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阵中的人不甘心束手就擒, 各施手段拼命反抗,却是徒劳,短短几十秒时间里, 除聂然和杨雪岭外, 被罩在封妖窟大阵里的所有人全部石化。太师婆、杨丹青也石化在原地,惊讶地表情凝固在她俩的脸上。
杨雪岭收人比开启封妖窟还快,一个个旋涡出现在那些攻击洞天观的人脚下, 下一秒他们便齐刷刷地消失在院子里, 顷刻间,院子里只剩下洞天观的人和少数跟洞天观的交情极好出拳相助的人。
道观小, 封妖窟大阵覆盖到院子之外, 将院外的人也石化了。
院外的人则杂乱得多, 周围村子的村民、真的是来吊唁的宾客, 洞天观的道士,攻击洞天观的人都有。
不过,很好辨认。
他们是在打斗中石化的。杨雪岭把那些正在跟洞天观交手的人全部拽进了封妖窟中。
她见人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撤了大阵, 收回斩不平,把剑递给跟在身后满脸好奇的聂然。
院子内外的人纷纷解除石化。
不仅宾客, 连洞天观的人都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杨雪岭。
一个年轻弟子感慨道“小师叔, 牛逼啊”
杨雪岭没好气地说道“有什么好牛逼的,平时让你们好好练功,一个个偷懒成什么样了。你们守着斩不平里的封妖窟还能让人打得这样子,伤好之后, 全部重新学习考试。”
聂然听到学习考试就头皮发麻,便准备开溜,她随即又想我用封妖窟用得很溜, 不用学呀。
众年轻弟子一阵哀嚎。
功力不够啊开起来很费劲的,又不像小师叔你有用不完的符,随便借力。不要说他们,就连师叔师伯们也没几个能随便开封妖窟的。
哀嚎声过后,很多弟子便变成了哎呦痛叫,一半是装的,一半是满身伤真的疼。
有脖子被划伤的,正在流着血,吓得要死,喊“师兄,师兄,你帮我看看我的血管有没有被划到,我好怕呀。”刚才光顾着拼命,都没注意到身上的伤,这会儿摸到脖子上全是血,吓坏了。
师兄给那弟子看过,一阵后怕,“但凡伤口再深一毫,小命都悬了。”
众人回过神来,赶紧收起武器,救助伤员。
有躺在地上,出气多入气少的,于是,一会儿有人喊,“师父,快来啊,师姐伤得好重”。
又有人哭“快来人啊,我师父快不行了,呜呜,师娘走了,师父你别扔下我啊”
师父奄奄一息,虚弱地说“你倒是先给止血啊。哭能把老子哭活吗”
洞天观的刀伤药、止血药、常规解毒药都不缺。那些伤不重的,自己处理伤口,或者是先帮伤重的处理。有死去的洞天观弟子,也只能先拿衣服和办丧事的纸钱先把脸盖起来。这时候,救活人要紧,连收殓死人都顾不上。
地上,满地的血和尸骸,其中好多都是命丧在聂然的手里。
斩不平锋利,削过去,人就身首分家了,一些人的胳膊腿儿也都离开了身体飞到了别的地方。
房子塌了,棺材碎了,里面的尸体摔了出来。
满院狼藉。
山村最不缺的就是柴。
云昭立即点了两个轻伤的弟子到旁边柴房挑来柴,指向旁边刚收割完菜的菜地,说“院子里没地方,把柴堆架在菜地,把那些人的尸体拖过去烧了。”
两个年轻弟子怵然地看向云昭。
一人说道“云师兄,那是菜地,还要种菜的,把尸体拖到那里烧,是想拿骨灰当化肥吗。”
云昭一想也是哦,虽说是无公害天然有机化肥,但有点膈应。他说“那你们多跑几步,随便找个空地烧了。”
两个弟子应声,一个去挑菜,一个去找来箩筐挑尸体。
宾客回过神来,看洞天观的人忙得不可开交,也纷纷上去帮忙。他们帮洞天观弟子清洗缝合伤口,收拾院子,重新收殓摔出来的尸骸。
夏天热,尸体腐烂得快,再加上亡故的几个都是中了腐尸花妖的毒,尸体装在棺材里都是用防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棺底还垫了防渗水的塑料布和吸水海绵,就怕棺材淌尸水。这一通摔摔打打,尸体掉出来了,打斗中,刀剑无眼,还把裹尸防水布给划开了。那味道奇臭无比不说,尸体的惨状更是触目惊心。
那是尸水裹着几块烂骨头,最有人形的竟然是裹尸的防水布。
死去的那几具尸骸,由胡槊亲自带着人重新收殓,地上的尸水,处理得更是小心。
胡槊考虑到尸骨中有腐尸花剧毒,找师父和几个师叔商量了下,最后决定把他们的尸体也架起柴堆火化。
吕祈仙带着村民把受重伤的洞天观弟子送去医院。
如果是之前,这么多人受伤,医药费都承担不起,好在最近进项颇丰,钱财不缺。
聂然在驭兽门村子时就见过杨雪岭开启封妖窟的手段,如今才看已经没什么意外。
上次杨雪岭没有把村民收进封妖窟,而是当场碎了,这让聂然好奇这么多人塞进一间酒店房间怎么塞得下。
聂然找了个不怎么妨碍人的角落,开启封妖窟,进入酒间房间,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走出房间,便吓了一大跳。
