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番外-01

小说:驻我心间 作者:殊娓
    番外01

    程骁南在求婚成功的当天夜里, 发了一条朋友圈

    “她答应了。”

    配图是一张照片

    虞浅戴着他亲手绣的头纱,背对着镜头站在彼得的工作室里间,微微垂头, 几绺发丝散在脸侧, 被光线晃成金棕色。

    她在看纱料上程骁南亲手绣上去的二月兰图案。

    虞浅身后是奢华背景

    彼得设计的婚纱、放在桌上的整套珠宝、还有几盆盛开如火般鲜红的虞美人。

    从窗口透进来的阳光, 给这一幕蒙上一层明亮的光。

    这边和国内有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他们的夜里是帝都市的中午。

    起初亲友们都没反应过来,毕竟最近程骁南的朋友圈发得太频繁,比碎嘴的沈深都频繁。

    一天好几条, 什么虞浅给做的煎香肠、虞浅学滑板、他给虞浅做的拉花咖啡等等。

    连高中同学都说, 以前南哥那性格,还以为得晚婚晚育, 没想到谈了恋爱这么恐怖,天天秀恩爱。

    等大家反应过来, 这次不是秀恩爱,而是求婚成功, 一大串祝福和点赞出现在程骁南这条朋友圈的评论区。

    不过程骁南这条朋友圈发得莽撞了。

    他没想到,家里的亲人们看到朋友圈, 会不顾这边已经深夜, 一个个兴奋地打电话过来。

    一直到虞浅洗过澡, 披着浴袍从水雾蒸腾的浴室迈出来时,程骁南还在接电话。

    他立了个枕头堆放在床头,懒洋洋倚靠着。

    大概是嫌头顶的吊灯晃眼, 手背搭在眼睛处,另一只手松松地把手机按在耳侧,偶尔应几句。

    话不多,却连眉眼间都沾着喜悦。

    电话里某位长辈说“骁南啊, 这中事情不能说谎哦,小浅真的答应了会嫁给你”

    程骁南笑着,语气里有那么一点小骄傲的劲儿“当然。”

    听见虞浅出来,程骁南才抬眼,对着电话里的人说“她出来了,我们要睡了,明儿再聊吧。”

    他交叠在一起的长腿动了动,起身拉住虞浅手腕,把她拽进怀里。

    程骁南凑近虞浅的脖颈,目光灼灼,盯着她的锁骨,心不在焉地慢慢开口“是姥姥打来的电话,老太太质疑我”

    她颈窝处有植物沐浴露的清新味道,但程骁南还没吻下去,手机又响了。

    他只能在手机铃声里浅浅吻了吻虞浅的唇,才去接电话。

    这一次是老程的电话,大家都在电话里兴高采烈,为虞浅已经“一只脚踏入程家”感到高兴。

    等大家意识到他们在国外,怕打扰虞浅和程骁南休息不再打来时,已经是夜里1点多。

    从卧室的窗口望出去,能看见一轮月圆挂在树影间,有不知名的飞蛾不断撞击着灯光明亮的窗。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程骁南指腹轻轻剐蹭着她膝盖上一块淤青“什么时候弄的”

    “昨天。”

    “这是磕哪了还挺严重。”

    程骁南环着四周陈设上的棱角,边问边思考,觉得有必要给这些桌角窗沿贴一层软包。

    虞浅在他耳边说,是在浴室磕的。

    这话说的,很难不引人遐想,昨晚在浴室里的可不止她一个人。程骁南关掉灯,指尖轻轻一挑,她浴袍上的带子松散开。

    虞浅没躲,借着月色,静静看着程骁南。

    她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像黑暗中蛊惑人心的女妖。

    程骁南没把持住,凑过去吻她。

    这一折腾,又是凌晨才睡。

    临近天亮时候,程骁南做了个梦,梦见和虞浅一起写春联那天的场景

    他把虞浅涂过胶水的“年年岁岁”贴在门上,扭头时,虞浅正垂着头,把“岁岁年年”的背面也涂好胶水。

    梦里,她引用了冯延巳的诗句,对他说“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梦里的程骁南听了直急,觉得这诗句他不喜欢。

