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娇儿感觉到搂着她的阿枝骤然松手, 伏地行礼,她下意识有样学样,但人还是懵的, 陛下缓步迈进殿中, 道“你们先都出去候着吧。”
阿枝正要起来, 陛下道“等会儿,孙仆射和阿青留下。”
等所有人出去了, 陛下又说“阿枝, 把娇儿扶到座位上去,阿青,多点几盏灯, 太暗了。”
薄娇儿整个人瘫在靠背上,但望着傅平安, 渐渐清醒过来了,傅平安走到她身边, 吩咐阿枝和阿青做完事之后, 就又叫她们出去, 如此殿中只剩下两人,傅平安慢慢走到她身边,也靠着柱子坐下了。
不知是因为大殿亮堂起来了, 还是因为陛下在她身边,那种恶梦般的不真实感少了很多, 薄娇儿又开始抽噎, 抽噎很快变成哭泣,最后变成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傅平安摸遍全身, 从怀里拿出一条手绢, 帮薄娇儿擦眼泪。
doctor好可怜啊娇儿。
晚来霁月娇儿变漂亮了,长大了很多。
风吹落花楚楚可怜我见犹怜,要不收为后宫吧
专心学习又是你啊,见谁都收后宫啊。
风吹落花如果是我我肯定收了。
来自瓦纳海姆还是小孩子你在胡说什么呢
救救再见海这话怎么了这直播间那么严格啊
傅平安微微皱眉,把直播间给关了。
她隐约察觉到,这种时候不太适合直播,如果薄娇儿知道有那么多人在看她哭,一定也不会高兴。
这还是傅平安第一次出于私人感情的原因关直播。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止,薄娇儿率先开口道“陛下陛下不是说不来么我还没想明白”
傅平安揉了揉鼻子,没说话。
她总不能说,先前她被直播间的一些老观众教训了一顿,然后芋泥奶茶送了个昂贵礼物,叫她一定要过来看看吧。
她本来是真的不想过来的,并非是冷酷无情,而是真的不忍心,只是随便想想,她都能想出薄娇儿会多么难过。
“陛下阿翁做的不对,陛下做的是对的可是娇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平安等她哭完,渐渐平静下来,终于开口道“娇儿,你想过长大以后要做什么么”
薄娇儿抬头,没敢说。
实际上,她一直觉得她长大后要做皇后,虽然稍微大了点之后,她也知道这话不能乱说了,但是心里还是会有这么个念头。
不过眼下看来,应该是永远都不可能了。
想到这,她又想哭了。
傅平安叹了口气,道“朕送你出宫,给你找个老师吧,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好玩的。”
她略去了换个身份和成为庶人的前提。
薄娇儿望着傅平安,睫毛上挂着泪珠,眨巴了几下眼睛后道“那还能见到见到陛下么”
“能的,若是以后学有所成,娇儿一定要来帮朕啊。”
薄娇儿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娇儿还能帮陛下么”
“能啊,朕需要很多很多人来帮忙。”
“那好,娇儿一定会好好学的。”
傅平安一边安慰薄娇儿,一边翻到私信,见私信里众多老观众给她发了一堆问号,又问她,现在情况如何,薄娇儿还哭不哭。
傅平安便一心二用,一边听薄娇儿说话,一边回复私信
已经不哭了,勿忧。
阿枝立在门前,听到殿中哭声渐止,只剩下悉悉索索不甚清晰的对话声,不禁松了口气,琴菏站在她身边,低声笑道“咱们
陛下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还是很会安慰人的。”
阿枝想到自己之前狼狈的样子,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但她很快觉得这有在背后议论天子的嫌疑,正色道“不可议论陛下。”