黑幽幽的走廊上散布着许多人影,一个个摆着不同的造型站在那,跟闹鬼似的。
明明他们连眼睛都动不了,但聂然就是感觉到他们在看着自己。她毫无所动地从这些人身边走过,把酒店转了一圈,发现师父把这些人收进来跟随手乱扔垃圾似的,从楼顶天台到酒店的地下室,到处都有人。其中走廊里的人最多,别的地方则扔得稀稀拉拉的。
她突然觉得这些被扔在走廊里的人还挺幸运的,至少有人做伴。哪像被扔到天台、地下室的那两个,还有被单独扔在房间里的,孤伶伶的,多关两天估计会疯。
聂然在封妖窟酒店里转悠了一圈便出去了。
她出去后,遇到同门正在拿竹筐装尸块挑出去烧。
她下手重,尸体切得碎,装在筐里的样子挺瘆人的。
聂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上次在驭兽门村子,她跟杨雪岭被指责残杀村民的事。那次她俩还是接任务去打前锋救百万他们,事先说好的,还被指责,差点被追究责任。
这次,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找麻烦。
聂然颇有些忐忑地去找杨雪岭的身边,轻轻地喊了声“师父。”鬼祟得跟做贼似的。
杨雪岭诧异扭头看向满脸心虚的聂然,问“有事”刚才不是进封妖窟了吗莫非聂然一时手欠,用镇狱火把那些人烧了
聂然吞吞吐吐地说“我刚才你知道那么多人打过来,我们自卫哈,我下手有点重”
杨雪岭不解地问“然后呢”下手重了吗她不觉得呀。
聂然的声音更低,凑近杨雪岭的耳边,“我怕宗教局的人抓我去坐牢。”她挺不乐意的,气得要死,心想还不如当妖怪呢。至少不会被道德绑架谁会要求妖怪有道德啊,她对狗哥他们的最高要求就是尽量像个正常人生活就行了,标准多低呀。
杨雪岭说“别担心,我们毕竟是修道中人,入世修行,自然是遵守俗世的规矩,但出世,那就照出世的规矩办。”
聂然不明白。
杨雪岭说“按照俗世的规矩,你拿着斩不平去派出所自首,说你拿这把剑杀了很多人,我还把很多人关在了这把剑里,你看警察理不理你。”斩不平这把剑,落在普通人手里,跟毫无杀伤力的工艺品没区别。
她细细解释道“警察办案,讲证据,讲逻辑。今天这场拼斗,用的都是非世俗的手段,不归警察管。管这事的是宗教局。这件事,算是生命之髓的后续事件,主要负责此事的人,有俩,一个是齐应承,一个是葛青。齐应承自不必提,葛青那里也放了话,让我们自己处理,意思就是,无论我们把那些人怎么样了,他都不会过问。”
聂然懂了,“也就是说,没有人会来抓我,对吧”
杨雪岭点头。
她略作思量,又轻声说道“聂然,我知道你在大瑶村的时候受过不少委屈,也见过撒波打滚耍无赖占到人便宜的事,但道门跟世俗有一点不一样。修道,即修身又修心,立身正、心身,修正途,方得正果。耍无赖、波脏水那些在这里行不通,你手里的剑名为斩不平,它斩的便是世间的不公,不平。潜心向道之人,心中也自有一杆称,这把称,称的是信念。只要你认为是对的,只要你问心无愧,无需害怕,也不必有顾虑。”她轻笑一声,说“即使落到最差的境地,也不过是舍身证道。”
聂然“哦”了声,表示“受教了。”大道理什么的,听着头大。
杨雪岭换了个聂然更容易接受的方式,“只要你认为是对的,别管别人怎么碰瓷,打回去就对了。”
聂然这次“哦”得更大声。反正她是明白了,也就是今天来打洞天观的这些人,等于白送了呗洞天观打了他们也就打了呗。她问“封妖窟里的那些俘虏怎么办让他们的家人赔礼道歉赎回去吗”
杨雪岭震惊地看向聂然,很想问,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她说“我辛辛苦苦苦把他们收进封妖窟,为什么要放了还让他们家人赎回去我的那几个师侄白死了三清殿白白让他们砸了他们既然敢来,就别想再回去。”
聂然又“哦”了声,还是不懂,问“那到底要怎么处置”
杨雪岭说“让他们待在里面,等到将来变成尸体,再挪出来扔到荒山野岭挖个坑埋了,给花花草草当养分。”
聂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心说“这就给收进去不放出来了”她突然想起大瑶村封妖窟里的那些妖怪,有些说不定也是这么给收进去的。妖怪收进去都不放出来,凭什么人要特殊对待
聂然很快便接受了杨雪岭的处置结果,开心地去找百万玩。
她蹿到百万身边,就见百万很慌张地把什么东西往身后藏,一副偷偷搞小动作被抓包的样子。
聂然飞快地探头看向百万的身后,一眼看到他手里有面破镜子倏地一下子消失了。
聂然纳闷地问“你拿破镜子干嘛是法宝吗还能修吗”她说话间,看见百万的脖子黑了一大片,跟烧焦了似的。这明显是刚才被符绳套住脖子时给烧伤的。她指指百万的脖子,问“要涂药吗我去找师父拿药给你涂涂。”
