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
“是。”明明建安帝的声音十分平淡, 但那暗卫却忍不住有种心惊肉跳的慌乱, 他也不知道是为何, 原本以为是很简单的一件事,那位置他也记得清清楚楚的, 偏偏今日过去就是找不着了。
若不是他记岔了地方, 兴许就是被风吹走了, 如今还是寒冬凛冽,夜风大些,也不是没有可能, 暗卫迟疑着把自己的猜测说了, 也不敢推脱责任。
“当时夜色很深,许是属下记错了地方,只是属下不曾见过宝牒上所写内容,故而也不能全盘检查一遍。”
建安帝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这些暗卫都是挑的一等一的好手,他是相信他们的能力的, 记错了位置的可能性很小。何况,还有一个可能他没有说,那宝牒,兴许是被人拿走了。
建安帝想到了昨晚和郁秋遇到的魏昭。
“罢了,你下去吧。”建安帝到底没有责罚暗卫。
然而待人退了下去,建安帝这一天做事都有些不得劲,批阅奏折的时候还走了会儿神,魏甲和常总管看在眼中, 心里知道建安帝是记着那件事了,可又不知道如何劝,说到底只是人姑娘家的的一份宝牒罢了,可偏偏,谁让那姑娘是皇帝心尖上的人呢
魏甲已经做好了准备,觉得多半建安帝最后可能会下令让他们把那姻缘树的宝牒都翻一遍,这工作量虽然大了些,但也算不得多难,但谁知建安帝后来把他找过去,却是下了另一个密令。
“听说了没有,那城楼外河岸边的那棵姻缘树昨夜给烧没了”
“这你听谁说的呀那姻缘树都多少年了就没出过事,元夕那日我见着还好好的呢。”
“那还能有假,我亲眼瞧见的,烧得就剩根光秃秃的树干了,不信你自个儿去看看,好些人都看见了呢。”
“谁给放的火啊,那棵树好端端的,总不能自己着火吧。”
“那可不是,大家都在猜呢,昨夜风大,前两日的雪都还没化尽呢,真不晓得是怎么烧没的”
一大早上的,京中的茶楼里就流传开了姻缘树被烧的新闻。
魏昭下午和陆闻之等人一起喝茶的时候听说这件事时,心里莫名就咯噔了一下,连手上拿着的茶盏都忘了放下来,陆闻之心细如发,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异样,和谢承泽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追问这个话题。
魏昭也没就此离开,只是等到傍晚回府的时候,从那边路过瞧了一眼,那棵有上百年历史的姻缘树果真被烧得只剩了主干,而上面那原本牵了无数年轻男女心愿的宝牒,也不见了踪影,路边还有好些人来看,脸上都带着疑惑而可惜的神情,满是唏嘘的感叹着。
魏昭并不觉得这是个意外。
这世上大半的巧合,都是人为所致,比起相信这是个意外,魏昭倒是觉得,这应该是个针对自己的警告。
他的父皇看起来平和内敛,但骨子里却依然带着无法掩盖的,身为帝王的霸道,像一只打盹的雄狮,你以为他无害,只是因为你不曾冒犯他,而一旦你过了界,他的利爪绝不会留情。
魏昭看着远处的人群,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俊眉修目,那笑容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路过的姑娘家不经意间瞧见,微微红了脸。
三月,草长莺飞,春光明媚。
时下各大茶楼酒馆里,最热门的话题莫过于即将到来的帝后大婚,京中已多年不曾有过这样的盛事了,当年的元后还是建安帝在潜邸的时候娶的,故而只是皇子娶妃的规格,哪里有今日的盛况。
礼部从婚事定下来开始就忙着了,好几个月都脚不停地,任谁都看得出陛下对新后的看重都亲自过问了好几回了,哪些东西太旧了要换新的,哪些东西做得不够好等等,礼部尚书都没少头秃,那里面好些御用古董啊,新的那能叫古董吗。可建安帝觉得新婚用旧物不好,先行把一些古董都送到了郁秋哪里给她添妆,至于婚典上用的却全是新制的。
如此这般,可不就给大家添加了许多工作量,不过也因为他的行为,叫永兴侯府的人越发不敢慢待郁秋,因为郁秋毕竟是要从侯府出嫁的,嫁妆自然也是在侯府放着,只不过大部分东西都是礼部备好送过来的,侯府这边需要做的并不多。好在,就算有人眼红,也没人敢对这些御制之物下手,更何况,还有许嬷嬷等人呢,都是宫里的老人,一应东西都已入册,管理得妥妥当当。
