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扬参与盛同泽的接待工作, 之前把盛同泽的背景喜好都了解了一遍,包括他已故的妻子是临阳人,有个儿子叫盛延, 竟然在临阳师大附中上学。
喻佳一直没有真正问过盛延家里是做什么的。
她从盛延的99包邮盗版鞋, 临阳破旧城区的家推断出他家庭条件一般,盛延倒是有几次似乎想辩解一下他家庭条件还可以, 可是都被她给无情地碾压了回去。
理由是我父母是临阳首富, 你家再好,能有我家好你家再有钱, 能有我家有钱
她甚至连将来让老喻给盛延在家里公司找个工作的剧本都想好了, 没想到现实竟然这么滑稽。
盛延家比她家有钱。
又或者说, 是盛延家比她家,有钱的多。
这个骗子。
喻佳想笑, 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揉了揉眼睛。
喻扬看着表情苍白的喻佳“他怎么了”
喻佳想起那些石沉大海的电话和微信“他不见了。”
她看向喻扬,带着浓重的哭腔“哥哥,你帮帮我。”
喻佳从四岁开始就没有再叫这么叫过喻扬哥哥了。
盛同泽下榻在临阳最好的一家酒店里, 这次盛同泽身边同行的人都在那家酒店, 每个人的房间都是由临阳这边的人提前安排好。
喻扬找到盛同泽一行的房间分配安排,比来之前的多了一间。
喻佳低头看着喻扬给她的房间号。
喻扬“这小子现在应该在这里。”
“不过喻佳。”喻扬表情变得严肃, “这是别人父子俩的事情, 我劝你不要参与。”
“你等盛延什么时候主动跟你联系, 让他自己跟你说清楚。”
喻佳喃喃“可是他明天就走了。”
盛同泽今天结束最后的行程,明天会离开临阳,临阳电视台的新闻在说这个消息。
喻扬语塞, 依旧皱着眉“可是你去了也见不到。”
盛同泽住的那一层有很多保镖。
“你真的喜欢那小子你才多大你们猜谈了几个月你知道什么叫喜欢”
喻佳没说话。她对着手里的房间号,回忆第一天见到盛延时的样子。她嫌他抄她自我介绍, 把课桌拉开二十公分,结果他跟着她一起拉二十公分。
从那之后,她似乎就怎么也逃不开。
他永远在那里,跟她一起。
两人拍风采之星合照,变成锁死的同桌,他打了场架,却因为一听啤酒醉了,两人伴着耳边呼呼的风声逃走,他把下巴轻轻搭在她肩膀上。
无风的晚上,他第一次说我喜欢你。
再后来
喻佳一点一点回忆,回忆到那天在天台,他带她学抽烟,告诉她用惩罚自己的方式去报复别人,是不值得的。
他说不会没有人期待小鱼的到来,小鱼出生的那天是他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那天天很蓝,他刚学会走路,在草地上兴奋地打了好几个滚儿,沾了一身的草根和泥土。
她知道什么是喜欢,她当然知道,她那样喜欢一个少年,少年也那样喜欢着她。
喻佳突然崩了,她不收抑制地哭了出来,她从来没有这么哭过,昏天黑地,直到喻扬把她头按在他肩膀上,柔声哄好了,哥哥知道了。
酒店,盛同泽立在落地窗前,俯瞰临阳全市的夜景。
黑夜中街道笔直,车辆徐徐前进,霓虹蜿蜒成河。
他手里握着一部被破了密码的手机。
手机相册里的照片不多,却大多数都是一个女孩儿,趴在课桌上小金鱼一样张着嘴睡觉的,一脸不高兴地瞪着镜头的,还有在宠物店里,神情专注地逗着小猫。
陈奇进来汇报说少爷那边情况依旧不好,他住的房间所有窗户都已经被封了起来。
盛同泽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闭了闭眼,“嗯”了一声,神情中是挡不住的疲惫。
陈奇犹豫了一下,又说,外面有两个孩子想见您,是喻家的儿子和女儿。
盛同泽点亮盛延手机,看到照片里的女孩。
陈奇领着两个人进来,盛同泽目光落到眼前的女孩儿身上。
喻扬本来打算的是他替喻佳跟盛同泽说说,起码要把盛延的事情问个清楚,没想到盛同泽说他想跟喻佳谈谈,喻扬反倒只能等在外面。
喻扬在外面沙发上坐着等,陈奇给上了一杯茶。
喻扬等得有些心焦,喻佳才十几岁,还是个孩子,对面是长她三十多岁,一个让临阳市委都恭恭敬敬接待的男人,这两个人在一起,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喻扬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心焦到想要冲进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喻佳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他忙检查喻佳状态,情绪正常,脸上没什么泪痕,应该没有哭过。
喻佳看了看喻扬,说“走吧。”
喻扬略松了口气,并没有去问喻佳跟盛同泽说了什么“好。”
喻佳照样去上学,不逃课不旷课,盛延不在了,她自己每天放学也留下来学习到晚上。
本学期期末考试就在明天,班里又要开始布置考场排位置。
因为盛延转学走了,档案不在,所以附中的年级第一又变成林文帆,第一考场001的位置由林文帆占据。
在往桌角上粘贴考号的时候,班里大家看着盛延空空的位置,又遗憾又伤心。
李元杰“延哥竟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他把我们当什么了我们到底是不是朋友啊。”
“不拿我们当哥们儿,难道也不拿喻”袁自强说了一半,住嘴。
曾笑笑不服气着“年级第一又叫三班的人占走了,靠”她转头气呼呼看向韩霜,“韩霜,你能不能争点气超常发挥一下,把林文帆给我搞下来。”
韩霜对着课桌叹了口气“难啊。”