百万的神情有点不自在,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总受伤,总是要让然然救。
聂然满眼震惊地看向他,说“拜托,你是麒麟兽耶,你说自己没用,你让狗哥和花狸怎么活”
正巧狗哥过来要跟聂然商量要不要捐点钱给洞天观修道观,拉拢点关系,就听到聂然这话,宛若当胸扎了一箭,说“我和花狸不锉的吧”
聂然说“你都被打断两回狗腿了花狸连小命都丢了”
角落里的花狸默默地舔了舔自己背上的伤,悄悄地钻到了杨雪岭的道袍里。算了,别让大小姐看到身上的伤,不然又是一顿埋汰。
百万瞬间被安慰到了原来大家一样锉。
聂然说“别管那破镜子了,你是麒麟兽,又不需要用法宝。走啦,快来帮忙干活。”毕竟她斩杀了那么多人,得赶紧把证据啊呸,尸体处理掉,以够烂了发臭熏到大家。
百万“哦”了声,跑去帮着聂然干活。
狗哥深吸口气,凑到聂然身边,问“我们要给洞天观捐点钱吗不是说你,我是指从通灵教的公款账户里拨款。”
聂然又一次震惊了,“通灵教有公款账户有钱”她想到修车场妖怪的惨样,心说“你们别把吃饭的钱都给捐了。”洞天观现在有钱,修得起道观,用不着你们这样子。
狗哥说“这不,你把驭兽门端了嘛,好多妖怪都投奔过来了。渝市的老乌,不仅把今年的孝敬给了,以往历年的,也补了。锦毛虎底下的堂口,好多都送了礼过来,这钱我们还没动,得等您到南市后再处理。可老乌在您这里挂了号的,他给的孝敬是没问题的。”
聂然想了想,洞天观毕竟是道门,收妖怪的钱,会不会不太好她说道“钱就算了,别送了。你去找找有没有些什么治伤的药啊,找点来呗。”
狗哥很想问,有生命之髓还缺伤药可想到之前在蛄子岭伤了那么多人,八成生命之髓也没剩下什么了。他应道“好。”便安排妖怪们去弄养伤的药材。
聂然带着百万继续搬尸块,烧尸体,等烧完后,天都黑了。她回到道观里时,道观的房子塌了很多,灵堂都挪到了院子里,搭了个棚布顶遮风挡雨。洞天观的弟子正在挑水冲刷地面的血涂。
道观本来就小,又遭到这通袭击,不方便招待客人留宿,连管饭都是问题,于是那些来吊唁的客人还得赶在天黑前下山,都已经走了。
客人们走了,道观里只剩下洞天观的人,几乎个个带伤,再衬着这破破烂烂的道观,加上白幡灵堂,比鬼片里的荒村野庙还要瘆人,也显得格外凄惨。
洞天观的弟子们累得三三两两地瘫在台阶上、坐在院子里,或靠在墙角边,他们的身上有伤,原本就失血严重,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又累了一天,饭都吃不上,一个个憔悴不堪,从头到脚都流露出浓浓的疲惫。
聂然看着难受,扭头去厨房,却见厨房的灯亮着,有人在做饭。她进屋,便见狗哥在切菜,旁边杨丹青在做饭,杨雪岭在烧火,膝盖上还蹲着个花狸。
狗哥那狗爪子切菜,土豆丝切得比筷子还粗。聂然过去,接过菜刀,切菜。
热腾腾的饭菜做好,洞天观的弟子们吃过晚饭,聂然又帮他们热洗澡水。
他们身上的伤,洗不了澡,可满身血污的,擦擦也好,不然这么热的天,明天就得臭了,脏兮兮的也不利于伤口恢复。
聂然忙完,等大家都睡下后,都半夜了。
她没有睡意,爬到房顶上躺着,顺便给大家放哨。万一白天有漏网之鱼摸来呢
杨雪岭累坏了,洗漱完,头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夜深人静,聂然的听力又好,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不远处的师兄师姐们躲在房间偷哭的声音。
百万爬上房顶,躺在聂然的身边,默默地陪着她。
聂然听着哭声,想起被关在斩不平封妖窟里的那些人和今天师父说的那番话,有些感慨,又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她其实没什么追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对未来也没什么想法,有点随随便便瞎混日子的心态,好多事情都是赶上了,遇到了,才动一动。可今天师父的话,让她越想越有感触,可具体的到底有个什么感触,她又说不上来。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百万,让百万帮她参详参详。
百万想了想,说“生活的目标吧。雪岭道长的目标是修道,我的目标就是跟着你吃好吃的,多学点本事,争取以后不要那么轻易地让人逮了。你的呢”
聂然“考试作弊早点混毕业算不算”
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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