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维斯大公醒来的时候, 睁开眼视野内一片漆黑。幸好通讯器内有新讯息到达而闪烁着的微弱亮光证明了他的眼睛并没有出问题。他下意识想抬起手腕, 却发现浑身被压覆得严严实实, 完全无法移动。
这让他立即想到了昏迷前的情景,而身上覆盖的重量、耳边微弱的呼吸还有扑鼻而来的血腥味也都提醒了他云墨目前的状况恐怕不太好。一般来说, 有自愈机能的强大雌虫都会比雄虫更快恢复意识, 但现在他都醒了, 而云墨却仍在昏迷。
无奈雄虫的夜视能力要比雌虫弱很多,在几乎完全没有光源的一片漆黑下,塞维斯大公并不能用视觉来检视云墨到底伤势如何,所以,他准备再度使用精神力。
虽然这样一来他就打破了对云墨的承诺, 但先前进入通道时他就已经使用过了,云墨当时也没说什么, 所以塞维斯大公就难得有了一种一错再错的放纵勇气。而且,慢性自杀和自家雌君以及虫蛋的安危比起来, 孰轻孰重, 已不必明言。
天蓝色的浩瀚精神力从脑后虫核处逸散,缓慢蔓延。慢慢分成两股,一股凝成了一张密网,覆盖住云墨全身, 更从皮肤渗入云墨的体内,检查云墨伤势的同时安抚两颗因躁动而不停吸收母体能量源的虫蛋;另一股则如空气一般缓慢而隐秘的扩散, 开始打探四周的环境与逃生的路径。
精神力触角比声波探测要精确得多, 很快便在层层密叠的坍塌砖块石瓦中找寻到了一处似逃生通道般的宽敞所在。就是距离有点远, 塞维斯大公大概估算了一下自己的体力,决定还是该勇敢拼搏一次。毕竟他和云墨目前所在的处境并不算太好,仅仅靠着一块斜插的角度刁钻的钢铁物体才隔出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一旦上方的重量突然增加或者出现小幅度震动,都有可能造成顶端物体在顷刻间坠荡而下,彻底压盖在云墨身上,那样的话可就真的求生无门了。
这个时候,塞维斯大公倒是有点羡慕虫帝的天赋了,精神力实体化可比他的催眠有用多了,遇到现在的状况完全就可以用精神力模拟出一个挖掘机或者打洞机,一下子就解脱了。或者就跟帝林一样也好,3s雄虫的精神力简直就是一个外挂,强大的无所畏惧,哪像他,只能凭借着双手一点一点向前挖掘。
苦中作乐的塞维斯大公艰难的将四周围挤压密实的建筑材料用精神力粉碎一部分,然后努力用精神力撑起空隙一会儿,再把挖掘出来的材料往这些空隙里填。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终于让自己在云墨的身下翻了个身。然后,他就着抱住云墨的姿势,摸索着用双手找到先前精神力探查到的几处伤处,再利用云墨双翼上露出的尖利骨刺,将那些插入云墨身体的尖锐物露出身体外的部分小心而谨慎的截断。
至于埋入身体内的部分,在没有找到医疗器械前,他不敢轻易处理。
做完这一切后,塞维斯大公才借着通讯器的微弱光芒,映照出云墨的脸庞,检查其头部的受创情况。情况并不算好,在那样的坍塌下,显而易见头部肯定承受了多次重击,唯一庆幸的是,头部的骨骼完整,也没有尖锐物造成的出血伤口。这让塞维斯大公默默松了一口气。
他轻轻吻了吻云墨的唇,安抚了一下自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直到这个时候,塞维斯大公才感觉到虫核处隐隐传来的刺痛感和疲惫感,浑身上下渗出的汗水甚至将整件内衫和头发都浸得湿透。
如果出去了,绝对要把那个南氏家族的主星给轰了塞维斯大公在心底咬牙切齿的发下毒誓。
抱紧云墨闭上眼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塞维斯大公再次翻了个身,开始背负起昏迷的云墨一点一点向前爬行。视野内皆是一片黑暗,好在手腕处的通讯器有便携式手电,他就借着这点微弱的光束努力穿梭在一些用精神力探测过的坚固的缝隙处。
被层层石砾压盖下的底部空气稀薄,随时在缝隙内掉落的尘土更是不时掉落下来。闷热的环境,昏暗的视野,身体和四肢总是容易被一些尖锐的突起物不时划伤,疼痛混合着疲惫与救生的意志与坚持相互纠缠。但塞维斯大公并不曾停下,因为他知道一旦开始停留,饥饿、疼痛和疲惫就会令他再也聚不起体力去继续。他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努力摒除一切放弃的念想,回忆着前一世比此刻更苦更累更险恶的生死困境,一边用精神力探查,一边麻木而机械地前行。如果此刻视野清晰,就能够看到塞维斯大公这一条爬行而过的残留痕迹上一路都混合着汗水与鲜血,如此触目惊心。
