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允听见江琇莹的话, 往前走了走,紧紧盯着她“你再说一遍。”
江琇莹只得重复了一遍“江家女求黎王世子赐和离书。”
她一个黎王世子妃竟敢自称江家女,还敢叫他黎王世子, 还问他要和离书。
“本世子知道,那日你在刑部后院听到了一些话, 误会了,才会跟本世子闹脾气, ”他垂眸, 盯着她的眼睛,又把视线挪到她纤细的脖颈上, “你离家出走也出走了, 脾气也闹了,差不多就行了。”
“别人家的妻子要是像你这般胡闹, 早该狠狠吃一顿教训了, 挨板子、抄佛书、跪祠堂。”
“本世子一根手指头都没axe863你,你也当知道些分寸, 差不多就行了。”
江琇莹从来不知道,钟允竟然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一个话痨的。可如今,他的一切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是个哑巴还是个话痨,跟她都不再有关系了。
她看着他, 像看着一个胡搅蛮缠的小孩, 叹了口气“世子,我没生气,也没在闹脾气,是在认真跟你谈和离的事。”
钟允打断江琇莹的话“都是本世子宠得你如此骄纵, 竟还学会跟本世子不依不饶起来了。”
江琇莹“世子。”
她不得不把之前让悦瑾写在信里的话重复一遍“我对世子已经没有感情,也不再爱慕世子,做不到像从前一样对待世子,没有脸面再待着世子身边,耽误世子人生。”
钟允脸色一沉“什么叫做不到像从前一样对待本世子”
江琇莹抿着唇,许久没说话,而后垂眸道“求世子原谅,琇莹无法再与世子同案而食,同床共枕。”
钟允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笑话,笑了一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逼迫她与他对视“无法同床共枕”
“嫌本世子在床上没伺候好你”
“还是你从前在床上被本世子弄着时,那一声声ng叫都是装出来的”
他冷笑一声“本世子不是你的好夫君,好哥哥了”
江琇莹听着钟允的话,脸颊通红,不是害羞,
是生气,气钟允,也气她自己,她再不想回忆起跟他在一起时的画面,那时的旖旎,如今想起来都是羞耻。
她看着眼前人,看着他眼角泪痣,他的确与周义衡长得有几分相似,是她认错了人,痴心错付,以身相许。所以她不怪他。
她也的确无法再跟他过下去了。
她无法在心里还想着另一个人的时候,与其他人缠绵悱恻。不像他,他心里想着旁人,依旧能娶她睡她,把她当成替身。
她现在一点也不关心他心里想着谁,也不再需要他的爱,她只想离开。
江琇莹的下巴骨头被钟允捏得生疼,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试图把他的手拿下来。
头上的流苏簪子随着她的axe863作剧烈得晃axe863着,她的脸也被他捏得变了形,这画面看着一点也不美,当真应了夫妻感情破裂的景。
他嫌她乱axe863碍了他的眼,他不想让她axe863,不想让她挣扎。他伸出另一只手,揽着她,把她揉进自己怀里。
她身形纤细,力气又小,他想控制她,比控制一只小鸡还容易。
他用指腹磨蹭了一下她的嘴唇,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她下了狠力气,几乎把他的指骨咬断。
她咬他时竟还把自己的舌头藏了起来,不让小舌碰到他。
她这是在侮辱他。
钟允把江琇莹抱了起来,放在桌子上,任她咬他踢他他也不撒手。
“就在这儿吧,也不是第一次。”
从前他在书房看书,她总借着给他送茶点的机会过来撩拨他,还嘴对嘴给他喂雪梨糖,不知廉耻地勾引他,让他在书桌上要她。
他伸手去解她的衣裳,看见她眼角泛红,像是要哭出来了。
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欲擒故纵的暧昧,只有恐惧和厌恶。
这个女人,这个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竟敢厌恶他,她竟敢
钟允松开江琇莹的衣领,手指往上,指腹轻轻在她脖子上摩挲着,让她的脉搏在他指尖跳axe863。
她的脖子可真细。
她皮肤雪白,上面有几点淡淡的暗色,是几日前他留下的尚未完全消隐的吻痕
,他拇指放在那吻痕上,眼睛紧紧盯着她,声音爬上一丝阴冷“你还要不要和离书了”
他说着话,手指在她脖颈上摁了摁,嘴上没说,意思很明显,她要是再敢跟他要和离书,他就掐死她。
江琇莹被钟允禁锢在书桌上,身体微微后仰,他身材高大,力气也大,她半点无法axe863弹。
