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滋味不好受。
尤其是在旅途中患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天气又阴冷。
还好雪庭熟知药理, 南下时备了药丸, 九宁得他和多弟精心照料,路上并没吃太多苦头。
这夜他们宿在一处破败的驿站内, 多弟烧了滚热的香汤为九宁擦身, 服侍她睡下。衾被里塞了汤婆子, 被窝烫得暖烘烘的。
九宁抱紧软枕, 侧身蜷缩成一团, 觉得自己就像一颗快要融化的汤团子, 周身都暖洋洋的。
多弟披了件厚袄,守在床边, 愧疚道“都怪我不仔细,贵主病了一天才发现。”
九宁浑身酸软, 脑子里晕乎乎的, 没什么力气, 不大想开口说话,仰起脸朝她笑了笑。
烛火摇曳,她乌黑的眸子透出一点淡淡的疲倦。
这事还真不能怪多弟疏忽。总是被惩罚,有时候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生病了, 总得等症状变严重时才反应过来。
多弟不说话了,默默跪坐着看守炭火, 等九宁睡熟了, 为她掩好被角, 起身退出里屋。
屋外值守的亲兵站在角落阴影中,她找到唐泽的身影,蹑手蹑脚走过去。
“周使君是不是回鄂州了”
唐泽眼观鼻鼻观心,专注地盯着自己身前残破的廊柱。
多弟双眼微眯,没有继续追问。
半夜时分,几声隆隆巨响唤醒吃过药后沉沉睡下的九宁。
她意识还不清醒,翻身坐起,揉揉眼睛。
多弟站在床头,神色紧张。
廊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亲兵抓着佩刀冲了进来,站在屏风外,抱拳道“贵主,我们得尽快离开此处”
夜色寒凉如水,远处遥遥传来如雷的喊杀声。
九宁醒过神,披衣起身。
刚穿上兽皮靴,雪庭快步绕过屏风,递了盏热茶给她,让她先喝几口,道“等到了下一座市镇再休息。”
兵荒马乱时节,处处烽火。九宁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半夜被叫醒赶路的事,低低应一声,接过茶喝了两口。
茶里掺了化开的药丸,味道有些发苦,她皱眉咽下,抓起斗篷罩在自己身上,拢紧衣襟,跟着亲兵走出驿站。
唐泽牵来她的坐骑,九宁疾步下了石阶,翻身上马,回头扫一眼。
明亮的月光下,几十个亲兵已经爬上马背,整装待发。
更远处低矮连绵的山峦间隐约有赤色火光闪现,厮杀声在风中飘扬回荡。
唐泽对这一带很熟悉,骑马走在九宁身边,向她解释道“这里地形复杂,并不属于哪一方,几方势力犬牙交错,可能又是为争夺地盘打起来了。”
九宁嗯了一声。
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她这次没有带上太多兵士,大部队还跟在后面,路上遇到两方军队交战,他们通常会绕路走,以免横生枝节。
半个时辰后,他们才将那震天响的喊杀声抛在身后。
顺着江岸继续往东前行,天边渐渐浮起鱼肚白。
晨光熹微,江面大团雾气笼罩。人口都逃到更南的地方去了,江边大片良田被废置,万顷茂密的芦苇丛在晨辉中静静摇摆,一眼望去,满目苍凉,芦苇挂满水露,不仔细看,就像茫茫无际的雪原。
九宁跑了半夜,又累又饿,勒马江边,看着滚滚东去的大江,感叹道“不知道江州的情形如何。”
这里是大江中游附近,离江州不远了。
雪庭看她一眼,目光掠过她苍白的脸,示意武僧去找一处避风的地方扎营,轻声道“周嘉行占据鄂州,隔绝南北来往,阻止中原战乱波及南方,我听人说,这几年南方几乎没有战祸。江州水土肥美,存粮充足,又没有受战火波及,必定物阜民康。”