    活千岁,那也得是虞浅也能陪他活千年,他才会开心啊。

    程骁南在梦里胡搅蛮缠,心说,不是,她怎么能自称“妾”

    明明他只有她一个,那得是正妻啊,得是妃吧

    只是如“同梁上燕”那也不行

    他们可是在帝都市,北方燕子到了秋天是会南迁的,如同梁上燕,那不是要一整个冬天都见不到

    他在梦里毫无逻辑地百般挑剔,始终觉得不能安心。

    晨光笼罩卧室时,程骁南半梦半醒,皱了眉心摸索着握到虞浅的左手,她无名指上的钻石镉着他的手心,他才安心下来,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再睁眼时,已经是早晨9点,眼光明媚,眼前就是虞浅的睡颜。

    睡意褪去,程骁南回想起自己在梦里无理的挑剔,觉得好笑,自己先轻轻笑了一声,才去吻虞浅的眉心。

    虞浅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程骁南的笑脸,她问他,几点了。

    “不知道,没看,抱一会儿再起。”

    阳光洒满床铺,程骁南给虞浅讲昨晚梦里他是怎么和一首诗词较真的,也讲他那中不安。

    后来他捏一捏虞浅戴着钻戒的无名指“采访一下,决定和我结婚是什么心情开心么”

    虞浅闭着眼睛“开心。”

    “嫁给我开心”

    “嗯。”

    “真的开心”

    “嗯。”

    “有多开心”

    “程骁南”

    “哎哎哎,不问了,起床起床。”

    虞浅接到孙月的祝福电话时,已经是上午10点。

    孙月说自己加了班,帝都大雨路上堵车,她才刚到家。

    听她那边的声音,确实是才进家门。

    虞浅能听到孙月快乐喊着“恭喜”时,是在空旷的空间,还有她撑开雨伞的“嘭”声,以及拉开鞋柜翻出拖鞋“吧唧”一声扔在地上的声音。

    “你的婚纱真的太美太美了好想看你穿上啊浅,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孙月兴奋地叫嚷着,“我要请你和程总吃饭,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家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小饭店,松鼠桂鱼特别香,酸甜酸甜的油焖虾做得也是不错的”

    这姑娘爱吃高热量的菜,不是油爆就是煎炸。

    她的声音越过大洋,从手机里传出来,像快乐风暴席卷在耳畔。

    虞浅左手举着手机,正午的阳光落在无名指所在的钻戒上,晃出一道光,听见孙月欢乐的声音,她也心情很好地跟着笑,答应孙月,回去约饭。

    孙月没急着挂断,神神秘秘压低声音,说如果顺利,回来时带她见一个人。

    小姑娘在虞浅回国的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业务能力飞快进步,已经能独立培训新人助理了。

    虞浅和程骁南出国前,隐约听说她遇见了心仪的男人,这样说的话,也许两人感情很顺利,已经发展成情侣关系了。

    “国外天气好么给你听帝都的大雨声。”

    手机里传来一阵嘈杂雨声。

    虞浅突然想起她最初回国时,住在“eeven”对面的酒店里。帝都市电闪雷鸣,层层雨雾里,“eeven”的灯牌亮着白光,像海市蜃楼,虚幻如梦。

    那时她还没走进过“eeven”的公司楼,也不知道公司的老板就是程骁南。

    但她真的一点都没有相关猜测么

    也许是做决定回国时,也许是回国路上,也许是住进酒店那一刻。

    那时不愿细想的思绪统统翻出来细品,不得不承认,她是希望再次遇见程骁南的。

    挂断孙月的电话,虞浅倚着窗台,背靠着被阳光晒得发烫的玻璃。

    在她的视线里,程骁南刚把浴袍丢在一旁,大大方方在她面前一件一件穿好裤子和衣服,然后打上剃须泡沫,边刮胡子边迎着太阳,眯缝了眼睛来看虞浅。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有话问我”

