追杀他们的大将军,要不是立场相对,他们还真想为她鼓掌叫好。
男人一笑,脸上多了几分凶悍气。
“和以前一样。”
他不会允许她身边有其他帮手存在,既然她要杀他,那就一直跟着他好了。
最好跟一辈子。
屋外又开始落雨了,雨声又大又响亮。
九宁揉揉眉心,醒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的缘故,她刚才做梦的时候好像也被雨水浇了个透湿。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依稀记得梦中的自己要比现在大好几岁,可惜长大的她虽然身手灵活,武艺依旧平平,和那个大将军比起来就是班门弄斧。
于是只能另辟蹊径,专等大将军倒霉的时候前去刺杀,就这样还总是失手。
不过最后她还是成功杀了大将军,虽然她忘了是怎么得手的
但既然她还有意识,那就代表任务没有失败。
和眼前的处境比起来,还是杀人更简单直接啊
九宁挽起长发,起身下榻。
屋外光线昏暗,院子静悄悄的。
九宁不爱管束侍婢,庭院长廊间总回荡着侍婢们欢快的轻声笑语,难得像现在这样安静。
静得连枣树叶片纷纷飘落在石砖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她倒了杯冷茶喝下,发现嗓子依旧又哑又疼,吞咽的时候喉咙好像比昨晚更肿。
金瑶和衔蝉陆续赶回蓬莱阁,两人都一脸失神。
衔蝉脸色灰败“九娘,十一郎从山上回来了,雪庭师父不在永安寺他恰好云游去了。”
金瑶啜泣着道“三郎也不在先生家,饮墨说他和同伴去城外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周都督不在,周嘉暄不在,连雪庭都不在。
这实在太蹊跷了。
现在周家做主的人是周刺史,而周刺史刚好因为周都督拒绝鄂州盟约的事和他起过争执。
九宁饱睡一觉,心情已经平复下来,拢紧衣襟,轻声说“你们去打听,看周嘉言身边最近是不是多了什么眼生的人,幕僚、仆役、朋友、老师不管是什么人,打听清楚。”
周嘉言刚查出一点眉目就迫不及待来朝她示威,绝没有那种提前安排布置、让所有人刚好都不在的心机城府,他身边一定有高人相助。
现在细想,也许连周嘉暄意外赢了那场比试都是那人的计划之一,两兄弟、父子三人因为比试关系紧张,周嘉暄离开周家
一切都有迹可循。
是谁在刻意针对她揭露她的身世对他有什么好处
九宁左思右想,想不出所以然。
侍婢们按她的吩咐分头去探听消息。
到了饭时,灶房仍然准时送来丰盛精美的朝食,九宁喝了两碗秋葵汤,吃了几枚蜜饯角黍。
午时,蓬莱阁外忽然出现大批军士,全是周刺史那边的人,他们围住蓬莱阁,不许仆从们随意走动。
消息递不出去,外面的人也没法往里面送口信。
周嘉言根本瞒不住秘密,周刺史肯定知晓了。
九宁心下一叹。
如果只是周嘉言和周百药知道,她可以反客为主把父子俩气个半死,但现在周刺史也插手进来,就不好说了。
以周刺史的为人,绝不会允许周嘉言揭露她的身世。
他只会利用此事为江州牟利。
侍婢们急得团团转周嘉言只知道拿把柄要挟九宁,其他的事情全不在意,她们早上还能随处走动,想办法找十一郎他们求助,这会儿军士往院外一杵,守卫森严,蓬莱阁里连只鸟都飞不出去。她们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金瑶把眼泪一擦,召集一众婢女,朗声道“我就不信没人敢违抗使君现在九娘处境危险,只有靠我们了。我们拼掉性命也要把消息送到都督军中你们敢不敢和我一起冒险”
婢女们面面相看,半晌后,哭着点头。
九宁拦住金瑶,“不必了。”
金瑶道“九娘,让我去吧,我力气比衔蝉她们大,那些军汉不敢真的伤我”
九宁望着长廊另一头走过来的几个属官,摇头微笑,对哭哭啼啼的侍婢们道“你们不用怕,还没到那个份上使君的人来了。”
见她目光平静,镇定从容,侍婢们渐渐找回主心骨,收了哭声。
属官走近,对着九宁行礼,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恭敬,道“县主,使君有请。”
九宁嗯一声。
侍婢们忙跟上。
“我陪九娘一起去见使君”
“我去我去,我阿娘在使君那边管园子里的花草,我可以让她帮忙去找都督”
侍婢们哭得眼睛红肿,自告奋勇要陪着九宁。
唯有多弟站在一边冷眼看着,神色有些漠然。
九宁这时候顾不上她,只带上衔蝉,让其他人回房。
衔蝉父母双亡,不像其他侍婢那样还有父母兄弟在府里当值。
周刺史的书房里摆了一张棋桌,九宁走进房的时候,周刺史刚刚落下最后一子。
他左手执白棋,右手执黑棋,自己和自己对弈。
听到脚步声,周刺史没有抬头,问“你猜谁赢了”
九宁走到他对面,一扫袍袖,安然落座,道“我不懂棋,使君不该问我。”
周刺史眼帘抬起一点,“怎么不叫我伯祖父”
九宁淡笑“使君既然要和我谈条件,还是先分清楚名分罢,免得我多心,以为使君还顾念情分。”
周刺史微笑“你比大郎要强多了。”
大郎那个毛躁小子简直是蠢得无可救药,知道九宁不是周家血脉,竟然要把这事宣扬出去,他当周家是什么人家又当崔氏是什么
