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傅平安猜测这话叫王励勖有些尴尬, 因为对方确实沉默了一会儿,半晌道:“只是听胥吏闲聊说起来的。”

    傅平安暂时没深究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心里其实颇有些讶异, 参军就相当于军队里的军师谋士,按原著所说, 对方确实有些谋士方面的才能,却没想到原来在这时就已经抱有这样的想法了。

    但只因为原著里听说就把这人放到战场上,傅平安也觉得不妥, 便说:“你一无声望, 二无经验,三无功劳, 想做参军, 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王励勖直视她:“如何不能, 我不是饮鹿宴第一么”

    傅平安哑然。

    忘记这茬了。

    毕竟虽然饮鹿宴也不过是四天之前的事,可对傅平安来说, 这几天可发生太多事了。

    她干咳一声, 道:“这么说起来, 还没治你欺君罔上的罪。”

    王励勖一脸正气:“这并非小人所愿,是被族兄逼迫。”

    徐谓青都想着救一下同僚,王励勖却一副打定主意要王鹤勤死的样子,傅平安感觉这两人应该是有旧仇。

    但她目前懒得去探究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也没这个时间,她开口:“只凭饮鹿宴诗词, 朕无法确定你是否有参军的才能, 战场可无小事,难道只凭你一时意气, 朕就要给你这个机会不成”

    王励勖脸上本来相当平静, 此时却突然回过味来, 面露震惊,脱口而出:“陛下想着给我机会”

    傅平安看着他,没说话,半晌道:“朕身边有个内官,便是地坤,朕更喜欢以才能来辨别可用之人。”

    王励勖伏在地上,他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但只因这句话,他已心头狂跳吗,并在此刻决定他将拼尽全力给陛下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他开口道:“小人没什么才能,顶多也只是善于揣摩人心,今日小人便说说陛下的心意,如今薄氏勾结三王叛乱,陛下自然忧心,但陛下身在京中,最忧心的却不是这件事吧。”

    傅平安挑眉:“那你说什么什么事”

    王励勖肯定道:“陛下最担心的,是大军出征之后,摄政王在京中谋反”

    傅平安心头一跳,但面上不置可否,只问:“那你觉得这件事会发生么”

    王励勖道:“小人觉得很有可能,摄政王拥兵已久,这次对她来说是很好的机会,只要她不顾天下之嘴,也不顾身后之名。”

    他停顿,又说:“但摄政王不可能不顾身后之名,她是爱惜名声的人,所以虽有可能,但亦不危急,只要陛下无破绽漏出,摄政王应当也不会一意孤行。”

    “陛下所要做的,就是看管好武库,控制好城门,清楚摄政王的行踪,但又不至于叫她起疑,甚至于,可以烧了武库,这样摄政王就拿不到武器了。”

    匿匿匿名:这不是和万万说的一样嘛。

    陈晖洁夫人:但是万万可没说烧武库,他还更极端。

    长安花:其实真的很厉害,他看着也没成年呢。

    傅平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抬起头来。”

    这时距离王励勖说完最后一句话已经过了一会儿,傅平安发现对方双眼通红,额上全是汗水。

    傅平安道:“你先退下吧,在舞弊案出结果之前,你还是要先在狱中。”

    王励勖的脸上失望一闪而过,他挣扎道:“小人还有话说。”

    傅平安抬手示意他说。

    王励勖道:“战乱时世家定会趁国难之际收拢流民,占走土地,此举乃与国争利的蛀虫之举,若陛下不制止,此战不管是胜是败,陛下都损失极大。”

    傅平安道:“王家也这样”

    王励勖咬牙:“自然。”

    傅平安平静点头:“朕知道了,退下吧。”

    王励勖终于还是一脸不甘地退出了朝阳殿,傅平安却皱着眉头揉了揉脑袋。

    “他是不是”

