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太子的秘密

    太子有个秘密。

    他天生有疾。换了无数个御医,都未曾查出什么病症。可这病实在是太痛苦,他体内的燥佞之气达到顶峰时,五脏六腑便似拧在一处一般疼痛难忍。

    没有人知道这病是从何而来。太医对这病也是束手无策。太子只能一个人承受着这份由内至外的痛苦。这种病症,自从他幼时亲眼目睹母妃被他人谋害致死便开始了端倪。开始的时候,痛只是隐隐约约,可到后来,实在是受不住,每次几乎夜深人静的夜里,只有年幼瘦削的太子一个人,面对空荡旷的大殿与殿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伴一轮孤月难言。

    只是此刻,那痛苦无端的消减了些。像是烈日下遇见的薄冰,久旱的人饮用甘霖。

    太子的身份也是特殊。

    他的母妃开始并非身份尊贵的皇后。一出生便受人诟病。太子有两个哥哥,可惜都早年夭折,老皇帝实在是痛苦无奈,才会令太子做王位的继承者。太子是在众人的嘲讽谩骂中生长,除了母妃,没有一个人会真心帮他。

    以至于后来,大晟王朝的臣民在谈及到太子时,皆会不屑一顾的摆摆手“嗨,那人也能做太子身份卑贱相貌丑陋。要不是大皇子与二皇子早夭,哪里能轮得到他”

    太子知晓窗外发生的一切,也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

    很快,太子凭借自己的实力改变了众人对他的看法。

    世道逼人残忍。太子手段狠厉,做事毫不留情,深藏不露,很快在宫中扎稳了根基,博得了老皇帝的信任。他属下所属办事干脆,无论东宫西厂扎根已深,至于民间也留下太子是个面目狰狞的佞君人选之传闻。太子年纪轻轻,也落下个可止小儿夜啼的名声。

    江宝月在之前并没有见过太子,但知觉告诉她,眼前这个面无表情贵胄打扮的男子并非善主。她稳了稳心神,长长睫毛倾泄下来,遮住眼睑的一片昏黄日光。重新福身,稳声道“多谢公子搭救。”

    太子怀里的清冷的香气骤然消失,心尖猛然一跳,胸膛里烦躁之气起伏。她衣袍上毛茸茸的袖摆擦过他的手掌心,空留下几丝隐隐的触感。

    手指点了点,太子并没有说话。

    审视的视线投落过来,眼前少女一张脸庞清丽,尤其是一双濛濛眼睛,似是雪水,空蒙干净。她下巴埋在大氅里,呼出的气体染上白霜,身形娇小,腰间缀着个香囊帕子,手中还攥着几捧灯笼纸。

    此时人依旧骚动拥挤,那粗布麻衣的妇人哭嚎的声音越来越大,聚拢的人也越来越多,“我的钱啊我孩子的救命钱天杀的盗贼猪油蒙了心啊”

    江宝月不安的四处打量,见对面的男子不说话,微微一笑,扭头寻找秋雨的身影。

    秋雨也被人潮挤到了一旁角落,踉踉跄跄的扶着散落在墙边的竹篙,喊道“小姐奴婢在此处”

    江宝月十分吃力的走了几步,终于拨开人群,走到开阔处。

    轻轻回头看了看,原地的男子已经走了。

    江宝月如释重负。她本就生了场大病,现在脑子不好使,连人都认不眼熟,出了笑话便不好了。秋雨见她过来,连忙松了口气“小姐,您没事吧那边遭了贼,真是怕人。”

    “我没事,不要害怕。”

    江宝月注意到妇人还在远处哭泣,似乎被贼人抢走的银两是她生命里的全部,抢走了银子,明日就要一命呜呼了。她哭的那样惨,周围的道路已经通畅了,除了几个看热闹的人便没人再多注意。

    江宝月额头绞痛,从荷包里拿出几颗碎银子递给秋雨,示意她给那妇人去。

    秋雨一看不乐意“小姐您不能这样。我们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平白无故给她银子做什么。”

    冰天雪地,江宝月冻的缩回手“天那么冷,小心冻坏了,叫她早点回家罢,钱给孩子拿药。”

    秋雨跺脚,见她执着,也没多说话,径直把银子给了那妇人。江宝月默默的看着污雪地里未融化的泥土,心里忽然飘远,若是她十五年前没有被扔到山脚,那她现如今在何处亲生额娘在哪里是不是和那妇人年龄相仿也会因为她而落眼泪吗

    虽说江夫人对她好极了,但是总归与亲生额娘不同。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了。

    暮色四合,主仆二人没有逗留,回了江府。

    这一切,被隐藏在暗处的太子收入眼底。一旁的暗卫见太子竟然盯着女眷,难得起了些注意“主子,属下去打听一下那姑娘真是好心肠。”

    太子收回目光,冷眼相对“好心肠不是那样用的。”