整个侯府里,真心为郁秋高兴的却还真没几个,永兴侯夫人已经不敢期望郁秋倒霉了,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和平,只希望郁秋不再计较过去的事才好,至于二房的张氏和她女儿郁媛,自打在乐阳公主的赏梅宴上出了事后,这几日都被关在自己院子里,老夫人已经打定主意,等郁秋的婚事一结束,就趁早把郁媛嫁出去了。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一点,就是乐阳公主好歹没把婚事退了,到时候就算要祸害,也让她祸害别人家去。
没了碍眼或者有可能捣乱的人,这一场婚事办得十分顺利,郁秋坐上大红花轿,绕城一圈之后,方才被抬着入宫,那嫁妆一抬抬的,才叫真正的十里红妆,叫京里的人也很是看了一回热闹。
郁秋穿着凤冠霞帔,红盖头与寻常的新娘的不同,而是半开型的,流苏水晶帘半遮半掩,隐约能看出她妆容精致的脸,大气又美艳,建安帝已不是第一次成亲,却是头一回这样紧张,抓着红锦缎的手心里竟有些出汗。
在宗室和许多大臣的见证下,二人在宗庙里完成了拜堂仪式,建安帝才牵着郁秋走了出去,坐上龙撵到庙堂之前,带着郁秋一步步走上台阶,接受百官朝拜。
郁秋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里,也不是没有演过宫廷剧,但像今天这样真正的恢弘场面,她也是头一回经历,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幸好一路建安帝都牵着她,两只手交握,那种热度让她的心也安定了不少。郁秋与建安帝并肩,看着底下黑压压跪倒的一大片人,有片刻恍惚,心中竟是有些满足。
她分不清这是原主的情绪还是自己的情绪,但郁秋很清楚,自己离完成任务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她侧过头看向建安帝,后者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郁秋忽而一笑,明眸善睐,顾盼生辉,一瞬间几乎叫建安帝看花了眼。
他牵着郁秋的手紧了紧,第一次感觉到这样心底这样充实,他终于把他的小姑娘娶作了妻。
往后余生,荣辱与共,夫妻一体,生可同寝,死亦同穴。
观礼的人自然也有建安帝的几个皇子公主,魏昭也在其中,不可否认,见到穿着一袭大红色凤袍的郁秋,实在让人十分惊艳,她站在高台上回头看过来的那一瞬,魏昭竟觉得自己有片刻希望她的目光是落到自己身上的。
然而,直到大典完毕,他也很清楚,郁秋根本没多看他一眼。
帝后大婚毕竟不比寻常人家,毕竟是没有什么人敢向帝王敬酒的,因此建安帝也不过小酌了两杯,皇室中人可不少,不过太后早就已经去了礼佛,好些年都未曾回宫,这次建安帝迎娶新后,那边也只是传了懿旨过来,顺便赐下一些东西,表明对这桩婚事的赞同罢了。
当然大家都不知道的是,太后原本是希望借此回宫的,但建安帝一直知道她权力心重,回宫估计还得搅出风雨来,因此直接递了话,让她在行宫好好颐养天年。
只要她肯安分一些,建安帝是乐意好好奉养她的,至于回宫,那还是算了。
便是为了郁秋,也不能凭白给她弄个婆婆来压着。
没有名义上的长辈在,宗室的那些人自然识趣的不敢管,帝后夫妻二人也自由许多,不过即便如此,大典也足足花了一整日的光景,待建安帝到坤宁宫时,都已经过了戌时了,郁秋身上还穿着嫁衣,凤冠一时还不能摘下,只得小口的吃点心垫垫肚子。
见建安帝进来,宫人们连忙到外间迎接,郁秋却是不跪的,反正建安帝以前就说过她不用跪,郁秋自然也就能省则省。
许嬷嬷经过以前那一遭,如今见她这样也不敢管,只偷偷觑建安帝一眼,后者果然毫无生气的模样,拉着新后的手坐到了桌前,见郁秋不时的摸一下脖子,眼里才有些不高兴,但这气也是冲其他人发的“没见娘娘不舒服吗,怎么不把发冠摘下来。”
郁秋连忙扯住他的手,脸上有些羞“不关她们的事。”
她小声道“我就是觉得这样好看,想让你多瞧一下。”