他穿得单薄,即使书房里点里炭火,手指依旧冰凉,像被一块尖利的冰凌,让她脖颈发冷。
他又问她一遍“你还要不要和离书了”
江琇莹闭了下眼睛,正要开口。
钟允打断她的话“给你三天的时间冷静一下,好好考虑。”说着松开手,从书桌前起身。
江琇莹从书桌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被他弄乱的衣衫。
看他的样子,是不想给她和离书了,她若硬问他要,他一气之下没准真会拧断她的脖子,给他三天时间,让他冷静一下也好。
她知道他并不爱她,对她只有占有欲。
江琇莹从书房出来,准备回房睡觉,她赶了小半日的路,又跟钟允对峙很久,累了。
江琇莹经过书房窗边,突然听见钟允说“不要以为侯府会给你撑腰,你那个爹江景越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你,你不过是他手上的一颗棋子,他不会为了你得罪黎王府。”
“你若失去了黎王世子妃的身份,你猜他会怎么对你,他会不会为了榨干你最后的价值,把你嫁给一个又老又丑的权臣当小妾”
江琇莹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世子什么时候变成搬弄别人家是非的长舌妇了。”
钟允听着江琇莹的嘲讽,若是平时,他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妻子敢这样对丈夫说话,是十分不成体统不成样子的。
此时他并不恼,比起她问他要和离书,被她嘲讽一句也不是什么不可忍受的事。
他察觉到自己的想法,狠狠在心底唾弃了自己一翻,被一个女人嘲讽了居然觉得可以忍受。
他竟堕落至此
江琇莹走后,下人敲了书房门进来“世子,鸡汤熬好了。”说完把鸡汤放在桌上,看了一眼世子黑得想是要杀人
的脸色,赶忙退下了。
赵安进来,方才他守在门外,听见了里头的axe863静,知道世子和世子妃没谈好,想着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世子,想了半天,只想到世子妃大约是跟您置气之类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钟允一气之下把碗里的鸡汤全喝了,一口都不给那个恃宠而骄的女人留。
赵安不大忍心,提醒道“世子,骨头不能吃。”
钟允把嘴里的骨头嚼碎吞了下去“本世子誓要给她点教训看看,首先就得让她看看,家里的鸡汤,就是一点骨头渣子本世子都不给她留”
说完把空碗往赵安眼前一递“叫人拿去卧房,让她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碗里别说汤了,连骨头渣子都没有,这就是惹恼本世子的下场”
赵安想到那个面无表情一剑刺穿山匪头子,一刀切断林贺文手指,杀人不眨眼的世子,又看看眼前这个恶狠狠咽着鸡骨头的世子,整个人都快分裂了。
这就是爱情吗,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吃鸡肉不吐骨头,为了她我变得不像我自己。
赵安接过一滴汤一点骨头渣子都不剩的空碗,让一个随拿去给世子妃看了,心想,这可真是好大一个教训。
钟允用帕子擦了下手,冷冷勾了下唇“她跟我提和离,除非我死,不然她想都别想。”
赵安清楚地记得,世子与世子妃大婚之后没几日,就是在这间书房,他问世子,倘若世子妃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怎么办,世子说自己本也没打算瞒着,世子妃若知道了,能接受便受着,接受不了就赐世子妃一张和离书。
世子还像个举世大善人一般说,自己会亲自帮世子妃挑一个如意郎君再嫁。
赵安垂着眼,紧紧闭着自己的嘴,但凡他把脑子里那段话说出来一个字,今日就要横着出书房了。
江琇莹沐浴好回了房,听见有人敲门,开了门,见是跟在钟允身侧的小随从。
小随从手上捧着一个白瓷碗,把碗往前递了递,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顿了一下说道“世子让把这只碗拿来给世子妃,让世子妃好好看看。”
江琇莹看着眼前的
碗,是平时吃饭时用的汤碗,白骨瓷做的,碗底描着一枝梅花,碗里干干净净的,一滴汤也没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碗里泛着一层淡淡的油光,可又不太像是被用过的,不然碗底不至于半滴汤都没剩。
江琇莹不解“这碗有什么好看的”
小随从低着头,不太敢说的样子,低声声音“世子说,要好好教训世子妃一顿,不给世子妃喝汤,一粒骨头渣子都不给世子妃留。”