九宁笑了笑,咳嗽了几声,“但愿。”
北方战争不断,,沉重赋役种种天灾人祸,民不聊生,百姓连命都保不住了,根本无法安心耕织生产,崛起的新军阀还不断搜刮民脂民膏,大批百姓举家携口逃往南方。南方社会相对稳定,战乱少,又有成批北方人口涌入,带去先进的生产技术,经济得以蓬勃发展,已经渐渐有赶超北方的势头。
周嘉行在占据鄂州后,立刻往东蚕食周边比较弱小的势力,慢慢形成割据,北方势力无法南下,战火自然也没办法影响到南方。他在治理鄂州时亲自参与制定了新法,取消贵族免税全,均定田租,取消了抽税制度,鼓励商贸,这几年以鄂州为中心的大江流域州县经济发展迅速,尤其是商贸极其繁荣,无数商队乘坐楼船来往于鄂州的大江之上,各国商贾云集,船舶千万,店铺数千。
短短几年间,鄂州在袁家经营的基础上,焕发蓬勃生机,成为一座盛甲天下的商业巨镇。
这些是九宁前不久从各方送到长安的折子中陆陆续续获悉的。
卢公惊叹于周嘉行的年轻和魄力既能征战疆场,又能治理一方,而且精力旺盛,从容果决,有条不紊地一步步执行他逐鹿中原的计划,并不会因为一时的胜败而乱了分寸,如果这人忠于皇室,那该多好
仔细斟酌过后,卢公认为没有人能降服得住像周嘉行这样抱负远大、有逐鹿之心的野心家,于是暗示九宁许婚杨涧。
卢公看得很开长公主青春正好,与其嫁给节镇以后如履薄冰地过日子,还不如嫁一个会真心尊重敬爱她的丈夫。
九宁南下前几天,卢公找到她,委婉道出他的意见。
契丹被赶回草原去了,李元宗和周嘉行都可能回头攻打长安,长安周围所有的人马加起来都不是这两大势力其中任何一个的对手,他建议让杨涧护送九宁回蜀地。
卢公的打算很好将来不管是李元宗登基还是周嘉行这个后起之秀后来居上,九宁和杨涧只需要臣服于新君,就能继续在蜀地当土皇帝,九宁是长公主,而非皇子,而且是深得民心的忠孝烈女,新君不会对她赶尽杀绝。
九宁当时心想,她要是真的一头扎进蜀地不出来,周嘉行很可能带兵直接把蜀地给平了。
他当初肯放手让她走,一是没法拒绝她,二是当时他忙于抵御来势汹汹的契丹军,不能分心扣住她。
现在他空出手来,肯定没那么好说话了。
江风冷得刺骨,空气里隐隐一股泥腥气。
雪庭抬头,扫一眼大江之上微泛青灰色的天空,道“要落雪了,先找个地方扎营,你还病着,不必急于赶路。”
九宁凝望对面江岸,摇摇头,扬鞭催马。
“就快到了,等到了地方再歇吧。”
马蹄踏响,亲兵跟上她,一行人穿过杂乱的芦苇丛,往东边驰去。
山谷里的大火烧了一整夜。
四季常青的松竹被冲天的赤焰吞噬,四面八方俱是几乎能把人活活烫死的炙热气流,敌军人马魂飞胆战,彻底溃散,狼狈奔逃,惨叫声和烈火燃烧的哔哔啵啵声混杂在一处,天地为之肃穆。
主将皇甫超骑在马背上,望着眼前的大火,神情凝重。
虽然这场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这一路他们披星戴月,一面马不停蹄往江州行军,一面还要不断清理路上遇到的乱军和小股势力。以他们的兵力,自然无惧这些盘踞山野的乱兵,但是为将者最忌骄傲自满,每一场战斗他都全力以赴,以免阴沟里翻船。
就像这晚夜半时分,他们连夜行路,在南下的路途中偶然遇到一股匪兵。郎主立马山崖,只淡淡扫一眼山谷中那支队伍,他便立刻会意,当即召集急行军冲破对方大营,烧毁他们的粮草,杀了个天翻地覆。
气候干燥,火势越来越大,皇甫超抹把汗,拨马转回山道上。
士兵们忙着收拾战场,清理战利品,清点人马,确定战损,漫山遍野都是人。
