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吴经义翻看着年底的账本,越看脸色越差,最后怒将账本砸管事身上了。
“今年收的毛茶比往年多了一倍可茶砖就卖出去这么点儿”
管事弓起身子,小心翼翼地解释“确实是比往年多了,但质量不变,盛家乔茶号今年的配比是新茶七,子茶三,还在包装上大作改动,牧民都愿意买他那一块二斤的完整茶砖。不过,咱们虽受他影响,茶叶比往年滞销不少,可是和别的茶号比,咱们也不是最差的了”
吴经义一拳砸向桌子,“今年才卖了三成,这还不是最差”
“这这跟往年比,确实不差了,若东家您今年没有加大收购的数量,那就不是三成,是六成了。”
吴家管事这番话,犹如火上浇油,吴经义抄起桌上的砚台就往人脸上砸了过去
吴经义见人躲了去,指着他准备再骂,他的贴身小厮匆匆忙忙跑进来。
“少爷不好了盛京下了刑部的人来,将石森石鑫两位东家给抓了”
“什么”吴经义错愕起身,眼睛险些要瞪出来,显得十分凶狠。
董盛钱庄,董四爷匆匆忙忙吩咐伙计将银子装箱,他有大用。
盛雪闻风赶来,“四爷,棉花的钱才刚回来,你要那么多银两做什么去”
董四爷擦了擦下巴的汗,不想打草惊蛇,现在越少人知道,自己就能跑的越远,“我刚从吴家堡哪儿回来,吴少爷心善,允了我一同贩药材的生意,怎么赚银两你嫌多”
“药材那你这么快就寻到卖家了吗”盛雪觉得奇怪。
这时,过来了个伙计,“大东家,二东家,铺子来人找您。”
“谁找”董四爷的心提了提,下巴抖了一下。
“也姓盛。”
董四爷和盛雪对视一眼,董四爷推了推盛雪,“当是你那兄长为了乔知舒那档子破事,你打发他去,我还是有事要忙呢。”
盛雪推伙计,“去把我二哥叫下来,就说我找他。”
她心里打鼓,没想到昨儿乔知舒才关进去,今儿盛尧就回来了,也忒迅速了,她都还没做好准备,吴家堡那边也都还没给下一个指示。
然而她有心拖延时间,有的人却没耐心等
盛尧领着自家五十多个帮工,把董盛钱庄前后院堵得死死的,怕是只有苍蝇能飞脱出身了。
盛雪在廊下走来走去,心里还在计划着,就听见杂乱的脚步声进来了,她一抬眼,肩宽腿长的盛尧一身黑色束衣,大刀阔斧迈入钱庄院子,冷冷看着她。
“盛岩呢”盛尧薄唇轻启,声音也挺轻,但茅尖熟悉他,他脸上越平静,越说明他怒气正炙。
盛雪也被他吃人的眼神吓到了,下意识的答话“我我让人去叫了”
盛尧没动,只侧头给后面的茅尖下指令,虽他未开口,但是茅尖马上明白了,带着兄弟们就把这院子当自家的,东西分散,搜罗赃银。
“盛尧你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干什么来人啊,家里进贼了快去报官”
苏夷和盛岩此时也匆匆赶来。
“盛兄,你这是作何”苏夷想着自己和盛尧的同窗情谊,主动上前相劝。
盛尧看都不看苏夷一眼,越过一脸伤心的苏夷,径直走到盛岩跟前,他双手负于身后,抬脚就往盛岩肚子上踹
“畜牲,喜欢找死”
盛岩一个不防备,跌坐在地,声儿都来不及吭。等他反应过来,准备起身还手的时候
却盛尧跟疯了一样,一脚就勾向他的下巴,踢得他后脑勺砸在石砖地面上,砰一声发出沉闷但巨大的声响。
常年跑马的盛尧力气不小,此刻更是一点儿力道都没收着,将人踢的当即见了血。
“盛尧你疯了”盛雪尖叫,连忙往相公苏夷身后躲。
“救命”盛岩眼冒金星,后脑勺也有了湿意,有液体顺着发缝往下滑落,他又惧怕又疼痛,在绝对的力量压迫面前,声若蚊蝇。
盛尧用力踩着人,笑得十分邪气,“跟谁喊呢吴经义”
盛雪和苏夷都被上来就动手的盛尧吓住了,两人转身就想离开院子,恰好迎面对上全副武装的十几个官兵,官兵身后是犹如一摊烂泥,站都站不稳的董四爷