建安帝难得见她如此害羞的模样,心中又好笑又有些心软,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目光专注仔细的看着她的脸,手也伸了过去触到那细腻柔软的肌肤,含笑道“你什么时候都好看。”
郁秋咬了咬唇,洁白的贝齿把上了唇脂的红唇咬出了细细的印来,建安帝已许久不曾碰过女人了,身体还是壮年,眼前的姑娘还是自己心心念念娶回来的小娇妻,当下只觉一阵口干舌燥,眼底的眸色更暗沉几分。
“先去洗漱吧。”
等了这么长时间才到了婚期,如今她已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建安帝自然不愿再耽搁下去,于是两人分别去浴池洗漱了,建安帝是难得急躁,故而才不敢和郁秋一块,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她们俩的第一次,建安帝还是希望能更完美一些。
郁秋却不知道建安帝的想法,洗漱完毕换上轻薄的白色寝衣,长发带着一丝水汽,一身肌肤细腻剔透,郁秋自己摸了摸手,对这手感也很满意。
禁欲了那么久,终于也可以吃点肉了,要知道成熟的女性也有生理的,郁秋并不觉得可耻。不过她也不敢做得太主动,毕竟她可是有过爬床前科的人,既然黑历史已经洗得差不多了,绝不能给对方留下自己太过轻浮放荡的印象。
她坐在床榻上等了片刻,见到建安帝的时候,就忍不住抬头看他,建安帝原就保养得好,穿着衣服的时候还觉得有些瘦削,但此刻只着一身单薄的寝衣,似乎来得有些急,身上的水都未全擦干,隐隐能看到线条分明的肌理。
郁秋看得脸一红,似乎有些怕羞,建安帝已经走到了她跟前,难得看她这样娇娇怯怯的模样,叫他心念一动,低头凑近她耳边,嗓音沙哑“安置吧。”
郁秋只觉他呼吸的热气落在她耳际,还未反应过来,建安帝已是一把把她抱起,两人倒进了床榻里。
“先生。”郁秋受了惊,惊呼一声,建安帝低低笑了下,郁秋被他不抱在怀里,都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还叫先生”
郁秋脸一热,睁大眼睛看着他,手情不自禁的抚上他的脸,男人硬朗的轮廓只能说周正,可此刻看着,却仿佛英俊许多,她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唤出他的名字“修谨。”
这一声称呼,建安帝听了,竟是心生酸涩,又有一丝甜意和满足,叫他心头百般复杂,再忍不住亲了下去。
两人一开始吻得青涩,慢慢的热度上升,郁秋也由一开始的欲拒还迎,变成情不自禁一般伸手抱住了他。
郁秋本身就是当演员的,经历了两个世界任务之后,这演技不仅没退步,反而越发精湛起来,深谙如何做到不诱而诱的勾引,表现却十分青涩而坦然的模样,叫建安帝在床上也享受了一番手把手的教导之责,两人这一晚过得是可谓十分和谐美好。
大红的龙凤烛燃烧着,帐内动静迟迟不曾停歇,宫里宫外,却不知成了多少人的无眠夜。
德妃宫里。
“娘娘,该歇着了。”
德妃看了眼外面,今日宫里是难得的热闹,夜间还放了烟火,然越是喧嚣,到了此时却越发显得空寂冷清。
德妃这几日不知撕了多少帕子,那年元后逝去,她心里就抱了期待,来来回回做了多少功夫,谁知陛下始终没有动摇过,她以前好歹还能用陛下不爱近女色来安慰自己,然而时至今日,她做梦都想得到的位置却轻飘飘的落到了一个黄毛丫头手上,不管是家世才貌,还是后宫资历,怎么也不该是如此结果
德妃心里如何能甘心。
但是想到太子,德妃忍不住咬了咬牙,她没有输,她的儿子如今早已入了朝堂做事,这个新后,且让太子和她斗去。
有了新后,太子的地位才是最受动摇的,毕竟继后要是生了儿子,日后可是名正言顺的中宫嫡出,她就不信太子还坐得住。
德妃的想法也没有错,这一夜的太子也未能成眠,东宫的灯火足足燃了一夜。
然而造成这样多人不能入睡的郁秋和建安帝,这一晚却过得格外舒畅。
唯一失策的大概是,老男人精力太过旺盛,郁秋隔天早上醒来时忍不住捶了捶后腰,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得适当的节制一下。