    暗卫摸不明白主子的意思“那姑娘似乎是江家二小姐。”

    太子置若罔闻“与你有什么关系”

    胸口传来一阵钝痛,蚀骨锥心,太子脚步一顿,面色发白,强忍着疼意。

    暗卫担忧道“主子”

    太子摇头,暗自想到刚刚江宝月撞进胸膛时那股由内而外的舒爽慰籍,与涌进鼻尖时清新好闻的冷香。

    难道只是意外

    只是,他很少有那样的感触。

    太子眸色一深,看了眼天色。

    暮色沉沉,乌云堆积,似乎是要下雪了。

    这边,江宝月与秋雨偷偷从侧门回了江家。

    进门,没人。四处打量,也没人。

    江宝月松了口气,手中攥着的灯笼纸换了个位置,偷偷对秋雨说“走罢。”

    拐了个弯,竟见一轮孤月之下,树下一袭白衣。白衣在云辉中像是铺了层银霜,那人眉眼隽永,身形似玉,手捏一柄竹骨羽伞。

    江宝月心里一惊,兄长

    等宝月急忙要缩回头去时,江书和已经发现了她。

    气质清冷的兄长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轻声道“月儿可是上街去了”

    声音也是清雅,沉稳从容,似那皎月光辉。

    江宝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是。过几天便是上元节了要去街上看花灯的。我便和秋雨出门买了些灯笼纸,自己做个灯笼玩儿。”

    江书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往常月儿只会和兄长一同上街去的。”

    江宝月缓缓的从石碑后面走出来“月儿觉得兄长朝里事务繁忙,就没有打扰兄长。”

    江书和闻言一愣“打扰么”

    他低下头,清瘦的身形在枯树下竟有一丝丝委屈。

    江宝月心里打鼓这是说错话了么为了缓和气氛,她笑道“哥哥可曾用了晚膳月儿的小厨房里有螃蟹蒸饺,还有桂花糕,哥哥可要随月儿一同用些”

    江宝月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开脱之词。

    江书和抬眸看她,一双眸子温润清亮“好啊,既然月儿邀请了。那哥哥便去罢。”

    若是以往,江宝月是从来不喜欢与江书和在一处的。江书和性格沉闷,少言寡语,是个一身书卷气的文生。

    只是这些江宝月都忘了。

    秋雨在身后不敢发出声响,在即将到的时候偷偷溜回阁楼里通知小厨房准备。

    夏云与春梅在小厨房里边嗑瓜子边烤火,见秋雨慌慌张张跑进来,只看了她一眼“什么事呀这么着急秋雨呀,你这冒冒失失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秋雨将坎肩儿脱下来换上围裙,跺脚“大水都淹了龙王庙了大公子要过来了”

    夏云被吓到手里的瓜子落了满地“你说什么大公子怎么会过来小姐不是一向害怕大公子的么”

    秋雨吩咐几个婆子取些新鲜螃蟹来蒸蟹膏“我怎么会知晓小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大公子已经在暖阁里坐着了,还点名要了蟹膏蒸饺。”

    夏云与春梅脸都白了几分,手忙脚乱把剥下来的瓜子皮扔到小火炉里,拍了拍身上的皮屑,纷纷动作起来。

    江书和日里话语不多,但却阴沉,下人们都有些怕他。尤其是江宝月的小丫鬟们,日日被江宝月荼毒,比谁都有心理阴影。

    江宝月点上了临窗小榻子上摆着的烛台,将灯笼纸放到书桌上。她温了壶烧酒,脱下肩头披着厚重的大氅递给婆子,朝江书和笑道“哥哥,进来坐罢。”

    她房里一片明亮,明纸糊成的窗纸,外面的雪光映衬进来,比烛光还要晃眼三分。照出书架子上摆着一排四书五经老子庄周,还有一排古董旧玩,袅袅青烟自烟炉中缓缓吐出,香气淡雅。

    江书和倒也不拘谨,从容的坐到客椅上。

    他的视线缓缓落到宝月身上。

    她出事的那一晚,江书和一夜未眠,顶着朔月的风雪去宫中请了太医来江府,落下了咳疾,至今未愈。刚刚在外受了凉风,又拿袖子掩住咳嗽几声,只是月儿无事,他便安心了。

    江宝月毫不知情,青瓷茶壶中缓缓倒进茶水“哥哥是在外受了凉风才会可是罢。这水是苏州新茶,用的是晨里融化的雪水,喝起来通畅,哥哥快用些。”

    江书和缓缓一笑“多谢妹妹记挂。”

    江宝月笑了几声“我们是兄妹,记挂不就见外了”

    江书和五官本生的好看,在灯下一看,更有几分恬静。江宝月心里偷偷想,若是哥哥生的是女儿身,可又是个红颜祸水了,想着,便不由自主说了句“哥哥生的可真是好看。”

    江书和猝的抬头,喉咙灌下茶水,咳嗽几声,耳尖渐渐通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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