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市第二医院。
舒景接听完班主任的电话,一向清冷的眉眼染上了层阴郁,被褥下手指紧握。
邹言站在一旁,淡淡的看着他,神色清清冷冷,纤长的睫毛半遮住琥珀色的瞳孔,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舒景想起电话里班主任的说辞,嘴角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邹家的人多管闲事。”
“你会被学校开除。”
他将目光放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年身上,语气淡然。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舒景抬头看他,平静的面容几乎要扭曲。
邹言算什么人
凭什么来管他的事
舒家当年何等风光就连邹家这样的大集团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只是绝艳一时,舒家墙角一倒,往日卑躬屈膝关系紧密的人转身就将舒家卖个彻底。
舒景那时年纪尚小,母子三人被赶出家门,财产全部充公,所谓的亲戚翻脸不认人,人心的险恶让小小年纪的他对这个尚未充分认识的世界充满厌恶。
他习惯以最尖锐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好意接近,他的内心有一座筑起的高墙,它将所有人都排斥在外,或许有一天这座墙会愈来愈牢固,或许有一天它会轰然倒塌。
人前冷漠锐利仿若刺猬一般对待这个不公平世界的少年,他脆弱而敏感,仿徨而无助。
邹言仍是淡淡的看着他,舒景如今不过十六年纪,半大的孩子还未能好好隐藏自己的情绪,他心疼自己的姐姐,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怨恨当年的树倒猢狲散,他想改变这一切,却没有办法。
若不是为了舒尔雅,邹言又怎会理这种小事舒景退学不退学其实跟他的任务毫无关系,然而令人头疼的,是他退学后会不会拖累到舒尔雅。
舒尔雅为人倔犟,却又柔弱可悲,她坚守着内心的底线,无论这段时间邹言如何对她好,都将他排斥在防线外,她对邹言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而感到贪婪,更多的却是防备。
这样一个自卑又敏感的人,对于别人的情绪,是最容易被影响的。
画面一转,舒尔雅的家里。
面对舒景尖锐的质问,舒尔雅选择了低头,清冷的灯光下三人都有一瞬间的沉默,半响,似有人叹了口气。
小区楼外路灯幽幽,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坐在小径旁的长椅上乘凉,邹言走下楼,一眼便看到邹家司机候在路旁,身后是一辆黑色稳重的轿车。
他蹙了蹙眉,面色冷淡的上了车,“父亲让你来的”
司机恭敬道,“先生见公子许久未归,夜又深,怕公子一个人会出事。”
说着,引擎声响起。
邹言将打开车窗,目光放在不远处的楼梯口,哪里,有人正目送他离去。
回到邹家,邹父果不其然正在大厅的沙发坐着等他,常年冰冷的面容不见丝毫情绪,见邹言回来也未有丝毫松动,父子二人见面如同陌生人一般。
“回来了”
“嗯。”
邹父淡淡的看着他,目光深沉,“年轻人,免不得有些轻狂,那个孩子,玩玩就算了。”
话里有些意思未挑明,可在场的几人都女佣司机都明白了这其中的威胁,不禁噤若寒蝉。
邹家父子均是一类的人,一样的面冷心冷,没有感情,这样的人心机深沉,没有弱点,可担当重任。
若说邹父在商场上横扫千军是衣冠禽兽,那么羽翼未满稚嫩若雏儿的邹言,就是薄情寡义狼心狗肺。
邹言对于邹父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没有丝毫感觉,毕竟对方是只老狐狸,察觉到他的异处却没有对此作出态度,这样的邹父才让人内心警惕。
邹言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好几个月,这几个月来两人见面屈指可数,通常是邹父吃了早膳匆忙赶去公司,而邹言还在洗漱,对方出差几个星期或一个多月,邹言才后知后觉发现。
邹家的家规冰冷又严酷,未成年的邹家人只能在父母的庇护下过着羽翼未满的生活,想要过问集团的事没有一丝可能。
邹言亦是,邹父对唯一的儿子的态度好似空气一般,平常时两看两相厌,互当对方不存在。
那天之后,邹言再没有去找过舒尔雅,仿若舒尔雅这个人,从没有出现过。只是偶尔舒尔雅晚上回家,身后常常会有一辆黑色稳重的轿车缓缓行驶。
深秋,天凉。
邹言换上了秋季暖和的校服,蓝色的外套修身好看,恰如一捧浅色的泓水,在稍显寒冷的深秋里头荡起波澜。
