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兄长

    窗外的寒风愈发凛冽。

    阁房内火炉内燃烧着炭火,并不觉冷。只是西北的朔风穿透门帘缝隙,发出呼啸的风声。

    江宝月打量着这位兄长。他生的是极好看的,尤其是那双眼睛,温润的轻轻溢出涟漪,像是三月初山涧的湖水。

    能生的这样好看,想必也并不是恶人。

    江宝月放下心里抵触,轻轻的点了点头,小声嘀咕道“并非忘记了兄长,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一想,月儿的头便会疼。”

    眼前的女子分外乖顺,眼中湿漉,掌心的发丝柔软,像她的人一般。

    可是,若是在从前,面对江书和,江宝月一定会躲闪,眼底也会不自觉流露出像是猎物面对猎人的情绪,抖的像只鹌鹑。

    看着眼前的稚妹,江书和心底泛起波澜,过了会儿才收回手“是为兄没有照顾好月儿,月儿受苦了。”

    这时,门帘被推开,秋雨对屋内的事情并不知情,双手捧着放置着食物的木盘“小姐,夫人让奴婢来送些吃的。”

    看到江书和,秋月一惊,变了脸色跪在地上“公子”

    江书和淡淡睥她一眼,压下心底被人打扰的厌恶,收回了视线,朝着江宝月一笑“月儿乖,喝了药,吃些东西。为兄还有些事,过后再来寻你。”

    他笑的一尘不染,像天上新月,干净纯粹,仙人一般,江宝月不由得呆了呆,木愣的点着脑袋。

    待到江书和取了大氅离去,秋雨才重重关上门,抹了抹额前冷汗“公子怎么来了可吓坏了奴婢。”

    江宝月不解“兄长不经常来么我与我与兄长的关系如何”

    秋雨解释说“小姐,看来您是都忘记了,忘的一干二净。之前,您在府上最怕的人便是大公子。”

    江宝月“何出此言”

    秋雨手脚麻利的将托盘里的菜品一一取出,摆在桌上,边解释道“小姐,您其实并非亲生,而是夫人从庙里求来的。但是夫人与老爷待您,可比亲生的女儿还要亲。那年崇州大旱,老爷官职受碍,险些被株连九族,夫人去庙里求佛,得了菩萨的指点,说是山脚下有个婴孩,是送子观音送来的嫡女,若是养了,便是老天对江家的赏赐,是积福积德的大事呢。”

    江宝月从榻上坐起“所以他们在山下发现了我养了我”

    秋雨过来扶她“正是如此。夫人听了菩萨的指点,去了庙里山下,果然听见了哭声。您那会儿还是个小团子,包裹在襁褓里面,夫人便把小姐你带回来,在府里扶养。过了不出半月,崇州大雨,解了干旱,老爷保住了官职,在朝里平步青云,从此之后,江家愈发家大业大,您说,这可不就是天上神仙的指点么。”

    说完这些,秋雨咬住下唇,圆圆的脸蛋红红的“小姐,您可别多想。虽说是收养,但您就是江家的小姐。我们也只认您是江家的小姐。”

    江宝月被搀扶着坐在梳妆镜前,打量着镜中模糊身影。她拿起木梳“那你刚才为何说我最害怕的人便是刚刚的那位兄长只是我见他第一眼便觉得亲密,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念头。”

    秋雨替她梳头“小姐,这事儿奴婢也不好说。老爷一生正直,有大夫人一位正房,还有二夫人一位妾氏。大公子是大夫人所生,年长您三岁。以往,您见了大公子便像耗子见了猫似的乱躲,问您为何,您也不说。只是躲躲闪闪,每次都避开话题。”

    江宝月的额头有几丝疼痛。这又是为何

    见她一脸痛苦,秋雨忙道“小姐,不想这些了。桌子上有您之前最喜爱的三鲜藕汤,八宝鸭,还有一屉城外云楼斋的剥皮汤包,都是您之前爱不释手的吃食呢。咱们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便不想了,趁热吃些东西罢。”

    江宝月点头,用了饭食,边用边听着秋雨讲她之前的事情。

    用过了饭,天也擦黑了。万籁俱寂,只有簌簌的雪声,廊外的栏杆点了灯。江宝月活动着手臂,觉得身体已无大碍,向秋雨道“秋雨,你陪同我一起到廊外走走罢。”

    秋雨一脸担忧“小姐,外面正下雪,冷得很,您的身子受的了么”

    江宝月披上外袍与氅子,压低帽檐“不碍事。除了额头还有些疼感,其余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我穿厚点,不会受冷,只是胸口堵得慌,想去外面看看。”

    秋雨拗不过她,只能同意。

    推开门,簌簌雪花扑面而来,鹅毛大的雪花,伸出手接在指尖,过一会儿便会融化。

    江宝月仰头,看着整个庭园。许是江府人疼爱她,住的屋子也是极好的。这是栋气派的阁楼,院里林立着小桥流水,怪石嶙峋,三进三出的大院子,气派的很,此时此刻落了雪,不少丫鬟婆子在清扫。