“刑部办案,谁是盛岩”
刑、刑部盛雪瞪大眼睛,惊恐不已,看着官兵头子走向盛尧,后者用下巴点了点坐在地上捂着头的盛岩,那官兵头子就抬手让人把他盛岩架起来。
苏夷是举人,还是能和官差们问上几句话的,“这位官爷,抓人总有个道理吧”
“刑部奉旨调查江州官钱案,江州户吏监守自盗,私自打开府库,大德庄、董盛钱庄拿官银行民间借贷之事,本官奉旨查封此钱庄,江州知府也在查办名单,你若有异议,请自行上京申冤。”
盛雪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后背起汗,又有一丝庆幸,庆幸开庄子的时候,董四爷带着盛岩去办的文书。
领头官兵“将董盛二人带回去收监,钱庄银两悉数收入府库,剩下的人严格把守钱庄各个出口。”
顷刻间,董盛钱庄被搜刮的干干净净,所有能换成银两的值钱东西,全部被官府没收。
等官兵走了,深觉已经一无所有的盛雪跑到盛尧面前,指着人尖声吼叫“盛尧你到底做了什么”
盛尧抽身自拔,只是视线向下居高临下地看着盛雪,冷冰冰地安抚道“别急。”
“残害亲兄弟”
盛尧声音慵懒,淡淡打断了她,“马上就到你了,好好数着时辰,看看盛岩能坚持多久”
盛雪陡然心虚到了极点她知道,盛岩那吃不得苦的性子一定会供出自己的。
“盛兄,何至于做到这个地步他们是你的亲人啊”苏夷也是慌乱不已地开口询问缘由。
盛尧却对着苏夷笑了一下,“恭喜苏兄中举,可惜了”
“可、可惜什么”
“盛岩盛雪两兄妹,又涉嫌江州官钱案,数额之大引起朝野震荡,可惜了苏兄这一身的才华横溢,为夫人所累,再无缘仕途了。”盛尧淡淡地叙述完,深深叹了口气。
盛雪看着苏夷,疯狂摇头否认“他胡说大姐夫是乔知舒杀的,常虎亲眼所见。盛尧,你休想赖在我头上”
盛尧淡淡地点头,“哦。”
任凭盛雪乱了阵脚,疯了一般地为自己开脱,盛尧总是一副冷静平淡的样子,在盛雪面前一丝狼狈都无。他要让盛雪知道,她苦心积虑做的一切,伤不到自己分毫。
盛尧把茅尖叫来,低低吩咐了一句“看好他们,等盛岩供词出来,官府会过来抓人,我先去接知舒。”
茅尖点头,“好,表少爷放心,这边有我。”
盛尧迈步朝院外走,身后的女人发疯地尖叫,然后他就听到一声清脆地巴掌声,盛尧眉间微动,回头就见盛雪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苏夷。
苏夷打了盛雪一巴掌,又去掐着她的脖子,脖子上青筋暴起,瞪着眼睛吼着,“毒妇你都干了些什么事你知不知道,你将我也变成了罪臣”
都出动官府的人了,苏夷已经想到自己的结局了,被牵连,并取消自己一身功名。苏夷难以接受,他这辈子唯一的坚持的就是读书科举,然而这条路子被盛雪给斩断了
盛尧冷笑一声,回过头去,头也不回地离开董盛钱庄。
昨日中午,他终于上了江州府城的官道,意外遇见了从并州过来的刑部车马,他认识领队的刑部侍郎,盛尧曾在驸马走私案里替王江纬给刑部侍郎过证据,所以路过检查处,他就拿了一个乌兰带回来的小玩意送给刑部侍郎,顺便得知了一些信息。
原来并州府富丰县三江村有一个姓贾的茶农,上盛京状告大德庄欺辱其妻致死,富丰县官不仁,包庇凶犯。又恰巧户部先前就收到了举报,举报江州大德庄偷用地方国库里的官银行民间借贷,刚开始户部不敢声张,毕竟关乎国库,没查清楚哪里敢往圣上面前报一听说刑部要去查大德庄分号掌柜和地方县官,户部马上和刑部联系,一有证据立刻报了上去,圣上震怒,下令查封大德庄凡涉案的官吏和商人,严惩不贷
那举报信和盛尧有关,是盛尧让人偷偷查大德庄账本得到的信息,然后写了举报信送到盛京户部手上,原是想着让断了盛岩和大德庄的合作关系。