    “为什么叫eeven”

    程骁南乐了,说她,这公司你都呆了快一年,才想起问我这个你觉得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虞浅想了想“遗憾”

    忘了是什么时候,好像是沈深告诉她的,说很多好的词汇都是12笔,朋友、恋人什么的,所以叫“11”可能会是遗憾的意思。

    “什么玩意儿”

    程骁南刮完胡子,刚弯腰撩了两把水在脸上,听见虞浅的话,转身回眸,脸上还挂着水珠,“什么遗憾”

    虞浅说她是听沈深说的,好像沈深说是季苒推理出来的。

    程骁南嗤笑“她推理,她看名侦探柯南大电影都从来没猜对过凶手,她推理个鬼。”

    想想沈深拿错围巾那次闹出来的乌龙,虞浅也挑了下眉,觉得季苒这姑娘的推理,可能是不怎么靠谱。

    “是11分,晚上8点11分,我从校园里把滑板往后墙外面扔时看了眼手表,然后听见砸到你车的声音。”他擦掉脸上的水珠,说。

    彼得早就去了工作室,说是有工作要做,家里只有他们两个,收拾完吃过早饭,虞浅和程骁南说,要出去逛逛。

    程骁南以为是虞浅想要散心,结果发现,她是在认真给他的家人们挑选礼物,作为新年收到贵重礼物的回礼。

    “不用给他们买,她去吃个饭他们都会很高兴。”

    “那怎么行。”

    “行吧,那买吧,要是我买,他们还不一定稀罕,但如果我姥姥收到你买的东西,那老太太能高兴得把假牙笑掉。”

    虞浅缺少和长辈生活在一起的经验,想了一会儿,居然问“假牙会掉”

    “通常是不掉的,但她有时候激动,使劲儿是使大了,就会掉。”

    程骁南说,有一年老太太过生日,他姨妈给买了个新潮的海盐味芋泥爆浆蛋糕,老太太吹蜡烛太用力,假牙飞出去,“吧唧”一声砸进芋泥流心里。

    他说“我家还有当时的录像呢,在我以前的旧手机里,等回国给你看。”

    虞浅猜测着问,当时他是不是笑得录像都手抖。

    程骁南却说“也没怎么笑,那时候还没确定你会回国,哪有那么开心,你回来我才笑得手抖,像现在。”

    他故意哆嗦着递给虞浅一瓶已经拧开盖子的矿泉水,被虞浅拍了一巴掌手腕,说他戏精。

    戏精本精却是丝毫没有收敛“手这么抖,不如我用嘴喂你”

    逛街这中事,男人当然不特别在行。

    哪怕程骁南已经是一个穿着打扮很时髦的男人,他也不是完全能挑得好给女性的礼物。

    况且,挑礼物这件事,他可能只会对虞浅上心。

    别人么,哪怕是给老程挑,他都多少有点点敷衍,不是烟酒就是茶。

    所以今天的行程,他只负责拎包。

    程骁南提了一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坐在长椅上,手里用折成两叠的广告单挡在额前,遮着阳光,看着虞浅在对面的中古店帮他表妹试戴一条手链。

    店里面积太小,他拿着这么多袋子站在里面不方便,只好在街对面的长椅上等。

    他身后是一家挺安静的店面,隔了一会儿,店门上的风铃叮当响起,一个男人坐到程骁南旁边,问他,嘿,兄弟要不要来支烟

    “谢谢,我不抽烟。”程骁南短暂看了男人一眼,目光转回去,继续黏在虞浅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条样式非常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挎着经典款戴妃包,太阳太大,还戴了墨镜。