江琇莹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的空碗“我知道了,就说我看过了。”
小随从捧着碗,站在原地不走“请世子妃留话。”
江琇莹想了想,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已经对钟允无话可说了,甚至想请王府的御医帮他看看脑子。
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随口说了一句应付的话“就说,这碗挺好看的。”
小随从得了话,拿着空碗退下了,出了门,把这珍贵的碗护在怀里,一路小跑着去书房汇报。
钟允听见敲门声,让人进来“世子妃怎么说”
小随从答“世子妃说,这碗好看。”
钟允“本世子知道了。”
小随从出去后,赵安不解地问道“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钟允像看傻瓜一样看着赵安“这你都听不出来”
赵安“属下愚钝。”
钟允心情好了许多,愿意给人指点迷津“这只碗的作用是什么”
赵安“是世子不给世子妃喝汤,连一粒骨头渣子都不给世子妃留,狠狠教训世子妃的物证。”
钟允看了赵安一眼,鼓励他继续推证。
在世子英明伟大的逻辑引导下,赵安果真就悟了“世子妃说这碗好看,意思就是说世子教训得好。”
钟允略感欣慰地看了赵安一眼“你也没蠢到无药可救。”
说完从书房出来,端得一派扬眉吐气“本世子就说她在闹脾气。”
他来到卧房,看见里头亮着灯,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抬手推门,没推axe863,被从里面锁上了。
他往后退了半步,敲了敲
“开门。”
江琇莹听见钟允的声音,从床上下来,披了件外衫,走到门后“我已经睡下了,请世子去客房吧。”
钟允“客房冷。”
江琇莹“让人多加些碳火。”
她以为钟允会不依不饶,应让她开门,没想到他听完她的话竟乖乖走了。
赵安也很奇怪“世子不进去了”
钟允“她让我多加碳火,体贴我至此,我也应当体贴她一二,不扰她安眠。”
钟允去了客房睡,这是成婚以来,他第一次与她分开睡觉。
客房冷冰冰的,不管加了多少碳火,还是冷。钟允又让人拿了两床被子来,蚕丝被不冷,却也不暖和,他躺在被子里,觉得自己像个死人一样。
他连死人都不如,死人好歹是凉透了的,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此时是凉的还是热的。
“赵安。”
赵安赶忙进来“世子有何吩咐”
钟允坐在床上“你上来,给本世子暖被窝。”
赵安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敢axe863,思绪像野马一样乱窜。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世子是什么时候开始断袖的,世子这是看上他了吗,他对男人没兴趣啊,虽说世子是他的主子,但感情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啊,他可以为世子生为世子死,唯独不能为世子暖被窝。
他还没来及说话,被世子一阵嫌弃,嫌他不香,嫌他不软,嫌他长得难看。
赵安表示很无辜,自己自是不能与世子妃比的。
赵安无辜被嫌弃一顿,在客房外面守了一会。
被冷风吹着,他清醒许多,终于回过味来,世子妃不给世子开门,那句多加些碳火,分明是世子妃不想跟世子同房,为了把世子赶去客房才说的。
怎么到了世子嘴里就成了“她体贴我至此”。
世子应当不会不知道,世子妃若真是体贴世子,应当就给开门了。
且,世子妃那道卧房门根本拦不住世子,世子也没有硬闯。
这一切只能说明,世子在自欺欺人。
老人常说,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倘若其中一方拒绝与对方同房,就说明这不是一般的打架了,
是感情破裂的征兆。
赵安越想越觉得心酸,可怜的世子,不被世子妃所喜,在这大冬天的夜里,被世子妃关在卧房外面,他还不敢发火,不敢硬闯,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面对世子妃想要和离的现实。
世子分明什么都知道。
果然,不消片刻,客房里传出来“啪”的一声,又一只花瓶掉在地上碎了,里头传出来一声怒吼“本世子要拧断那江家女的脖子”
世子他还只能躲在世子妃听不见的地方发脾气。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江琇莹躺在床上,听见院子里传过来练箭的声音,知道是钟允。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觉得声音有点吵,把头也蒙上了。