更让人郁闷的是,一大早的后宫诸人都来坤宁宫给她这个新后请安来了,即便老男人说自己好久没去过她们那里了,可这新婚燕尔第二天就要见这么一堆丈夫的女人,正常人都会觉得膈应吧。
于是郁秋看着神清气爽的建安帝也不太顺眼了,建安帝昨夜才做了回新郎官,那是春风得意得紧,换好衣服还没走,看着郁秋还趴在榻上那幅海棠春睡的模样蠢蠢欲动,想要亲一口。
冷不丁的听到宫人来回禀,就见到美人愣了一下,然后直接伸手就把他的脸挡开了。
建安帝“”他有点不爽,但莫名又有些心虚,于是咳了咳,好声好气道“你若是不乐意见她们,日后免了请安就是了,不过今日却不能不见的,你如今已是皇后,宫务合该由你掌管,免得底下乱了规矩。”
郁秋也知道建安帝这是为她好,于是她也就矫情了那么一会儿,状似沉吟片刻,才不甘不愿的应了,“你这般信我,可我没有经验,若是不能管好怎么办”
这一点建安帝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虽然说郁秋之前把她那小庄子和商铺的事管理得井井有条,但相比起宫权来,那都是小打小闹,他是相信郁秋的能力,不过一来郁秋年纪还小,很多事到底没有经验,另一方面,他其实也不想她太辛苦。
建安帝把人揽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道“也不用太上心,宫中的很多事务都有规制,直接按章办事就成,何况你是皇后,后宫的女主人,把事情吩咐下去也就行了,许嬷嬷若是不得用,后头能办事的还多着呢,要是什么都得你操心,那些宫人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不得不说,在成为真正的夫妻之后,建安帝对郁秋的态度也随意许多,并不是说他就不尊重她了,而是有了更亲密的接触,这亲昵起来就更理所当然了,不像以前,再怎样还是有些拘泥于礼数,生怕做得太多或者说了什么会觉得冒犯对方。
如今他是想抱就抱,想亲就亲,亲了额头还不满足,目光落到郁秋的脖子上,她穿着抹胸还未换洗,那锁骨上的红痕分外显眼,建安帝看着,眼神都深邃许多。
郁秋抬头正想说什么,注意到他的眼神,顿时没好气的把人推了下,脸上一片热意的娇嗔“你看什么呀”
她拿手抓起被子挡在胸前,建安帝才讪讪的收回目光,他以前也没觉得自己这么不正经过,不过想一想又觉得娇妻在怀,他又不是柳下惠,这小丫头还是太害羞了些,得多教教才行,藏书阁里好像有些避火图,这几日不上朝,正好用得上。
建安帝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女人,事实上当皇帝的,哪怕不上心,后宫的女人品貌也都是一等一的,只不过他从皇子走上九五之尊的路太艰险,以至于不敢在情爱之事动真心,克制成了习惯,成婚生子也不过是为了延绵子嗣,都跟例行公事一样了,自然也谈不上如何畅快。
而今真正动了心,才知道情生意动,叫人欲罢不能,若不是怜惜郁秋年纪尚小,此刻他都想再扑一回了,毕竟帝后大婚,是正经罢朝三日的,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郁秋不知道建安帝如今满脑子黄色废料,因为他看起来实在一本正经得十分君子,还好脾气的继续提点她如何管理宫务,哪些可以不重要的可以分派给别人干等等。
反正那些人在那里,总还是得见面的,郁秋便也不再拖延,洗漱过后便和建安帝一块去见那些后宫女人们了。
淑妃和德妃都是有儿子的老人,其他的还有两个嫔三个贵人,答应倒是有好几个,不过听说有些连侍寝都不曾,冷宫那里倒是还有几个,那是年轻的时候互斗被揭露,建安帝厌烦了给打发过去的。
建安帝对女色不上心也有她们的一份功劳,后宫足断了三届选秀,要知道三年一届,这代表着后宫差不多十年没进过新人了这也意味着,郁秋这个新皇后,是所有女人当中最年轻的一个。
淑妃还好,早就看清形势不争不抢,可德妃和那两个嫔,看着新皇后年纪轻轻,又是一副花容月貌,尤其面色红润精神极佳,一副被疼爱过的模样,那可真是看得眼睛都红了。
可新后还是建安帝亲自牵着手走到上座的,这些年大家都清楚建安帝的脾气,陛下这般看重新后,谁还敢在这当头给她找不痛快
能在宫里生存多年的都不是傻瓜,谁也不愿当出头鸟,于是一干人等面上都客客气气的,对郁秋也十分恭敬。