所以等盛尧回到茶坊内,才得知乔知舒被构陷杀人,死者是盛莺的前夫。盛尧当机立断,去找刑部侍郎,举报董盛钱庄和大德庄的关系,可能也涉案。他和乔知舒想法一致,那畜牲会来府城绝对和那一家子脱不了干系
于是刑部去处理大德庄,他就带着人同步抓董盛钱庄,也是有了他的协助,董四爷才没跑掉,涉案人员悉数被捉拿归案。
盛尧十分善于攻破人心,他对盛岩的性格了如指掌,为了尽早救出乔知舒,他故意先将盛岩打的头破血流。
盛岩进了衙门之后,眼看着要被严刑逼供,他捂着还在流血的头立刻就将一切都供了出来
盛岩供词吴经义让盛雪将大姐夫接来府城,安置在客栈,以一百两作为诱饵,骗其大姐夫去盛家乔茶坊闹事,承诺闹的街坊都出来看热闹之后,就让他拿着一百两出城。晚上自己听从吴经义的吩咐,拿着一百两去赴约,却不知随行的常虎竟然将其杀害,自己被吴经义恐吓,所以只敢装作不知情。
盛岩归案不到两刻钟,就还了乔知舒的清白,盛尧亲自进大牢去接人。
乔知舒一夜没睡,一直在想对策,脑子里纷纷乱乱,撑到天亮,实在是没熬住,缩被子里睡着了
盛尧一路走一路看着阴暗潮湿的大牢,心疼不已,等看到稻草上面裹着被子缩成孩童模样的乔知舒,心中大石才落下。
乔知舒虽安睡,但是眉间微微皱起,双唇也抿着,不似从前放松,盛尧看他还能睡得着,心中柔软,没忍住笑了一声。
乔知舒这样都没醒,等盛尧上手要抱起他,他才在睡梦中发出慌乱地声音,“嗯”
“是我”盛尧轻声唤人。
乔知舒睁开眼睛,看清盛尧之后抱着人,心里的委屈开始释放,带着鼻音喊“哥哥”
盛尧抱着人,手上上下下的在知舒背后安抚,“没事了,盛岩被抓了,官府的人拿着他的供词,已经在抓吴经义和盛雪的路上了。”
“知舒,你成了件大事,回去再同你细说。”若是没有知舒给贾家儿子送钱,搞不好大德庄还能逍遥个几年,甚至一辈子,真的多亏了知舒。
乔知舒懵懵懂懂地啊了一声,等盛尧把他抱起来了,他反应过来踢了踢腿,“我自己走。”
他眼神坚毅地和盛尧对视,小声却坚决,“我自己走进来的,我想要自己走出去。”
两人牵着手出了府衙,乔知舒站住,回头看衙门院子里一箱箱一筐筐的银两和珠宝,这是被抄家啊
“茅叔呢”
盛尧握着他,给他暖手,“他们定罪之前,茅尖都在董盛钱庄守着。”
杀人陷害都干得出来,摆明了要至自己于死地,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乔知舒点了点头,两人牵手回家,等回头彻底看不见衙门了,脚步已经有点虚浮了的乔知舒才又停下,低着头看鞋,不好意思地说“哥哥,我走不动啦”
等盛尧把他背在身上了,他又凑在盛尧耳边小小声说“我只是好困”
盛尧就顺着应了一句,“那你睡。”
乔知舒点点头,下巴轻轻戳了两下盛尧的肩膀,冰冷的小脸贴盛尧背上,舒服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心底的委屈和害怕全部化成一团浊气被他缓缓呼了出去
盛绍元和方荷再一次往府城赶,留下盛岸和二嫂董小梅在南县家宅。
董小梅挺着快要生了的大肚子,急急忙忙回娘家打听情况,她着急,丫鬟扶着她,两人都没注意四岁的盛岸也跟着她跑出了家门
等盛绍元和方荷到了府城,盛雪刚好被放出来,她咬死只是接大姐夫来府城,后面的事情不知道,钱庄也是董四爷和盛岩合伙开的,府衙的人看她是女子,没证据就将她放回去了。
盛雪狼狈回到钱庄,迎接她的是亲娘的一巴掌。
“你还我儿子我因为你没了岗儿,因为你没了岩儿,你还我儿子”方荷痛苦地大喊大叫。
盛雪捂着脸愣住了,一天的恐惧和害怕在这一刻全部化作痛苦。
方荷打完她,又啪啪扇自己,“我为什么要让你去县城开铺子为什么要听你的把岗儿接过去为什么要放你来府城开钱庄我的儿啊娘对不起你们”
