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公主的婚事懒得管, 但三个皇子的皇子妃人选, 身为嫡母的皇后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大约是前些日子刚尝到了贤德的名声带来的好处, 皇后对几位皇子的婚事十分上心,不仅时常召见他们的母妃来坤宁宫商讨人选, 还积极地去往太宸宫,询问皇上的意见。
做足了一番慈母姿态。
首先定下来的人选是五皇子妃, 其父施仲为太常寺少卿,虽然不是多重要的官职, 但到底出身书香大家,享有清名,本人容貌秀美, 德言工容,在京中贵女里头声名颇好。
人选是皇后定的, 淑妃到有心想挑个家世再好些的姑娘,可到底不好回绝了皇后,随后皇帝看过没有异议,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相比起六皇子有贤妃照应, 七皇子又得皇后看重,五皇子到底不是淑妃亲生子,平日里体贴关怀是有的, 但关键时候让她冒着惹怒皇后的风险提出异议,那还是算了。
反正看资料,也是个不错的姑娘。
然而这个板上钉钉了是未来五皇子妃的姑娘,皇上都召了施仲来私下暗示过了, 就在临近放旨的时候,突然就出了意外。
施姑娘孝顺,念着母亲缠绵病榻几月一直不见好,便想着去佛寺中为母亲上一炷香,结果在回来的路上,快进城门了,意外遇上一伙儿相约出京赛马的纨绔。
恰恰好就跟施小姐迎面撞上了,当中领头的言语上调笑了几句,施家出身清贵,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哪能由得他们这般猖狂
一闹起来,不小心惊了施小姐的马车,四下乱窜间撞进了乱林之中,千难万险救下来,施家小姐已然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偏偏这事传出去又损害女方闺誉,好不容易将她送回施家,上上下下已然乱成了一团。
在京中闹起了场不小的风浪。
因为其中一方是既定的五皇子妃,都是已经往钦天监过了八字的,而另一方却是王家子弟,还是皇后的亲侄儿,当然不是娶了大公主的嫡长孙,而是皇后她二哥所出的幼子。
无论有什么理由,娘家侄儿毁坏了未来的五皇子妃的清誉,还差点要了人家的性命,皇后总是难辞其咎。
乔虞近来闲着没事,将前世学过的瑜伽又重新捡了起来,没办法,随着年纪的增大,再也不能像年轻那会儿吃了东西随便走走消化消化就能白白瘦瘦、身姿曼妙,还是得辅以相应的运动,将身上的肉都练得紧实起来才行。
对于自家主子的奇怪举止,夏槐和南书从惊讶不解到习以为常,现在已经能熟练地在她中间休息的时候替她抹去脑门上的细汗。
“皇后的娘家惹了事儿,又涉及到未来儿媳,皇上就没有表态”
夏槐轻声道“皇后娘娘第一时间派了太医去施府上替施家小姐诊治,这么大的动静,皇上肯定是知道的。”
至于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反应,任由宫里宫外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猜测是皇上对皇后生出不满了,所以不打算帮她收尾。
“皇后到底是皇后,代表的也是皇家的颜面。”乔虞慢慢调整着喘息,“你们要看好灵犀宫底下的人,不能掺和进去,更不能说坤宁宫的闲话,如有违反,一朝发现,我这灵犀宫就留不得她了。”
“是。”二人恭声答应了下来。
“主子,您说这事突然闹得这么厉害,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啊”南书好奇地问。
乔虞也觉着奇怪,皇后的侄儿同施家小姐碰上本就是件几率极小的事儿,还动起手来,连累的施小姐从马车上摔下来,受了重伤。
这一个接一个,实在不是说巧合就能让人信服的。
乔虞想着皇帝之所以不作反应,也是等着幕后之人主动露出马脚吧。
果然,没过多久,京中蓦地传出了一则奇闻,说是施家小姐和王家公子早年间便定了终身,然而王家看不上施小姐的家世,说是清贵,代代都是读书人,可往上数三代也不过是在街头摆摊给人抄书的酸秀才,王家是百年世家,如何能接受
故而就进贡给托皇后娘娘借着这次选秀,给施小姐定个人家,从而断了王公子的念想。谁承想王家都看不上的姑娘居然成了五皇子妃
说到这儿,众人不由感叹惋惜到底不是亲生的,五皇子在皇后眼中还没有她娘家侄儿尊贵。
铺天盖地、口耳相传,流言传到这份上,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乔虞知道后都惊呆了,这是哪来的营销奇才,短短的故事中既有凄美的爱情,又有人性的丑恶,表情上风光霁月的贵人暗地里的小心思算计和自私自利的本质跟平民百姓也没什么不同,多吸引人啊。
让她久违地想起前世娱乐圈中的舆论战,重就重在要先声夺人,大多数时候,第一印象是很不讲理的。
“皇后这下可算是栽了一大跤。”乔虞轻笑道。
前几天还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贤后呢,今天就成了为谋私利迫害庶子的毒妇。
夏槐听出点蹊跷来“主子,这莫不是”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太后娘娘下得手吧。”
乔虞笑着摇头“我也不能肯定,但若说谁有这能力”也只有太后了。
真不愧是上届的宫斗冠军啊。
要不不出手,一出手就来个大的。