滚滚浓烟中,迎面一人一骑逆着人流慢慢靠近,皇甫超认出对方是郎主的心腹怀朗,迎上前,问道“这一路我们看到乱兵,要么杀,要么招抚,从西往东,收复了大片州县,郎主是想趁着回鄂州把江陵也占了”
怀朗笑道“不错,这一路所过之处,尽归郎主。”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皇甫超还是骇异,本以为打退契丹后,郎主可能会先缓一缓脚步,用心经营新拿下的徐州和淮南,没想到郎主掉头往南,一路势如破竹,吞并所有被乱兵占据的城池州县,这架势,简直是摧枯拉朽、气吞山河
诧异了片刻后,皇甫超热血沸腾,压抑不住激动之情,挥拳道“好”
郎主志向远大,他们这些追随者才能跟着更上一层楼,建功立业,扬名立万。
乱世之中,大丈夫当如是
“马上就到江州了,江州有周都督坐镇,这位可不是寻常乱兵能同日而语的。”皇甫超抹干净佩刀上的血迹,道,“怎么打江州”
怀朗收起笑容,摇摇手,“江州不一样,郎主自有打算,你警醒些,别一时脑子发热”
皇甫超哈哈大笑,道“既然郎主早有成算,我听郎主的就是”
怀朗岔开话题,问了些伤兵的事,拨马回到山崖上。
崖边风声烈烈,周嘉行骑在马背上,凝视南方,远处翻涌的火光照亮他的侧脸,五官线条凌厉,眉宇间一抹锋锐,气势厚重如沉渊。
怀朗道“郎主,刚收到唐泽的信,九娘他们应该快到江州了。”
其实如果不管路上的乱兵,他们早就追上九宁了。不过周嘉行坚持要清理乱兵,所以他们走一走、停一停,总赶不上九宁。
估算一下,九宁明日天黑前就能抵达江州,他们刚好会落后一步,要后天才能到。
周嘉行嗯一声,问“派去金州、潭州那边的人有没有回信”
“回信了,金州、潭州刺史已经向郎主表达效忠之意,他们许诺说绝不会和江州结盟。”
周嘉行点点头。
乱兵匪兵尽数被诛,金州、潭州许诺不会出兵支援江州,现在,江州孤立无援,几乎等于一座孤城了。
“改走水路,去江州。”
他沉声道。
怀朗恭敬应喏,传达命令,清点人马,刚刚获胜的大军拉开阵势,风卷残云一般赶到渡口,登上停泊此处的楼船,和留守的军士汇合。
隆隆鼓声响起,五艘楼船荡开水波,如离弦的箭一般,撕破沉沉夜色,直扑向江州。
两日后的凌晨,斥候来报,前方渡口有江州兵马把守。
幕僚陈茅心急火燎,赶到甲板上,道“郎主,我军兵士多是北人,不熟悉水上作战,此战攻打江州,不宜从水路发兵”
其他幕僚跟在他身后,个个急得满头是汗。
“郎主,江州兵不仅擅长野战,他们的水军亦敏锐无敌,不可轻敌呀”
“据说周家三郎这几年训练出一支水军,横扫大江,纵横湘地流域的水匪都被他收编成水师,郎主若要攻江州,宜从北面攻打。”
众人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滔滔不绝。
争执声中,周嘉行背过身去,早已走远。
众人吵了半天,一扭头,发现郎主已经下船去了,面面相觑。
他们没敢耽搁,拔步追下船,“郎主,万万不可和江州水军正面对上啊”
怀朗被吵得头疼,佩刀出鞘,拦住陈茅,“谁说现在要攻打江州”
陈茅一愣“郎主直接掉头直冲江州而来,还备下这么多兵马不是为攻打江州,那是为什么”
怀朗白他一眼,“江州早就是郎主的囊中物,何必派兵攻打”
陈茅怔了怔,忽然想起自家郎主和江州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是啊,郎主一直保留着周这个姓氏,周家知道郎主如今和李元宗平起平坐,隐隐有雄霸之势,肯定巴不得郎主再认祖归宗,怎么会和郎主为敌
郎主不需要出兵攻打,周家就会主动来投。
陈茅长吁一口气,抹去鬓边汗水。
“既然如此,郎主为什么还要派人围困江州呢”