    傅平安迟疑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说,弹幕便道

    清悸:这人可真狠,他宁愿把自己整个家族拉下水,也要博自己的前程啊。

    孤星流浪者:这样的人用得好不失为一把利剑啊,普通人会划手,你不一样啊,你是皇帝。

    傅平安没说话了,她让人叫来了王鹤勤。

    既然都已经花了那么多时间了,干脆这几个人都见一下吧。

    但是见王鹤勤这件事很快就叫傅平安后悔,对方上来便涕泗横流,高呼饶命,又诅咒王励勖,前半段还在说没有舞弊之事,后半段又开始说是王励勖蓄意陷害,可谓是前言不搭后语,完全乱了分寸。

    甚至于,对方都不知道朝廷要出征讨伐的事,傅平安看见弹幕吐槽了句

    不更新秃头:是其他人商量这事的时候把他漏下了么

    傅平安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王鹤勤见她点头,却一脸惊喜道:“陛下也认同臣的话么”

    傅平安道:“朕只是被你吵得头痛,来人,把他带走。”

    王鹤勤很快被带走,傅平安在心里决定,除非徐谓青把离间之事做得非常漂亮,不然就把他关到天荒地老。

    她心累,揉着脑袋闭目养了会儿神,再抬眼,便看见殿中央已经多了个人。

    傅平安吓了一跳,道:“你到了怎么不说话。”

    田安之直起身恭敬行礼,道:“见陛下神情疲累,便不敢出声。”

    傅平安轻笑:“你倒是乖觉,被无辜关了那么久,怎么都没动静。”

    田安之道:“陛下劳烦国事,一时没想起此类小事也是应当的,小民相信只要时间长了,陛下总能想起来。”

    “那万一忘了呢”

    “听闻陛下博闻强识过目不忘,臣想应该是不会忘的。”

    傅平安仔细瞧了瞧她。

    田安之看起来着实是不像这么善于溜须拍马的人,虽然被关了几日,她看起来还是风度翩翩,松花色的深衣掐着牙色的边,她看起来就像是早春映着碧草的湖水,温润而从容,见之可亲。

    或许正是因为对方的这个特质,饮鹿宴之时,在徐谓青王励勖这两个风格鲜明的人的对比下,傅平安还真没注意道她。

    于是傅平安微笑道:“你也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令人烦忧的国事,对么”

    田安之在心里品了一下这句话,特别是里面的“也”字,又抬头瞥了眼陛下脸上的笑容,多少就有数了,开口道:“前日哥哥有去看小人,跟小人说了些时局,但也只是随口一提,是嘱咐小人莫要为小事打扰陛下。”

    傅平安看着她,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你很谨慎。”

    “在天子面前,谁敢不谨慎呢”

    “所以这就是你明明看出王鹤勤欺君罔上,还为他遮掩的原因么”

    “”

    田安之伏倒在地,不敢说话了。

    傅平安语气冷漠:“徐谓青能看出那诗作不是王鹤勤所作,你怎么看不出来朕怎么听说你们是经常在一起举办诗会酒宴的,你和他不熟么”

    田安之很委屈,她觉得陛下胡搅蛮缠,但是她总不能这么说,甚至连求饶的话都难说,毕竟如果求饶,就好像承认了她欺君罔上,可是否认呢,又好像是在陛下面前狡辩。

    殿

    中气氛降至冰点,傅平安起身离开座位,踱步走到田安之跟前,见对方面色煞白,手指微微颤抖,显然确实是被吓到了。

    她于是在此时幽幽开口:“但如今朕有一事,需遣人去办,你要是做得好,算戴罪立功。”

    田安之忙道:“小人万死不辞。”

    “如今战事将起,必有百姓流离失所,世家定会收拢百姓,朕需要有一个人去调查此事,并为朕收拢流民”

    “小人必鞠躬尽力”

    “这个人不是你。”

    “万死啊”

    田安之仰头,一脸茫然。

    这事必然得罪世家,田安之都已经开始发愁答应后该怎么办了。

    “朕准备让王励勖做这件事,你辅助他,便封你为嗯散骑常侍,他是尚书舍人。”

    田安之更困惑了。

    尚书舍人是个什么官啊

    其实这目前是傅平安自己的一个构思,她认为尚书是迟早要从内官变朝官的,毕竟有一群作为自己秘书的官员真的很好用,所以趁现在还没人在意,往里面随便塞点人,也可作实验之用。