这时候就算施姑娘以死证清白,落在外人眼里,都会觉得是皇后一家仗着权势,逼可怜的施姑娘背了所有罪孽,豆蔻年华就香消玉殒,着实可怜。
佩服之余,乔虞多少有些忌惮,唤了方得福过来问道“近来太后那边,能探出什么动静么”
“回主子,慈宁宫中受的严,奴才无能,实在探不进去,不过近来倒不见吕贵人,反倒是安嫔娘娘,在随着皇后和各位娘娘前去慈宁宫请安时,常常多留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出来。”
吕贵人也是倒霉,前脚刚脱离了胡贵人的魔爪,又被王嫔逮着大打了一顿,她念着太后不敢出手,听说被抓地脸上都是血痕,地上散落了不少的头发,到现在都不敢出门见人。
没有她,任谁也想不到往日温婉端庄的王嫔还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安嫔”乔虞愣了愣,好半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安修仪的妹妹来着,“她之前不是跟着皇后的么”
怎么就攀上太后了
方得福道“因着安修仪一事安嫔娘娘这几月来日子确实不好过。”皇后怕是恨毒了安修仪和夏婕妤,安嫔在她眼中,简直是再好不多的出气筒。
“之前一日晨起请安,皇后称安嫔仪容不得体,不许她入慈宁宫拜见太后,让安嫔在宫门前跪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各位娘娘都出来,皇后才免了她的罚。”
“不过安嫔娘娘起身后并未直接回宫,而是求见了太后娘娘,也不知具体说了些什么,就此,太后娘娘便对她不凡了起来,平日生活中也多有照顾。”
乔虞对安嫔印象不太深,唯一记得地就是她那倒霉催的侍寝经历,一道道坎都被她跨过来了,可见其性情中颇有几分坚毅。
“太后到如今这位置,求的不过就那么几件东西,”乔虞缓缓道,“暂时不用盯着了。”
城门失火,她这个池鱼,还是躲远些吧。
不过这宫里的女人怎么跟个烧不尽的也草似的,一茬接着一茬,她看着都心累,也亏得皇帝还得领受。
乔虞抬眸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今晚皇上说了要歇在哪儿么”
“这”方得福语意含糊,“今日是十五,皇上应当是去坤宁宫的吧。”
再说事情闹成这样,皇上总要问皇后要个说法的。
乔虞笑了笑“算了,你出去做事吧,夏槐,帮我去准备热水吧,今晚上早点休息。”
谁知道等会儿帝后聊的不愉快,皇帝会不会又憋着一肚子往她这儿发。
哄人可是个体力活。
坤宁宫中,
气氛比大多数人预料的好一些。
至少皇帝并未见怒气显露在脸上,黑眸中虽然没多少温度,至少也没有皇后所担心恐惧的厌恶。
“皇上,您相信妾,五皇子虽然不是妾亲生,但也是妾看着长大的,妾绝对没有害他的心啊。”皇后苍白着脸,急急为自己辩护道。
说实在的,六皇子八皇子哪一个不比五皇子值得害她实在犯不着对个没多大希望的皇子下手。
连淑妃都没指望五皇子有什么出息,她犯得着么
皇帝沉默了半晌,皇后的一颗心起起落落,沉重地几乎压过了呼吸的声音。
终于,他出声道“既然说是冤枉的,皇后,你可查出了什么证据”
皇后眸光一凝,朱唇轻颤了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情一出,她就怀疑到了太后身上,如乔虞所想,若说有这个动静、有这个能力的,也唯有太后了。
可依太后的心机城府,一旦出手,想要寻找破绽何其困难即使她修书回府求助于父亲,一来一回也已经晚了。
她怎么就、怎么就
皇后心慌意乱,差点落下泪来,“皇上,妾自知有辱皇室的名声,可天下悠悠众口,妾背负着莫名的冤屈,实在是委屈啊,求您给妾做主。”
外头具体传了什么话,谁都不敢告诉她,可单单听那零星的几句,皇后就能猜出来旁人编排她的内容。
皇帝的眉心皱了起来“冤枉你那侄儿做的事可是有人逼着他做的”
皇后一噎“可妾确实是不知情啊”
皇帝面上已然有了几分不悦“你身为大周国母,任由母家子弟横行霸道、肆意妄为,这算不得罪过么”
“妾、妾”皇后恨极了惹祸的小侄儿,二嫂前头流了一胎,隔了三年才生下这么个儿子了,真是恨不得捧到天上去,皇后原也没多在意,万万想不到他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祸事。
“景详无辜受累,不比你更冤枉”皇帝声音渐渐冷下来,“施家的女儿不行了,你明日叫淑妃再备个人选上来。”
皇后心头一跳,皇上这是不让她再插手的意思么
“皇后,”皇帝眼神中透着深意,“你是皇后,是大周的国母,朕不希望再出这样的事,你要是其身不正,声名有瑕,连累的是整个皇家的声誉,明白么”
皇后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缓缓下跪,认认真真地行了个大礼“妾知错,多谢皇上宽恕,妾以皇后之位保证,绝不会待做出有损皇室声誉的事情,求皇上给妾一点时间。”
她暂时还是安稳的,毕竟若是皇上罚了她,这罪名就落实了。
可等风声过去后,会怎么样就说不准了。
皇帝冷淡了看了她一眼,提步走出了坤宁宫。
今天是十五啊。
心里这么想着,可让她去阻拦,却怎么也动不了。
皇后仿若脱力般跌倒在地上,精致的划袍带出一条条的褶皱,平白显出几分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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