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魏昭手上端着茶正准备口, 听到敲门的动静,手上的动作一滞,“进来。”
一个长相十分平凡的人走了进来跪下行了个礼。这是魏昭派出去的暗卫,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十分擅长伪装, 属于走到人群中绝对让人看过即忘的那种。
“主子, 有消息了。”
魏昭抓着盏托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一下, 随即把茶杯放下了,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知道是去哪了吗?”
“出城了, 属下不敢跟得太紧,目前只知道是往东南方走的。”那人抬起头看向魏昭, 见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生气的神色,方才道“主子, 可还要继续跟着?”
“不必。”魏昭手动了动, 示意他先退下“你下去吧, 其余的暂时不用管了。”
“是。”那人也警醒得很,并不多言。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杜九还在身边伺候着, 只他武功最高, 呼吸都十分轻缓,见魏昭神思不属的模样,心里也十分惊诧。
天知道主子是怎么了, 突然派人去打探陛下的行踪, 这窥伺帝踪可是要命的事, 可魏昭除了这个外,什么指示也没有,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本就身家性命系于主子身上,自然也只有听从吩咐的份。
魏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会儿站起来走了几圈,一会儿又坐下摆弄茶杯,过了不到半刻又摸出本书来看,结果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见翻动几页,想是心烦意乱得很。
杜九见他这般,正想着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结果又有人来了。
“老七,你这阵子可真难请啊。”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传来了,魏曜性子一贯爽直,说话的嗓门也是大得很。
魏昭脸上原本有些漠然的表情,瞬间自动变换回了往日的吊儿郎当,含笑道“这话可怎么说?我是知道了你迟早要过来,才没去找你呢。”
说话间,魏曜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七皇子府的总管,后者脸色有些紧张,显然怕自己没拦住人直闯进来会惹怒主子。
但魏昭确实没有生气,他太清楚自己这个六哥的性格了,因此冲管家挥了挥手,示意人去奉上热茶点心过来。
“你这话说得可没意思。”魏曜道“我那儿来了个新厨子,烤全羊的手艺那是没得说的,本来想好意找你过去聚一聚呢,你不过去还有什么意思。”
“这还不简单?”魏昭笑道“我这旁的没有,几只羊还是有的,你把人带过来,再弄些好酒,我定让你尽兴。”
魏曜也不推辞,便叫了小厮回去带人过来,反正六皇子府和七皇子府之间距离不算多远。
不过半个时辰左右,人便带到了,食材也准备齐全,魏昭让人在后院选了个地露天烤全羊,兄弟两个就着喝起酒来。
几杯酒下肚之后,魏昭方才不动声色的问了“怎么想到找我来了。”
听到他的话,魏曜的神情不由有些萎顿,索性这里都是魏昭的人,他也不担心说什么话传出去,便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老三这阵子找我找得勤呢。”
平日里叫三哥,不过私底下大家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魏曜也懒得再装,他就是看魏晫十分不耐烦“前儿镇国公府才出的事,父皇怎么说的他是忘了还是根本没听懂啊,这才多久又蹦跶起来。”
说句不好听的话,父皇如今还年富力强的,这么急着蹦出来,莫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不耐烦了,魏曜有时候都想撬开三皇子的脑袋看看里边装的是不是水。
魏昭嗤笑了下“你管他如何,有你母妃在,他也不见得就想拉你。”德妃和淑妃往日里就别苗头,三皇子怎么可能真心想拉拢魏曜。
“可不是。”魏曜点头“他也防着我呢,如今不过是想拿我当枪使罢了,可别说我了,就是我母妃这么多年谨小慎微的,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魏曜说罢,又灌了两杯酒下去,神志似乎也有些恍惚起来“老七,你说这日后会如何?”他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魏昭,虽然他年纪比魏昭大几个月,可每回有事,他总喜欢问魏昭拿主意,虽然这人性子焉坏,可不得不说,魏昭比他聪明多了。
魏曜有种动物般的直觉。
“太子……我眼瞅着父皇如今,待太子也有些大不如前,可要说他可怜吧,也不尽然……”魏曜有些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父皇如今虽看起来还精力好,可实际上……也已经是年过不惑的人了,最多十来二十年,这王朝总归要交到继承人手上。
