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时候,谭泽尧的诊所和凌方平的粥店生意都冷清下来,两人无所事事干脆关了店约大伙儿一起去旅游,俞远大热天懒得动弹,吴子成便也“人懒我懒”跟着窝家里供女王大人使唤,所以最后成行的,只有谭泽尧凌方平和钱明常高峰两对儿。乌镇、南浔、木渎等江南小镇晃荡了一圈儿,回程的汽车上,凌方平刚好和钱明坐了一排。
钱明穿了件纯棉的格子衬衫,松开的领口露出一抹殷红。凌方平自然晓得那是什么玩意儿,瞥了眼后面目光灼灼盯着钱明的常高峰,指了指他领口的位置“你真的死心塌地了”
“嗯。”钱明伸手把领扣系上了。
“什么时候”
“四年前吧。在海南。”
那段时间,钱明事事被常高峰胁迫,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就连去海南旅游,也是被常高峰绑去的。
那是真正的绑。常高峰不知打哪儿弄来的手铐,将他的右腕铐在常高峰的左腕上,中间搭了件衣服以作掩盖。外人看来就是一对同性情侣亲密地手拉手的样子。
多次反抗无效,钱明甚至也懒得反抗了。就那么让常高峰牵着,一路火车汽车轮船颠簸到海南。
碧蓝碧蓝的天,碧蓝碧蓝的海,大片大片金色的阳光,温暖潮湿的海风,高大的椰子树,沙滩上晒日光浴的人群,蝴蝶谷中五颜六色的鲜花和翩翩起舞的蝶让钱明的心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手铐已经被取下,常高峰一路上并不多话,但一直强势地牵着钱明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两人停停走走,一路行到天涯海角。常高峰租了个皮艇,带了充足的食水,一路往西沙和南沙群岛飘去。
从前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不是没来过这里,但从不曾像这样悠闲适意。常高峰带了大瓶的防晒油,替他涂了满身,自个儿则满不在乎地在热带的太阳下日光浴,钱明惊奇地发现那家伙竟然是怎么晒都晒不黑的肤质。
到南沙群岛曾母暗沙附近的时候,原本晴好的天气顷刻剧变,瞬间大雨滂沱,海面上浪潮翻涌。钱明和常高峰停驻的小岛一点一点被上涨的海水吞噬。来岛上游玩的旅客所乘的艇子纷纷进水熄了火,唯有常高峰比较有经验,租了军用的橡皮艇,到这会儿仍旧安然无恙。
他们虽然退役了,但他们心中永远是特种兵。钱明和常高峰无言地一击掌,把老弱妇孺先扶上了艇子,准备先把人送到最近的大岛屿上。有些身强力壮的男人也往艇子上挤,被常高峰一人一拳轰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末了常高峰让钱明上船,钱明看着他的眼睛“我也是男人”
常高峰走过去跟他拥抱了一下,然后头也不会地驾着皮艇离开。冷硬的胸膛和臂膀,钱明却突然觉得温暖。
雨劈头盖脸地浇下来,钱明就站在临海的那块礁石上,看着常高峰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茫茫的雨幕里。
就这样来回十几趟,小岛上最后只剩下钱明一个人。等常高峰最后一次在大雨中乘风破浪而来的时候,水已经没到了钱明的胸口。
常高峰把钱明抱回艇子上的时候,整个人颤抖得停不下来。只要再晚几分钟只要再晚几分钟,他就再也见不到他心上的人了。钱明虽然会游泳,但在这样的大风大浪里,只要一个浪头打来,都可能把人拍到水下,再也浮不起来。
多少次枪林弹雨,血肉横飞常高峰都没有害怕过,但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
海浪翻涌,方才钱明只觉脚下的礁石都在震颤,海水一点点漫上来,钱明几次差点儿被汹涌的潮水裹挟而去,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看到常高峰橙色的橡皮艇出现在茫茫水天之间,那一瞬钱明几乎热泪盈眶。但这会儿看到常高峰的反应,却忍不住笑出声来“抖什么抖羊癫疯了发作了么”
常高峰伸手抚摸他的脸“你笑了。”
“嗯”
“我说你终于肯对我笑了。”
钱明“”
一个浪头打来,皮艇剧烈摇晃了两下,然后在常高峰停止颤抖的同时发动机也停止颤抖了。
常高峰钻下去鼓捣了半天,两手黑爬上来对他说“发动机也死了。世界上就剩下我们俩了。”
钱明“”
两人摸到各自的手机,发现都已经开不了机。下这么大的雨,淡水倒不是问题,食物都被水泡坏了,两人勉强找出些能吃的,暂时填饱了肚子。
船顺着洋流在海面上飘飘荡荡。在泼天的海浪里,在茫茫的暴雨中,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取暖,也温暖着对方。仿佛这世界上真的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就像末世中同乘着一只诺亚方舟,漂流在茫茫的时间之海上,等待着救赎,或者彻底的灭亡。
不知过了多久,黑夜来临又过去,常高峰突然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来做吧。”
