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咳咳”
年乐看着男生咳出几口水,浓密湿润的睫毛轻颤,眼眸微睁,露出浅灰的瞳色。
像是画布上落下带墨的水滴,层层渲染,更像是某种高级的灰色翡翠,种水优质,稀有而独特。
年乐刚成年时赢了场比赛,拿到师父奖励的牌子,到私人银行挑中一个保险柜,里面就是枚白玻璃种的灰色翡翠吊坠。
年乐现在还记得那枚吊坠的手感,莹润到了极致,是让人爱不释手的清透。
“你还好吗”年乐低身,抬手拨去男生额头湿乱的头发,手背轻碰他的额头,似乎是有点发烫。
“咳。”男生控制不住的咳嗽,两只耳朵烧的发红。
霍蔚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站上桥栏,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手上干涸的血迹。
仿佛和整个世界隔开,看不清面前的场景,触摸不到手边的温度,风不断掠过,耳边只剩下一片嗡鸣。
脚边是蔓延而来的血色,霍蔚然站在一片粘腻铁腥中,黑红色的液体不断上涌,一点点掖住咽喉。
细微的脚步声忽然传来。
像是丛林中捕猎者的声音,脚下踩断一截树枝,霍蔚然回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人。
对方静静站在原地,琥珀色的眼眸轻和恬淡,恍如午后照在身上的阳光,温暖柔和。
霍蔚然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特别的华国人。
对方只是静静站在那,就有让人靠近的冲动。
直挺精致的鼻梁,透白的肌肤,眉眼线条轻柔又流畅,眼尾微微下垂,有种与世无争的疏离气质,沉稳昳丽,没有分毫攻击性。
脑海中捕猎者的形象轰然倒塌。
对方更像是,会在丛林中抱起受伤小兽回家的人。
他是不是在看我
霍蔚然脑海中莫名乱响,下一刻对上他的视线,霍蔚然手脚不知道往哪放,等反应过来,脚下猛地一空。
失重感袭来,落入河水的前一秒,霍蔚然脑海中还残留着那人的身影。
下一秒,霍蔚然看到脑海中的人,从桥上跳了下来,冲向自己,琥珀色的眼眸中,没有分毫犹豫。
霍蔚然吐出一串水泡,心脏猛烈跃动,缺氧带来的窒息感觉,都比不上对方游向自己的模样强烈。
河水冰冷,霍蔚然胸腔里那颗心,滚烫的要命。
这是幻觉吧
是临死前上天的怜悯,让自己体验之前从未感觉到的美好。
黑暗缓缓袭来,霍蔚然肺部最后一点空气被压榨出来,变成两个向上浮动的气泡。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握住霍蔚然手腕。
如果不是借着水的浮力,年乐感觉自己根本无法一个人将对方拖上岸。
来不及休息,年乐试探对方鼻息,指腹摸上眼前人颈间的脉搏。
几乎没有呼吸,但是还有脉搏也微弱的难以察觉。
年乐从各种地方学了无数次急救,但真正上手的,这还是头一次。
胸外按压,口对口人工呼吸,年乐不知道第多少次俯身对上他的唇,身下人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唇上是难言的柔软,空气重新冲入身体,霍蔚然咳出一口水,眼前景物朦胧,耳边是清润的声音。
“你还好吗”
霍蔚然努力睁开眼,想让面前的世界更清晰些,下一刻,额头上感知到一片温暖。
他在摸自己的额头。
霍蔚然看到他浑身湿透,看到他低落水珠的发梢,看到他眼中无声的关切,看到他正坐在自己身上。
心脏胡乱的跳,霍蔚然控制不住的浑身发烫。
救护车来的及时,因为尚不知道男生的情况,年乐让池眠眠先回酒店,跟着男生上了救护车。
一路上,年乐的袖口一直被紧紧抓着。
哪怕到了医院后,也被抓着怎么也不松手。
年乐无奈之下只能打电话给池眠眠,让小师侄帮忙过来预缴费,池眠眠本就在酒店坐立不安,一个电话过来,池眠眠立即赶到医院,看着死死抓紧小师叔袖子的男生,池眠眠心底隐约浮现起不太好的预感。
“小师叔。”池眠眠压低声音,大大的眼睛中充满担忧。
“你这是不是被讹上了”
年乐一顿,再看病床上躺着的年轻人,对方双眼紧闭,但就是怎么也不放手。
“搞不好这是新型的诈骗啊。”池眠眠面色沉重,低声和年乐讨论。
“那条桥上没有监控,我们的车开过了,行车记录仪应该也没拍下当时这人落水的场景。
要是对方醒来说,他刚刚是在看风景,是小师叔你吓了他,让他不小心掉下去的可怎么办”
年乐回想当时河水的冰冷程度,如果是诈骗,那可是相当有敬业精神。
“小师叔,你看他胳膊,还打着石膏”池眠眠脸色越发紧张,“这该不会是他之前碰瓷弄的吧”
年乐看向对方手臂上的石膏,因为之前泡了水,现在石膏的形状都有点变形。
“小师叔,我要不要叫律师过来”
池眠眠越想越害怕,“如果我要是没猜错,等一会一群人就会冲进来,说是他的家属,看他一直揪着小师叔你不放,就会说是你推他下的水,然后向你索要赔偿”
池眠眠描述的绘声绘色,年乐低头看了眼被紧抓的袖口,再看男生,他似乎是听到两人对话,手指用了十二万分的力抓着那点布料,关节都有些泛白。