可太子性格软弱,自古主弱臣强就没有好事,如今太子还没上位呢,底下就已经这样不安分了,连赈灾的银子也敢贪,这事虽然父皇轻放了,可实际上他们几个谁不知道呢,估计父皇心里也有把称,魏曜也不傻,知道如太子这样的人若有朝一日真继了位,只怕他们这大魏王朝日后如何,实在难说得很。
但老三,这个人就是个穷奢极欲的,如今就能为了权力不顾兄弟死活,这样的人,也别指望他日后当皇帝能爱民了,两个侯位的人选都这般不堪,叫魏曜怎能不担心。
他自己是个胸无大志的,日子过得坦荡舒服,也知晓自己没那个脑子,所以魏曜从来没想过要争,有时候他是真觉得,老七魏昭当皇帝,都好过太子和老三来。
但偏偏,魏昭身上有异族血统。
魏曜心里烦啊,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建安帝一直当皇帝的好,毕竟兄弟再如何,也没有父子来得亲近,他对建安帝还是有些孺慕之情的,只不过,有时候想到未来,便实在难心安得很。
他这些话,往日里也没敢在旁人面前说,只有在魏昭面前才能吐露几句,其实他们以前也不是没说过这样的话题,那时候魏昭总是用漫不经心的态度骂他“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竟不知,你还是个忧国忧民的。”
魏昭的态度从来不好,颇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觉,但每次和他畅聊一番,魏曜的心情都会爽快很多,但这一回,他却迟迟没等到魏昭的回应。
“你想什么呢?”魏曜看见魏昭端着杯酒,好一会儿都没入口,眼神都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还当他根本没听见自己说什么。
魏昭回了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你管那许多,谁说那两个就十拿九稳了,父皇如今还年轻着呢,指不定……便是再生几个小的,他教导个十几二十年,也未有不可。”
一想到太子和老三如今争得这样厉害,魏昭就忍不住想笑,从他得知那个消息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这以后的日子,必然有趣得紧。
是的,魏昭已经知道,他派人从钦天监那儿拿到的两个生辰八字里,其中一个,就是建安帝的。钦天监那头秘密也颇多,他能拿到两个生辰八字已经是极限了,却并不能得到准确的对应名字。
魏昭只能从旁推算,不过能得建安帝亲自吩咐合算八字的人,自然少之又少,魏昭一开始只是猜测,但在他得知建安帝这段时间的出宫频率后,他就知道自己想的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可惜另一个生辰八字是谁的,却还没能找出来。
女子的生辰八字也是隐秘,魏昭无法公然去找,但是只要循着建安帝这条线,想来这人迟早也会冒出头来,魏昭并不是很着急。
他只是觉得好笑,想一想吧,太子和老三如今争得这样厉害,却不知他们的好父皇却已经寻了小娇妻,指不定过不得多久,孩子都出生了。
到时候太子和老三都竹篮打水一场空,魏昭就喜欢看好戏呢。
不过最让他好奇的是,到底是哪个人家的姑娘,竟惹得建安帝倾心,要知道,先皇后去世多年,建安帝可从来没想过再立后,而如果只是把人带进宫里封个妃子的话,那也用不着钦天监去合算八字不是。
“你说什么呢!父皇……”魏曜只当魏昭信口胡言,摇了摇头,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什么,“父皇……也许你说的……也未必没有可能。”他想起了中秋节那夜,建安帝在宫宴后出宫的事。
虽然那时候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安,他还特地找他母妃旁敲侧击过,不过可惜父皇似乎许久不曾踏足后宫,也没能得到什么消息,只是魏曜本能的觉得……他那晚看见的人,应该就是他父皇没错。
但他什么也没对其他人说起过,只憋在心里,毕竟建安帝深夜出宫,必然是有急事或者机密的事,这些都不是他能探听的。魏曜只是从来没想过,他父皇可能,为的是一个女人罢了。
但今天听魏昭这一说,他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又觉得,若真有个女子得他父皇深夜赴会,那说不准……还真有魏昭说的那种可能。
然而他这话音刚落,却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看了过来。
魏曜抬头,正对上魏昭的视线,后者脸上一贯吊儿郎当的神色也消失不见了,两人沉默了片刻,魏昭道“你知道什么?”
魏曜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这老七,也知道了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我……中秋那夜,我好像看到父皇出宫了。”魏曜声音顿了顿,问“你呢。”
魏昭没有说话,沉吟了一下才说“我只知道,宫里怕是要进新人了,这位子,估计不会比你母妃低。”
魏曜悚然一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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