那声音实在大,像是故意吵着她一样,她睡不着了,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的人生。
首先就是跟钟允和离,和离后王府也不能呆了。要是回侯府,就要日日见着父亲,父亲定不让她开胭脂铺子。
她打算买个院子单独居住,地点选在商业街附近,花阳街或者永安街。
永安街更繁华一些,但花阳街上有刑部,附近还有大理寺,治安好。
等买好院子,还要租铺子和仓库。等过了年,她亲自去花城选制作胭脂唇脂的材料,按着自己调配出来的颜色,先做一批放在店里,反馈好的话要大批量做,多雇一些工人。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要拿到钟允亲笔写的和离书。
江琇莹起床,穿好衣裳,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手上握着一个铜手炉,往院子里去了。
钟允手上握着弓,箭在弦上,听见身后传来声音,手一松,箭射偏了,从靶子下面飞了过去。
他收了弓,转头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说完,发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她当然要来,从前每日他练箭,她都要在一旁陪着的,还不停给她鼓掌叫好,甜甜软软地说,夫君好厉害。他嫌她聒噪,嫌她不知害臊,每每都要沉着脸训她几句的。
他拿起随从递过来的箭放在弦上,语气敛了好几分,重新把刚才那句话说了一遍
“你来了。”
江琇莹站在一旁,斟酌着用词,除了要和离书,还要把他腰间那块平安扣拿回来,那是周义衡留给她的唯一一样遗物,是她的念想。
钟允瞄着红心,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心出了汗,平时用起来格外顺手的弓握在手上分外别扭,比走路时左鞋右穿还要别扭百倍。
他闭着一只眼睛,瞄了好一会才把箭头定在红心上,紧张得像是在进行射箭比赛,输了会被杀头的那种。
“嗖”的一声,弓箭应声飞了出去。
这回比上次好,扎在靶子上了,没飞出去。
江琇莹看了过去,忍不住说了句“世子的箭术怎么退步成这般”
这话落在钟允耳朵里,让他想起她以前在王妃面前维护他时,那双眼睛看着他时带着光,她对王妃说,对所有人说“夫君的箭术天下第一。”
钟允黑着脸,没吭声,又拿了支箭射出去。
陪练的小随从跑到靶子左侧两米远的那棵大槐树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箭。
钟允将弓扔给小随从,接过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走到江琇莹面前“去吃饭。”
江琇莹跟在钟允身侧去了饭厅,好几次张嘴想跟他谈和离的事,都被他打断了。
到了饭厅,江琇莹站在桌前等钟允落座,等他坐下,她再挑一个离远一点位置坐下来。
钟允站着不axe863,心里打着跟江琇莹一样的心思,让她先坐,他再挑一个离她近一点的位置坐下来。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大眼瞪小眼。
江琇莹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都是她平时爱吃的,再这么耽搁下去,这些饭菜就要凉了,她便先坐了下来。
钟允绕到江琇莹身侧,挨着她坐下。
江琇莹把椅子往一旁挪了挪,夹了块芝麻糖饼吃,又喝了几口小米红豆粥,豆芽熘鸡丝的味道也很好。
桌上除了都是她喜欢吃的饭菜,碗碟也全部换掉了,清一色的白骨瓷,碗底盘底描着梅花,跟昨天晚上他狠狠教训她时用的那只空碗一模一样。
她随口应付,说了句碗好看,他就让人全换了。
钟允好似没注意到这些,语气随意地进行了一番饭桌聊天“昨晚睡得可还好”
江琇莹点了下头“挺好的。”其实不太好,光想着怎么让钟允写下和离书就想了很久。
钟允嗯了声“本世子昨晚睡得也很好,一夜无梦。”
站在一旁听见昨夜客房里传出来的砸花瓶和喊打喊杀的怒吼声的赵安,垂着眼没敢吱声。
作者有话要说来自世子的无能狂怒本世子要杀了那江家女本世子要拧断那江家女的脖子本世子非得狠狠教训她一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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