就在池眠眠话落下还没一会,一群人果真闯入病房,里面有穿白大褂的,还有穿西装的,池眠眠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这些人到病床前,将病床上的年轻男人,移到另一张活动病床上。
眼看霍小老板的手抓着别人的衣袖,为了方便转移,保镖低头试图把袖子从霍小老板手里抽出去,试了三次,只觉霍小老板是抓的越来越紧。
奇了怪了。
“夫人。”保镖看向年乐,点了下耳挂式对讲机,“有意外情况。”
“什么情况”另一边的霍夫人在飞机上吸着氧,一手捂着心口,比起之前,整个人又憔悴了几分。
谁能想到,自从自己离开后,别墅里的管家佣人纷纷离开,请去的临时保姆,也被霍蔚然拒之门外,之后竟然还有人敢闯进别墅
霍夫人已经不想再继续回忆下去。
别墅区安保发现情况后第一时间报了警,即便如此,还是失去霍蔚然的行踪,就在霍夫人急到心焦的时候,有人在医院发现了霍蔚然。
而霍蔚然进医院的原因,是落水,和霍夫人梦中的一模一样
长久以来的噩梦,现在真的出现在面前,霍夫人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因为梦中的小儿子,就是在落水后离开人世
霍夫人快速擦了擦眼泪,动用霍家的保镖把霍蔚然以最快速度送去私人医院,但就是这么一个步骤,怎么还会有意外情况
“夫人。”保镖估量着眼前的情况,尽量如描述。
“霍小老板,一直抓着一个人的袖子不松手。”
霍蔚然抓着别人的袖子不松手
霍夫人深吸一口氧气,确定自己不是幻听。
就是事故前,按小儿子的性子,都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更别提事故后,别人见他一面都难,他怎么可能还去紧紧抓着别人
年乐站在原地,看保镖对着自己和躺在病床上的男生拍照,不知道为什么,年乐总觉得保镖神色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在看什么新奇事件。
年乐之后连带进入私人医院,和男生一起做各种身体检查。
快到入夜时,一个贵夫人带着几人急匆匆赶到病房,眼睛都哭到红肿,仍旧硬撑着。
看到年乐的瞬间,贵夫人立即握起年乐另一只手,不断的哽咽感谢。
要是没有眼前的青年,霍夫人感觉霍蔚然恐怕真是会像梦中那样,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年乐从贵夫人这才知道,男生叫霍蔚然,是职业赛车手,胳膊上的石膏,是因为在之前一场拉力赛里出了事故。
“手术已经做了好几次,但蔚然手臂的情况还是不乐观。”
在从医生那得知霍蔚然和年乐情况不严重后,霍夫人情绪已经平稳不少,余光忍不住落在霍蔚然紧捏年乐袖口的地方,眼底带起几分浓郁的情绪。
“年先生。”霍夫人让眼中噙着泪。
“您救我儿子的恩情,无以为报,以后但凡需要我霍家的地方,您只需要说一声,无论什么事情,只要霍家能做到,绝不推辞。”
“霍夫人客气。”年乐声线清和,“当时就算不是我,其他人看到,也会去救”
“不不不,不一样。”霍夫人看的无比清楚,如果是别人救他,霍蔚然指不定就会半路挣脱,更别提现在是抓着不放手。
“今晚我得回去处理别墅里的事,能不能
麻烦年先生,帮我暂时看顾一下蔚然。霍夫人怜惜看向昏迷不醒的小儿子,平生头一次这样厚着脸皮开口。
“据我所知,明天是休赛日,您能休息一天,之后的围棋赛时间我会特别注意,专车接送您来回,我们会给您充足的时间复盘练习,这样一直等蔚然醒来,您也能放心离开。”
年乐低头看看被霍蔚然捏到变形的袖子,当下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方式。
霍夫人离开后,年乐试着再扯了扯霍蔚然手中的袖子,还是没法扯出来一点。
年乐也想脱了这件衣服,但霍蔚然抓住的地方卡住袖口,想脱也脱不下来。
年乐陪护了整整一夜,说是陪护,其实也只是在这睡了一觉。
私人医院病房环境极好,像是在家一般,病床也是双人大床,年乐睡在旁边,倒也不怕压着各种仪器线路。
第二天一早,年乐试着轻轻把袖口往外拉,不曾想霍蔚然还是捏的极紧,像是一夜没睡,只专注干这一件事情。
两个护工非常体贴的将洗漱用具拿来,年乐哭笑不得的在床边洗漱完毕,低声请护工拿把剪刀过来。
护工听到请求,明显有些犹豫,但年乐目光却异常坚定。
年乐看着护工离开病房,像是去征求什么人的同意,不一会功夫,护工拿来一把小剪刀,交到年乐手中。
年乐拿过剪刀,在两位护工紧张的注视下,剪刀却没落在袖口,只是被年乐捏着,在霍蔚然耳边空剪几下,让他听到声音。
年乐低头,靠近霍蔚然耳侧,轻声说了什么。
像是当场见证什么奇迹,两位护工睁大眼睛,看着霍小老板紧闭双眼,耳尖泛起抹红色,年乐将已经被捏到变形的袖口,真的从霍小老板手里一点点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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