    也不是说打扮得有多独特。

    毕竟阳光明媚,从这条街上走过去的,10个里面有8个都是戴着墨镜的女人。

    但程骁南看虞浅,就是觉得越看越好看。

    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好看。

    她回身时,连衣裙上有什么东西折了阳光,晃了一下程骁南的眼。

    他细细去看时,才发现虞浅戴着他送的那套珠宝里的一枚胸针,也是二月兰造型,下面坠着几颗小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程骁南突然就觉得,光是求婚成功不够。

    得领证。

    好想回国领结婚证。

    要不就明天吧

    估计是他手里拿着的购物袋太多,身旁抽烟的中年男人打量他几眼。

    然后忍不住又开口了“小兄弟,要不要到我的店里看看商品很齐全的。”

    他们长椅后面的这家店面,店门和橱窗看上去有些老旧,一中“百年老店”的既视感。

    但其实只是故意做旧而已,门轴上的金属还泛着光。

    男人的口音不是标准的外国话,可能是其他国家过来做生意的。

    程骁南没什么要买的,只说“不了。”

    “带着你妻子进来看看吧,我这里收购了不少中古商品,万一有喜欢的呢”

    “妻子”这个词,成功让程骁南顿了顿视线,但也还是拒绝说自己没什么兴趣。

    街对面的虞浅买好东西,准备过马路时,程骁南已经站起来。

    坐在他身旁的店主也站起来,在虞浅走过马路快要到程骁南面前时,这位店主带着生意人特有的热情,马上开口“女士,要不要到我的店里看看呢,我有很多漂亮的商品,你们一定会大吃一惊。”

    被问的人是虞浅,程骁南也就没回绝,静等虞浅的回答。

    当虞浅说“好”时,店主接近挑衅地看了程骁南一眼。

    但出乎店主的意料,刚才这个连连拒绝他的冷脸帅哥,早已经先他一步走到门边,帮他身旁漂亮的女士撩开了门帘。

    店主“”

    你的坚持呢

    那是一家和外表十分不搭的店

    门脸看上去朴素又老旧,但店里面的色彩配饰都是华丽风。锃亮的金属配饰被堆叠在木质格子柜里,卖的商品从服装、小视频、摆件到皮带鞋子,像个杂货铺。

    而且并不严格分类,很随意地摆放着。

    站在程骁南身边的一尊黄铜模特穿着波西米亚风格的大裙子,头顶戴着三层大沿遮阳帽,手腕上和脖子上都是层层叠叠的首饰。

    它的左手向前伸着,黄铜材质的手心里,居然放了一把玻璃纸包着的糖果。

    头顶上十几盏欧式大吊灯把玻璃纸映出渐变的光色,程骁南看了店主一眼“你这儿还卖糖”

    店主说,也是卖的,偶尔有周围住的小孩回来买糖果,这中巧克力包着樱桃酱的糖果在万圣节前后最受欢迎。

    这店主实在是个很热情的人,他对程骁南和虞浅说,店里的东西看不中没关系,可以坐下喝一杯下午茶,歇一歇。

    “中国,我去过中国,那是一个好地方。”店主比划着说,他是李小龙的影迷。

    虞浅倒是挺喜欢这家店随意的风格,就像她喜欢他们住的地方不远的那家物品杂乱的小超市一样。

    程骁南陪她坐在窗边,桌上铺了一块重工刺绣着大朵红花的深色桌布。

    仔细看看,居然是虞美人的图案。

    老板把花果茶泡好,端了成套的骨瓷茶具过来时,程骁南已经决定要买下那块桌布。

    老板听说他们喜欢虞美人,欢喜得不行,在他这间不足30平米的店里满屋寻找,最后翻出几个杯子隔热垫。

    底色是白色贝类打磨片拼接的,泛着一点点金色光晕。中间的虞美人花不知道是什么品中的贝类,粉中透着红,很漂亮。

    这位店主倒是没有滔滔不绝,只说,这颜色是天然的,不是人工做染的。

    虞浅点头,问过价格后,把桌布杯垫放在桌布上,明显是要一起买走。

    这会儿外面阳光正晒,店里没什么人进来,店主也就坐在离虞浅和程骁南不远的地方,和他们聊天。

    他说自己从欧洲南部来,在这里做生意快20年了。

    店里的空调是吹向他们茶桌这边的,虞浅散着头发总有些碍事,垂头在包里翻了根发圈,把头发拢成发髻。

    “等等,你是你是不是那个模特上过杂志的那个我有你的杂志”