琴菏忙点头,换了个话头,转而说“阿青,最近陛下的三只兔子都还好么”
阿青原本发着呆的脸顿时皱了起来,低声道“不大好了,都老啦。”
兔子的寿命本来也就是四五年,去年开始,阿青征得陛下同意后给兔子配了种,如今也算得上是子孙满堂,但最开始的那三只,却是一天比一天看着没精力了。
这是陛下从小养的兔子,可以说是御兔,虽然陛下已经有阵子没问了,但从前是很喜欢的,宫人们已经非常细心的养护,只是确实无法抵御岁月地侵袭。
琴菏便低声道“没事的,生老病死,都是常情。”
阿青面露纠结“可以后我干什么呢,我从前就是养兔子的,没什么别的用。”
琴菏闻言与晚风面面相觑,随后都笑起来“不是还让你养了别的兔子么,还有那孔爵狸奴,和那几只鸟,我看做宫人都是委屈了你,该给你封个官”
话音刚落,殿门被推开了,傅平安走出来问“你们在聊什么”
众人连忙行礼,嗫嚅不敢说话,最后还是阿枝说“是说,那几只兔子老了,不大好了。”
“哦那朕去看看。”
傅平安的身后跟着虽鼻头泛红,但已经不哭了的薄娇儿,对方如今只稍显神色迷离,但等到看见小动物们的时候,又好了很多。
傅平安叫人打开了竹篱,兔子看见她也没搭理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傅平安摸着柔软的兔毛,觉得紧绷的精神渐渐和缓下来。
这会儿才觉得,前一阵子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确实是有点累了。
她如今听了弹幕的,每天早上慢跑一千米,吃牛羊肉蔬菜水果营养均衡,身体是好了很多,今年夏天都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只是偶尔晚上熬到太晚,头稍微有些痛,她也分不清是熬夜的原因,还是余毒的原因。
但她很乐观,七百万积分已经收集过半,想来再过三年,她就能把解毒剂买回来了。
这天晚上,她也就干脆在金桂宫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前去早朝。
这几日早朝仍是在讨论薄氏叛乱的事,如今薄家主犯与三王的处置结果已经决定好了,薄家主犯自是全部秋后问斩,齐楚二王因为血亲,贬为庶民终身囚禁,而湘王悬崖勒马,罚俸三年,同时要上交巨额罚款,并且亲自上京谢罪。
今日起要讨论的,便是一些旁枝末节的事,比如说查抄的财产奴婢要如何处理,以及一些相关人员的处置。
最让傅平安纠结的是薄孟商。
过去几年对方帮她良多且毫无私心,是难得可以完全放心使用的“自己人”,但虽她是旁支且早已和薄家分家,名义上毕竟仍姓薄,如何处置,全凭她的念头。
傅平安不想伤了忠臣的心,思来想去,早朝之后,便遣人召来了已在家赋闲许久的薄孟商。
薄孟商这阵子很不好过,出事之后,她自然是第一时间被停职,但陛下信任她,并没有将她和薄家人关在一起,而是让她闭门在家,甚至没有禁止她与外交流,但就算如此,薄孟商也没敢出去见人,只和父母呆在家中。
然那之后,便有众多弹劾落在了她的头上,甚至包括了一些她过去以为是好友的人,他们罗列出一些或子虚乌有或添油加醋的罪名,令她每一日都感受到人心之恶的同时还心惊胆战。
这心惊胆战直到一日收到了一份从宫中的口谕,陛下说,老师不要害怕,朕一
直信你。
薄孟商过去读到史藉之中,老臣因天子一句恩典涕泗横流,并不能非常理解,那一刻却醍醐灌顶,觉得古之能臣甘为信任自己的君王舍生忘死,是如此正常,洪流之中,天子对你的信任就像是定水的基石,令她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经此一役,她原本稍有些浮躁的心平静了下来,且看穿了身边许多人的嘴脸。
