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说的对,那宁王瞧着不好惹,不若避避风头,休息一下好,是以接下来的几日,拂清并未再外出。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晏府这个深宅大院里,却总有人不想过安生日子。
今日又逢朝会,文武群臣需赶早进宫参拜皇帝,不过所幸事情并不算多,晏相爷卯时出的门,不过辰正便回来了。
如从前一样,进门之后,先更衣洗漱,再用些早点热茶,众人都知家主辛苦,这个时候,通常无人来打扰。
今日却有点不同,晏相爷正用着早饭,却见打老太太院里来了个丫鬟,同他禀报说,老太太有事要找他,请他过去一趟。
闻言晏相爷只好加快速度结束早饭,起身去了老母跟前。
母子俩简单问过好,老太太就直奔主题道,“听闻前夜宁王殿下去了望月居,人都到了跟前,那丫头竟然不知道行礼”
“那丫头”自然是在说拂清,晏楚知道,老太太一直瞧不上芸娘母女,尽管时隔多年,尽管孩子已经有了正经的名字,可这个做祖母的,却仍不待见她。
晏楚心间叹息一声,深知老母顽固,不会轻易改变,便不打算在此事上多费唇舌了,只道,“这是哪个多嘴的,这点事儿也来说与您听明珠是怎么长大的,您也该能想到,芸娘死了,她能活下来已是不易,不懂那些规矩礼节也在情理之中。那夜情况特殊,殿下并未怪罪,您也就不必再担心了。”
话虽如此,老太太却道,“她过去不懂规矩也就算了,但现在既然已经回来,作为晏家的一员,怎么能还跟个野丫头似的如此下去,将来还怎么嫁人她毕竟已经这么大了,难道还能在家里呆一辈子不懂规矩,将来还不是要丢你的人”
话虽不太好听,但问题确实摆在眼前,明珠比明云还要大一岁,婚嫁问题确实迫在眉睫了,晏楚只好应道,“我知道了,回头会想办法的。”
老太太便点了点头,恰在此时,忽听外头响起了通传声,道,“夫人来了”。
须臾,陆氏果然迈进了屋里,一见她便道,“儿媳昨夜有些不适,今早起迟了些,这会儿才过来,还请母亲不要怪罪。”
老太太懒得计较这些小事,只道,“你不舒服就好生歇着,不必急着过来。”
陆氏道了声谢,又转向晏楚,问道,“夫君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方才进门时听见你说要想办法,却不知要想什么办法莫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晏楚声音淡了些,“没什么大事,是母亲方才提到明珠,说她才刚进府,必定有诸多不懂的事情,身边却只有两个丫头伺候,据说从前还都是后院里粗使的,这实在有些不像话了,我这才说要想办法解决一下。”
话里虽然根本没提到她,但明显是在怪陆氏办事不妥,毕竟那两个丫鬟从前都是做粗活儿的,一看便知她没有尽心。
只是纵然如此,也未见陆氏脸上又半分心虚,却听她接着道,“母亲说的是,我这几日也正在想这件事儿呢,明珠院里的人确实有些单薄,是该给她再多安排几个了。”
话接的如此顺畅,可见陆氏是早就有所准备了,晏楚哦了一声,问道,“夫人倒是考虑的周全,只是不知,要添些什么样的”
陆氏笑得无比自然,“就照着明云明璐院子安排吧,先添两个聪明伶俐的近身伺候,再安排两个粗使的,做做洒扫之类的杂活儿。对了,我院里的唐嬷嬷现如今正闲着,不如一并派去,她性情不错也有经验,又熟知咱们府里的情形,有她在旁边相帮,明珠定能很快熟悉起来的。如此五个人,也就差不多了,原来那两个既然笨手笨脚,原撤回去做杂活算了。”
晏楚听了,眉间微微一凝,却听老太太点头道,“唐嬷嬷倒是不错,从前就教导明云明璐姐妹俩规矩,我瞧着这安排挺好的。”
陆氏心间一定,便要应下,却听晏楚插话道,“依我看,原先两个丫头还不错,人前知道护着主子,再说已经伺候了明珠几日,也熟悉一些了,还是先不换了。”
精明如晏相爷,如何看不出,陆氏这是打算把望月居全换成她自己的人
当初若不是她插手,芸娘也不会带着孩子离开晏家,所以后来每当回想起来,晏楚除过后悔自己那时的懦弱,更加痛恨陆氏的阴毒。现如今既看穿了她的打算,如何还能再叫她得逞
而眼下听他这样说,陆氏果然一顿,却转瞬就恢复如常,笑道,“也好,就照夫君所说,留下那两个丫头吧,左右有唐嬷嬷在旁边教导着,总会越来越像样子的。”
晏楚便点了点头。
他其实也并不太喜欢这个唐嬷嬷,但考虑到老太太方才的话,只好应了下来,毕竟规矩一事,真的关乎脸面,还是挺重要的。
陆氏今次很有效率,上午才跟夫君婆母说好,午饭过后,望月居就迎来了新的成员。
还是上回的张嬷儿,领着三个人到了拂清跟前,笑呵呵的道,“明珠姑娘,相爷跟夫人觉得您院里人太少了,唯恐她们伺候不过来,特意为您多添了几个。”
说着指了指其中的两个看起来年轻些的,道,“这两个身体好,给您洒扫庭院,洗洗衣裳,做些杂活什么的正好。”