盛雪一个腿软跌坐在地,是啊,她把岗儿乔知舒骗去县城,岗儿在县城住了十天就肺病成疾;她又为了那万两银,为了和盛尧比,和董四爷来州府开钱庄,钻了大德庄和吴家堡的套,原本可以关闭钱庄了事的
对,盛雪找到借口,“你现在怪我了那时候大哥让二哥关闭钱庄,是二哥他自己去的吴家堡他和吴经义策划杀人骗我去接大姐夫娘你现在却怪我吗”
盛雪满脸泪痕,“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我押去衙门的你知不知道他们一群男人搜我的身”
盛绍元也忍不住了,“若不是你贪财要开这钱庄,我岩儿如何认识那吴家堡的人”
“我贪财”盛雪张着嘴愣住了,“哈哈哈哈”
“你们这群养不熟的狼心狗肺这么多年是谁养着你们我若不贪财,你早死在龙井村了盛家早就分了祖宅也早叫你卖了”
盛绍元扶着方荷,怒不可遏,“混账你敢骂你老子”
苏夷背着一个小包袱,过来递给盛雪一张休书。
“我被官府废除功名,是我识人不清,方娶了你这自私自利的毒妇,念在夫妻一场,我只以无后的名义写下这一纸休书,今后一别两宽,你好自为之吧。”
盛雪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依仗,被所有人指责,她不接休书,苏夷便扔在她面前。
盛雪死死瞪着那一纸休书,魔怔了一般自问自答。
“那年岗儿发病,若没有我卖糕点,娘的银子花完后,我们一家早喝西北风了你们忘记了”
“岗儿最后不也没死吗对没死啊是你不要他了”盛雪又瞪向盛绍元,“还有你是你亲手将岗儿递给大师,亲口说就当再也没有了岗儿那个儿子”
“现在你们在怪我你们在怪我吗哈哈哈荒谬我养了你们一辈子一辈子啊锦衣华服八珍玉食到后来,那一万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是我的二哥他挣过一文钱吗”
“混账那一万两是那逆子给我养老的,你为何要打它的主意若不是你”
方荷不住地抽泣,抢着说“不用你将自己说的那样伟大你养岩儿,为的是攀董家绣庄你还不自省你十岁会做糕点之后,觉得自己了不得了,要家中所有的人为你打转尧儿难道不是被你这样逼走的吗”
盛绍元“若不是你,岩儿怎会被养成这个样子若不是你要争那一万两,岩儿怎么会来州府若是没来州府,他也不会为了保住钱庄和吴家堡合作”
盛雪捂着耳朵,坐在地上不住的蹬脚,嘴里也发出疯了一般的呓语,“为什么为什么我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方荷一想到自己要失去岩儿了,连失两个儿子,她心痛的无法呼吸,“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下场,我宁愿一辈子窝在龙井村,那时候多好啊我每日刺刺绣,我不围着你转,岩儿也就不会围着你转,就算他不能挣一文钱,起码他现在不会进大牢里”
盛雪已经听不下去了,这辈子重生回来,她为了过好日子,算计了一切可以算计的,她也成功在豆蔻年华有了自己的事业,她改变了自己这辈子的命运,也改变了身边人这一生的命运。
她一开始只想赚钱,后来赚到了,南县到处都是赞誉她的佳话。后来盛尧回来了,那些赞誉她的人开始赞誉盛尧,同时她被她养的几人伤了心,她一方面不服盛尧,不服一个穷酸秀才比自己能赚钱;一方面恨爹娘二哥,她要赚更多的钱,让家人完全臣服于她
但是结局,她成了弃子,失了父母的心,成了弃妇,失去了一个没良心的男人。
朝廷特派刑部尚书和户部尚书清查江州官钱案,一段时间后
江州户吏监守自盗,斩立决,其家眷亲属及江州户房所有官吏发往边疆充苦役。