接到谕文,发现自己能仍穿朝服独自去面圣,她已经松了口气,在她想象中,便是廷尉狱中官吏直接拿铁链来锁,都是很正常的,现下由此待遇,不得不说是陛下的厚爱,这令她到殿上之时都有点热泪盈眶,傅平安抬头看见她的样子,吓了一跳,随后忙说“委屈薄卿了。”
薄孟商行礼道“臣不曾委屈,只是陛下如今仍信臣,令臣感激不尽。”
傅平安走到薄孟商跟前道“当初朕在宫中如履薄冰,如果没有你,都不知道有没有今日,这世上的人,朕谁都能不信,如何能不信你呢”
今诀我发现平安现在越来越会说肉麻话了。
七天这怎么能说是肉麻话呢,是驭下之术。
薄孟商磕头行礼,道“但如今臣已无颜在此高位,陛下无需为难,如何处置,臣都甘之如饴。”
傅平安来回踱步,心里也很惊讶薄孟商那么好说话。
她本来身后都准备了好几本弹劾薄孟商的折子,想要借那些证明自己确实是没有办法。
到底要怎么处理,傅平安其实已经和很多人讨论过了,除了直播间的人,还有田昐和张启星,这几人的想法都不一样,田昐认为直接将薄孟商贬为庶人已经是最大的恩赏,张启星觉得给个闲职先让她远离中央是个不错的主意,而直播间的人说让她去开荒吧。
直播间的开荒指得是“南越”,南越很难处理,因为土人爱打“游击战”,怎么也浇灭不完,时常春风吹又生,但据说,南越土地肥沃稻种优良,若能占领,必能源源不断的粮食,傅平安很眼馋。
光靠战争肯定不行,还需要辅以文化入侵,人员融合,如此,便要派一个靠得住的官员去那里推行一些政令。
用弹幕的话说,一些“试点”。
薄孟商很合适。
但是如今被派去南越,很多官员估计都会觉得是去送死。
傅平安思索着道“朕其实一直有个想法,与南越有关,南越与我朝势同水火,归根到底是因为并非同源,所以所思所想不同,你学的是什么”
薄孟商犹豫了一下,道“法家儒家纵横术都有涉猎。”她其实听到南越,便知道自己可能要被贬去南越了,心里不是不绝望的。
但是为了陛下,她决定万死不辞。
傅平安道“你竟然是个博学家呢,但朕希望能传播一些更简单的东西,比如归顺朕,便会有更好的生活,朕这里有一些想法,你可以那去看看”
这么说着,傅平安从身后拿出了一本纸作的书册。
过去几个月,傅平安已经叫宫内的造纸坊改良了造纸术,所以她拿出了这本“纸”,虽然也没有到非常完美强韧的程度,但已经比过去的强上很多。
于是薄孟商接过书册,先是惊讶了一下这纸的洁白坚韧,随后又因首页的文字陷入了困惑。
首页写着南越改革试点五年发展计划。
薄孟商“这是”
傅平安期待地看着她“薄卿,你可知道,有些政令,从中央下发到地方,是很难实现的。”
“这这是因为官员们为求私利,相互包庇。”
“人都有私心,用圣人的标准去要求他们,显然不现实啊。”
薄孟商一愣,想起那些弹劾她的所谓
“至交好友”,忍不住露出讽刺的微笑,然后点了点头。
这样的道理,比自己年幼那么多的陛下,居然比自己想得要透彻的多。
“所以,有些改变,从地方要简单的多,朕也不知道这些改变对不对,所以需要卿为朕去试一试。”
薄孟商道“臣可以先看看上面的内容么”
傅平安点头,薄孟商翻了一下,越看越是心惊,她先前还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经是陛下的弃子,但如今又觉得,责任未免也太重大了一些吧。
“这臣虽会尽力,但也许会力不从心。”
“嗯,这你不用担心,我找了两个人帮你。”
薄孟商望着陛下,心想才两个
傅平安对阿枝说“把徐谓青和方允俐叫过来。”
这么说完,她对薄孟商露出微笑,道“不要担心,都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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