钱明有些迷糊“嗯”
“吧。”
钱明“”两人紧紧贴在一起,钱明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常高峰那里的变化,不由嘴角抽搐“你省省吧。什么都不做还不一定能坚持到”
“来做吧。万一等不到救援,也不亏了。”
钱明“”
常高峰的动作一如既往地强势却不乏温柔,钱明没有拒绝。海天之间,茫茫雨雾里,只有他跟常高峰两个人,用身体里的火热蒸腾着寒冷,用末日一般的狂欢来抵御绝望。在可能没有明天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钱明觉得自己的身子里有一把火,燃烧着,燃烧着灵魂。做到后来,他几乎晕阙过去。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他躺在皮艇里仰望着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天空碧蓝碧蓝,夕阳斜照,天边出现一道彩虹。
常高峰见他醒了,走过来喂了他几口水“很美好吧”
“嗯,”钱明就着他的手喝了水,懒懒地应了一声,“彩虹很漂亮。”
“我是说在大雨里很美好吧”
钱明“”
雨虽然停了,他们的现状依然不容乐观。暴雨里皮艇顺着海浪飘去,他们根本没法确定目前的位置,更不知道何时才会有救援。而食水已将告罄。
晚上躺在皮艇上,吹着温柔的微腥的海风,看着满天璀璨耀眼的星子。黑夜如此温柔,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他们只是来南沙群岛度假而已。但
常高峰“不错,是个殉情的好地方。”
钱明“”
第二日天放晴了,海面上的阳光烤得人几乎脱水。第三天依然如此。常高峰笑说像不像在烤鱼干
钱明的意识其实已经有点儿模糊,闻言只是牵动嘴角,做出一个似是而非的表情。
常高峰说“你肯定不知道,我最初做特种兵,是被我爸爸逼的。他那时候是y大队的政委,端的是霸气侧漏。我军校毕业后不服从调遣,跑去北京做生意,他直接让警卫员出马,千里迢迢把我绑去了y。”
钱明终于知道你这性格是打哪儿来的了。
常高峰“那时候我对我父亲挺不屑的,可是后来我却发现我父亲挺伟大的”
常高峰一贯是个用行动代替语言的人,可这会儿钱明明显感觉到他的话多起来,一直絮絮叨叨地说他的父亲他的母亲,说他曾经经历过的事儿遇见过的人。钱明知道他是怕自己睡着,但是他的眼皮真的很沉,意识正一点一点从他的身体里消失。
他真的很想睡。
虽然经过了y的魔鬼训练,但钱明的身体素质并没他想象得那么好,已经好几次晕阙过去又被常高峰执着地唤醒。
迷蒙间看到常高峰用小刀割破了手腕,凑到他嘴边“喝”
钱明吓了一跳,竭力伸手去捂他的伤口。常高峰将他压制在怀里,掰开他的嘴,将手腕凑过去“咽,别浪费了”仍旧是一贯的强势。
温热黏稠的血液灌进了口腔,让钱明瞬间清醒了许多,泪水却在同时漫过了眼眶。
“唉,你哭啥子”常高峰凑上来吻去了他的泪水,“水资源珍贵得很,别浪费了。”
钱明“”
失血之后常高峰明显虚弱了许多,说话都不怎么有力气,却不停地跟他说这说那。之后又强喂了钱明两次,钱明再不肯妥协,拼命地挣扎。那时候常高峰已经没有力气制住他,只朝他微笑“乖,你还有父亲母亲等你回去,所以一定要活下去,好好儿的。我死了也没什么打紧,反正我在这世间也没什么亲人了。我死了,你就把我的骨灰拿去撒在终南山下,我父亲和母亲都在那里”
“不王八蛋你的承诺都还没兑现,你给老子死个试试,老子翻遍阴曹地府也要把你揪出来千刀万剐”
常高峰突然抱紧了他“你终于肯接受我了。”
钱明咬牙道“要不是你老那么折腾老子,老子也许早就”
“可你那时候拒绝得那么斩钉截铁,”常高峰伸手细细描摹他的眉眼,“我怕你一转眼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只有把你困在我身边,你恨也好怨也好,总归让你一辈子忘不了我。”
钱明“”
他们终究还是得救了,在被困海上八天零九个小时之后。
那时候常高峰已经没了意识,整个人苍白得就像一张纸。钱明把自己的一双手咬得鲜血淋漓,抑制着一睡不醒的,一遍一遍唤他的名字。
得救之后,钱明仅仅补充了些食物,包扎了下手,睡了两天便没有大碍了。常高峰那副快要死掉的鬼样子,在三亚的一家医院住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已经生龙活虎扛两个钱明也没问题。
常高峰出院的那天,三亚的天蓝莹莹的,太阳金灿灿的。钱明在阳光下,开满鲜花的草地上朝他伸开手臂“欢迎出院”
常高峰走过去用力地和他拥抱。远处是碧蓝的安静的大海,背后是成排的椰子树,新鲜爽朗地挺立在盛夏的海滩上。
作者有话要说跟正文的文风不大一致,不可能满足每一位亲的愿望orz北北如果写崩了蜗牛提前说声对不起。蜗牛已经尽力了,也只能这样了。
tt今天不开心,手贱戳去盗文网上溜达了一圈,看到一堆批判我文笔烂,剧情烂的评论,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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