郁秋也没有一下子把宫权全拽自己手心里,事实上,她恨不得少管一些事呢,不过为了自己的地位和身家安全,有些东西不能不要。
以前后宫没有女主人的时候,宫权是由德妃淑妃二人分管的,如今她们也大大方方的把权力都上交了,话也说得漂漂亮亮“往常我和淑妃妹妹没少头疼,如今可好,有娘娘在,嫔妾等也能偷偷闲了。”
傻子也知道这是坑了。空降的领导就算想要掌权,也得先摸清楚状况才是。
“本宫才初初入宫,对宫务还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一切先按以前的规制办吧,不过若有大事,还需众位姐妹们多走一趟,到本宫这里报备一番,毕竟,凤印总不能当摆设不是。”
建安帝见郁秋应对得妥当,也不耐烦见其他人为难她,便道“不错,后宫诸事以后便由皇后做主,尔等无事便谨言慎行,万不可对皇后不敬。”
有建安帝这句话在,比什么都来得管用,众妃便是心有不甘,也得安安分分的听从吩咐,于是郁秋顺利掌了凤印,不过她目前只是把自己的坤宁宫把得牢牢的,其他地方的许多职位却没立刻撤换。
一来她如今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多,大半还是建安帝给的,对她的忠诚度还有待考察,二来嘛,她刚入宫就是皇后,又得建安帝宠爱,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多的是人想要投诚,到时候她对宫务也了解了,再撤换一些职位施恩于人,自然就不愁没有人用了。
把这事解决好了,郁秋又下了当上皇后之后的第一道旨意,把后宫诸妃每日固定请安的规矩改成了半月一回,如果没有事情,郁秋实在是懒怠见她们的,所以能少就少吧。
建安帝也下了新婚后的头一道圣旨,封新后生父郁二老爷为承恩侯,新后生母周氏为荣国夫人,都是一等爵,又有其他的赏赐无数,这才是真正的皇恩浩荡。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郁二老爷从前不过是从五品的无实权的小官,一下子得了个爵位,连个姨娘都能获得一等国夫人,新后的圣宠有多厚实在可想而知,于是很快,京里就多了个炙手可热的承恩侯府。
这下子,永兴侯府自然是提前分家了,但即便如此,一门出了两侯,永兴侯府在京中的声势也渐渐起来了,便是已经修炼得宠辱不惊的老夫人,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摆了回宴,一贯严肃的脸上也露出几分喜意,就是分了些家产给庶出的三房,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毕竟她的两个亲生儿子,如今可都是侯爷,试问这京里有多少人家能得这样的风光。
新出炉的承恩侯带着一家妻小很快搬进了新宅子,就是郁二夫人张氏,遇上这事也颇有些喜气洋洋,虽说如今的新后是她一直不喜欢的庶女,可也沾了她的光,自己的丈夫成了承恩侯,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夫人如今自然也是侯夫人了,张氏半辈子最不得志的地方,就是自己的丈夫平庸无能,让她在娘家一众姐妹里都抬不起头来。
但这会儿可不同了,郁秋成为新后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她如今也沾光得了好处,连带着身份水涨船高,走出去人家都得称呼一声侯夫人,张氏沉迷于那些宴会中各府夫人的追捧奉承里,渐渐的连把以往和郁秋的怨怼不快都给忘了。
当然她之所以会这样,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郁秋把她姨娘也就是如今的荣国夫人接到了郡主府去住的缘故,不然一个封了一等国夫人诰命的姨娘杵在眼前,张氏不扎眼才怪。
荣国夫人自然不是为了张氏才搬出去的,她前半生都被人压着,说到底还是那姨娘身份上不得台面,可这妾室也不是自己想当的,她原本是家里逃荒出来被卖做丫鬟的,因为颜色好才被人当礼物送给了郁二老爷,只能攀附着他生存,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人自然不愿意再去伏低做小。