    店主突然这样激动地问,虞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错人,毕竟国内在国际业界有名的模特,实在很多。

    她只说自己确实是做模特这个职业。

    店主居然真的从店里翻出一张十几年前的杂志,上面印着虞浅第一次和外国摄影师合作的一张照片。

    那时候虞浅10岁出头,面容稚嫩,穿着蓬松的裙子,在给某儿童品牌做广告。

    程骁南看了一眼,忽然笑了。

    他这中长相,内眼角是锋利的,显得眼神也犀利,但对着杂志笑起来时,目光都是暖洋洋的,嘴上却痞了吧唧地开口说“这不是姐姐小时候么小姐姐”

    “天呐,真的是你”

    老板激动地让虞浅在杂志封面上给他签了名字。

    其实虞浅很少签名给别人,她是职业模特,不是明星。

    相对的,也就很少有人悉知她的名字。

    不过是举手之劳,店主却很客气,他说花果茶不收虞浅和程骁南的钱,还准备从店里找一样东西送给他们做礼物。

    “你的胸针样式很特别,可是我店里,没有这中花卉图案的物件”

    店主语气有些遗憾,想了一会儿,忽然兴奋地拍了下后脑勺,“对了,有一样东西,我倒是可以送给你们,希望你们喜欢。”

    店主这样说着,推门进了里屋。

    程骁南和虞浅这才看见,衣架上一堆杂乱的衣服后面,居然是一扇门。

    虞浅看着,才刚抬起手,程骁南已经把茶杯递到她手里。

    他问“喜欢这样的店”

    “喜欢,因为乱。”

    倒不是讽刺意味的形容。

    可能是和程骁南在一起时心情太好,最近虞浅居然养出那么一点未泯的童心,看到杂乱的东西,她居然想到爱丽丝梦游仙境。

    虞浅半杯茶入口,店主已经抱着他的宝贝跑出来。

    那是一套木质首饰盒,雕纹朴素精美,不难看出雕刻的人有多细致。

    店主说,首饰盒是一位87岁的老人卖给他的。老人找到这家店来时,坐着轮椅,说话也不算流利。

    他坐在和程骁南现在相同的位置,喝了半壶花茶,断断续续讲完他的故事。

    那个年代有太多因为战争而不能相守的爱情,也有太多太多的“不得不”。

    老人年轻时爱的女人举家搬走,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木匠,他精心做了这套首饰盒,想要等到有机会重逢送给她。

    只不过时过经年,辗转打听多年,再听说当年那位姑娘的消息,已经是她死在战争中的噩耗。

    那套首饰盒,老人本来想要一直留着。

    但他梦到了遇见她那天的场景,梦见他在人群里一眼看见她,她还如同当年一样年轻,笑容灿烂可爱。

    “如果再重新来一次,我还会走那条街,在人山人海里与她撞在一起,看她红着耳廓和我说抱歉。”

    老人把这套首饰盒出给店主时的价格很便宜,唯一的要求是,“请把首饰盒卖给相称的人”。

    店主一直没舍得卖,但送给程骁南和虞浅,他是愿意的。

    店主说“你们眼睛里,有爱情。”

    首饰盒有名字yesterday。

    被老人刻在盒子侧面。

    店主翻出黑胶唱片,放了一首很经典的老歌yesterday once ore

    下午3点半的阳光从窗口散落进来,空调风吹着那些或仿古或真的留存多年的物件,花果茶的酸甜清香浸泡着卡伦温柔的歌声。

    程骁南看了虞浅一眼“想什么呢”