喻佳听着这些对话,默默整理面前自己这些日子刷的一套一套的题目。
即使盛延不回来,她也会考到第一。
他走了,那么以后这个第一,就由她来当。
期末考试第一场依旧是考语文。离开考还有半个小时,班里人陆陆续续起身准备往各自的考场中去。
喻佳在位置上收拾文具,蒋二炮手里拿了本迷你版的高考古诗词必备,一边翻白眼紧急背诵一边去考场,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不小心跟进来的人撞了一下。
“骚瑞。”蒋二炮停了一下,然后一边接着背书一边侧开身子,示意给进来的人让路。
刚才跟他撞到的人却没有立刻进去。
他看着一背书就喜欢翻白眼的蒋二炮笑了笑“炮哥,现在背还来得及不。”
蒋二炮心想的是不管来不来得及能多背一句是一句,只是在听到那人声音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教室里的人纷纷往门口看过去。
他们看到他还是一身附中的校服,逆着光,懒洋洋靠在教室门口,正在冲所有人笑着。
就如果他刚来的时候一样。
所有人不可置信地放大双眼,仿佛不敢相信他是真的出现。
直到李元杰首先冲了上去
“卧槽延哥啊啊啊啊”
然后下一秒,几乎是一瞬间,大家飞跨过挡路的桌椅板凳,盛延身边被疯狂涌过去的同学围满,男生你推我搡想摸摸看是不是真的,女生不好意思靠的太近,全都是一脸高兴。
“盛延你不是转学走了吗”
“你怎么回来了”
“你不会是回来收拾东西的吧靠。”
“还穿我们的校服,你到底走不走啊”
李元杰挂在盛延身上大哭特哭“呜呜呜呜你个坏人为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消失了,不要兄弟们了吗。”
盛延难得好脾气地没有把李元杰扯下来,他视线穿过身前围得你一层我一层的同学,落到她身上。
喻佳没有跟着涌过去。
她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冲少年笑着。
盛延觉得身前所有熙熙攘攘的同学仿佛全都消失,他只看到她笑着的眼睛。
他跟喻佳看过了,最后扫了一圈儿挤在他身前问个不停的同学,还是从前那副天凉王破的模样,懒懒地抓了把头发
“年级第一的位置不被咱们班拿到手,我怎么敢转学走”
“啊啊啊啊第一”听到盛延突然不转学,所有人激动疯了,“真的不走了”
盛延回答“真的不走了。”
教室高涨的激动情绪直到仲福林走进来后才停止,仲福林一脸幸福洋溢,先是赶所有人快点去考场,然后给了盛延一张考号纸条。
他手续本来已经被调走了,现在又调回来,计算机考号排序,把他排到了最后一考场的末尾,从前那个倒数第一的位置。
盛延跟喻佳借了根笔,照样什么也不带,潇洒地往他的最后一考场走。
最后一考场的熟人们看到盛延进来的时候都懵了。
然后看着那个人熟练地坐在最后一名的位置,突然有一种恍然如梦,老友重逢的感动。
他又回来了。
他去第一考场转了一圈,终于又回来了。
感动。
有人上去问他可以抄一下答案吗。
盛延抬了抬眉毛“随便,都可以。”
倒数选手们突然又犹豫。
鬼知道他这次要考正数第一还是倒数第一,万一又像第一次一样抄的是倒数第一的答案怎么整。
现在的学神操作为什么总是那么骚
盛延面对最后一考场仿佛面临生死抉择的熟人们摇了摇头,掏出喻佳的那支笔,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期末考试两天,一晃而过。
虽然领回一摞接一摞的寒假作业,还要面对不知是好是坏的期末考试成绩,但每个人对于寒假的到来仍然喜气洋洋。
喻佳从盛延怀里抬起头。
这个拥抱,才真实的刚她感受到,他真的回来了。
“小鱼。”盛延轻轻地喊。
也是现在,当他重新把她拥进怀里的时候,他终于知道这是真的,他们还在一起,小鱼还在他怀里。
喻佳闷闷“嗯”了一声,把脸贴着他胸口,闻到少年身上熟悉的,青草混合洗衣液的香气。
“以后都在这里吗”她问。
盛延“嗯。”
“不过我可能寒假会回去一下,”他似乎怕喻佳不放心,着急解释,“你知道,我家”
喻佳却噗嗤一笑“好。”
“没关系。”
寒假几天而已。
盛延便也停止了解释,把怀抱收紧了一点。
盛同泽跟喻佳那次谈的很长。
少女并不在乎眼前的男人有多大的权利多高的地位,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父亲,她喜欢的少年的父亲。
他们从盛延出生开始一直谈,包括很多细枝末节的小细节,比如说盛同泽回忆他有一次出了很长时间的差,回来的时候盛延对着电话机叫爸爸。
妈妈总是让他对着电话叫爸爸,小小的孩子以为电话就是他的爸爸。
后来谈到盛延在四中,成绩很差,每天抽烟逃课打架,因为猥亵女生被开除,他打了他一个巴掌,一怒之下便把他送到了这里。
后来才发现不是他。
喻佳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的时候,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叔叔。”少女皱了皱眉,似乎难以言喻,“我们都没有相信过。”
“从知道这个事情开始,我,包括我们的很多同学,从来没有相信过,没有一丝一秒,怀疑过他会做那样的事情。”
喻佳对着盛同泽的眼睛“您是他的父亲。”
她沉沉开口“您已经认识他十七年了啊。”
盛同泽在那时突然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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