少年眉目丹青难以描绘,如水墨画般侵染了浓重黑白色彩,淡色的唇,鸦羽般墨黑的发丝柔软,清冷淡雅的气质,整个人的色彩并不浓烈,却足够令人动心。
而此时此刻,身姿如松竹的少年站在教室门口的长廊上,长腿柔韧,殊色冷淡,叫人见之忘俗。
今天是周六,如此天气,邹言本该在邹家庄园里看书,然而尹若离的一通电话将他唤了过来。
少女情怀总是浪漫,邹言心冷是无意,于尹若离而言就是自己的男朋友不够体贴,爱情的长久是需要经营的,浪漫是一回事,约会,又是另一回事。
尹若离和一众社员出了社团,就看见长廊上邹言美好若仙的背影,其姿态如流水孤冷,霎时令一众少女羞红了脸颊。
美丽的事物总是令人欣赏,尹若离即便是知道邹言姿色上乘,往往在不经意间俘获人心,然心底总是不快。
“阿言。”
她走上前,顶着众少女羡慕的眼神,与少年并肩,金童玉女,羡煞旁人。
邹言侧眸,见她穿着单薄,不免蹙了眉头,话中是少见的责怪,“怎么穿的这样少”
话落,他将少女带着些许寒意的手掌纳入手中,视线相触,“我该拿你怎么办”
尹若离目光温柔,撒娇道,“好了阿言,我们好不容易才能约会一次,你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邹言柔和了目光,揉揉少女乌黑的长发,牵着她的手下楼,司机正在楼下候着。
游乐场一向是情侣喜欢去的地方,特别是摩天轮,摩天轮的传说想必很多人都知道。
尹若离带着邹言来,无非是想与邹言一起登上那摩天轮,看看那传说是否真如传言一般,在达到最高点时与恋人亲吻,是不是真的可以一直走下去
邹言坐在游乐场的长椅上,四周热闹的人群令他十分不适,不管是邹言本身还是为了剧情而延伸出来的邹言,都十分的厌恶人多的地方。
这并不是说邹言有人群恐惧症还是什么其他,只是单纯的讨厌热闹,人多的地方会扰乱他清晰的头脑,影响他的思路。
尹若离挤开人群,拿着两罐饮料走到邹言身旁坐下,抱怨道,“哎,人太多了,挤得我好累。”
邹言心疼的摸摸她的脸,“抱歉,若离。”
尹若离笑笑,“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阿言你可是我的男朋友,谁去买不都一样”
邹言抿了抿嘴,并不答话,眼里隐约可见暗下去的光芒。
邹言身为邹家的公子,不懂民间疾苦是为正常,他从小身边就有管家女佣司机保镖家庭医生,来到游乐场后手足无措,什么都不懂,着实令尹若离惊奇了一阵子。
两人在长椅上聊天,多半是尹若离在说笑,邹言在听,眼看时候差不多,尹若离正准备开口,想和邹言去验证那摩天轮的传说的时候,邹言一向清冷的脸色变了。
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少年霍然起身,朝着人群一个密集的方向走去,自己连忙随后。
邹言的神情一直是冷淡的,游离在外,仿若无人能走进他的世界,尹若离心底酸涩,这样的一个人,到底看见了什么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姐姐,给我一个气球。”
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舒尔雅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对带着孩子来游乐场玩的夫妻,脸上挂上真挚的笑容。
“来,这个最漂亮最好看的,喜不喜欢”她笑着将气球递给孩子。
年轻夫妻牵着孩子的手离开,舒尔雅才恍然发觉,她的手在颤抖,一股愤怒夹杂着不知名的酸涩在心头久久不去,她咬了咬唇,将涌上喉咙的那个名字彻底咽下。
不过是不经意间的一瞥,却看见了那个人。
邹言。
邹言怎么会来这里
他不是一向讨厌这种地方么
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无数的问好全部涌入脑海,直让她神经作痛,恍惚的想到,真漂亮啊那个女孩子,跟邹言真是相配。
然后她一抬头,看见那个本该陪着另一个女生的人,脸上带着骇人的寒意,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邹,邹言”
那一刻,她的心乱了。
游乐园之行,尹若离知晓了舒尔雅的存在,已经作废的婚约,一个从前的未婚妻,一个论容貌品行乃至出身,都在她之上的女生,哪怕如今舒家已经倒台,还是在尹若离心中留下了一根刺,如鲠在喉。
初恋是白月光,正因为美好才成为了朱砂痣,不敢记,不能忘。
寒假,尹若离打电话跟邹言告别后,回了邻市父母的身边,邹父因为临近年关,格外忙碌,直接宿在了办公室。
偌大的庄园,清清冷冷。
邹言原本想着,就这样下去也好,等到时机成熟,跟尹若离分手,然后跟舒尔雅求婚,只要舒尔雅一答应,他就马上离开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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