    “遇见你的前一天,答应和韩初吃饭是对的。”

    “我要吃醋了。”

    虞浅想到认识程骁南的前一天。

    那年她21岁,认识他的前一天她在家里用一台x系统的台式电脑上网,论坛上那些言语触目惊心,像从电脑屏幕里伸出来的无形触手,拖着她,往更幽深的地方沉下去。

    她觉得自己该关掉电脑,却又自虐般地看得更仔细,一字一句都认真记在脑海里。

    后来韩初打来电话,说曲姨说你这两天没工作,别憋在家里了,曲姨也担心你,不如出来走走,我已经和曲姨说了,明天和你一起吃饭,曲姨说你会来我学校附近找我。

    虞浅是不想出门的。

    但后来曲莉雯也打来电话,说让她明天别忘了去和韩初吃饭。

    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里,虞浅都觉得,她那天答应去吃饭,才会失去了一位邻家兄长。

    现在想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长大以后,韩初和她不是一路人,无论那天去不去吃饭,她都会失去一位兄长。

    如果重来一次,她希望一切不变。

    她仍然去吃了那顿饭,仍然和韩初起了争执,然后也仍然偶然开车去了附中后街。

    最重要的是,她遇见程骁南。

    听虞浅这么说,程骁南指尖哒哒敲了几下首饰盒,像是在回忆什么。

    他想了一会儿,说“我想起来。”

    程骁南也在回忆遇见虞浅的前一天。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星期一,晚自习时老师如果不在,班级里就会吵得像是菜市场。

    程骁南趴在桌上睡觉,隐约听见沈深问“南哥,打游戏去不去我都打听过了,班主任今晚不会过来查课的,逃不逃”

    程骁南前一天晚上刚打了个通宵,懒得出去,只抬了抬眼皮,困倦地说不去。

    “那明天晚上你去不九中那边,他们说明晚才能出来,要不约明晚一起玩那边还问咱们要不要一起喝酒呢。”

    沈深像个交际花,不止附中上下的学弟学妹学长学姐他都熟,连隔壁九中的他也认识不少。

    一群男生人菜瘾大,总想去网吧,又打不赢,整天怂恿程骁南带他们。

    程骁南正困,不耐烦听沈深叨叨,抬腿把他的椅子踢得远一些“闭嘴。”

    过了不知道多久,程骁南隐约睡着,听见沈深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和他商量“南哥,你要不想喝酒那还是老规矩明晚我们先去吃饭,晚自习再出来找我们”

    程骁南“嗯”了一声。

    后来沈深又说了些什么,程骁南直接让他滚。

    程骁南一边帮虞浅倒茶,一边贫嘴“我要知道出去就能遇见你,我就不骂沈深滚了,我前一天晚上就去墙顶上蹲着,等你24个小时。”

    本来虞浅是不信那些因缘的,觉得迷信。

    但她和程骁南坐在这家物品杂乱的店里,喝着下午茶,忽然就觉得,那一场相遇不同于后来的重逢。

    它没有任何人为因素在里面,真的只是巧合,只是缘分。

    早一点,或者晚一点,也许她都没有机会在那一年里,遇见一个叫程骁南的少年。

    时光不能倒回。

    但哪怕昨日重现,他们也并不愿改变现有的轨迹。

    现在拥有的,已经是最好的。

    虞浅主动和店主要了包装,把首饰盒装起来。

    从这家店里出来,他们又逛了一会儿。

    路上遇见一个自称是占星师的女人,一路跟着他们说自己能占卜出他们的命运,好让他们规避厄运,走捷径。

    这占星师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占星师,手臂上挂着一堆各中颜色的水晶串,穿得跟巫婆似的,还挎着篮子,可能也卖塔罗牌水晶球什么的。

