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空阴沉沉的,压低的乌云在冷风的吹动下卷动翻滚着,厚厚的云层间隐约有电光闪动,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在泛白的地面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或许因为天气的缘故,操场上空空荡荡的,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还在教学楼里晃悠。
带着潮湿气息的风猛烈地卷过地表,从建筑间隙袭来,将沈空的校服吹的鼓动起来,犹如一只张开双翼的蓝白色大鸟。
沈空撑开原主放在书包里的雨伞,迈步走入渐渐密集的雨势中。
这个学校应该建在老旧的城区,不甚宽敞的大路连接着许多蜘蛛网般密集的小巷,四通八达地向着远处延申,校外的店铺因为下雨而显得有些冷清,排水不畅的坑洼路面不多时就已经积下了小小的水洼,豆大的雨点争先恐后地落下,将水洼中倒影的光影砸碎。
顺着指引,沈空绕过一条条蜿蜒的小巷,沿着曲折的道路慢慢悠悠地向前走着,
然而,就在拐过眼前低矮的巷角时,透过雨帘,他的耳朵突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奇怪嘈杂。
沈空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那弯弯曲曲犹如羊肠般的狭窄小巷间,几个人影站在天光黯淡的阴影下,将一个少年团团围住。
雨势愈大。
雨点重重地敲击在伞面上,顺着伞骨的走势汇聚成数道细细的水流,顺着黑伞的边缘落下,强劲的风势裹挟着雨珠从四面八方打来,纵使沈空撑着伞,身上已经湿了一小半,更何况是那几人。
诡异而凝重的氛围在小巷深处蔓延,透过阴暗的光线,沈空眼尖地认出被围在中央的少年身上穿着的是和自己一样的校服,本来准备离开的脚步不由得微微一顿。
就在他停顿的一瞬间,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向着沈空的方向看了过来。
厚重的雨层模糊了他的面孔,但是那双漆黑的眼珠却穿过朦胧的烟雨,带着某种尖锐而冰冷的质感,直直地地撞入沈空的视线。
沈空一怔,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冰冷的机械音“滴,已成功检测到目标人物韩隶,世界轨迹传输中”
熟悉的疼痛猛烈而突然在脑海中炸开,猝不及防间,沈空不由得身形一晃,伸手扶住墙壁才堪堪没有倒下。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剧情更加详细,传输时的痛苦也整个翻倍。
他微微绷紧下颚,接受着详细的庞大数据的冲击,被压缩的信息流犹如飞速流逝的画面一边在他的眼前闪现
在原剧情中,由于倚靠家族的倒台再加上身体的残疾,韩隶失去了韩家继承人的身份,在韩家家主的默许下,被现任的主母送到了韩家在小城市的分支中抚养,骤然变化的身份和身体的残缺令韩隶变得沉默内向,整个人封闭了起来,不过由于他毕竟挂了个韩家远房子弟的名头,所以虽然受到了学生们无意间的远离,却也还算相安无事。
然而,这一切在韩隶高二时出现了变化。
这本书的主角叶岑转到了韩隶的班级,他面容精致,性格绵软开朗,很快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喜爱,但是爱心泛滥的他却对沉默寡言又断腿残疾的韩隶分外关照,引起了许多钦慕者的不满,其中有个追求者在首都有些关系,从而知道了些韩家的秘辛,原来韩隶并不是什么京城韩家的远方子侄,而是被因残废和失势被赶到小地方来的前韩家大少,是个无依无靠无人关心的弃子。
之前堆积下来的恶意爆发了,韩隶很快成为了被班级霸凌和排挤的对象。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从韩隶离开韩家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老管家,在一场车祸中为了保护韩隶而意外身亡了,这件事情对他的性格影响极大,韩隶变得暴躁,阴戾,极端,在又一次惯例性的欺凌时,他咬断了其中一人的手指,还挖出了为带头者的眼睛。
韩家为了避免丑闻,花了大价钱把事情压了下去,然后就将韩隶送出了国外。
剧情接受完毕,系统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已将您送达至韩隶第二个人生转折点,您这次的临时身份为同学c”
沈空不由得有些晃神