怀朗摘下酒囊,仰脖喝了几口酒,嘴角抽了抽,道“这是郎主的家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陈茅一噎,眼角风扫一眼怀朗,决定不和这个酒不离身的胡人一般见识。
他猜得出郎主的用意当年郎主母子被赶出江州,受尽苦楚,如今郎主扬眉吐气,该是周家还债的时候了。
陈茅沉吟半晌,既然是郎主的家事,那便静观其变罢。
数万大军水陆并进,将江州围得密不透风,江州人心惶惶。
这几年鄂州兵对他们围而不攻,他们起初担心鄂州兵随时会攻打过来,夜不能寐,但鄂州兵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渐渐的,他们认为鄂州兵大概永远也不会攻打江州,慢慢放松警惕。
然而,没等他们喘口气,鄂州兵忽然收拢包围圈,一步步朝江州靠近
周家内部人人自危。
这日一大早,族老们结伴来正院讨一个说法。
昨天刚落了场雪,庭间假山石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色,堂前珠帘高卷,头束软巾,身着一袭海青色宽袖圆领锦袍的年轻男子坐在窗下书案前翻看战报。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男子抬起头,眉眼温润,气度优雅,温和中略带郁色。
书僮饮墨快步跑进屋中,小声道“三郎,族老们来了”
周嘉暄撩起眼帘,放下手里看了一半的战报,用卧狮镇纸压好。
族老们是来劝周嘉暄投降的。
他们直奔进侧间书房,开门见山道“周使君是我周氏儿郎,他如今称霸一方,势力足以撼动李司空的河东军,我们为何要与他为敌”
周嘉暄站缓缓起身,对开口的人道“五叔公,当年周嘉行在祠堂与我父亲恩断义绝,您认为他会不会认周氏儿郎这个身份”
五叔公脸色一僵,道“牙齿还有碰着舌头的时候,何况亲子血缘只要我们先放低姿态,诚心请他认祖归宗,他肯定不会拒绝”
周嘉暄没说话。
若事情有这么简单,周嘉行早就认祖归宗了。去年天下人嘲笑讥讽他的身世,鄙薄之意呼之欲出。他不声不响,既没有因此动怒,也没有因此消沉,依旧埋头坚守西线。后来还是长安那边连下几道旨意才把事情揭过去了。他宁可被天下人排斥轻贱也没有松口要和周家缓和关系,现在他势力大涨,坐拥数百州之地,掌数十万大军,又怎么会和周家和解
族老们不认可周嘉暄的看法,在他们看来,宗族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从来没有谁能真正脱离宗族。周嘉行想逐鹿中原,离不开宗族的支持。
想得更长远一点,将来他打败李元宗,坐到那个人人梦寐以求的尊贵位子上,身边少不了宗族亲人扶助还有谁能比宗族更忠心拥护他
族老们一致认为现在应该打开城门,迎鄂州兵进城,托他们向周嘉行表达善意。
周嘉暄沉默不语,脸色慢慢沉下来。
族老瞥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三郎,二郎是你兄长,要你给自己的兄长低头,有什么难的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饮墨怒目圆瞪,想插话回嘴,看到周嘉暄紧皱的眉头,暗叹一声,没敢张嘴。
正吵成一团,一名兵士连滚带爬地跑进正院,扑在门槛前,跪地道“鄂州节度使回来了”
众人齐齐呆住。
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片刻后,五叔公最先回过神,踉跄几步迈出门槛,抓住传话的兵士,“二郎回来了”