    在江宝月的视角,能够把整个院子收入眼底。庭园深深,红色的灯笼一点一点,在雪里摇曳。离她近的几个婆子发现了她,忙放下手中的扫帚簸箕,朝着江宝月俯身“二小姐,天寒地冻,您怎么出门了小心身体啊。”

    江宝月缓缓走下台阶“不碍事。你们忙你们的,无需管我。”

    婆子回礼,继续自己手里的活计。

    江宝月回眸。灯火通明的阁楼隐藏在雪雾之中,房顶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头,此时已经推上了一层薄雪。此时雪已经下了半日之久,并不觉冷,只是吸入肺里的空气清新凛然,使人头脑清醒。

    秋月裹紧了翠色夹袄,又拍掉了落在江宝月肩头的雪花“小姐,回去罢。”

    江宝月觉得神清气爽,脸上也有了笑意“再陪我走走吧,总是觉得胸口闷的很。”

    秋雨瘪嘴“小姐您要是再出了什么意外,给奴婢十条命也赔不起呀”

    江宝月伸出指尖来接雪,看着雪花融化在手心里“不会出事的。我这样闷,你就顺着我来一回。”

    主仆二人冒着风雪走在夹道里。这是一处大院子,路边有圆月形的拱门。穿过圆月拱门,江宝月压低了帽檐“我是自小便生在此处”

    秋雨“正是呢。您自小聪慧,夫人老爷都疼爱的紧,请了专门的私塾先生来教导四书五经,凡是教导过您的夫子无一不大许夸赞,说是从没有见过小姐这样冰雪伶俐的学生。”

    江宝月便笑“是吗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秋雨嗯了一声,紧紧跟在宝月身后“小姐,您别过于担心,这些事情,奴婢会一一告诉您的。”

    过了会儿,竟然是一阵浓郁的梅香扑鼻而来,江宝月抬眸一看,满天风雪里,竟然有一院梅花。红梅点点,与白雪相互映衬,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绽放于浅浅黄昏之中。

    秋雨笑了笑“小姐,此处是梅园,是您平时最喜欢来的地儿。平日里要不就是吟诗,要不便是作画,所以名唤画梅院。”

    江宝月暗暗惊付这雪中梅景,摘下白绒大氅的绒帽,取下一朵残梅。

    她一伸手,嫩藕般的指尖,水葱似的一截指甲,娇嫩的很。冰肌玉骨,玉面芙蓉,在这雪地中像是只梅花精怪。

    忽的,一颗小石子落下来,打到江宝月的帽籍上。

    江宝月后退几步,抬头看“是谁”

    秋雨连忙伸出胳膊把江宝月掩到身后,瞪着圆眼睛警告道“是谁在此处喧扰我家小姐”

    梅花掩盖深处是株榕树,枝繁叶茂,因为是暮冬,叶子都落尽了,只留了光秃秃的枝桠。这榕树宽约五尺,隐隐约约能瞧见,树枝上有团影子。

    风雪模糊了眼帘,看不太清楚。

    树上的人一声轻笑“哟,看看这是谁”

    男子的声音。低沉干净,带着几丝轻佻。江宝月皱眉,收回视线,向秋雨道“我们走罢。”

    树上的人纵身一跃,落到江宝月身前几步。她这才看清楚,那男子身形高大,一身黑衣,蓝色玉冠,神态轻蔑,嘴里叼着一片树叶,抱肩看着她。

    这人身着华服,虽说看着有些年幼,但是仪态不凡,又在这江国府中随意走动,想必不是凡夫俗子一辈。

    江宝月注意到了男子眼底的轻蔑之情,略微皱眉,福了福身子“若是小女影响了公子赏雪,实在是抱歉。小女这便告退。”

    秋雨倒是有些惊恐,一副护主心切的样子“怀墨公子,我家小姐病体未愈,怕是不方便见客,公子请回罢。”

    那男人呵了声,墨色的眼底涌动着难以分辨的情绪,将狗尾巴草褥下来扔到地上,嘲讽道“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秋雨急忙福身“公子,想必您还未听闻,我家小姐失去了往日的记忆。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

    那男子神情一凛,斜眼看她,冷声道“本殿同你说话了么”

    江宝月已经失去了耐心,将气呼呼的秋雨揽在身后。她后退几步,抬眸正色“这位公子。小女并不认识你,也未曾听闻您的名讳”

    那男子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呵了声,打断了宝月的话语“栾王之子霍怀墨,这下子知道了想起来了”

    他往前几步,直直逼近江宝月,冰凉的指尖挑起她柔嫩的下巴,眼底弥漫着散不开的黑云“别装了,本殿还不知道你又找了个新鲜玩意儿逗本殿开心呢”

    霍怀墨看着江宝月的脸。这张近在咫尺的脸面颊白净皙透,两双盈盈鹿眼,唇畔晶亮着,抹了水润的红色胭脂,像是梅花瓣似的在风中瑟缩。失神片刻,他心底冷哼,她贯是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

    还未反应过来,江宝月伸手,啪的一声打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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