自己的临时身份怎么还更排不上位次了呢。
他收敛心神,抬眸向着韩隶所在的方向看去,对方此刻已然收回视线,似乎并不对他的出现抱有什么希望,倾盆的大雨轰然而下,将那几人的声音完全掩盖,就连他们的身形都在雨幕下显得模糊不清,犹如印在暴雨中湖泊里的剪影一般。
还没有等沈空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就只见为首的那人突然动了。
只见他毫无预兆地抬脚,猛地踹中了韩隶曾经受过伤的膝盖仿佛经受着巨大的疼痛似的,韩隶整个人踉跄地栽倒在水坑中,看上去狼狈不堪,但是从头到尾却一声不吭。
沈空瞬间心头火起。
日,他拼死拼活坚守了38个小时才保住的那小鬼的腿,竟然就被这小瘪三这么踢打
他舔了舔犬齿,眼珠内闪动着凶残而冰冷的光。
张孟带着恶意而挑衅的表情,低头注视着脚边颤抖着蜷缩起身子的韩隶,嚣张而嘲讽地哈哈大笑,身旁的其他几人也附和地笑着,眼中闪动着阴冷而畏缩的光,用粗鲁的谩骂一齐向着对方攻击过去
“你小子还他娘的嫩着点呢,死瘸子”
他的最后一个字音尚未落下,就感到有什么重物从身后呼啸而来,挟着万钧之力重重地砸到他的脊背上,猛烈的疼痛令他顺着力道栽了下去,整个人都狼狈地跌在淤泥里。
其他围着的几个人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骤变的形势,好半天才认出那砸过来的物件
竟然是个书包
张孟恼羞成怒地跳了起来,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淤泥,向着东西砸来的方向看去
“操谁他妈那么大胆敢砸老子”
穿过哗啦啦砸下的雨滴和阴暗的天光,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缓缓地走近,苍白的手指握着漆黑的伞柄,伞下的眼眸比雨滴更冷三分。
沈空笑了,声音慵懒而散漫“你爷爷。”
被他声音中的挑衅意味激怒,张孟气红了眼,他向着身边的几个小弟扬了扬下巴,那几个人拎着手中的钢管和木棒就冲上前来,地下脏污的雨水已经看不清楚原来的颜色,被重重的脚步踩出深色的水花,耳边单调的雨声被叫骂声掩盖。
沈空的身后仿佛长着好几双眼睛似的,每次都能堪堪侧身避开四周袭来的攻击,然后再角度刁钻地双倍回敬过去。
他的下手着实很毒。用劲狠辣而巧妙,几乎招招都找能准最人体痛的地方,不过转瞬间,那几个呜呜喳喳冲上来的小弟都哀嚎着倒在了肮脏的水泊当中。
张孟见事不妙,转身就跑。
但还没有跑几步远,一把收起的雨伞就从半空中飞来,坚硬的伞柄正正好砸到他之前被受击的地方。
张孟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向前扑去,再一次狼狈地栽进了泥滩内。
沈空抬手将已被雨水打湿的额发捋到脑后,露出光滑的额头和深刻的五官,深褐色的眼珠内闪动着纯然的侵略性,原本斯文秀气的面孔带上了几分令人难以逼视的邪气。
他不紧不慢地向着张孟走去,步伐闲适悠然,犹如闲庭信步。
张孟捂着胸口,有些慌乱地向着反方向挣扎着挪去,脸上再无一丝嚣张和狂妄。
沈空弯腰拽住他的衣领,温温柔柔地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张孟的脸上一片灰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天色愈加昏暗,翻滚的乌云已经将整个天空遮盖的透不出一丝光亮,巷口的路灯亮起,橘黄色的灯光朦胧在密集的雨层中,被分割漫射在无数闪动的水面上,整个巷子犹如与世隔绝,独立成体的空间一般,孤零零地划分在世界的一角。
沈空扭头看向一旁的韩隶。
和上次见面的时候比起来,韩隶的五官已经长开,虽然仍然尚现年轻,但是已能窥见未来冷硬而尖锐的面部轮廓,苍白失血的唇抿成冷淡的线条,一双黑沉沉的眼眸定定地凝视着沈空,眸底静寂阴郁,似乎在深思着什么似的。
沈空问道“还能站起来吗”
韩隶顿了顿,缓缓地点了点头。
沈空冷淡地勾了勾唇,冲着一旁跌落在水泊中的木棒扬了扬下巴“捡起来。”
韩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地抿抿唇,然后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来,按照沈空的吩咐将那木棍捡了起来。
“来。”
沈空手掌用力,迫使张孟站的更直,露出一个温柔和蔼,但在张孟眼中却犹如恶魔般的微笑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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