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没那么快好,他把菜放进保温箱,赶到诊所去,松月真的点滴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医生见了他跑得满脸通红的模样,问他“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多喝点水吧,不然一准得脱水。”
江快雪嗯了一声,不舍得买矿泉水,舔了舔嘴唇走到松月真身边,盯着吊瓶。
医生看不下去了,拿纸杯子给他倒了杯水,江快雪谢过,咕咚咕咚两口就喝了,喝完问医生还有吗。
医生也是无语了,拿了纸杯子又给他倒“让你去买矿泉水你不听,我这不要钱的水喝起来更甜是吧”
江快雪有些不好意思,小口把水抿进嘴里。松月真转过脸来,对着江快雪,心中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江快雪家里明明有钱,哥哥是总裁,以前他也不是这中勤俭节约的生活作风,现在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没多久吊瓶就空了,医生拔了针,让他明天接着来打针。江快雪谢过医生,扶着松月真回去。
松月真沉默不语,江快雪也不敢说话。走了十来分钟,松月真忽然问他“我妈是不是没给你工资”
江快雪啊了一声,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以后你的工资由我打给你,每个月六千。”
江快雪心中一喜,松月真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愿意留下他,不赶他走了。
而且每个月还有六千块钱
“不过说好了,我眼睛好了,你就离开,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江快雪一愣,喉咙有些哽住,难受得说不出话来。无论是徐知还是松月真,都不希望见到他,他早该明白的。
“你放心,我说到就会做到。”他向松月真保证。
两人回了家,粥也煮好了,吃了晚饭,江快雪照例替松月真准备药和凉开水,再拿好换洗的睡衣。
他做这些事都已经习惯了,松月真却忽然问道“江快雪,你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怎么会做这些事的”
“我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少爷,您也别指名道姓的叫我了,还是叫我小江吧。”
松月真没说话,进了浴室。
江快雪把家里打扫了一遍,他不在的这几天,松月真是不可能做家务的,家里又有点脏了。来到储物间,他的画架和画了一半的画居然都还在,看来松月真并不是真心要赶他走的。
两人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日子,晚上松月真拿着电脑工作,江快雪坐在画室里画画。但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变了,松月真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冷淡了。
江快雪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他不应该希冀太多,更何况他已经做出了承诺,等到松月真复明,他就会离开。
江快雪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灯下的松月真,在画架上勾勒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形。
松月真打了快一个星期的吊针,这天是最后一天,烧已经退了,明天可以不用来了。回家的路上,有小贩推着车叫卖西瓜,江快雪看了一眼,西瓜清甜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他舔了舔嘴巴,松月真刚给他发工资,他决定豁出去膨胀一把。
江快雪挑了个西瓜,让小贩称了,提在手上,边走边跟松月真交代他挑西瓜的窍门“西瓜要选肚脐眼小的,皮上的花纹要清晰,颜色碧绿。这种西瓜皮薄汁多味道甜。”
他说了十来句,松月真终于搭腔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莫飞老大教我的。”
松月真有些怀疑这个莫飞老大究竟是不是江快雪杜撰的。以江快雪的家庭条件,他没可能去当混混,还成天管一个小混混叫老大。
但是他没多问,江快雪的事,他不想多管。
“快点回去,还能赶上我想看的那台节目,今天做乳酪包。”江快雪催促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一边吃西瓜一边看电视了。
两人进了小区,在楼下等电梯。电梯很快开了,然而里面居然有人。
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抱着胳膊等在电梯里,以江快雪混社会多年的经验,敏感地嗅到了这几个人来者不善的气息。
松月真要往里头走,被江快雪一把拉住。
“怎么不进来”站在中年的高大男人目光紧紧盯着两人。
江快雪把松月真推到身后“电梯太挤了,你们先上吧。”
“上个屁,老子就是来找你们的”高大男人大喝一声,他身后的弟兄们登时冲了上来,扑向江快雪。