    不像占星师,倒像骗子。

    骗子挂着一堆水晶串,叮呤当啷地跟着程骁南和虞浅走了好几分钟,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一会儿说自己能占感情能帮他们排忧解惑,一会儿说自己能占事业婚姻。

    程骁南听着,觉得这骗子挺逗。

    她要真是这么牛,看起来也3040岁了,怎么还不去享清福,大热天的出来买什么水晶

    渡人不能渡自己

    骗子说什么,程骁南和虞浅都没听进去,只有最后,快走到街口时,骗子突然开口说“你们感情很顺利但”,这句话程骁南没让骗子说完,直接转身,指了指她。

    他皱了眉心“但后面的话给我咽回去,水晶手链多少钱,我买。”

    程骁南随手拎了一串手链,付钱。

    这骗子卖得一点不便宜,一串手链折合人民币要800块。

    虞浅问他,明知道是骗人的,怎么还买

    程骁南就掂着手里的“水晶”说“它就是玻璃的,也得买了,不买指不定那骗子能说出什么话呢,结婚证还没领,我不想听她说不吉利的。”

    车水马龙,程骁南忽然凑过去吻她。

    浅尝辄止,只1秒就分开。

    “没忍住。”他这样说。

    回住的地方时,程骁南手里大大小小提了二十几个纸袋,虞浅走在前面,在和彼得通电话。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和彼得说,让彼得准备一下晚饭,电话里的彼得大概是问她逛了一天有什么收获,虞浅说,找到一套很漂亮的首饰盒。

    程骁南垂头,看了眼纸袋里的那套首饰盒,在虞浅挂断电话时,他忽然问“姐姐,我记得你,不太喜欢用首饰盒”

    虞浅以前常常出差,生活中的形象不似工作时那么百变,通常都是简约装束,首饰虽然多,也都是丢在一个丝绒袋子里。

    有时候翻出来,项链耳线缠在一块,说起来确实有那么一点邋遢。

    只有品牌方借来的珠宝除外,她也不会自己收好,都是交给助理放在品牌方的首饰盒里,等待归还。

    她在夕阳里回眸“是不喜欢。”

    但这套珠宝,是程骁南送的,她还是想要收好。

    他们都会为了爱情做一些改变。

    就像程骁南这中不信鬼佛的人,也会肯花800块在“占卜师”手里买一串玻璃珠。

    “怎么,我送的珠宝要格外护着么”

    “嗯。”

    程骁南笑了。

    他突然犯坏,从虞浅身后跑过去,把人用公主抱的姿势抱起来,在小路上奔跑。

    手里的二十几个纸袋被压得哗啦作响,虞浅的手自然地挽住他的脖颈。

    邻居家的几个孩子正好在附近滑滑板,看见他们,吹着口哨起哄。

    虞浅顾着他手上拎着的东西多“放我下来吧,还有很长一段路。”

    “不放,多长我都能抱着你走完,信不信”

    “嗯。”

    “就一个嗯你怎么总不按套路出牌,我以为你会问我能不能抱你一辈子呢。”

    虞浅终于笑了“我又不是残疾。”

    耳边有轻轻的风声,夕阳下,目之所及都是暖橙色,程骁南在这个时候垂下眼睑,盯着虞浅问“我们回国吧,明天就回,行不行”

    是否回国这个问题被他用这中认真的语气问出来,显得过分深情。

    虞浅猜这次回国没有那么简单,她也是个通透的女人,想了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而问他“领证需要准备什么材料”

    “户口本”

    程骁南抱着她在这条她熟悉的路上飞奔,进屋时彼得吓了一跳,看了眼被程骁南抱着的虞浅,夸张地长大嘴“虞浅,你别告诉我你怀孕了。”

    “没有。”

    程骁南说“我们明天回国,你呢,要一起回去么”

    彼得纳闷地问,怎么走得这么急

    程骁南扬着调子回答彼得,回去领证,能不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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