完全不知道过了多久,漫长的黑暗就仿佛永无尽头。
塞维斯大公几乎快要陷入精神力耗尽后崩溃前的幻觉,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他终于又扳开一块残损的砖砾后,见到了一束隐隐的亮光。顿时,精神犹如回光返照一般振作起来,塞维斯大公鼓足一口气,加快了挖掘的速度,利用云墨翅翼上尖利的骨刺和精神力,终于爬出了一片掩埋的废墟,进入了一个并不宽敞亦或许存在着新的危险的光亮通道。
通道虽然有光,却看起来十分陈旧。塞维斯大公看了看头顶昏暗的顶光照明,推测这个通道的建造时间应该在一千多年前,因为根据帝国的科技发展史,近一千年的建筑都已经采用更为先进的光壁照明。不过,依赖行星自转转化动能的照明灯光倒是比需要依靠能源反应堆动力的光壁照明要长久与可靠。至少在一片漆黑的废墟之下,它还能一片光明。
借助着顶光,塞维斯大公将云墨侧靠在一侧墙壁上,终于看清了云墨的伤势。雌虫的伤十分严重,巨大的双翼因为紧紧护卫着身下的躯体,被喷射出来的火焰与爆炸余波焚烧成一片焦黑,崩裂绽开的血肉处更是遍布无数沙砾与尖锐物磨损出来的道道伤痕。那无数次让他戏弄过的敏感翅根上更是被拉扯出一道长长的裂口,塞维斯大公光是想像了一下那片区域的敏感度,都几乎要为云墨感受到的巨大疼痛而难受的喘不过气来。更别提云墨整个背部的伤痕累累,那些坍塌下来的各种尖锐物深深的刺穿雌虫的身体,昏暗的灯光将那些截断处裸露出来的鲜血淋漓的伤口映照的可怕而狰狞。
心,再次狠狠的疼了起来。疼过他四肢关节上斑驳淋漓的伤口,更疼过他脑后虫核内精神力抽搐般的震颤
“傻瓜,真是傻瓜”
小心的将昏迷着的云墨搂抱在自己怀中,塞维斯大公控制不住自己难受的情绪,他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正滑落自己的脸颊,却分不出心神去抹擦。
“你该保护的是你自己和虫蛋啊,保护我干什么虫蛋才是你的依仗而我,早就活不长了啊”
是啊,他已经活不长了。因为图兰朵的影响,本就只剩下三年左右的寿命。再经过这一次为了脱困而频繁又不间断的极限施展精神力,估计最好的结果大概也就是撑到虫蛋孵化,见一眼自己的崽子再告别这个世界。
这重来的一世本就是他赚到的,所以对于短寿的结果他虽然有过遗憾,却也足够淡然。可是现在
面对着又一次如前世那般以身相护奋不顾身的云墨,面对着这只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真正被他爱进了心底的雌虫,他却不舍得死了。被一只性情冷然的雌虫看得比他肚子里的虫蛋还重要的时候,他又怎么舍得轻易死去。
他怎么舍得留下云墨一只虫,独自抚育虫崽,承担起塞维斯家族原本属于他的责任;他又怎么舍得单独留下云墨,让对方煎熬过如他前世一般孤独的漫漫长生。
他不舍得死去,更不能让云墨死去
塞维斯大公将手腕靠近云墨翅翼上尖利的骨刺,冷静看着手腕处的血管被割裂后开始渗出金黄色的血液,他用嘴吸出一大口,再对准云墨苍白的嘴唇就哺喂了进去。一口又一口,直到感觉到云墨的能量源开始缓慢运转,才停下动作,撕下一块衬衫的边角扎捆好手腕上的伤口。
不过,让他停下动作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刚刚听到了一些轻微的响动。塞维斯大公因此慢慢缓下呼吸,侧耳细听,同时绷紧身体肌肉,安静的蛰伏,作好了迎战准备。
声音越来越近,大概是通道比较长的缘故,声音的起落还附带有一点回音。
塞维斯大公这个时候已经听出了这个奇怪声音的来源,判断出是来自一只虫跑动的脚步声。对方正有序的穿梭在通道之内,跑动的声响因此远远近近,但根据其偶尔停顿又不见慌乱的步伐,可以猜测对方对这个地点并不陌生。或许,对方手里还会有通往出口的指引或是地图。
深邃的蓝眼睛微微眯起,塞维斯大公心内不由一阵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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