说时迟那时快,江快雪一脚踹在当先一人裆下,接着左右开弓,拳拳到肉,高大男人吃痛,愤怒大吼一声冲上来,江快雪退开一步,电梯恰好收拢,将那高大男人夹在中间。江快雪抬起一脚,踹在那男人脸上。男人向后一倒,又把刚爬起来的几个兄弟压趴下。
松月真被江快雪拦在身后,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几人的呼喝叫骂声。听声音,对面人挺多的,也不知道江快雪能不能应付。他悄悄用手机报了警,紧紧握着拳,恨自己无能为力,在这懊恼之外,他还感到心慌,仿佛有一只手捏着他的心脏,叫他提心吊胆,担心江快雪会受伤。
他这才明白,早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江快雪已经变得对他重要起来。
这场斗殴简直惨不忍睹,究其原因,实在是这几个人智商不够,偏偏要站在狭窄的电梯里装逼,电梯这种逼仄空间压根伸展不开手脚,让江快雪占据了有利地形,逆风翻盘全面反杀,唯一的损失就是手里的西瓜被对面打了个稀烂。最后几个人被踹得倒得倒,翻得翻,江快雪按在电梯门口,问道“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妈的妈”倒在地上的大哥即痛且怒,叫骂不绝。
“我妈已经死了。”江快雪看着摔烂的西瓜,眼神冷酷绝情。
松月真报了警,警察很快赶到。
几个人骂骂咧咧地被带到了警局里,江快雪和松月真也被叫去做笔录。
看来江快雪今天是不可能如愿看到想看的电视节目了,他气得满头包,坐上警车的时候还在问警察“他们损毁了我的宝贵财产,我能要求赔偿吗”
“什么宝贵财产”警察有点好奇。
“一只西瓜。肚脐眼小,花纹清晰,颜色碧绿,皮薄汁多味道甜。”
警察笑了“你挺逗啊。”
江快雪登时心塞到自闭了。
到了警察局,经过一番审讯,这些小混混们才终于老实交代了,他们是来要账的。
欠债的是松月真他妈。
在医院时江快雪听松月真问过他妈“是不是又去赌了”,当时他就有些心惊肉跳,没想到松母居然是个赌鬼。更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债主会找到松月真这儿来。难道江风给她的六十万都被她输光了吗
那可是六十万啊
松月真听警察说了前因后果,脸色也是十分难看,神情更是有些疲惫。这些年他眼睁睁地看着好好的一个家因为好赌的母亲四分五裂,他高中大学全靠打工自筹学费,赚到的第一桶金也用来为母亲还债,母亲曾经痛哭流涕跪在他面前向他保证再也不赌了,可一转眼就拿着他失明的赔偿款继续上了赌桌,他真的累了。
“欠债的是张明月,你们去找她要吧,她的事我不会再管。”
警察把两人送到门口,对江快雪颇为欣赏。他们都看了监控视频,是那些混混们先动的手,江快雪算是正当防卫,而且他一个人堵在电梯门口反杀几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人,称得上是十分了得了。
回去的路上,江快雪还在心疼他的西瓜,松月真却一直沉吟不语。他在想,究竟是谁透露了他在这里看眼睛的消息他来到省会城市,这事情可是连张明月都没说过的。
回到家,他第一时间给张明月打了个电话。张明月大概已经被催债的人吓疯了,成了惊弓之鸟,接电话都小心翼翼压低了声音“月真”
“你又去赌了那些要债的都来找我了”
“啊那那你有没有事”
“你说呢你是真的想要害死我吗我瞎了眼睛还不够,是不是”
“不是妈妈”张明月自知理亏,说不出话,呜呜哭了起来。
“江快雪哥哥给你的六十万呢”
“都都输光了。”
松月真早料到这事,疲惫地闭上眼睛,半晌才睁开眼“你有想过我该怎么办吗我看眼睛也需要钱。”
“对不起,月真,是妈对不起你上周千晓来找你,还很热情地邀请我去香港玩呢,我我就答应了嘛,反正费用他全包了,结果去了香港,我就想着,那澳门也得去一次啊,不然多亏啊”
张明月支支吾吾的“在澳门千晓拦着我,没玩太大的,我就觉得有点不尽兴,回来之后,忍不住就又上了牌桌”
“方千晓”松月真垂下眼眸,他眼睛瞎了,但是心里都明白了。
“月真这次你可得帮帮妈呀”
“行了”松月真沉重地叹了口气“我想想办法。”
松月真挂了电话,无论怎么琢磨,都觉得这事是冲着他来的。方千晓是他学弟,之前刻意亲近他,松月真拿不准他的路数,没有拒绝,直到他失明了,方千晓当赵志明的说客,想说服他去为赵志明做事,他才知道,方千晓是赵志明的人。
赵志明是他学长,这个人手段卑鄙,格局太小,以前还剽窃过他的学术论文,松月真怎么可能与他为伍。拒绝了方千晓之后,这段时间他在网上接了个外包的活,跟另外一个公司在接洽工作方面的事,难道是赵志明听到了风声,故意来给他使坏
他已经猜得不离十。赵志明想招揽他,却被松月真冷漠拒绝,这是新仇,以前剽窃过松月真被松月真举报,这是旧怨。
既然得不到,那也不能让松月真落到别人手里,行业圈子就这么小,他帮了别人,自己就要吃亏,再加上新仇旧怨,赵志明可没那么大的气量,趁他病要他命,他要趁松月真失明失势时废了他。
引诱张明月去赌博,输光了钱,这些人必然会去找松月真要债。赵志明如意算盘打得响,只是没想到松月真身边有江快雪这么个变数。
松月真疲惫地叹了口气。
“小江”他们回来挺久了,怎么也没有听到小江做饭的声音,反而听到了笔尖写在纸上时刷刷的声音“你在写什么”
江快雪站起来,把手里的纸张放到茶几上“没什么,我去做晚饭了。”
他进了厨房。松月真在沙发上坐下,在茶几上摸索一阵,摸到一叠纸张。他有些好奇,用手机扫了一下,传图识字,读屏软件把纸上的字读了出来
诗一首作者,江遥。
我的心在碎我的泪在飞你们砸烂了我的瓜你们还不肯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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