话音落下,那两个丫头立刻上前行礼,“见过姑娘。”
拂清打量那二人一眼,又看向另一个年纪大婆子,问道,“这位是”
张嬷儿赶紧介绍道,“这位是唐嬷嬷,咱们晏府里的老人儿了,最是懂规矩,有她帮您调教下人,您定能省心不少。”
同样的,眼看张嬷儿介绍完毕,那位唐嬷嬷也往前挪了两步,弯腰跟她见礼,“奴婢见过姑娘。”
只是礼数虽然到了,但老婆子眼神里的傲气却难以掩饰,大约是觉得,向她这个乡野出身的“义女”行礼,实在有些委屈了。
拂清看在眼中,心间冷笑一下。
她其实认得这个婆子。
她生在这府里,长到四岁才离开,只是因一直随母亲被幽禁,因此从不认识府里的任何人,甚至包括自己的生父晏楚。
很简单,因为他从未出现过。
直到有一日,因她心生好奇,跑去门边偷看,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而后,这个婆子就出现了。
这婆子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们母女,目光全是锋利的怀疑,而后转头便去向自己的主子陆氏禀报,于是没过多久,陆氏也来了。
陆氏带来了管家,询问她们是谁,拂清听见管家说,她们只是看守院子的家奴,然而陆氏并不相信,便又派了这婆子去悄悄打听。
后来,或许是查到了蛛丝马迹,总之这婆子再一次出现了,却假惺惺的夸赞阿娘手艺好,并要她缝一套棉衣,说是要做给大姑娘穿。
阿娘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得乖乖应下,并没日没夜的赶制那件小巧的棉衣。
然而等到棉衣终于做好,交上去没多久,却见这婆子又怒气冲冲的回来,说阿娘在棉衣里头藏了绣花针,意图谋害大姑娘,并以这个理由去找了老太太及晏楚,说要请他们做主,严惩恶毒的阿娘。
也是直到那时,已经四岁多的拂清,才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生父。
她看见他紧凝着眉头,当着众人的面责问阿娘,为什么要害人,而阿娘已经被打得嘴角渗血,哭着为自己辩解,可他居然不肯相信。
直到陆氏说要将阿娘卖去青楼,这个男人才终于有所动容,开始试着缓和,只可惜陆氏不依,甚至以娘家来威胁。
而事情的最后,是晏楚终于发话,要将她们母女发卖,陆氏这才肯收场。
阿娘终于绝望,在被发卖的前夜,带着她逃走,彻底离开了晏府。
只不过一晃十几年,阿娘已不在人世,而她又回来了。
现如今晏府里近百口子人,她依然并不熟悉,只是有那么几个,却深刻在她的脑子里,这辈子都忘不了。
比如晏楚,比如陆氏。
再比如,眼前的这个婆子。
没想到陆氏竟然把这人派到了她眼前,可真是巧啊
往事皆被掩在心间,此刻,拂清淡淡笑了笑,对张嬷儿道,“多谢长辈们为我操心,改日我一定去向他们道谢。”
张嬷儿客气了几句便离开了,余下拂清自己面对一院子的下人们。
她先问了问那两人的姓名,得知一个叫春杏,一个叫桂香,便对小霜道,“你跟她们说说吧,平时都要干什么活儿,有了她们帮忙,你今后也不必那么辛苦了。”
小霜应了声好,便要领着二人退下,可就在此时,一旁那个新来的唐嬷嬷却忽然开了口,对拂清道,“明珠姑娘,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虽说说出来可能会有些失礼,不过既然老夫人及夫人派奴婢前来帮着姑娘,奴婢觉得,这话还是该跟你说说的好。”
一旁得小翠一听,立时要皱眉,这老婆子,才一开口便径直说了一堆,还当着满院子的下人,这可怎么叫拂清拒绝
可拂清却仿佛饶有兴致似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说便是了。”
老婆子清了清嗓,继续道,“姑娘既然已经入了晏府,且也改了姓名,从此便是晏家的一份子了,咱们晏府久在京城,相爷又是国之栋梁,规矩不比别处,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
这语明显来者不善,翠儿一愣,小霜也忍不住停下脚步,惊讶的望了过来。
却见唐嬷嬷旁若无人般的继续,“咱们府里的大姑娘二姑娘以及公子,自幼时起,便每日去向长辈们晨昏定省,风雨无阻。当然了,现如今老夫人年纪大了,爱清净,公子及姑娘们便少去打扰她老人家,可夫人那里还是每日必去,这才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话说完了,众人也都明白了,这是嫌拂清不去给陆氏请安啊。
可就算如此,她一个新到的下人用如此的语气来对主子说话,真的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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