经营大德庄的石森、石鑫两兄弟,伙开钱庄贩官银,斩立决。
董盛钱庄董棋、盛岩伙开钱庄贩官银,斩立决。
吴家堡吴经义、常虎谋划并实施杀人,斩立决。
官府依法追责董、盛、石三家责任,包括家产在内的不义财悉数充公。
关于并州府富丰县三江村贾家儿媳被辱致死案
大德庄分号掌柜李富,赔偿贾家一千两银子,斩立决。
富丰县县官撤职查办,其族人永不录用。
判决下来之后,朝野震荡,江州府内市井街巷都在谈论这个案子。等案子平息了一段时间后,江州府大批有实权的官职人员被朝廷换了人。
盛雪捡回来一条命,官府没有证据证明她涉案,况且看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就没追她的责任,押着她和二老回县衙,没收财产等不义财。
回到南县,家里的仆人全跑了,董小梅也回娘家了。方荷想着小儿子应该是被董小梅带走了,便上门去接,打算回龙井村生活。
去了董家,董小梅根本不敢出来,派了个小丫头去,“盛、盛岸不在董家,小姐没带回来,你上别处找找去吧。”
方荷眼前一黑,她十分确定家中没有盛岸的小身影,她浑浑噩噩地问“梅娘回娘家几天了”
“你们前脚走,我们后脚就回了。”小丫头和董小梅当天就知道小叔子被她们看丢了,回答的紧张,一眼就叫方荷看透了。
但是方荷还幻想着能找回小儿子,顾不得收拾儿媳,又匆忙去报官。然而这么多天了,盛岸若是被拐子抱走,怕是都不知道跑了多少个村儿了
三个儿子方荷心在滴血,再也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了,她拿着私房钱去了趟药铺,出来之后笑着去接董小梅。
“梅娘,娘来接你回家。”见了董小梅,方荷一脸温柔。
董小梅捂着肚子,“不不了吧娘,您看我这也快生了,实在是不好走动”
“岸儿丢了这个孩子是岩儿的根儿,是我唯一的指望了,他必须在我盛家出生之后你想改嫁也好,归家也好,娘都随你。”
董小梅还是不愿意。
方荷收了笑,“你还不到二十,你还可以改嫁,但是带个孩子就不一定了。你仔细想想,你爹和你四哥都死了,董家人能养着你和孩子几天”
董小梅犹豫了一下,“娘,我才二十,给夫君也留了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心疼心疼我,放我改嫁吧,娘,我求您了”
方荷指甲掐着肉,“好,娘答应你,别哭,跟我回家,你在这儿做月子,娘不方便来照顾你,旁人来照顾我孙儿,我也不放心。”
“到时候你要从娘这儿改嫁出去,娘给你绣嫁妆,若你要回董家,那娘就不管了。”
董小梅捂着肚子,喜极而泣,高高兴兴跟方荷回了家。
盛绍元一夜白了头,但是有媳妇儿烧火伺候,也没见多伤心,见盛雪整日不是自言自语,就是发呆,便催着她做糕点卖钱。
方荷独自烧了一桌子好饭菜,把人都叫来饭桌上坐下,淡淡地说道“吃完这顿,明日就回龙井村了。雪儿,你不愿意回去可以,但是现在不行,你二嫂临盆,要人照顾。还有梅娘,你愿意留在盛家,我拿你当亲女儿养,若不愿意,孩子生下来,随你去哪儿吧。”
“今日这桌上有鱼有肉,等离了这里,一切就得从头开始了。”
盛雪哼了一声,拿起筷子开始吃。
这宅子今日已是最后的期限了,明日就要归公了,她愿不愿意的,都只能回村,回了村,和之前一样,她还会东山再起的到时候,这爹娘,她不要了
方荷端起碗,看着开始吃饭的三人,握着筷子的手抖动不已,下了好大的决心才闭眼扒了一口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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