这种事只能烂在肚子里,周家当初看上的是崔氏的门第出身,外人只需要知道他们家有一个高门媳妇就够了。
周家的名声是祖祖辈辈辛苦经营出来的,绝不能变成江州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
“九娘。”周刺史看着九宁,苍老浑浊的眼睛里并没有嫌恶或是其他东西,只有平静淡然,“这件事只有大郎父子知道,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不会有人拿这事来要挟你做什么,三郎还是你的好兄长,你祖父也会和以前那样疼爱你,周家不会动你母亲留下的陪嫁,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大郎他们绝不敢多嘴。”
九宁挑眉“那使君的条件是什么”
天上不会掉馅饼,周刺史不会无缘无故帮她。
她很从容,没有被揭露身世后的伤悲、恐惧、不安、自卑亦或是其他,淡然得让周刺史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周家血脉。
周刺史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不需要付出什么,只要去鄂州待两年就好。节度使不会伤害你,他只需要一个听话的人质。两年后,我让三郎亲自去接你回来。”
九宁反问“如果我不同意,使君会怎么做”
周刺史拂袖扫落一颗棋子,“只有死人才不会暴露秘密九娘,你祖父现在不在江州。”
他没有明说,意思却很明白。
周都督不在,周刺史想杀了她,轻而易举。等周都督回来,为时已晚。
九宁喃喃道“这么说,我只能去鄂州。”
“你母亲当年愿意嫁给你父亲,也是权衡利弊后作出的决定。”周刺史缓缓道,“九娘,你还小,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妥协不一定就是输了。你为江州换来十几座城池,日后就算你的身世还是暴露了,周家也没人敢伤害你。”
九宁没说话。
周刺史接着道“你祖父一直是那个性子,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做什么,他有本事,我不如他,可他太重情,眼里心里都没有江州,只有自己的小家他太顽固,我只能这么做。”
九宁出了一会儿神,问“使君会告诉他我不是他的孙女吗”
周刺史看她一眼,摇摇头。
“九娘,我了解你祖父,他生平最恨被人欺瞒我虽然逼你做出牺牲,也不想看你落得没人庇护的境地。你放心,我已经做出妥帖安排,你祖父不会听到一点风声。”
说完,他朝门外摇摇手。
他的亲随们应喏,押着双手被捆缚在背后的衔蝉、金瑶几人走进正厅。
侍婢们没经过这样的事,怕得浑身发抖。
但目光对上九宁时,她们立马收起惧怕之色,努力撑起一脸笑,试图告诉九宁她们一点都不怕。
九娘,不要管我们,我们不怕呀
九宁闭一闭眼睛,她早就猜到周刺史会这么做,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周刺史命人取来笔墨,道“九娘,你的这些婢女很忠心,我会代你好好照顾她们。”
九宁冷笑,接过递到眼前的笔。
周刺史叹口气,说“我知道你和你祖父有约定好的暗号,这封信我来口述,你照着写,有一点不一样或者不寻常的地方,你的婢女就可能少一个,九娘,你想清楚了再下笔”
“我明白。”九宁打断周刺史的话,“我既然不是周家人,待在江州未必比待在鄂州好。使君念吧。”
周刺史停顿了片刻,看着九宁的目光有些抑制不住的赞赏。
他唏嘘不已,如果九宁真的是周家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可惜了。
周刺史念一句,九宁照着写一句。
这封信是以她的口吻写给周都督的,信中表示她愿意主动去鄂州,请周都督不要生气,盟约一旦达成就不能反悔,她要去鄂州玩两年,两年后她就能回来了,请周都督不要担心云云,信的末尾还撒娇说她之前说要去青竹县其实是骗周都督的,她收拾行李是为了去鄂州。
信写好后,周刺史仔细检查了几遍,让人收好。
“九娘,我会信守承诺,你也不要有其他心思,我既然敢送你去鄂州,就不怕你在鄂州生事。”
九宁扫一眼被带下去的侍婢们,“使君自信能把握全局”
周刺史苦笑,摇了摇头。
“没有人能猜到以后,我亦不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深深看九宁几眼。
“九娘,好好保重,不要轻举妄动。”
九宁站起身,回眸粲然一笑,颊边一对梨涡“但愿使君将来不会后悔。”
周刺史怔了怔,望着她离去的娇小背影,神情复杂。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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