    当然,目前没这个官职。

    傅平安道:“你官秩四百石,他八百,他暂时做你的上级。”

    王励勖乖戾冒进,看起来对世家也没感情,很适合做这件事,但是毕竟作为地坤,后续或许会有些不方便的地方,田安之为人谨慎,两人可以搭配着用用看,也可起互相监督之用。

    傅平安便这么做了决定,也不管田安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走了,这时她再看弹幕,发现弹幕刚才竟然没说什么话,叫傅平安都以为她是不是把直播关了。

    实际上,她之前是关过直播的。

    在吩咐陈宴去处理前太尉徐岳的时候。

    这个处理实际上就是杀死徐岳,到最后傅平安也没问,徐岳到底是被逼无奈自杀还是陈宴亲自解决,这或许是某种掩耳盗铃,也或许是她确实仍心生不忍。

    但是她也明确一件事情,直播间的观众或许并不希望那么直观地看见她手沾献血。

    到如今,傅平安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听见“暴君”两个字便如临大敌了,暴君绝不止是杀人那么简单,她也知道作为君主,一味仁德反而不行崇尚宽大,则启废弛之渐;稍事振作,则长苛刻之风,这其中的度是她需要花许多时间去把握的。

    但是观众想看到的或许并不是那么赤裸裸的真相这一点她的臣子也是一样的,他们所希望看到的,一定是个仁爱而宽容的君主。

    不过今天她肯定没关直播,果然过了一会儿,终于出现了一条评论

    长安花:只是被平安镇住了,平安现在感觉真的很像一个皇帝啊。

    拒绝摆烂,热爱生活:这话说的,本来就是皇帝啊。

    安:刚才是不是在吓那个田安之啊先敲打,再吩咐事。

    聊赠一枝春:但是现在就对付世家么会不会太急了啊。

    傅平安低声道:“我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交给谁合适,也想借此事看看他们是不是真有能力,若说对付世家,我知道还太早了。”

    平安宝宝真可爱:嘿嘿真可爱,和我们说话就奶声奶气的了。

    傅平安微微脸热:“奶声奶气这这也没有吧。”

    她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又喝了口茶润喉。

    之后的几天,她把之前在饮鹿宴被她看上的两个人安排进了新造的铸币部门中,傅平安后来得知其中一人原来是出自商人家庭,商人理论上不能做官,她应该是买了身份,但傅平安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又过了三日,在号鼓声之中,英国公领兵出

    征,大军如一道绵延的沙丘,渐渐离开魏京,对于城中的高官贵胄来说,日子好像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茶余饭后,也开始一些更轻松的谈资。

    近日便最喜欢聊,陛下似乎愈发恩宠摄政王了。

    三天两头,摄政王便会被留下用膳,甚至连摄政王的养女云平郡主也被爱屋及乌,经常被叫到宫中,赏赐无数,先前还想给云平郡主说亲的,如今都观望起来,在私下议论,云平郡主是否会成为宫中妃嫔。

    毕竟郡主虽然名义上是摄政王的养女,但并无血缘关系,仿佛也没有改姓,并没有入宗室,实际上,完全只是个名义上的关系。

    这也是先前大家经常议论的一件事,因为这仿佛在说明摄政王并没有特别重视这个所谓的养女,但如今这件事又有了别的说法说不定这个被称作祥瑞的女孩,就是起这个和陛下亲上加亲的作用的呢

    大不了到时候再过继给别人就是了,云平郡主照样会和摄政王有养母女情谊。

    当然,只是这些议论已经让儒生大谈世风日下礼崩乐坏,所以大家也不会摆到明面上说。

    但洛琼花偷听母亲和闺中密友讲话,很快便也听说了这件事,她前一阵子因为父亲离家出征的事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如今为了这事,又蠢蠢欲动起来。

    好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啊。

    但是如今家里到处都有奴仆巡逻,自己身边也紧紧跟着两个嬷嬷,显然是母亲打定主意不给她出门的机会,洛琼花焉了吧唧躺了好几天,终于有一天,母亲却不得不让她出门了。

    因为云平郡主递上帖子,说家中要摆一小宴,希望她一定要去赴宴。,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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