兵士点头道“周使君就在城外,他带了好多兵好多船,周使君要进城”
五叔公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诡异的沉默中,不知道谁蹦了起来,抚掌大笑,道“好啊,二郎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就说嘛,他还是要回来认祖归宗的”
其他人跟着回神,想了想,认为他说得有理,登时个个喜气盈腮,满脸堆笑,一扫刚才的焦虑不安。
“二郎回来了,快去告诉使君、都督”
“准备好仪式,打扫祠堂,二郎这是要认祖归宗啊”
“对,快准备祭品,要最好的香我们周家出了个能人啊”
众人相视一笑,幻想着周嘉行认祖归宗后的景象,把臂走远。
饮墨嘴角一撇,暗暗啐一口,一回头,发现周嘉暄不见了。
他吓了一跳,忙追出门去,找到人群最前面那个高挑清瘦的身影,忙拔步追上。
周嘉暄走得太快,饮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追上他。
“三、三郎还没派人去通报都督”
周嘉暄脚步不停,走着走着干脆跑了起来,宽袖里鼓满了风,身影穿过长廊,看不见了。
饮墨目瞪口呆他还从来没看见自家郎君这么不顾仪态地在庭间奔跑
他拍拍胸脯,顺好气,抬腿跟上去。
周嘉暄跑得很快,快得呼吸都快跟不上来了。
他从来没跑过,族老们就在身后跟着,周围侍女仆从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从身边经过,他呼吸急促,什么都顾不上,只记得机械地迈出脚步,朝门口跑去。
周嘉行回来了。
观音奴在他手上。
他回来了,观音奴呢
九宁的亲笔信辗转千里送到他手上,信上她依旧言语活泼开朗,絮絮叨叨告诉他她一切都好,已经找出自己的身世,要他不必担心。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既然她得知自己的身世,那周嘉行肯定也知道了,她和他没有血缘,周嘉行会怎么待她
冷风灌进嗓子里,喉咙刀刮一样,火辣辣的。
周嘉暄管不了那么多,他甚至连靴子都没穿,只着薄薄的鞋履,翻身上马,挥动鞭绳。
出城的道路不近,他心急之下不断挥鞭,驰过长街,远远听到一片称颂声,长街旁欢呼雷动。
长街对面,一人身骑黑马,在亲兵的簇拥中飞驰而来。
百姓们守在长街两侧,等着那人驰到自己近前,神情激动,眸中透出炽烈的向往。
周嘉暄一眼就认出对方。
剑眉星目,轮廓分明,仿佛蓄了一池碧水、透着冷意的双眸,正是阔别已久的周嘉行。
周嘉暄停顿了一会儿,催马上前。
“观音奴呢”
“她在哪”
两人同时问出一句,都怔住了。
下一刻,周嘉行眉头紧锁,扯紧缰绳。
骏马嘶鸣。
周嘉行没有犹豫,立刻回头,叫来怀朗。
怀朗诧异道“唐泽说九娘确实是往江州来了他们昨天就该就到了才对。”
那头,周嘉暄反应过来,明白九宁没和周嘉行一起回江州,而且周嘉行以为九宁在江州才会直接进城。
他脸色阴沉,道“她没回来。”
周嘉行瞳孔急速收缩了几下。
这时,一匹快马从城外疾驰而来,泥土四溅。
“郎主”来人奔到周嘉行面前,手捧一封帛书,下马跪地,“鄂州送来的”
怀朗正想下马去取信,一道身影迅疾闪过。
周嘉行飞身下马,比他更快一步拿走帛书,展开来,眸光如电。
他看完信,手背青筋暴起,眸子里暗流汹涌。
她居然去了鄂州。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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