就像现在,自从郁秋把她接到了郡主府,这里的下人才是真正拿她当主子看的,天天绫罗绸缎,美食佳肴不缺,还不用伺候人,她女儿成了皇后,外面的人见了她也得敬上几分,再不用看人眼色过活,对于曾经的周姨娘来说,那就是神仙日子了。
她现在有了女儿依靠,自然再不想回去,便是郁二老爷对她有几分情分,然而他依然是贪花好色之人,便是年轻时有过期待,到了这把年纪也早不剩什么了,所以周姨娘走得很干脆,现在还得了个一等国夫人诰命,周姨娘觉得自己就是立时死了,这辈子也没遗憾了。
所以张氏没了周姨娘在眼前刺眼,自己也有了身份,她最疼爱的女儿再过不久也要嫁入高门当世子夫人,这心情自然也好了许多。
为此她还跟自己女儿说了“便是为了名声着想,想来新后也不会找咱们麻烦了,媛儿,你也别再想那许多,娘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你好好的嫁给席世子,日后给我生两个大胖外孙,娘这一辈子也知足了。”
可她这话听在郁媛耳中,那真是再扎心也没有了。
郁媛是张氏一手带大的,性格自然也随了她,张氏最希望的是丈夫出人头地,她也能跟着露脸,是非常骄傲且虚荣的性格,郁媛呢,一辈子也是不甘于人下的,上一世就对庶妹比自己过得好而耿耿于怀,结果自己这都重生一回了,还是被庶妹压在头上。
郁媛半点没觉得沾郁秋的光得了多少好处,她宁愿她爹一辈子都呆在五品官的位置上,至少她也不用现在这样难堪。
至于她娘说的郁秋为了名声也不会报复她们,郁媛可不相信,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回从公主府出来郁秋对她说的话,那可是让她做了好一阵子噩梦呢。
可眼下郁秋已经成了皇后,郁媛知道自己和她的差距越来越大,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暂时沉寂下来了,她不想沉寂也不行啊,现在她爹和她娘难得统一战线,让人把她看得牢牢的,就等着过两个月嫁出去了。
京城里多了一门新贵,百姓的生活却并没有多少影响,时局越发变幻莫测,想要重新站队的人也还在观望,郁秋在这段时间里,渐渐把宫权把在了手上,处理起宫务来也得心应手,日子倒是过得还不错,偶尔几个无伤大雅的小绊子都被她打回去了。
后宫诸人也看出这个新后是个有手段的,陛下更是一门心思宠着她,她们就是再眼热,到底年纪不轻了,不管是为了以后还是为了孩子,都只能关紧宫门过自己的日子,并不敢再搞什么风波。
再说这边,郁秋进了宫之后,便把庄子上的两只小狗也抱进了宫来,和小五养在了一处,新后得宠,这几只小土狗也得了更好的待遇,每日里吃食都是用的最精贵的,那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如狗啊。
郁秋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带着它们到御花园转转,番薯土豆玉米等物种都已经被找到了,这会儿建安帝还弄了个庄子试验田出来,有些都已经开始进行推广播种了,郁秋偶尔也会跟着建安帝一块去看看,两人正值新婚燕尔,建安帝平日里除了上朝或者办公外,大部分时候都待在坤宁宫去了,乾清宫简直成了摆设一般。
朝堂上也不是没有人递过折子劝陛下雨露均沾,可建安帝早年都许久不进后宫了,何况他也不是无实权的皇帝,直接把那个上奏官员家里的事查了个底朝天,有意思的是那官员还是宠妾灭妻的,建安帝以内帷不修贬斥了一顿,于是大家都安静了。
他和郁秋日子过得正好呢,根本不愿有其他人掺和。
不过就算如此,他到底是个勤政的明君,也无法长时间陪伴在郁秋身边,于是郁秋偶尔也会自己捣鼓些乐子出来,比如麻将什么的,没多久连淑妃德妃都给迷上了,从郁秋这里学会之后,渐渐的在自己宫里也找了宫女们一起玩,本来就没多少搞事的心,自打沉迷麻将之后就更省事了,郁秋也乐得如此。
郁秋对自己的自制力很强,只是偶尔玩一下打发时间罢了,多半时候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建安帝和任务身上,当然她如今出宫比较麻烦,因此便把心力都放在刷建安帝好感度上了,以至于帝后夫妻关系越发和谐起来。
但夫妻之间的相处,是不可能总是和睦的,眼下两人就闹了回别扭。
“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会尽量空出时间带我出宫,现在呢,我在宫里待得都快成蘑菇了,你还没带我出去一回。”
郁秋半真半假的埋怨着,两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外面,一副十分失落的模样。
建安帝顿时心虚起来,没把人娶进来之前当然都是紧着好话哄的,他也确实是忙碌,以前那会儿经常出宫,那还不是因为郁秋那时候住在外面,可现在人都娶回来了,对于建安帝来说,其实和老婆腻在一块,宫里宫外就区别不大了。
但他也知道,这话是不能这么对郁秋说的,于是好笑的恭维她道“哪里有这么漂亮的蘑菇,朕还没见过呢”
“”郁秋沉默了一下,没忍住掐了下他的腰“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呢,别以为夸我就能转移话题了。”
建安帝无奈,见郁秋眼里带着真切的失落,心下也有些心疼,郁秋年纪还小,性格又是个不喜拘束的,叫她整日待在宫里,也确实是为难她了。
想了想,建安帝才把人揽进怀里“别气了,过几日就是端午,正好我也休沐,到时候带你去看龙舟竞渡去。”
郁秋眼睛亮了亮,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脸上满是欣喜,可注意到他眼底的青黑,又有些心疼“算了,要是实在没有时间,咱们下回再找机会出宫好了。”她伸手摸了摸他下巴的胡茬,道“你也别那么累,事情都是做不完的,身体更重要。”
这一招以进为退,叫建安帝听得更为感动,忍不住把人抱紧了“此生能得卿卿为妻,实在是我毕生幸事。”
郁秋靠在他怀里,垂下了眼脸没有说话。
然而郁秋和建安帝不知道的是,德妃此时与三皇子,也在商量着端午节一事。
“母妃,不能再等等吗,父皇如今对那女人正上心得很,我们要是贸然动手,万一被查出来”
魏晫一想到他父皇的雷霆之威,心里就颤得厉害,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对上建安帝的,他对这个父皇有孺慕,更多的却是敬畏,要不是太子实在软弱无能了些,魏晫的野心也不会渐渐滋长起来,可就算如此,他和魏暄哪怕私底下争得厉害,轻易也不敢到建安帝面前显露。
德妃恨铁不成钢的看他一眼“你怎么就这样胆小”她摸着自己新换的指甲套,这件事她已经一刻都不想多等了。
“你不看看你母妃如今过得什么日子,连往日的宫权都没有了,宫里的人都是看菜下碟的,就知道落井下石,以前你得的那些好东西,如今都要先过她们那边,你父皇还整日把那狐媚子当宝,后宫的其他人他都多久没碰了。你就忍心看你母妃一直被个黄毛丫头压在头上”
三皇子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德妃没了管理后宫的权力,资源自然也有所下降,不过要说被人落井下石还是太夸张了些,魏晫迟疑着和德妃商量“但我们一开始不是说好了再等等的吗,太子那边迟早会忍不住出手的。”
在郁秋没进宫之前,德妃确实是这样想的,可是如今她都进宫几个月了,和太子虽不见几回面,但都客客气气的,太子也对新后十分尊敬的模样,叫德妃看在眼里,焦急在心上。“就怕太子胆子比你更小,你瞧他往日里就是个软脚虾,要是他迟迟不动手,难道还真等着那贱人怀上龙种不成。”
“可要是被父皇查出来”魏晫还是犹豫不决,建安帝在他心里的威信实在太重了。
德妃没好气戳了戳他的头,压低了声音“你个傻子,谁说查出来的,就一定是我们。”
魏晫这才恍然大悟“母妃的意思是嫁祸到太子身上。”
德妃这才露出几许欣慰的笑来“不错,若那贱人死了最好,若不死,也让她和太子斗去,无论如何,咱们得先把这第一把火点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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